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男同桌雷三声的身份产生怀疑,源于几个原因。
半年前,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休学了。整整过了一学期,他又来上学。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我以为,他整整耽误了一学期,现在又来跟我同桌,学习成绩肯定不会怎么好。本来他的学习成绩只是中等。然而我错了。老师讲的内容,他一听就会,甚至有些同学提出的怪异问题,老师回答不出来的,他都能解答。
这不是怪事吗?
还有: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无意中碰到了他胳膊,感觉凉洼洼的,一点温度也没有。那天体育课,我们疯玩了一会儿,经过他身边时感觉到一种热量,甚至有些烤人。运动中,人的体温会升高。我懂这个道理。可是,怎么也不至于像他那样夸张。而且,不运动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有一点凉。
这不是怪事吗?
还有:雷三声患有鼻炎,呼吸比较粗重。可是,现在的他在不运动的时候,几乎听不见他有呼吸。作为同桌,有时候不经意间会坐得很近,而我仍然听不见他有丝毫的呼吸声。然而,运动后,只有很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激烈运动后,我常常张口呼吸,感觉鼻子已经不够用,而他只用鼻子呼吸,从来用不着嘴巴,声音仍然很轻。
这不是怪事吗?
还有:雷三声有个外号叫雷三慢,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慢。尤其开运动会时,在我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永远都是拉拉队中的铁杆队员。可是这次,老师刚刚说完下月开运动会,他马上就报名要参加百米短跑。老师是新来的,对他的过去不够了解,便将他的名字记下了。我忽然想起两次体育课上赛跑时,他确实跑得很快,已经超过了我们班的短跑健将夏小天。
这不是怪事吗?
以上这四个原因,让我无法不怀疑雷三声的身份。他休学不过半年时间,不管做什么去了,都不应该有这么多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有人冒名顶替?可是,身高、相貌、胖瘦,说话的声音,都跟雷三声没有丝毫不同。就算世界上存在着外貌和声音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可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有很多,雷妈妈应该觉察得到啊……难道是妖怪的变化?
蛇是冷血动物。他不会是蛇妖变化的吧?我可要提高警惕,千万别被他吸了我的魂魄——电视剧里蛇妖吸人魂魄的场景多可怕啊——不会,他跟同学们都很友好,跟我也非常友好。不过,我还是要查清他的身份。不管他是蛇妖变化的,还是来自外星球,还是机器人,反正只要不是真人,我都要揭穿他的身份,至少要阻止他参加运动会。
他报名参加三个比赛项目。以他现在的身手,肯定都会拿第一。这对其他参赛同学是不公平的。去年,奥运会上发现了三个机器人运动员,结果,整个代表队都被取消了参赛资格。世界级的运动会都不允许假人参加,我们学校的运动会,当然也不能有假人参赛。
现在,这件事还不能说出去,因为我还没有确凿证据。我一边提高警惕防备他对我有所伤害,一边默默地观察。果然,新的发现令我更加疑惑——以前的雷三声特别爱吃东西,课间总是偷偷吃小食品;中午吃饭时他总是第一个跑进学校食堂,最后一个离开。现在的雷三声没有了吃小食品的毛病,中午吃饭时间他差不多总是最后一个进食堂,转一圈就出来,有时候干脆不去,根本不吃东西,只是偶尔喝一点水,而且都是自来水。
老师问他为什么。
他说早餐吃的太多,为了减肥,中午“绝食”。可是,他并不是很胖。还有,以前的雷三声下课就往厕所跑,现在的雷三声根本不去厕所……这让我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更大的怀疑。怀疑归怀疑,仍然不能肯定。我决定考验考验他。
我知道雷三声心里挺喜欢我的。一年前,他还为我跟高年级同学打架。如果他是真的雷三声,他还会为我跟别人打架。于是,我偷偷找了高我一年级的邻居小哥哥帮忙。如果这次雷三声不帮我,那他肯定是假的。
放学路上,我故意走在雷三声前面。忽然,邻家小哥哥带着三名男生冲过来把我拦住,一个个气势汹汹地要打我。雷三声一把将我抓到他身后,将身上的书包摘下来递给我,冲着四名高年级男生大声说:“你们谁敢欺负她,我就让谁爬着回家!”
“嘿嘿嘿,小屁孩,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邻家小哥哥故意说,“弟兄们,给我上!”
话音一落,四个人都放下书包,有的举起拳头,有的抬起脚,一起向雷三声进攻。我有点害怕了。本来只是考验,他只要肯帮我已经达到目的。四名高年级男生只要说两句大话吓唬吓唬就行了,可他们却不收手。我真担心雷三声吃亏——结果却是相反的。四名高年级男生被他打倒三个,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
“好啊,你真打呀!”邻家小哥哥挨了他一脚,顿时急了,“我不信四个人打不过你一个。上!”
