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佛罗伦斯,2037年10月12日早上6:41
她的头枕在他的肩窝里,发丝上飘散的香气于呼吸间温柔地萦绕在他的鼻端。床单裹着他们,犹带着方才的酣畅留下的潮热。她微微挪了挪位置,贴他更近了一些,消融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他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
“感觉真好。”他轻轻地说,像是从远方飘过。
她睁开眼睛:“嗯,真好啊。”
他的手温柔地缓缓拂过她的上臂,指尖不时轻扫过她胸侧凹凸的曲线。她发出一阵几乎微不可察的轻颤。
“要一直这样就好了。”他说。
“我也觉得是,”她回应着,然后半开玩笑地建议道,“不然我们都请病假吧,就这样待一天。”
“我也想这样,但是两个小时以后我有个会,实在不能不参加。”
“我知道,”对此她很理解,“我也只是一说罢了。”
他感觉到她话中有话,便解释道:“不管怎么说,你说过你下周就要考核了。千万别影响你升职的事。”
她身体微微绷紧,虽然很细微,但也足以让他注意到了。“可能到头来还是不行。”她静静地说。
他以手支头半撑起身体:“开玩笑的吧?你是他们目前最合适的候选人,这一点你清楚,他们也清楚。你可不能轻看了自己。为了这个职位,你一直那么努力。你应该得到提拔。”
她脸上表情亮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在卧室柔和的灯光中,她满怀爱意地注视着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还有自己的人生,感觉如此心旷神怡。能再一次被人全心信任与关心的感觉真好——即使他不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要说情绪最无可替代的优越品质,那就是建立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我们对一个人的感觉,对我们是否会对这个人投之以诚、始终不渝影响极大。在家庭单元中尤其如此,然后才有后代的繁育、保护和延续这些传承基因的具体表现。
但是人类基本性欲的驱动,却远不止于繁衍后代、延续物种。情欲、爱意和快感,带给我们这些体验的各种化学连锁反应[1],不断地推动着我们去寻求独立于物种繁衍这一进化目的之外的性。亲密所带来的身体和情绪上的种种回馈,依旧是一切社会的强大推动力。这种力量有时会让人违背所在文化中普遍接受,甚至很多时候严格限制的性规范。
满足性欲有多种途径,其中就包括在与伴侣的性活动中,或者自我满足时,抑或两者兼有的情况下,使用某些技术和设备。虽然你可能马上想到人造情趣玩具,或者网上的黄色内容,但实际上这种做法我们可以一直追溯到人类最早的时期。旧石器时期的一些崇拜物,比如奥地利的威伦多夫的维纳斯,还有德国的霍勒菲尔斯的维纳斯,都是高度风格化、极为夸张的女性形象。这些雕像的创作可能仅仅是出于生殖崇拜,但同样有可能是故意设计成这样,以达到激**欲的目的[2]。那些出自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世界各地都能找到的情色岩画也是一个道理。最能说明问题的,应该是石器时代性用品的发现。最早的假**是用粉砂岩打磨而成的,制作时间大约在距今两万八千年前,不过这些男性**代用品出现的实际年代,应该要远早于这个时间。情色绘画和雕塑贯穿人类历史,包括米诺斯文明、古希腊文明和古罗马文明莫不如此。即便是在古原住民艺术作品中也能找到此类作品,这些作品的创作年代也在距今两万八千年左右,地点是在今天的澳大利亚北部地区。虽然一些学院派认为,性化这些作品,将它们解读为古代色情品,是对这些作品的误读,但是鉴于这类作品存在很普遍、内容无所顾忌,有时甚至带有强迫性质,可能其创作意图就是为了回应人类性欲的召唤。
因此,利用图像、设备、雕刻和其他技术来满足我们的性需求,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且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这种做法也不大可能会消失。可能有些人会说,创造那些会让人对性继续执迷的东西是不道德的,有损于健康的人际关系的,可是所有证据都明晃晃地指向一个结论,那就是人类对于性一直都很执迷。原因很简单:我们就是这么进化的。虽然所有动物都有原始性欲,我们是唯一有能力对这种欲望加以思索、研究、计划,将其仪式化并且对之执迷的物种。从这点上讲,我们是独一无二的。
这未必是坏事。这种执迷显然对促进人类多产,保证我们这一物种不会灭绝发挥了巨大作用。毕竟,这是所有遗传物质得以传播和延续的进化基础。但因为人类同时也发展成了社会物种,于是这种执迷似乎有了别的用处。一些研究显示,性行为和**能够舒缓压力,有助于人的精神健康,因此这些行为不仅对个体有利,也惠及整个社会。
虽然性癖好和性取向仍然属于私人范畴,但是有部分人似乎乐于在自己的性活动中用些性用品和技术。认为使用性用品对社会,或者对两性关系产生了危害,这种观点实在没有什么确凿证据来支持。如果这些用具能够改善一些人的**质量,让他们既不会伤害别人又更有成就感和满足感,这又有什么坏处?
