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赶稿子,不知不觉又黑白颠倒了:早上六七点钟休息,晚上五六点钟起床,简单洗浴之后吃些东西再进入创作状态……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天睡得正香的时候,座机响了。我十分不情愿地接听电话。
“冰夫被我绑架了。准备好50万赎人!”
“啊,知道了。”
我放下电话重新躺下,忽然感觉不对:什么?我被绑架了?绑架了我还给我打电话?什么人啊,脑子肯定牛粪做的……或者什么人跟我开玩笑吧。我想接着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便起来看书。
最近一直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
下午三点十分,又有电话打来。
“准备好了吗?”
对方问。
“什么?”
我已经忘记被绑架了。
“你是谁?”
对方对我产生了怀疑。
“我是——”我忽然想起自己已被绑架了,马上改口说,“我是我哥的弟弟。”我忽然决定跟绑匪玩下去。夜里创作白天睡觉的日子其实也有些枯燥,能有人给这种枯燥生活注入情趣,应该感谢人家,更不能驳了人家面子。
“50万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50万。”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没有50万,我们可要撕票。”
“我要先跟我哥通个电话,确定他是不是被绑架了。”
我以为绑匪听我这样说,肯定会慌张。
“骗谁啊?去年,冰夫手机丢失之后已经不再使用手机了。”绑匪窃笑着说,“我可以将照片发到邮箱。你接收邮件就能看到。”
“我哥的邮箱我怎能打开?”
“你只要打开你哥使用的电脑上网,打开Outlook就行了。”绑匪嘲笑说,“你哥一直使用Outlook接收邮件。连这都不知道。”
绑匪挂了电话。
公牛尾巴的,连这些都知道?对了,手机丢失以后我曾写过一篇不再使用手机的文章发表在博客上。为了推掉那些毫无意义的应酬,前几天我在博客上又发布了去南方旅行的信息。为了让别人相信,我还在网上搜索到相关文章和图片,也都发布在博客上……绑匪肯定是在博客上看到这些消息,才决定编造我被绑架讹诈我家人的。我心中萌生了报警的念头,这种人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忽然又想:自己本来就是侦探小说家,连这点小案子都破不了,还怎么写侦探小说啊?朋友们若知道了,肯定嘲笑我。
我决定亲手抓住绑匪,然后再送公安局。
说不定这也是一次生活体验。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想:创作了近百万字的侦探小说,还没有破获过一次真实的案子呢。
绑匪给我三天时间准备现金,我觉得时间够用,便登录我的博客,希望能从博客的好友、链接或访客中找到嫌疑人。我想:绑匪必须具备几个条件:第一,应该是本地人。因为绑匪的两次电话都是本市座机号码,应该是公用电话。第二,应该经常关注我的博客,否则,不会知道我这么多信息。第三,是我不十分熟悉的人。因为他的声音对我来说很陌生,但是又对我非常了解……我认真查看了博客,却没有发现值得怀疑的人。难道是游客?或者从来不在我博客上留痕迹的人?看来,我只有跟绑匪斗智斗勇,并在斗智斗勇的过程中获得确凿证据,然后通知警方。
第三天,绑匪又来电话。
“准备好了吗?”
“多少钱?”
“50万。我跟你说过。你记性这么差?”
“是啊,我这辈子就是对钱记性不好。不光总丢钱,买东西还经常差钱。当然,总是卖东西的人多找我。”我故意调侃一句,“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我哥只值50万吗?”
