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开国谋臣张良,并非体魄雄伟、英气非凡的人物,而是貌若妇人的文弱书生。他身处乱世,胸怀国亡家败的悲愤,开始了倥偬的兵戎生涯,为汉王朝的建立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因此,历来史家无不倾墨记载他深邃的才智,称赞他神妙的权谋。北宋政治家王安石就曾作诗称颂张良一生亡秦立汉之卓越功勋。
俗话说,兔死狗烹。功高盖世之张良也曾面临着严峻的命运考验,但是他以超然世外的人生态度避免了悲剧性的命运,其中的做人与处世之道,值得每个人用心揣摩。
张良是汉高祖刘邦的谋士,他智慧过人,屡出奇计,为西汉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劳。公元前201年,刘邦大封功臣时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是子房的功劳。”刘邦请张良自选齐地三万户作为封邑,张良推辞不受,最后被封为留侯。
张良的谦逊令很多人颇为不解。刘邦的另一位谋士陈平就曾问张良:“先生功高盖世,荣宠受之无愧,又何必拒绝呢?我们追随皇上出生入死,今有幸得偿所愿,先生不该轻言舍弃。”
陈平见张良一笑不答,又说:“先生足智多谋,非常人所能测度,莫非先生别有筹划?”张良敛笑正容道:“我家几世辅佐韩国,秦灭韩时,我幸存其身,得报大仇,我愿足矣。我凭三寸不烂之舌,做了帝王的辅佐,贵为列侯,还有什么遗憾呢?我只求追随仙人云游四方。”
张良从此闭门不出,在家潜心修炼神仙之术。跟随张良多年的心腹一次忍不住问张良:“富贵荣华,这是人人都不愿放弃的,大人何以功成之时,一概不求呢?大人也曾是意气中人,这样销声匿迹,岂不太可惜了吗?请大人三思。”
张良叹息一声说:“正因如此,我才做此抉择啊。”
张良的心腹闻言一怔,茫然不语。张良低声说:“我年轻时,散尽家财,行刺秦王,追随沛公,唯恐义不倾尽,智有所穷,方有今日的虚名。时下大局已定,天下太平,谋略当是无用之物了,我还能彰显其能吗?谋有其时,智有其废,进退应时,方为智者啊。”
张良从不向外人**心声,好友探望他,他也从不议论时事。一次,群臣因刘邦要废掉太子刘盈之事找他相商,他枯坐良久,最后只轻声说:“皇上有此意愿,定有其道理,做臣子的怎能妄加评议呢?我对太子素来敬重,只恨我人微言轻,不能帮太子进言了。”
群臣苦劝,张良只是婉拒,群臣悻悻而去。张良的心腹对他说:“大人一口回绝,群臣皆有怨色,再说废立太子乃天下大事,大人怎忍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呢?”
张良道:“皇上性情,我是深知的啊。此事千头万绪,关系甚大,纵使我有心插手,只怕也会惹来一身的麻烦。群臣怪我事小,皇上怪我事大,我又能怎么样呢?”
吕后派吕泽去求张良,软硬兼施之下,张良无奈给他出了主意,让吕后请出商山四皓辅佐太子。刘邦一直崇敬这四个人,一见他们出山相助太子,大惊失色,自知太子羽翼已丰,不得不放弃了废太子的念头。
吕后派人向张良致谢,张良却回绝说:“这都是皇后的高见,与我何干呢?请转奏皇后,此事千万不要再提起了。”
吕后听了使者回报,感叹良久。她对自己的妹妹说:“张良不居功是小,弃智绝俗才是大啊。我先前只知道他智谋超群,今日才知他是深不可测,非我等可以窥伺得了的。”
刘邦死后,吕后专权。张良对世事的变故一概不问,求见他的大臣他也一律不见。吕后见他潜心研学道家养生之术,便不以他为患,反而对他愈生钦敬。她派人对张良说:“人的一生十分短暂,应该及时享乐。听闻你为炼仙术竟致绝食,何须如此?切不要自寻烦恼了。”
在吕后的一再催促下,张良才勉强用饭。吕后对其他大臣或杀或贬,却独对张良关爱有加。
《鬼谷子·忤合》说:“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常为无不为,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依据不同的事实情况做出不同的决定,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其实,张良之所以选择功成身退,超然世外,是有原因的。他是知足常乐之人。开国之初他之所以辞封,是因为觉得自己在韩灭家败后沦为布衣,布衣得封万户、位列侯,已经很是满足了;又看到汉朝政权日益巩固,国家大事有人筹划,自己“为韩报仇强秦”的政治目的和“封万户、位列侯”的个人目标均已达到,一生的夙愿基本满足。知足常乐,不居功自傲,是张良能够安然隐退的心理基础。
张良又目睹彭越、韩信等有功之臣的悲惨结局,联想范蠡、文种兴越后的或逃或死,深悟“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历史游戏规则,惧怕既得利益的复失,更害怕韩信等人的命运落到自己身上,于是自请告退,摒弃人间万事,专心修道养精,崇信黄老之学,静居行气,欲轻身成仙。这样,他就彻底远离了世事与是非,也就远离了猜忌与祸端。
总之,张良的弃智绝俗,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智慧,是一种为人处世的艺术,更是一种做人的境界,值得现在那些执着于追名逐利的人好好地思索与回味:欲望无尽头,何时才能够享受清闲快乐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