在这些技术中,有一样东西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欠缺的,那就是真正的情感因素。当然随着情感计算的发展和成熟,这种局面一定会得到改变。情趣娃娃和性用具早已存在了数个世纪,一些公司已经开始为那些钱包丰厚者制造最基本的**机器人。如果能将情感维度加入进去,必然会为这些机器人带来更大的市场需求。但是,可以说这些还只是皮毛。
最早的情趣娃娃被称为“旅行夫人”[3],出现于15世纪左右,是远航水手们用布料缝制出来大家共用的。不用说,这种办法实在是极不卫生,不过此时距细菌理论和现代卫生要求的出现还远隔数个世纪,也不算奇怪。
对情趣娃娃的迷醉,不仅仅限于离家的水手。实际上,情趣娃娃对某些人的**力,似乎已经不止于满足肉欲的渴望。例如,一幅19世纪波斯印度画系的作品,画的就是一名印度莫卧儿时期的男子正同时与一个人形情趣娃娃和两只假****。虽然画中对情趣娃娃的女性特征做了很多细节处理,但仍然极度缺乏真实感,看起来像是裁缝信手拈来的玩偶制品。
比较像真人的情趣娃娃出现,还是硫化橡胶被发明出来之后的事。20世纪早期,一批制造商开始为“敏锐的绅士(discerning gentleman)”生产**。被誉为世界首位性学家的德国皮肤病专家伊万·布洛赫(Ivan Bloch)这样写道:
说到这一点,我们不妨来看一看受人体或人体部位仿制品影响的性行为。在色情技术这一领域,有堪比沃康松[4]的人物。这些心灵手巧的机械师,利用橡胶和其他可塑材料,做出了完整的男性或者女性身体,就像以前的“先生”和“旅行夫人”一样,是专为性目的服务的。特别要指出的一点,是这些娃娃的性器官做得非常逼真。就连前庭大腺[5]的分泌活动,都用一支装油的“气动管”进行了模拟。同样,对**也用**及配套装置进行了模拟。事实上,这种假人可以在市场上买到,列在生产“巴黎橡胶制品”的制造商目录下。
1908年,名为“Dr.P.”的巴黎情趣娃娃生产商透露,他的每一件产品都需要三个月的精工细作才能完成。因为要做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产品,细节非常费工夫。这位制造商称,他的客户中既有男性,也有女性,每个情趣娃娃的售价为三千法郎,相当于当时普通人年收入的两倍。曾有一位女性用户订制了一个男性情趣娃娃,订制时要求把娃娃做成她单相思的那个男人的样子,据说为此付了原价的四倍——她显然没听说过那句老话“钱买不来爱”。
在其后的几十年中,很多公司都生产仿生情趣娃娃,以服务那些对性狂热的、好奇的、寂寞孤独的人。不过,尽管硅胶和其他材料的发展让情趣娃娃的外观和手感都有所改善,大多数产品还是义无反顾地严守恐怖谷阵地,看上去与真人过于近似,会让很多用户在看到这些娃娃时产生憎恶感(不过显然不是人人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热衷情趣娃娃的人群必然希望这些人造伴侣能越来越接近真实。今天很多制造商都在想办法满足这种客户需求,具体有多少家制造商就不得而知了。情趣娃娃RealDoll的基本款价格在6000~8000美元之间,但是一旦加上不同的“升级选项”,价格就会飙升。还有更昂贵的,总部设在洛杉矶的一家公司Sinthetics,他们的“人体模拟”产品起价5750美元,最贵的超过25000美元。
机器人技术的进步,进一步推动了仿真虚拟伴侣的研制工作。一家名为“真伴侣”(TrueCompanion)的美国公司销售的女性机器人Roxxxy,售价7000美元,号称是“世界上第一个**机器人”。该公司生产的男性机器人Rocky,售价大致相同。这种**机器人具有一定的人工智能,能听会说,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他们对触摸会做出反应,并可做出性行为时的节奏律动,尽管把这种动作称作“仿真”实在有些言过其实。这些机器人甚至还有人造“心跳”,有一套循环系统从内部为其加热。此外,科学家们还可以通过编程,设置机器人的个性特征。不用说,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我们先抛开道德评判和是否现实可行不谈,从以上对情趣用品的简单历史回顾,可以总结出几点:(1)人们常常以为,情趣娃娃是20世纪中叶才突然在性用品店里冒出来的,这是大错特错。对人类性伴侣的复制,其构想、制作和寻求由来已久,比大多数人所认为的要久远得多;(2)部分消费者愿意为最好的“伴侣”支付高昂费用,愿意花钱买最好体验;(3)尽管产品已经有了种种改善,但是始终存在想要更逼真的情趣娃娃和**机器人的市场需求。