“那……那就100万。说好了啊,100万。我再给你一天时间筹集另外50万。”
绑匪当即涨价。
公牛尾巴的,你要多少都行,反正我没钱。
放下电话,我仍然很生气:100万就想卖我?我不值100——,不是,我何止100万……公牛尾巴的,差点把我自己绕进去——我不可能真拿100万跟绑匪做游戏,但是,一定要弄个像里面装了100万的箱子。我翻出一些误买的盗版杂志和书装进一个长方形纸箱里,买几块红布将纸箱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装进一个皮箱。仔细端详一会儿,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我也做了乔装打扮。
我不能以本来面目出现。博客上有我很多照片。绑匪肯定看过。如果以本来面目出现,肯定要演砸。正好,这几天忙着写稿子,没来及刮脸,胡子的长度够用了,稍作修整就变成了大胡子。然后把我一贯的长发变成短发,再将远视镜换成变色镜,戴上礼帽……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绑匪的时间观念还真强。傍晚时又来电话,让我午夜12点之前将现金扔进农贸市场大门外东侧的垃圾箱。我想了想,又找个空纸箱带几个红色塑料袋,在11点30分之前来到绑匪指定地点,看看周围无人,将别人丢弃的装在塑料袋里的垃圾,连同袋子一起装进纸箱,套三层红色塑料袋,放进垃圾箱,然后躲在僻静处观察。
12点刚过,一辆自行车缓缓停在垃圾箱旁。骑车人将周围环境观察一下,将手伸进垃圾箱抓起纸箱放进车框调头就走。我快速冲出向自行车追去。绑匪很快发现了我,立即加快速度——唉,这条街胡同太多,各条胡同又都相通。自行车三拐两拐就不见了……唉,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看来,我只能在小说中破案了。我有些沮丧地回到了家,突然想起绑匪要寄我被绑架的照片,便打开电脑上网点开Outlook,几封邮件中果然有一封是我被绑架的照片:我坐在一把木制椅子上,身上缠了十几道绳索——那情形真像被绑架了一样。只是,现在正是夏天,照片上我穿着的却是秋天穿的风衣。
公牛尾巴的,绑匪的脑子还真是牛粪做的。
不过,绑匪的电脑合成技术令我佩服。
电话突然响起。
“你敢耍我?不要你哥命啦?”
“谁知道你有没有真绑我哥。”
“不是给你寄照片了吗?”
“我不会上网啊。”
“你是网盲啊?好。我会让你相信的。”
绑匪挂了电话。
我有些疑惑。绑匪有什么办法让我相信他绑架了我?难道他有办法让我在电话里听见我呼救的声音?还是有办法让我看见我被绑架的实景?还是……这个时间本应是我坐在电脑前创作侦探小说的时候,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一阵困意袭来。我决定睡觉,明天再跟绑匪玩,于是拔掉了座机电话线,安安稳稳睡几个小时。可能心里惦着我还在绑匪手中,次日早不到八点我就醒了。先接通电话,然后准备洗浴做吃的,却见门缝塞过一张照片。我拿起来一看,还是电子邮件传来的那张,不过是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
公牛尾巴的,就这方法让我相信啊?我突然想:绑匪居然能找到我家送照片,说明他是我熟悉的人。可我怎么听不出他的声音……绑匪又打来电话:“你不是冰夫亲弟弟吧?”
“什么意思?”
“为了睡觉把电话线拔了吧?如果是你亲哥能不担心他生死拔了电话线吗?”
公牛尾巴的。我简直无话可说。
“说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你钱?”
“呵呵呵……还没遇过赎人的人交钱比绑架的人要钱还着急的。”绑匪想了想,“松山吧。中午12点之前。你把钱放在八景亭中间石桌下面。如果你再敢戏弄我,小心你哥性命。哎,一般绑架案赎人一方都讨价还价,你怎么不杀价啊?”
公牛尾巴的,难道绑匪开始怀疑我?
“我觉得我哥身价不止100万……”
“那我再涨50万?100万?”
