太平广记钞卷十二 异人部(1 / 1)

异人

幸灵(出《豫章纪》)

晋幸灵者,豫章建昌人也。立性至柔,被辱无愠。见人即先拜,辄自称名,邑里皆号为痴,父兄亦以为痴。常使守稻,有牛食稻,灵见而不驱,待牛去,乃整理其残乱者,父见而怒之。灵曰:“夫万物生天地之间,各得其意。牛方食禾,奈何驱之。”父愈怒曰:“即如汝言,复用理坏者何为?”灵曰:“此稻又得终其性矣。”【眉批】圣贤心腑。

刘牧(出《成应元事统》)

刘牧,字子仁,常居南沙野中,乐山鸟之啼,爱风松之韵,植果种蔬。野人欺之,多伐树践囿。牧曰:“我不负人,人何负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见牧则摇尾。牧曰:“汝来护我耶?”虎辄俯首。历数年,野人不敢侵。后牧卒,虎乃去。

赵逸(出《洛阳伽蓝记》)

后魏崇义里有杜子休宅,地形显敞,门临御路。时有隐士赵逸者,云是晋武时人,晋朝旧事,多所记录,正光初,来至京师,见子休宅,叹息曰:“此晋朝太康寺也。”时人未信。逸曰:“龙骧将军王浚平吴后,立此寺。本有三层浮图,用砖为之。”指子休园曰:“此是故处。”子休掘而验之,果得砖数万,并有石铭云:“晋太康六年,岁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日辛巳,仪同三司襄阳侯王浚敬造。”时园中果菜丰蔚,林木扶疏,乃服逸言,号为圣人。子休遂舍宅为灵应寺,所得之砖,造三层浮图。好事者问晋朝京师何如今日,逸曰:“晋朝民少于今日,王侯第宅与今日相似。”又云:“自永嘉已来二百余年,建国称王者,十有六君,吾皆游其都鄙,目见其事。国灭之后,观其史书,皆非实录,莫不推过于人,引善自向。苻生虽好勇嗜酒,亦仁而不杀;观其治典,未为凶暴;及详其史,天下之恶皆归焉。苻坚自是贤主,贼君取位,妄书生恶。凡诸史官,皆此类也。人皆贵远贱近,以为信然。当今之人,亦生愚死智,惑已甚矣。”问其故,逸曰:“生时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为君共尧舜连衡,为臣与伊尹等迹。牧民之官,浮虎慕其清尘;执法之吏,埋轮谢其梗直。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妄言伤正,华词损实。”【眉批】说得透!当时作文之士,惭逸此言。步兵校尉李登问曰:“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未知何年所造?”逸云:“晋义熙十二年,刘裕伐姚泓军人所作。”汝南王闻而异之,因问何所服饵以致延年,逸云:“吾不闲养生,自然长寿。郭璞尝为吾筮,云寿年五百岁,今始余半。”帝给步挽车一乘,游于市里。所经之处,多说旧迹。三年已后遁去,莫知所在。

【总评】蔡伯喈曰:“吾为天下作碑铭多矣,未尝不有惭,惟为郭林宗碑颂无愧色耳。”然则谀墓之弊,自古已然。而修史者乃欲以墓志为征,尚得为信史乎?

申宗(出《玄怪录》)

梁四公(出《梁四公记》)

张俨(出《酉阳杂俎》)

元和末,盐城脚力张俨递牒入京,至宋州遇一人,因求为伴。其人朝宿郑州,因谓张曰:“君受我料理,可倍行数百。”乃掘二小坑,深五六寸,令张背立,垂踵坑口,针其两足。张初不知痛,又自膝下至骭,再三捋之,黑血满坑中。张大觉举足轻捷,才午至汴。复要于陕州宿,张辞力不能。又曰:“君可暂卸膝盖骨,且无所苦,当行八百。”张惧,辞之。其人亦不强,乃曰:“我有事,须暮及陕。”遂去。行如飞,顷刻不见。

丹丘子(出《神告录》)

