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阁前搭起了丈许的高台,四周用彩绸围绕,台上铺着绣毡,依照宫里花朝节的规矩,赏红之后,花神在高台上散花,众人贺拜花神,花神再赏酒赐福。
今年稍有不同,本由一众宫女来做的赏红,已经由宫卿一人独自完成,而花神也换了人,不再是公主阿九。
阿九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步入撷芳亭。
亭内早布置得舒适温暖,正中一鼎青铜兽炉里烧着红炭,一吞一吐的火焰,却没有一丝的烟。
阿九施施然落座,她今日虽然不参加花神的节目,但因为要见沈醉石,格外的用心装扮了一番,眉间点了一颗寿阳公主梅妆,画的是飞燕剪水眉,唇脂橘色,显得清新明亮,一双玲珑秀巧的小手拢在白貂毛的暖袖里,模样乖巧又贤淑,这就是她想要在沈醉石面前留下的好印象。
她恨不能现在就让他知道,那个宫卿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和她比,不过是地上的一团污泥而已。
太子殿下姗姗来迟,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沈醉石。两人一如春水明波,一如寒冰清辉,皆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而沈醉石见到阿九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行礼,公事公办,拒人千里的模样。
阿九端着的贤淑稳重瞬间就破了功,心里小火苗便腾了起来,为什么每次对宫卿,都如春天般温暖,为什么每次对待我,都是秋天般萧瑟?
阿九最擅长的就是寻找出气筒,搬起石头砸别人的脚,于是仇恨的眼刀几乎要穿过撷芳阁,杀到高台前。
宫卿远远地站在人群后,低调再低调,恨不能隐形,只是,沈醉石一出现,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沉泓单手支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醉石道:“这花朝节明明是女孩儿家的事,母后却偏生要我们来参与,真是有些煞风景。”
沈醉石也不知道独孤后到底是何用意,自己一个男人,和花朝节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来这儿,就是为了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尴尬吗?
慕沉泓笑吟吟地看着高台。
花神乔万方站在高台上,玉带凌风,裙裾飘逸,手中的彩笺花卉迎风散开,无边花雨中,她姿容艳丽,的确是一道让人难以无视的艳光。而人群中,那个刻意隐在向婉玉身后的倩影,却更让人无法移动目光。
撒花完毕,众人齐贺花神纳福,乔万方步下高台,和诸位佳人一起走进撷芳阁拜见太子公主。
慕沉泓淡淡笑道:“免礼,赐座。”
诸位佳人一落座,瞬间阁中便亮了起来,花团锦簇,丽色无边。
雍容华美的许锦歌,清丽动人的乔万方,娇俏可爱的薛佳,个个皆是花容月貌,姿色不凡,阿九觉得今日自己穿的清雅素淡,果然是对了,这些庸脂俗粉的打扮只会让人眼花缭乱,而她,自然是要凭高贵的气质取胜。
安夫人道:“把皇后赏赐的花糕端上来,赐给大家。”
宫女们端上来花糕,这些都是用养馨苑里的花瓣和面做成的精致点心,形状也都极其精美,还有梅花,桃花,杏花等花样。
