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德加尔德北部有一个王国,那里的统治者名为阿尔弗。他待人和善且富有智慧,宫殿中还育有一个养子,名叫西格德。
西格德强壮而无畏。他天不怕地不怕,小时候便去森林里捕过野熊,还一路把熊赶进了国王的宫殿。西格德的母亲叫希奥尔迪丝。很久以前,在西格德还未出生的时候,身为王子的阿尔弗曾和他的父王横渡大洋,前往另一个国家探险。他们还未踏上国土,便听见一阵喧嚣。他们随即赶到喧嚣处,却不见活人的踪影,只能看见成堆的尸首。其中一位战士的遗体令他们印象颇深:那是一位白须长者,阿尔弗和他的父亲从未见过如此尊贵的面容。从他使用的武器可以看出,他是其中一支战队的国王。
阿尔弗和他的父亲穿过森林,寻找这场战役的幸存者。他们在山谷中,发现了两个藏身于此的妇人。其中一人身材高挑,长着一头红发,湛蓝色的眼眸里透着坚定的目光,但身上却穿着仆人的衣服。另一人披着王后的华袍,但身材矮小,畏首畏尾,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见阿尔弗和他的父亲朝自己走来,这身王后打扮的妇人开口说道:“救救我们,大人,求你保护我们。你要是答应,我们便告诉你宝物藏在何处。莱格尼国王和西格蒙德国王之间打了一场恶仗,莱格尼国王得胜离开了战场,西格蒙德国王则被杀害。我们是他的家眷,是我们将他的财宝藏了起来,我们可以带二位去藏宝的地方。”
“那位仰躺在战场上,面容尊贵、白发银须的战士,就是国王西格蒙德吗?”
妇人回答说:“没错,大人,我就是他的王后。”
“我们听说过西格蒙德国王的光辉事迹,”阿尔弗的父亲说,“他的名声传遍天下,他所属的家族——伏尔松格也在世界上享有盛誉。”
阿尔弗没有与两位妇人说话,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那个女仆身上。只见她跪在地上,正将一把折断的宝剑裹进一张兽皮里。
“诸位大人,请一定要保护我们。”身穿王后长袍的妇人恳求道。
“当然,西格蒙德的妻子,”阿尔弗的父王说,“我们会保护好您和您的女仆。”
于是,两位妇人把战士们带到一片蛮荒之地,并告诉他们西格蒙德国王的宝物就藏在乱石之间:那里有金杯、巨大的臂环,以及饰有宝石的项圈。阿尔弗王子和他的父王将财宝搬上船后,就带着两个妇人上了船。他们一同起航,离开了那片土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阿尔弗国王的养子西格德出生以前。
阿尔弗的母亲是个睿智的女人,几乎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看到儿子和丈夫带回来两个妇人:一身女仆装扮的人目光坚定,相貌动人,而披着王后长袍的人却缩手缩脚,气质全无。一天晚上,当王室的所有女人都围坐在宫廷中,借着火把的光亮纺线时,王后借机向那个披着华袍的女人问道:“我看您起得很早。您怎么知道漆黑的夜晚会在何时迎来黎明?”
披着王后长袍的人答道:“我小时候,总是得早起给牛挤奶,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王后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度,王后小时候竟然要早起挤牛奶。”
接着,王后又对女仆装束的妇人说:“你又是如何在天黑的时候知晓黎明的到来?”
妇人说道:“我的父亲给了我一枚金戒指,我将它戴在手上,快要起床的时候,戒指会微微发凉。”
王后又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度,女仆竟然有金戒指戴。”
当其他人全都退下后,王后又转向这两位异乡的来客。她对一身女仆装扮的妇人说:“您才是王后吧。”
话音刚落,那个身穿华袍的妇人便争着说:“您说得对,夫人。她才是王后,我再也假装不下去了。”
接着,另一个妇人也开口说道:“正如您所说,我就是王后,战死沙场的国王西格蒙德正是我的丈夫。我之所以与侍女交换服饰,是因为另一个国王正在搜寻我的下落。我只是想掩人耳目,不让他派来的人将我抓走。
“我名叫希奥尔迪丝,也是一位国王的女儿。许多人来到我们的国家,找我的父王提亲,其中当属两位国王最有声望:一位是国王莱格尼,另一位便是来自伏尔松格家族的国王西格蒙德。我的父亲告诉我,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如今西格蒙德国王已入迟暮,可在当年,他是这世间最负盛名的战士。所以当时我选择了他,而不是莱格尼国王。
“我虽然嫁给了西格蒙德国王,但莱格尼国王却并未打消对我的执念。婚后不久,他便率领大军向西格蒙德国王发起进攻。我和女仆将财宝藏在海边后,就躲到森林外围目睹了整场战役的经过。西格蒙德本可以借助于圣剑格拉墨之力,再凭借自身的力量击退来袭的敌军。可突然间,他被一股力量击倒在地,我们就这样输掉了战斗。只有莱格尼国王的人活了下来,他们正四处搜寻我和西格蒙德国王宝藏的下落。