隋末,有老翁诣神尧帝,状貌甚异。神尧从容置酒,饮酣,语及时事曰:“隋氏将绝,李氏将兴,天命其在君乎,愿自爱。”神尧惕然拒之。翁曰:“既为神授,宁用尔耶?隋氏无闻前代,继周而兴,事逾晋魏,虽偷安天位,平定南土,盖为君驱除,天将有所启耳。”神尧阴喜其言,因访世故。翁曰:“公德门,又负贵相,应天受命,当不劳而定。但当在丹丘子之后。”帝曰:“丹丘为谁?”翁曰:“与公近籍,但公不知耳。神器所属,唯此二人。然丹丘先生,凝情物外,恐不复以世网累心。”神尧曰:“先生安在?”曰:“隐居鄠杜间。”帝遂袖剑诣焉。帝之来,虽将不利于丹丘,然而道德玄远,貌若冰壶,睹其仪而心骇神耸,至则伏谒于苫宇之下。先生隐几持颐,块然自处。拜未及起,先生遽言曰:“吾久厌浊世,汝羶于时者,显晦既殊,幸无见忌。”帝愕而谢之,因跪起曰:“隋氏将亡,已有神告。当天禄者,其在我宗。窃知先生之道,亦将契天人之兆。夫两不相下,必将决雄雌于锋刃,衒智力于权诈。仆惧中原久罹刘项之患,是来也,实有心焉,欲济斯人于荼炭耳。殊不知先生弃唐虞之揖让,蹑巢许之遐踪。仆所谓醯鸡夏虫,未足以窥大道也。”先生笑而颔之。帝复进曰:“天下之广,岂一心一虑所能周哉!先生得无有以诲我乎?”先生曰:“昔陶朱以会稽五千之余众,卒殄强吴。后去越相齐,于齐不足称者,岂智于越而愚于齐?盖功业随时,不可妄致也。”【眉批】亦陶朱公一知己。讫不对。帝怅望而还。武德初,密遣太宗鄠杜访焉,【夹批】尚不能忘。则其室已墟矣。

【总评】汉之严子陵。宋之陈图南,皆丹丘先生之类也。

清溪山道者(出《逸史》)

复州清溪山,焕丽无比。袁相公滋未达时,因晴日,登临此山。行数里,渐奇险,阻绝无踪,有儒生,业卖药,家于山下。袁公与语,甚相狎,因留宿。袁公曰:“此处合有灵隐者。”儒生曰:“有道者五六人,每三两日即一来,不知居处,亦不肯言。”袁公曰:“可修谒否?”曰:“彼甚恶人,然颇好酒。得美酒一榼,可相见也。”袁公辞归。后携酒再往,经数宿,五人果来。或鹿巾纱帽,杖藜草履。遥相与通寒温,大笑。乃临涧濯足,戏弄儒生。儒生为列席致酒,五人甚喜,曰:“何处得此物,且各三五盏。”儒生曰:“非某所能致,有客携来,愿谒先生。”乃引袁公出,历拜。五人相顾失色,悔饮其酒,并怒儒生曰:“不合以外人相扰。”儒生曰:“此人志诚,稍从容,亦何伤也。”意遂渐解。见袁公谦恭甚,乃时与笑语,目袁公曰:“坐。”袁公再拜就席。少顷酒酣,乃注视袁公,谓曰:“此人大似西华坐禅和尚。”良久云:“直是。”便屈指数,此僧亡来四十七年。问袁公之岁,正四十七。抚掌曰:“须求官职,福禄已至。”遂与袁公握手言别。前过洞,上山头,扪萝跳跃,翩翻如鸟飞去,逡巡不见。袁公果拜相,为西川节度使。

会昌狂士(出《芝田录》)

会昌开成中,含元殿换一柱,敕右军采造。选其材合尺度者,军司下盩厔山场,弥年未构。悬重赏。有工人贪赏,穷幽扪险,人迹不到,猛兽成群,遇一巨材,径将袤丈,其长百余尺,正中其选。伐之倒,以俟三伏潦水涧流。方及谷口,千百夫运曳,始及砥平之处。两军相贺,奏闻矣。有司选日之际,歘有一狂士,状若术人,绕材太息惋咨,唧唧声甚厉。守卫者叱责,欲縻之。其人略无所惧。俄顷,主者执之,闻于上,中外异之。听其所说,须当中锯解,至二尺见验矣。解一尺八寸,但讶霏色红殷;至二尺血流矣。急命千百人推曳渭流。其人云:“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此材中是巨蟒,更十年,当出树杪而去。若为殿柱,十年后,必载此殿而之他国。吁,可畏也!”言讫,失人所在。

朱遵(出《新津县图经》)贾雍(出《国史》)

汉朱遵仕郡功曹,公孙述僭号,遵不伏,战死。光武追赠辅汉将军,吴汉表为置祠。一曰遵失首,退至此地,绊马讫,以手摸头,始知失首。士人义之,乃为置祠,号为健儿庙,后改勇士祠。

豫章太守贾雍,有神术。出界讨贼,为贼所杀,失头,上马回营。胸中语曰:“战不利,为贼所伤。诸君视有头佳乎,无头佳乎?”吏涕泣曰:“有头佳。”雍曰:“不然,无头亦佳。”言毕遂死。

按眉州城西有花卿庙,唐花敬定单骑遇敌,头已断,犹跨马荷戈,至镇,下马盥手,适浣沙女曰:“无头何盥为?”遂僵仆。事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