“这是母后赏赐的花糕,大家尝尝吧。”
因阿九发了话,佳人们便拿起花糕,送到唇边品尝。
只是太子面前,风度礼仪最是要紧,一口下去咬到的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口,有几位佳人功夫高深,咬下来的糕点也不比蚂蚁咬的多多少。
薛佳咬了一口花糕,笑嘻嘻道:“真好吃,我在湖州可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
阿九不屑地笑了笑,心说,只有养馨苑里才能将花催的提前开放,才有条件采集花瓣做花糕,你那湖州此刻天寒地冻的连个狗尾巴草恐怕还没发芽呢。
宫卿尝了一口,花糕的确是味道清淡宜人,有鲜花的芳香,有糯米的软糯,还有一丝奇异的清甜。
安夫人又道:“花神还没赐酒吧。”
乔万方亭亭玉立地起身,端起一壶早就备好的清酒,依次给诸位佳人倒了一杯,由宫女端送到诸位佳人的桌上。
“大家共饮谢花神赐福。”阿九端起杯子,率先喝下,众人接着举杯,一饮而尽。
不论薛佳到底是何用意,也不论这酒中到底有没有药,但既然薛佳说了,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宫卿将满满一杯酒含在口中,放下了空杯,然后借着手帕擦拭唇角的机会,悄悄的将口中酒吐在了手帕中。
酒在口中只停留了片刻,但那清香甘醇却仿佛留在了唇舌之间。
薛佳吐了吐舌头,“好辣。”然后拿起花糕又咬了一口,对着宫卿嫣然一笑:“姐姐怕辣,就吃花糕压一压。”
宫卿笑笑,也小小的咬了一口。突然间,她觉得脑子一涨,好似有一股热浪从脊骨上窜了上来,直冲头顶。紧接着,那股热浪就好似炸开了,传到了身体的各个肢节,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杯子好似生了一圈光晕,而且忽远忽近,仿佛是飘在水面上。
宫卿忙抬起头,不再去看酒杯,但眼前的景物也都仿佛都带了光晕光圈,迷离闪烁。
一阵阵的热,从脚底涌了上来,渐渐眼睛都热了起来,水水的,似乎下一秒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时,她听见身边一声轻笑。
是向婉玉,宫卿强撑着扭头,只见向婉玉眸色迷离,盈盈含笑地端着酒杯,痴痴笑道:“好喝,再来一杯。”
对面的许锦歌也有些不大正常,也笑出了声,一向端正明丽雍容华美的她,此刻如同贵妃醉酒的杨玉环,妩媚妖娆。
宫卿残存的一点意识已经模糊起来,不单是她一个人醉了。
可是她明明没有喝酒,这是怎么回事?
阿九看着宴席上四位醉酒的佳人,故作惊诧的看着慕沉泓道:“皇兄,她们这酒量,也太不济事了吧,不过是一杯胭脂红而已。”
慕沉泓和沈醉石的目光齐齐看向一个人。
比起那三位佳人,她的模样并不像是醉酒,微微眯着眼眸,眼波流转,那妩媚娇慵的姿势,美得比平素更加惊天动地,勾魂摄魄。
而素来稳重端庄的向婉玉,已经失态地笑了起来,许锦歌更是说起胡话,“这是什么,漩涡么?”她声音不大,却脆生生,娇滴滴的极其动听。
诸位佳人又想笑,又不敢笑,有些人心里还偷着窃喜,因为这群佳人中最为出色的宫卿和许锦歌居然酒量如此之差,看来要当众出丑了。
李崇明似乎醉得最厉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个踉跄将桌子上的花糕和酒杯都扑到了地上,然后放声笑起来,“好听,是什么曲子?”