这下坏了。本来是考验性的假打,突然变成了真打。四个高年级男生像四条饥饿了多日的疯狗,突然遇到了猎物一下,一齐向雷三声疯狂地扑去……“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我大声喊叫,却无法阻止。急得我直跺脚,眼泪都流了下来。接着,我听见了四声痛苦的呻吟——四名高年级男生都躺在了地上。雷三声拍拍手,笑吟吟地走过来,从我手中夺下他的书包,拉了我一下:“走。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我心里很甜蜜。
雷三声还能像以前那样保护我,说明他是真的。可是,一年前那次,只有两名高年级男生就把他打趴下了,这次他能把四名高年级男生打趴下,这变化也太大了。难道他像金大侠笔下的少年侠客,在休学的半年中有了什么奇遇……这是一个迷一样的问题,同时,我也为后面的四位男生担心。他们会不会被雷三声打伤?明天会不会向老师告状?他们会不会找更多的人一起围攻雷三声……突然,雷三声停住了。
此时我已经走在他前面。我急忙回头看。四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冲上来,两个人拉住他双臂,一个人抱住他腰,一个人抱住他双腿,一起用力把他按倒在地。抱腰和抱腿的拼命按住他,拉住双臂的已将他双臂拧转过来,成了一个很小的圈,然后死死按在他后背上。抱住他双腿的那人,已经用一只脚踩住他一条腿,双手抓起他另外一条腿向后压……雷三声拼命挣扎,却无法挣扎起来。
我不顾一切地抡起书包分别砸那四个人,口中不停地喊着,让他们松手。他们终于松手了。雷三声本来趴在地上的。他一翻身变成了仰躺在地上。我想他的双臂和腿被弯转成刚才的样子,肯定骨折了。我哭着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0”送他去医院,可他双臂双腿抖动几下突然站起来,接着向那四人冲去:“今天非让你们爬着回家!”
那四人也以为雷三声受伤了,都有些得意,突然见他毫发无伤,又变得凶猛无比,都吓得转身就逃。
“不要追了。”
我喊住雷三声。虽然破涕为笑,但心中又多了一份怀疑。他的胳膊腿没有骨骼吗?已经被弯成那样子,怎么一点也没受伤?
我一定要发现他的秘密。
雷三声住在奶奶家的后楼。我向父母请了假,决定在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奶奶是天文学爱好者,后阳台上放着一架高倍数望远镜。我打着观察天体的幌子,通过望远镜观察雷三声。
回到家的雷三声经常和妈妈一起做家务,然后就是看动画片。他写作业的时间很短。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妈妈身边,却一口东西也不吃,只喝一杯清水。这天晚上,我发现雷妈妈端来一盆温水,然后帮他脱掉衣服,是要给他洗澡……我忽然一阵脸红,不看了,忽然又想,说不定能从皮肤上发现什么。比如他是妖怪变化的,身上会不会有毛;比如他是外星人,身上会不会有和地球人不同的地方;比如他是机器人,说不定能看到身体关节部位的铁环……我的眼睛悄悄靠近望远镜。
雷妈妈正在帮他擦洗着身体。他的皮肤白皙中透着红晕,跟正常人的皮肤没有什么不同——天啊,他没有小鸡鸡……第二天早上,雷妈妈用针管向他左边耳朵里注射了一种**。他喝了一大杯子水,然后背上书包上学去了……我敢肯定雷三声是假人,如果不是妖怪变化的也是外星人……反正他不是真人。
原来的雷三声哪里去了?
我忽然觉得问题越来越严重。
我决定继续观察,直到找出真正的雷三声。
周日上午。我在奶奶家观察时发现,雷妈妈给雷三声换了一身黑色衣服,她自己穿的也非常严肃。看样子要出门。正好奶奶不在家,我换上奶奶的衣服,戴上奶奶那个特大的太阳帽和墨镜,决定跟踪。
他们去了墓地,在一座坟墓前摆上鲜花和水果……我来到旁边的一座坟墓前假装扫墓,听见了雷三声的说话声。
“哥哥,我是你弟弟。我身上的肌肉是妈妈用你的肌肉细胞培养出来的;我的记忆是妈妈复制了你的记忆和妈妈自己的记忆;我的情感腺和性格是妈妈移植了你的情感腺和性格,我的思维活动能力是妈妈移植了你的思维活动能力……我的身体,除了五脏是用记忆合金与电子合成的、骨骼是用记忆合金制成的、两条动脉一根里运行的是汽油,一根里运行的是水外,其它一切都来自您的身体。而且,妈妈在制造我的时候删除了您的所有缺点。哥哥,虽然您得了不治之症,但你没有离开人世。我就是您,我会好好孝敬妈妈……”
“弟弟大脑中储存的文化知识,根本不需要上学。”雷妈妈接着倾诉。“但是,校园生活是一种幸福。妈妈不想让弟弟的生活中缺少这种幸福。妈妈要让弟弟像普通孩子一样,读完小学上初中,然后上高中,考大学,然后工作、谈恋爱、结婚……妈妈正在容器里培养弟弟的小鸡鸡。弟弟会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
听到这里,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是个再生人,是在雷三声死亡后再生的替代品。忽然,我想起雷妈妈是一位生命科学家,她能发明制造出儿子的替代品合情合理。但不管怎么说,雷三声都是假人,不能参加运动会。
离开墓地来到公路上,雷妈妈拿出钥匙准备开车门。突然,一辆飞速行驶的轿车向这边冲来。飞车的司机如果不是因为长途驾驶已经累了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就是酒后驾驶,双手根本不停指挥,或者根本就是个驾驶技术不够娴熟的疯子……雷妈妈的轿车虽然停在路边,雷妈妈位于轿车左侧的位置,却正好在公路上。眼看一场车祸就要发生。我已经吓得双脚钉在地上一般不知所措。突然,站在轿车右侧的雷三声跳过轿车,抱起妈妈又跳过来——几乎与此同时,那辆飞车紧擦着雷妈妈轿车的左侧冲了过去。如果再慢一秒,结果便不堪设想了。
妈妈忘记了刚才的危险,紧紧抱住儿子,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口中还不停地问着:“儿子,伤着没有?哪里疼不……”
不知不觉中,我的眼角滚落两道热乎乎的**。忽然间,我明白了,雷三声并不是假人,他是雷妈妈真真实实的儿子。他们像普通母子一样,母亲要把母爱给儿子,母亲也需要儿子的爱和保护……我突然作出决定:在心里永远埋藏这个秘密,并且在运动会那天,为雷三声准备一大束灿烂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