随着科学及工程技术各领域的不断发展,**机器人的各种物理属性只会越来越好[6]。例如,随着为截肢病人设计的神经假体仿真度越来越高,同样的技术可以部分应用于机器人制造。用来仿制皮肤、骨骼和肌肉的医用生物学新型材料,也是一个道理。这些进步在其他领域固然有相当大的需求,但是**机器人也同样会从中得益。只要这样的技术一出来,应用就会闻风而动。
根据美国独立性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的报告,2025年机器人性伴侣会普及。尽管机器人在身体各方面已经做得很不错,但和一个真人相比还差得远。即便它们可以像精密的聊天机器人那样进行半智能对话,仍然无法让我们真心相信这些机器是人——除非有一天它们能拥有类似解读和模仿情绪,甚至能真正将情绪内化的能力。而一旦它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与机器之间的关系就将彻底改变。可能看起来还太遥远,但存在可能性,也许再过几十年,即在本世纪内我们就能掌握这种技术。人工智能专家戴维·列维(David Levy)在2007年出版的《与机器人的爱与性》一书中做出这样的预言,到21世纪中叶,我们将能够制造出模拟人类情绪的全仿真机器人。列维认为:“机器人在身体层面的发展,远不及在心智层面的发展空间大。”如果商业需求充足,尤其是来自成人娱乐业的需求充足,就会推动整个行业发展,就像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录像机一样。列维相信,如果真是这样,再过15~20年,我们就能拥有几近乱真的仿真**机器人。所以,我们还是应该为即将成为现实的这一时刻做好准备,因为一旦成为现实,各种变化都可能接踵而至。
目前的**机器人和情趣娃娃显然距复制人类行为的技术还差很远,尤其是在情绪方面。但情感计算有可能让这些设备拥有一定程度的情绪意识,继而便可能消除这些机器一些人觉得技术和人相比还差很远的看法。一个能解读人类情绪并做出回应的机器人,从多种层面讲,都远不再是**机器人。它会让我们投入远比现在更深的感情,让我们觉得它更像一个人,并最终跨出机器设备的范畴。那时它将不再只是用来激起最原始性欲的设备。正如某些人召妓,一方面是为了满足性欲,更多的却是由于他们在生活中缺乏与人的沟通,这种情况在一些机器人性伴侣的身上同样会出现。
人与人之间情感纽带的建立非常复杂,至今仍有很多未解之谜。我们知道的是,这一过程的相当一部分,和人身体与大脑间的相互作用有关。人类的性活动,受两性在交往不同阶段产生的多种不同激素和神经递质调节的作用。驱动性欲的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这两种性激素,在男性和女性体内都存在。“吸引”阶段,就是“爱上对方”的这个阶段,受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也称肾上腺素)和血清素调节,让我们对所爱目标产生强迫症式的执迷,当然还会引发其他一些行为。“依恋”阶段是指稳固的情感纽带形成的阶段,我们对彼此做出长期承诺。调控这一阶段的,是催产素和抗利尿激素。而所有这一切的发生,都有情绪的参与,并受到情绪的影响。断开了与情绪的联系,很难想象这些化学物质还如何在我们身上施展魔法。
不是说我们爱上的那个人或是物一定要能表达爱,或者他们也爱我们。毕竟,不求回报的爱在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近年来,甚至还有人与情趣娃娃结了婚,至于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个个都体验到了对情感目标的深爱,或者至少一部分人体验到了,那就不得而知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与非生命物体的**,其背后的心理和动机远远超出本书的讨论范围和专业领域。但是其复杂程度应该与人类的性世界中其他层面背后的复杂动机不相上下。对某些人而言,他们爱的对象甚至根本不必一定有人形。