慕沉泓道:“安夫人,速将这几位小姐扶回去休息。明羽去叫御厨房做几碗醒酒汤送去。”
安夫人立刻吩咐几位宫女,扶起醉酒的四位小姐,送回明华宫。
阿九觉得很不尽兴,这还没怎么让沈醉石看宫卿出丑呢,就把她送回了。
只好不悦道:“皇兄,沈大人,我们去御花园里逛逛吧。”
她一定要在御花园里逛一圈,仔细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花树没有赏红,好严惩宫卿。今日让她酒醉却没出到丑,真不解气,虽然她厌恶宫卿,却也不得不承认,宫卿的醉状不仅不丑,反而美得犹如石破天惊,好似破茧而出的蝶,种种平素被包裹起来的艳色亮光,一下子喷薄而出,让人惊艳。而沈醉石的目光也丝毫未见嫌弃,那抹关切呼之欲出,一直跟随着宫卿出了撷芳阁。这道目光简直像是一根针扎到了她的心眼里。
慕沉泓笑着答了一声好,便起身走出了撷芳阁。阿九随后,沈醉石只好硬着头皮奉陪,其他的佳人鱼贯而出。
对于大家来说,这是近距离接触太子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等会儿大家就要离开皇宫,各回各家。可就是这最后的一刻相处,太子殿下也依旧吝啬着他清雅的微笑,柔和的目光,好听的嗓音,负手而行,风淡云轻,丝毫也瞧不出对谁动心,对那位佳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淡。即便是他亲选的花神乔万方,也未见多看一眼。
真是个薄情郎啊。
诸位佳人一边迷恋着他的风姿音容,一边抱怨着他的不解风情,这种看得着却吃不着的滋味,真是磨死人啊。
将将走了十几步,慕沉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止步对阿九道:“让沈大人陪着你逛一逛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阿九自然是求之不得,其他的佳人却是心碎了一地。
薛佳道:“公主,我去看看那几位姐姐怎样了。”
阿九当即道:“你去吧。”宫卿酒醉究竟是怎么的丑态,一会儿还要让薛佳来汇报。
薛佳快步追上了宫卿等人。
安夫人故意只让一个宫女幽兰扶着宫卿,其他的三位醉酒的佳人,被三两个宫女一起搀扶着,已经走到了前头。
“幽兰,你扶着宫小姐去画春阁。”
幽兰怔了一下,“不是送回明华宫么?”
“她和向小姐都醉了,同在一个屋子恐怕会闹起来,还是把宫小姐送到画春阁吧,离这里也近。”
幽兰自然求之不得,她个子娇小,只一个人扶着宫卿,巴不得去附近的画春阁。
薛佳看着幽兰扶着宫卿拐到了暖春阁的路上,这才疾步朝着御花园外面走去。
独孤铎等候在园外的竹林已经半个时辰,见到薛佳匆匆前来,他迎了上去。
“妹妹叫我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薛佳一本正经地问:“二哥,你喜欢宫卿?”
“这还用说?”
“那好,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娶到她,你要不要?”
“当然。”这还用问么。
“她吃了临江仙,现在在画春阁,你去把生米煮成熟饭。”
独孤铎吓了一跳,“这可是在宫里!”
“正因为是在宫里,才有这样的机会,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她么。”
“我……”
薛佳眉梢一挑:“怎么,你不敢?”
独孤铎被她挑衅的口气勾得脸色通红,激动刺激中掺杂着犹豫和胆怯。
薛佳笑了一声:“你还是个男人么?”
独孤铎道:“我不是不敢,是怕她以后恨我。”
薛佳斜睨了他一眼,用讥讽不屑的语气道:“只要成了你的人,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哄,先把她身子占了再说。就你这软塌塌的脾气,莫说宫小姐,我还瞧不上呢,真是半点也不像个男人。”
独孤铎被激将法勾起了血性,身体里的血流速度好似一下子快了起来,心跳也怦怦有声。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先去支开那个宫女,要不要她,你自己决定。若是个男人,就别后悔!”薛佳扔下几句话,转身便走了。
独孤铎站在原地,想起宫卿如花似玉的脸庞,粉红水润的樱唇,窈窕婀娜的腰身,只觉得心里一**,一股子邪火腾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宫卿尚有一丝丝清明,但身体软得几乎没有一丝力气,轻盈得几乎要飘起来。眼前一切都五光十色,斑驳迷离,像是入了仙境一般,处处都觉得稀奇好看。
拐角的廊下,挂着一盏宫灯,阳光照射之下,如同飘过的一朵红云,莹莹的反射着亮光,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
幽兰一见她要去拽那宫灯,吓得死命地拉住了她的手,“宫小姐你别动啊,我可扶不住你了。”
酒醉的人,力气却特别大。
宫卿只是觉得那朵云好看的不得了,再不摸,它要飘走了。
她踮起脚尖,抬袖一拂,幽兰忙去抱她的腰,可她力气巨大,身子猛地一歪,将幽兰带着前冲了一步,砰地一声,幽兰的额头撞到了柱子上,眼前一黑,她的手边下意识地松了一把劲。手里的宫卿便身子一软,眼看要倒下去。
一只手及时地拉住了她。
幽兰一见眼前站着太子殿下,忙不迭地告罪。
宫卿全然不知是谁拉着自己,甩着他的手娇声嗔道:“放开我。”
慕沉泓看着眼前艳如海棠的娇颜,笑问:“你想要什么?”