“我回到战场去寻找我的丈夫。当我走近时,他倚靠盾牌撑起身子,说自己不久便会离开人世,而且他还告诉我,在莱格尼国王的军队撤退之际,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闯进了战场。他挥舞手中的长矛,将西格蒙德的圣剑格拉墨劈成了两半。西格蒙德国王也因此受到了致命一击。‘天要我亡,不得不亡,’他说,‘折断我手中圣剑的正是奥丁的长矛贡尼尔。只有那柄长矛才能击碎奥丁赐予我父亲的圣剑。现在,我将前往瓦尔哈拉,成为英灵战士的一员。’
“‘我好难过,’我对西格蒙德说,‘我没能将伏尔松格的血脉延续下去。’
“‘你不必为此哭泣,’西格蒙德说,‘你会生下一个儿子,那是你我的骨肉,你要给他取名为西格德。把圣剑的碎片带在身上,等我的儿子长大成为勇士之后,你就把碎片交给他。’
“接着,西格蒙德伏在地上,与死亡进行最后的搏斗。奥丁的女武神瓦尔基里从战场上带走了他的灵魂。我拾起断剑的残片,和侍女一起躲进了森林里的深谷。后来,您的丈夫和儿子发现了我们,把我们带回了国。哦,王后,我们在这里也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这就是西格蒙德的妻子希奥尔迪丝,对阿尔弗王子的母亲讲述的往事。
不久之后,希奥尔迪丝便生下西格蒙德的儿子,并为他取名西格德。在西格德出生后,老国王寿终正寝,于是阿尔弗继任成为新的国王。随后,阿尔弗迎娶希奥尔迪丝,这位生着一头红发、高贵冷艳的美人。新任国王让她的儿子西格德住在宫殿中,并把他收作养子,将其抚养成人。
西格蒙德的儿子西格德在长到成为勇士的年纪以前,便因其力量、敏捷和勇气为世人所知晓。“西格德来自一个伟大的家族——伏尔松格,”人们说,“他本人的实力不输给他的任何一位先辈。”他在森林中为自己盖了一间小屋,这样他既可以捕猎野兽,又可以与传授他各种技艺的匠人为邻。
此人便是雷金,他是一名铸剑师,同时也是一个精明狡猾的人。据说,雷金是一名巫师,早在人类诞生以前,他就居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任何人的父亲记得,雷金是在何时来到这个国家的。他不仅向西格德传授冶金的技术,还跟他讲述过去的知识。然而,雷金在授课时总是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西格德。那不是望向同伴的眼神,倒更像一只山猫在注视比自己强大的野兽。
一天,雷金对年轻的西格德说:“人们都说,阿尔弗国王把你父亲的财宝据为己有,可他却把你当奴隶的孩子一样对待。”
西格德明白,雷金这么说是为了激怒自己,好让自己从此以后为他所用。于是,西格德回应道:“阿尔弗国王是一个明智且仁慈的君主,只要我提出要求,他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财富。”
“我看你像是个跟班,而不是王子。”
“只要我高兴,随时可以弄匹马来骑。”西格德说道。
“你高兴就好。”说罢,雷金转身离开,回到铁匠铺里扇火去了。
这下可惹恼了西格德。他扔下手里正在锻造的铁器,往大河边的马厩跑去。那里有一大群马,黑马、灰马、栗色马和杂色马,应有尽有,而且品相极佳,都是阿尔弗国王最精良的马匹。当他来到马群的放牧地时,发现附近有一个陌生人,那人年纪虽大,身体却很强壮。他穿着一件奇异的蓝色斗篷,倚靠在拐杖上注视着马群。西格德虽然年轻,但他已经在宫中见过不少国家的领袖。然而眼前这位老人,举手投足间却比任何一位国王还要高贵。
“你是来这儿挑马的吧?”陌生人对西格德说。
“是的,老人家。”西格德说。
“你先把这群马赶到河里去。”陌生人说。
西格德把马群赶进了宽阔的大河。有的被水冲走了,有的挣扎着游回岸边。但是有一匹马却游到了对岸,它仰首嘶鸣,仿佛在庆祝自己的胜利。西格德记住了那匹马:那是一匹灰色的马,鬃毛油亮顺滑,不仅年轻力壮,而且矫健俊美。西格德游过河去,牵住了那匹马,随后骑上马背,策着它渡河回到原地。
“你做得很好,”陌生人说,“你骑的这匹马叫格拉尼,它是奥丁的坐骑斯莱普尼尔的后代。”
“我是奥丁之子的后代,”西格德高声嚷道,他睁大的双眼如太阳一般闪耀着光辉,“奥丁是我们家族的先辈,因为我的父亲是西格蒙德,祖父是伏尔松格,曾祖父是利里尔,而我的太祖父就是奥丁之子西吉。”
陌生人倚着手杖,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小伙。虽然他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但西格德觉得,那只眼睛透出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一块石头。“你所提到的名字,”陌生人说,“都已经成为奥丁手中的利剑,成了瓦尔哈拉的英灵战士。他们被奥丁的女武神瓦尔基里选中,并会在不久的将来,为保卫阿斯加德而战。”
西格德大声喊道:“为了守护阿斯加德,奥丁已经从凡间夺走了太多英勇、高贵的灵魂。”
陌生人倚着手杖,低下脑袋。“你会怎么做?”他喃喃自语,好像不是在对西格德说话,“你会怎么做呢?世界之树落叶枯萎之际,便是诸神的黄昏来临之时。”接着老人抬起头,对西格德说,“那一天也快到了,你将亲手接过你父亲断剑的残片。”
说完这些后,身穿奇异蓝色斗篷的陌生人爬上山坡,西格德一边拉紧缰绳,不让骏马格拉尼跑动,一边目送老人离开自己的视线。随后,他忽地掉转马头,任格拉尼如风一般在河岸上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