人对**机器人和情趣娃娃之外的非生命物体产生依恋并陷入深爱,这种事虽然不常听说,但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很多实例。恋物障碍,有时也称为物恋(不要与性对象化混淆),是指人爱上物体的行为,是一种已经被人们认识到的病态。在美国精神医学学会编著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中,恋物障碍被归入性欲倒错障碍——一种非典型性的性癖。恋物障碍的一个比较有名的病例是一个女子爱上了埃菲尔铁塔。在2007年与那个世界闻名的地标建筑“结婚”后,美国人艾莉卡甚至把姓氏从拉布耶改成了埃菲尔。再向前倒推差不多三十年,瑞典女子艾嘉·丽塔·柏林墙-毛尔“嫁”给了柏林墙。在发现原来其他人也会有这种体验之后,这两位女性联手成立了国际恋物组织,以支持那些对物体产生强烈个人情感的人,提高社会对这种性吸引形式的认识。
虽然我们不能完全确定恋物障碍背后的驱动是否与传统意义上人与人之间产生爱恋时的激素和神经递质相同,但是两者很可能有相似的过程。一个物种中的个体,对另一个物种的个体产生强烈情感的事比比皆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康拉德·洛伦兹为我们清晰地展示了雏鹅产生依恋的过程。他在雏鹅一孵出后,便迅速让它们对自己或者一些无生命物体(比如他的靴子)等发生印随[7]。从老新闻片段上,可以清晰看到洛伦兹后面跟着一串小雏鹅,有的时候还被小鹅追着跑。
多种非典型性情感依赖,也可能在出生后很久形成。比如,1986年美国佛蒙特一头名叫布温克的成年雄性麋鹿爱上了海福德母牛杰西卡,在她身边盘桓了整整76天,整个过程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2008年在德国费伦,一只五岁的天鹅恋上了一台拖拉机,跟在那台拖拉机周围好几年。由此,这种生物机制不时在人身上出现非典型性表现,应该也就不足为怪了。我们应该问的是:当人类在**中使用的物品,开始时常与人发生情感互动,会出现什么状况?相比毫无情感回应的物体,有情感互动的这些物体是不是更可能触发某些情感依恋的产生机制?
随着情感意识在我们日常用品中日渐普及,卧室用品对情感的意识能力也会越来越强,这一点似乎已成必然。会根据使用者的情绪状态做出相应调整的振动棒、情趣内衣、**机器人、紧身衣和其他物品,带来的也许不仅仅是快感,还能让它的“伴侣”产生更持久的情感依恋及行为。不过因为任何直接测试都实在有违道德,所以具体效果只能在事后通过问卷和民意测试来加以甄别。
那么这些能做出情绪回应的性用品会是什么样子呢?这无疑得取决于设计者的想象力和消费者的需求。也许情趣内衣可以根据穿着者的兴奋度改变颜色,或者能根据他们当时的感受曼妙地撩划皮肤;也许振动棒在评估了使用者一天下来的心情后,可以调整自己的振动强度;其他有专门用途的玩具,也许能“记得”上次怎样用效果最好,然后以此为基础进一步学习调整。那么这些会改变我们与人类伴侣间的互动吗?肯定会的。但是影响到底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还有待观察。
当然,这些东西不会样样都有损于我们现在所定义的健康的人类性关系。以用于产生性快感的触觉反馈技术为例,它所带来的利处就包括其有可能强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触觉反馈设备,是指能根据使用者的行动给出物理反馈的计算机输入输出设备。对力度、振动、移动和压力等物理数据的反馈,已经在游戏玩家的模拟飞行操纵杆和赛车方向盘上应用了多年。不论是单机版还是网络游戏版,都有这项功能。一批富有冒险精神的工程师和创业者,自然也看到了这项技术在性用具上的应用潜力。于是远程**(teledildonics)[8]诞生了。远程**用具适用范围广泛,并不仅限于身处两地的伴侣。目前已有Vibease、Kiiroo等多家公司,生产远程触觉振动棒和男性**器。赋予这些用品以情绪意识,借此即时传递伴侣当下的感觉,对于因工作关系或者军队调动而长期两地分居者,将有助于改善他们的夫妻关系。
同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因为多了一条情绪交流渠道而得以强化。当初发明这项技术也许并不是为性活动服务的,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它很快会被应用到这个领域。爱人甚至陌生人之间已经在通过电话、Skype和Facebook,进行音频和视频性游戏。加上实时传递的感受,无疑将进一步强化这种性体验。当然,可不是人人都喜欢这样。如果不喜欢,只要关闭情感通道即可。这种传输方法和机制,无疑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变化。早期只是简单的情绪生成,几十年以后也许能通过人脑共用界面真实体验伴侣的感受。