“你随便啊。”
绑匪想了想:“算了吧。100万够了。就100万。”
放下电话,我决定再戏弄绑匪一次。我带着20块钱买来的望远镜提前30分钟到达松山,找个隐蔽又便于观察八景亭的地方藏好,等候绑匪出现。这次我一定把他看仔细。12点了,绑匪没有出现;12点半了,绑匪还没有出现;13点了,绑匪仍然没有出现……绑匪不会出现了。
我刚回到家,绑匪又来电话。
“哈哈哈……我知道你又耍我,所以,我根本没去。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没有下次了。”绑匪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下午三点有一趟途径铁岭的火车。你买一张去铁岭的火车票。上车后把箱子放在6车厢行李架上,你坐到别的车厢去,到铁岭下车,然后,回到家就能看到你哥了。”
公牛尾巴的,这方法还真挺绝。
我按照绑匪的要求将箱子放在6号车厢17号座位的行李架上,但是,我没有离开6号车厢,不过,我是去别的车厢做了一番乔装又回来,悄悄坐在距离17号车厢不远的空位上。我观察一下周围,没发现有疑似绑匪的人,便抬头向行李架上看——我的箱子不见了。
公牛尾巴的,这绑匪下手可够快的。
我还想看清他是哪路神仙呢。这下可丢人了……我正懊悔不及,一男一女从对面走来站在我面前,奇怪的是女士穿着男士服装。
“大作家,今天怎么这身打扮?”原来男士认识我。他拿出证件给我看。原来他是警察。“你被绑架了怎么不报案?”
“我被绑架了怎么报案?”
“哈哈哈……”
我和警察都忍不住大笑。
又一男士走来,手中提着我的箱子。
“头儿,都是盗版书。”
“绑匪需要学习,但他也只配看盗版书。”我突然看到女士手上戴着手铐,“绑架我的是男的。”
“男的?她可是绑架老手,连续几起了。我们一直暗中监控她。”
警察说。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座机号码的?”
我突然想起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
女绑匪“嘿嘿”一笑:
“那还不容易?我知道你姓名。通过‘114’一查就知道。谁让你登记了呢……”
公牛尾巴的。我突然愣住。直到警察把女绑匪带走,我才突然恢复意识。这女人女扮男装的像男人,像极了。她学男人说话的声音更像男人,应该反串去演戏……这人我似乎见过,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也得回我乔装打扮了一番,加上冒充我弟弟,虽外貌酷似却不至于引起怀疑,再加上绑匪大脑是牛粪做的,否则我早穿绑了。如果那样,两位可爱的警察还要麻烦到绑匪下次做案才能将她抓住。
一阵困意袭来。
公牛尾巴的。坚持不睡,说不定黑白颠倒的日子能颠倒回来……心里命令着自己,眼睛却已睁不开了。结果,差点坐到本次列车的终点——那可是湖北境内啊……20篇
午夜幽灵在唱歌
(一)
幽幽的花香是你温柔的芬芳
心里受了伤也从不对别人讲
郁金香的花就像你忧郁的模样
绚丽却把花蕊深深的隐藏
……
“宝贝女儿,你听见很忧伤的歌声没有?”
妈妈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
女儿推开卧室的门:“我的探长妈妈,好不容易没案子让你休息一天,受不了啦?想案子想的幻听了吧?还是做梦了?您也不看看几点了?万籁俱寂,哪有什么歌声啊……”
女儿一张口就像机枪扫射。
“我还没睡觉呢,做什么梦?”
妈妈发现女儿手中拿着书。女儿也没睡觉,如果有歌声,女儿应该听见。——她的手机响了。
接完手机,一边穿外套一边敲两下女儿的卧室门:“有案子,妈妈出现场。别看书太晚,明天还要上学。”
临出门特意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10点42分。
警车就在楼下。
助手已将车门拉开:“书香小区103栋12单元403,入室抢劫杀人。上车我再详细报告……”
警车向书香小区奔去。
忧伤的歌声再次响起。
“听见歌声了吗?”
“什么歌声?没有啊。”
助手按两下喇叭警示前方行人不要横穿马路。
(二)
403房门打开,一个40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是听见了楼梯上快捷的脚步声开门的。一位女性脚朝外头朝里躺在门内,手中抓一本银行存折,身旁地面上还有一本银行存折……“马上拍照。”
探长命令助手,然后看一眼男人:“谁报的案?”