人类性活动的世界还在不断成长。为了进一步推动其发展,多种不同技术已被投入使用。虚拟现实(VR)可以让人在比较安全、不会对自身及他人造成危险的环境下体验性幻想。虚拟现实会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浸入感,特别是在使用虚拟现实眼镜Oculus Rift或者虚拟显示追踪器HTV Vive等头戴设备时,用户的浸入感会更强。虚拟现实世界中性活动的机会已经很多了,包括招妓在内。使用者通过网上妓馆进行虚拟**的现象已经存在数年之久,像林顿实验室(Linden Lab)的虚拟世界游戏《第二人生》中的妓馆就属于这一类。至于这个是不是真的可以定义为**——进而被归为召妓,中间的界线还不够泾渭分明。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这种体验的真实度越来越高,这种区别有可能最终会消失。至于没有了区别意味着公众的接受度更大还是更抵制,现在还很难判断。比较可能的结果是,公众的反应会因个体、群体和文化背景不同而不同。
情感技术的以上这些应用,能给我们的两**带来多种潜在益处。首先,虽然很多人仍然希望能保持那种理想化的浪漫,但现实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特别的另一半”。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面对,或者有能力处理好人与人之间复杂的情感关系。因此,这种技术也许正好可以满足这部分人生命中的空白。另外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把这项技术用作权宜之计,给那些毫无社交经验或者社交无能者当作“备胎”之用。在更为正式的场合中,**机器人甚至可以充当治疗过程中的性代用品,替代人类治疗师。
另外,它也有益于我们个人的身心健康。大量研究结果都认同,健康的**能带来多种益处,比如缓解高血压、降低心脏疾病罹患风险、保持头脑清醒、强化人体免疫力等。部分研究甚至认为,规律的**可延长寿命。带来逼真体验的人机**的技术能让那些未能拥有与真人和谐**的人,也有可能享受到这些益处,就算不是全部,至少能部分享受到。
与所有技术一样,这项技术也会有弊端和负面影响。毒品、赌博、电子游戏,任何能不断刺激多巴胺[9]释放的东西,都可能让那些基因上有成瘾倾向的人上瘾。在这些成瘾行为中,性瘾绝对可以列入其中。既然性需求随时都能得到满足(具体形式不计),那对某些人来说,成瘾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由于有些人对多巴胺的反应方式导致这部分人更容易成瘾,因此一些人更容易陷入滥用的恶性循环。假设社会对这种问题会像对其他成瘾问题做相关法律规定或戒断机构的话,在人机**越来越普遍后人们会逐渐认识到这种新出现的成瘾问题,于是针对这种滥用问题的性瘾治疗机构也会随之增多。
更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理性更阴暗的一面。性恋物癖人群中固然很多都比较温和,但也存在那么一部分心理阴暗的人,会利用这些用具来达到骇人的目的,如性虐待、恋童癖,以及变态虐杀等。有一些人认为,如果我们这里正探讨的这些技术能给这部分人提供一个释放渠道,一种可以释放他们各自偏执的安全手段,犯罪率可能会减少,这种论点可能失于偏颇。因为支持相反论点的证据只多不少,证明技术的应用并不会转移问题,反而可能给那些恣意妄为的虐待狂和疯子提供了一个发泄途径。
还有一个处于灰色地带的问题,就是这种设备是否会导致我们将人类性伙伴物化。几十年来,不少心理学家和女性主义者一直认为,色情图片是对女性的物化。这是真的,毋庸置疑。但性刺激和性动机极为复杂,远不是一句措辞中性的描述就能涵盖的,这也是真的。人类以物化方式创造色情图画的历史,已经有几万甚至几十万年,一路将我们带到了今天的发展水平。也许这就是我们生而有之的天性,也是**机器人存在的根本原因。
具有情绪意识的性技术,将给这个社会和生活于其中的个体带来巨大的变化和挑战,这一点毋庸置疑。**一直是两性关系的重要部分,也是做出承诺的主要催化剂。鉴于很多人类社会群体都非常注重性活动中的一夫一妻制,几乎可以肯定,具有情绪意识的技术设备会带来各种争论、嫌隙和混乱。其结果就是,有些人会拥抱这项技术(某些情况下就是字面意思,实实在在的拥抱),也有些人会避之如蛇蝎,甚至会想办法禁止此类设备的出现。