“我。”男人回答,“我是她丈夫。回到家打开门就见她这样了。我的头嗡的一下,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大约过了几分钟吧,我就报警了……然后我就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破坏现场……”
探长又看他一眼,开始勘察现场,直到天明才结束。她们回到公安局将现场提取到的物证样本送到技术科检测。
死者名叫郁金香,比丈夫苟安小12岁。原本是农村一所小学的音乐教师,五年前与苟安在网上相识,婚后进城做了全职太太。苟安是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总。郁金香为人善良,还经常做些善事,包括在娘家时也从未与人结怨。苟安为人虽然有些苛刻、自私,也没有与人结下太深的仇恨……仇杀的可能不存在。
“现场一看就是入室抢劫杀人。”
“你没有注意到存折是带密码的吧?”探长看她一眼,“光有存折没有密码,怎么取钱?现在入室抢劫还有抢存折的吗?苟安说家里并没有丢失其它东西,也不见什么地方被翻动,更没有搏斗痕迹。你觉得像是抢劫吗?”
“难道——”
“看检测结果怎么说。”
监测结果令人大失所望。除苟安和郁金香二人的鞋印指纹外,没有发现第三者的痕迹。死因:心脏中刀。凶器为家用水果刀。死亡时间已确定:当晚9点30分到10点之间。屋内有多处被擦拭过的痕迹……难道嫌疑人将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干净了?
“又有点像入室抢劫了。”
助手分析说。
“已经很晚了,而且兜里有3000多现金,为什么还要取存折上的钱?去银行取钱为什么不带挎包?甚至手机还在挎包里……如果郁金香从外面回来将劫匪堵在家中,那么,劫匪为什么不拿挎包里的现金和手机……如果存折是从劫匪手中抢下来的,上面怎会没有第三个人的指纹?劫匪已将屋内可能留下的痕迹清理掉,说明很冷静,为什么离开时没有带走存折……”
“听您这样一说,又不像入室抢劫了,可也不像仇杀啊……”
助手迷惑不解。
(三)
“你仔细想想,当时还有哪些异常?”案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七点多,探长和助手又来到苟安家。探长问:“哪怕非常微小的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所以,请您好好想一想。”
“……”
“我回来经过楼梯时,确实遇到一个人慌慌张张从楼上下来。”苟安终于想起一件怪异的事,“很不正常。唉——,这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坏了,只有一楼的还亮,加上那人下楼我上楼,虽然擦肩而过,可我一点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具体时间。”
探长问。
“10点半左右吧。”苟安想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只能是这个时间。”
“在几楼遇到的?”
“三楼。”
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苟安一眼。同时也觉得慌慌张张下楼的那人有嫌疑。她想在楼道内发现嫌疑人的鞋印,可惜,因为居委会要进行卫生检查,今天早上楼道内已清扫过,不会再存留之前任何人的鞋印。他们只能挨家挨户调查,希望苟安之外还有人与嫌疑人相遇。
五楼一位名叫范程的中年人从朋友家打麻将回来,正好在一楼遇到了嫌疑人。由于那人神色慌张下楼速度特快,加上不是本单元中人,被范程叫住盘问了两句,所以看得清楚。
“怎么盘问的?”
助手问。
“我就问他找谁。”范程回答,“他说是602的亲戚。找亲戚有事,没叫开门就走了。”
“什么时间?”
“老婆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是9点左右。”范程想着说,“我打车回来的。最多9点半。”
探长大脑中突然闪现一个问题:此人慌慌张张形色怪异,与苟安遇到的人很相似。如果他们遇到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么,范程遇到那人的时间与郁金香死亡时间相近,那人更加值得怀疑。如果两人遇到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时间相差一个小时?是这人在一个小时内来过两次,还是苟安与范程有一个人谎报了时间?如果范程谎报时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苟安谎报时间,郁金香死亡时苟安应该就在家中。如此,问题就严重了。
既然是602的亲戚,那么,602室的人便能证实谁在说谎。
助手几次按响602门铃,里面始终没有反应。
看来,这家无人。
将范程请到公安局技术科,根据他的描述对嫌疑人画像。希望能通过画像找到此人。
第二天早上,她们来到范程打麻将的朋友家。朋友证明,当晚范程确实9点左右离开。探长命助手开车去书香小区,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到达书香小区103栋12单元门前,警车用了20分钟,出租车用了22分钟。
范程与嫌疑人一楼相遇的时间得到了证实。
她们又去602室。
这家人回来了,屋内还有两名片警。原来,602被盗。女主人的首饰全被盗走。如果范程遇到的嫌疑人就是盗窃602的盗贼,那么,他不可能一个小时内在同一家盗窃两次。如果苟安与范程遇到的就是此人,范程的时间已被证实,苟安说谎的嫌疑增大,或者可以认定他在说谎。
揭开郁金香被杀真相,盗贼成了关键人物。
根据画像进行比对怀疑到一个人。此人有案底,是个惯偷。惯偷落网了。根据惯偷供述,602被盗案是他所为。作案时间9点到9点半之间。他在三楼楼梯上和一楼楼口确实遇到两个人,而且在一楼楼口被人盘问……(四)
房产公司三名保安提供案发当日,苟安离开公司的时间为9点整。探长亲自驾车从房产公司直接前往书香小区,用去时间23分钟。将车停放车库,然后走进12单元四楼需要时间5分钟。
“苟安在三楼楼梯上遇到惯偷很有可能。”助手灵机一动,“9点半之前,他就能回到家。那时候,郁金香可能还没死亡……”助手突然不说话,感觉全身发冷。
探长决定接触苟安。
“案发当日,事实上,你是九点整离开公司的。从公司到你家需要23分钟左右,即便遇到堵车……”
“我在半路上停过车。”苟安打断了探长说话。“我在站前广场停放出租车的地方停了一会儿。我在思考问题。一个小时左右吧。”
“思考什么问题?”
助手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
“我爱人,其实……,其实我爱人在一个非常不正规的学校做志愿者。”苟安说,“那所学校专门收留农民工的孩子。而那里已被我买下,准备建筑新型住宅。已经到了拆迁的时候,可我爱人让我把那所不算学校的学校保留下来。我知道她是担心那些孩子没地方上学,可是,学校如果不拆迁,我的整个建筑就要受到影响。我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回到家,她会问我。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所以路过站前广场时我就停下来琢磨这事……”
苟安说的合情合理,然而,当晚,站前广场上出租车司机们,无人看到苟安驾驶的那种型号轿车。站前广场两端都有监控录像。不管苟安从哪一头进入广场,都不会躲开监控。监控录像里也没有发现他的车出现过。助手有些愤怒了:“一派胡言满嘴假话。”
“必须找到他的作案动机。”
探长已经认定苟安就是嫌疑人。
她们来到那所不正规学校。全校只有20多个学生,都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子女,全部免费上学。校长也是一名志愿者。他介绍说郁金香非常喜欢孩子,对这些农民工的孩子更是异常关心,每周都来上五节课,还经常给这些孩子买学习用具……为保住这两间教室,跟苟总吵了好几次,还说,如果教室保不住,她就花钱为孩子们买一所房子做教室用……“她教什么?”
探长问。
“主要是唱歌。语文数学也教。”
郁金香本来就是音乐老师出身。
“她最拿手的是哪一首歌?”