那么是否真的能禁止这种人与生物硅胶的**呢?历史告诉我们,对追究责任的恐惧,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行为和性取向。但那些强烈反对人机性关系的人,并不会因此就改变想法。那么这种极端情绪又可能有怎样的表现呢?想要通过法律手段来实现这一目的,有三条路可以走:禁止这种性行为,禁止这种性用品,或者二者皆禁。人类的天性和政治现实,决定了想以法律形式彻底禁止这种行为不大可能(当然要禁止的尝试还是会有的),那么法律针对的对象就只剩下设备本身了。想彻底禁止性玩具是不可能的,它们已经存在几千年了。且不说如何区分哪些该禁、哪些不该禁,要求禁用这些用品的人忽略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互联世界。人们可以从那些有情绪意识的性玩具依旧合法的地方购买和进口,这应该能够办到。还有些人可以从网络上将制作方法和步骤下载下来,自己制作性能齐全的用品,说不定直接用数码文件就可以3D打印出来。想长期有效地禁止,根本不具有可持续性,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机器人算是撵不走了。
还有,封禁这类设备的做法真的道德吗?想想世界上那些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地区。就因为人数比例失衡,这些人只能过着没有爱、没有伴侣的生活,这样对吗?还有那些面容肢体损毁严重,或者有严重生理、心理问题的人,又该怎么办呢?就因为我们对人机两性关系的排斥,就判处这些男女永远得不到爱,这样做对吗?这是不是等于在说没有关系也强过人机发生关系?
除此之外,在一个充满**机器人的世界,性工作者又会有怎样的际遇?肯定会有人觉得机器永远也无法对人类性工作者造成威胁,但是他们的很多论点都是以**机器没有情绪意识为前提的。随着情感计算技术不断进步,这些**机器人和其他性用具会开始有情绪反应,到那时这种推断的基础就消失了。当然恐怖谷效应会让很多人避而远之一段时间,但是对于不害怕恐怖谷效应的使用者,**机器人变得与人类性工作者真假难辨,那时又该如何?这种性伴侣既不会染上性病,也不会传播性病,不会强求情感依赖,更不存在性剥削的问题。很多人会称此为绝对双赢,但无疑很多人类性工作者不会这样认为。在这个行业中,确实有很多人沦为性剥削和非法**易的受害者,但相当比例的从业人员视之为合法工作。在当今这个人们因为自动化和机器人应用而大量失业的社会,性工作者也将很快沦为又一项统计结果。
最后,对这些我们爱上了,而且至少在我们的想象中也能爱我们的机器人,我们的态度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一个有了感受能力(或者能让一部分人坚信它们有感觉)的机器,会发现自己有了新盟友。这些盟友会保护它们,甚至会依照基本人权为它们争取一些权利。程序可能永远不会真正获得意识,但是如果我们相信它们能感受到情绪,那么对它们产生情感,继而希望保护它们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对这些机器“下层阶级”的保护是不是能成功,其实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行动本身,它标志着我们社会开始了一场大变革,一场前所未见的变革。是不是赋予机器那些权利,可能要等到机器真的具有意识以后很久(如果它们真可能拥有意识的话),但无论如何我们将步入一个非常不同的世界。
一提起情趣娃娃,人们往往会觉得与异常的男性性欲相关,但是这种情况正在发生变化。使用这种设备的女性人数,尽管还远远不及男性,但正在逐渐增长。对情趣娃娃的态度也在转变,情趣娃娃和**机器人的使用者成立了不少论坛和互助小组。甚至还有人以这种亚文化为主题拍摄了电影,比如2007年瑞恩·高斯林(Ryan Gosling)拍摄的《**之恋》。随着有情绪意识的机器人的出现,不管是否与性有关,这个社会对仿真生命的态度和行为都会有所改变。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它们将越来越像家庭中的一员,在下章中我们将就此展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