探长突然提出一个似乎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校长回答:“郁金香。”
探长微微一愣。
离开学校,助手集中精力开车,半晌没说话。警车转过一个弯之后,助手忽然减缓车速。
“头儿,传讯苟安吧。”
“再等等。我总感觉还有点别扭。”
回到公安局之后,助手煮了咖啡递给探长一杯:“我想,应该是郁金香拿存折取钱要给孩子们买教室,苟安反对,二人争吵激烈,于是,苟安杀了郁金香。”
“或许是误杀。苟安虽然为人苛刻,比较自私,也不至于因此杀妻。”探长转动着咖啡杯,“为孩子们买教室,这么急吗?用得着夜里提款吗?郁金香死在出门之前,手中一本存折,身旁一本存折,给人急于提款的感觉……”探长拿出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一张张认真观察,突然,她将一张照片推到助手面前。“看看这张。”
“卧室那张。”
卧室门旁四盆正在开放的郁金香。
“看不出什么。”
“郁金香有一个特点。”探长提示说,“在没有光线刺激的情况下,或者说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花瓣是闭合的。这四盆郁金香的花瓣都是展开的……”
“我们进卧室时,卧室灯关着。”助手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他们在客厅吵架,卧室灯是关着的,那么,照片上的花瓣不应是展开状态。如果我们到达之前,也就是他们吵架之前和死者死亡之后,卧室灯是开着的,他为什么要关灯?那种时刻,还有心情关灯吗?刚才您说郁金香没必要夜里提款,就不应该死在出门前……”
“两本存折,一个上面20万,一个上面27万。这么多钱的存折应该放在比较隐秘的地方,不应该放在客厅。而客厅也根本没有适合存放存折的地方。”
“头儿,您的意思,客厅不是第一现场。”
助手恍然大悟。
(五)
……
幽幽的花香是你温柔的芬芳
心里受了伤也从不对别人讲
郁金香的花就像你忧郁的模样
绚丽却把花蕊深深的隐藏
……
临近午夜时,歌声悠悠响起。
那哀怨忧伤的声音如哭如诉。
躺在沙发上的助手早已入睡,浑然不觉。
探长披上外衣走到阳台静静地听着。她想: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不会有人听见幽灵唱的歌。她已经认定,就是幽灵在唱歌,这幽灵属于郁金香。
可你为他不小心流下的泪
滴到我心里 怎么能忘
你是最迷人的郁金香
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姑娘
他为什么要伤害你这么好的姑娘
为什么伤害你的善良
你是最迷人的郁金香
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姑娘
……
“案子已经告破。那所学校,我会努力替你保住。”
探长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自言自语。
歌声嘎然而止,天空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又传来轻轻的声音。“辛苦了,休息吧——”
最后的声音距离探长头上不远。
探长却无法入睡了。
次日早上。探长与助手赶到苟安家。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助手怀疑地看了苟安一眼:“要出差?”
“不。我跟你们走。……,她走了,没人再照顾我生活。我只好自己准备了。”苟安已经做好了伏法的准备。“其实,其实我是9点半回到家的。金香坐在**,面前摆着两本存折,要给那些孩子买教室。虽然是她私房钱,可也都是我给的。我心疼啊,不同意。她拿出准备好的水果刀威胁我,如果我不同意她就要自杀。我知道她是吓唬我的,当然不会同意。可她真要抹脖子,我冲上去抢水果刀……不知怎么就刺入她胸口了……”
“所以,你把她拖到客厅,做了有人入室抢劫的假现场,然后清理了卧室内的痕迹。”
“我们从来没吵过架。如果不是拆迁,如果不是为了保住那两间教室,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吵架。唉,为了这么两间房子……两间房子,对我来说算什么啊?……我的良心无法安宁……”苟安痛苦到了极点,慢慢拿出一本存折。“这是我的,上面有100万。给那些农民工的孩子做教育基金吧。”
探长收下存折。
“水果刀呢?”
苟安从床下翻出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助手给苟安戴上手铐。
下楼的时候,苟安轻轻哼唱起来——
你是最迷人的郁金香
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姑娘
我好想用一生守护在你身旁
再不让再不让你受一点伤
再不让再不让你受一点伤
苟安沙哑的歌声中带着一种无限的懊悔和悲伤。
在楼下,进入警车之前,苟安向天空仰望一眼。或许,他知道再想看到如此美丽的天空已不是一件容易事,或许,他感觉到郁金香正在天空上看着他……探长的耳边仿佛又传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