宫卿并不理他,只管伸着手摇摇晃晃地去够那朵红云,带了醉意的身姿,轻灵翩跹,如掌中飞燕。
他若是松开手,只怕她就要凌风飞去。
“放手啦。”她斜睨着他,媚眼如丝,秋波婉转,偏又娇憨无邪。
慕沉泓忍不住笑。
连他身后跟着的李万福都忍不住偷着乐了。这宫小姐娇憨可爱的模样,是个男人都无法抵挡啊。
慕沉泓抬手将那宫灯摘下递给她,“你想要这个?”
宫卿伸手去接,却发现沉甸甸的重,“不是云啊。”她撅起嘴,就那么抬手一扔,姿势曼妙好看之极,啪的一声,琉璃灯碎在玉阶上。
幽兰的心也连带着一块像是要碎了,这算不算藐视太子的大不敬之罪?宫小姐你不想要命了啊。
奇异的是,太子殿下一点也没恼,只是笑:“我来扶她,你下去吧。”
幽兰心里一怔,便识趣地告退了。
——她现在不担心宫小姐的命了,她担心宫小姐的贞操。
慕沉泓将宫卿打横一抱,走出了御花园。
李万福心道:皇上英明,怪不得打小就让太子殿下习武。
暖阁里布置的奢华清贵,地龙烧得极旺,烘着玉瓶里的梅花,逸出清幽的香气。宫卿躺下便逸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那慵懒娇痴的模样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
薛林甫被召了来,一听要给宫小姐熬一碗醒酒汤,心里便吐糟,这种小事也叫老夫,真是杀鸡焉用牛刀啊。
宫卿的脸颊上有一抹奇异的嫣红色。薛林甫拧着寿眉看了看,道:“回殿下,微臣看着,宫小姐的症状,并不像是酒醉。”
慕沉泓怔了一下,方才席间四个女子喝酒之后都有酒醉之态,他自然而然地便以为宫卿是酒量不济。
一听薛林甫这么说,他便正色道:“你号脉看看?”
薛林甫号脉之后,问道:“宫小姐方才吃了什么?”
慕沉泓对李万福唯一颔首,李万福立刻将一块花糕和一杯酒奉了上来。
薛林甫仔细看了看花糕,放在鼻端闻了闻,又将糕点捻碎,放在一滩水中。接着又用银针沾了水,插入酒中。
这么来回换了四根银针,薛林甫道:“回殿下。这花糕中,混进了几味催情的药物。酒中也混了两种药物,一味是解催情药的,一味是麻痹神经的。”
慕沉泓拧了拧眉头。花糕是皇后让御厨房做好端过来的,酒是宫里的藏酒,谁会在里面下手脚?或者说是,谁才有机会做手脚?阿九?薛佳?安夫人?或是母后?
他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道:“若是吃了花糕再喝酒,那岂不是可以解了催情药效?”
“是。但微臣可以肯定,宫小姐是中了催情药,而不是醉酒。”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喝酒?”
“这个微臣不知。”
“你退下吧,去明华宫看看那几个人的情况如何。”
李万福立刻也随着薛林甫一起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太子殿下关上了门,然后对廊下窗下候着的内侍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到了合适的距离,以免听见暖阁里不该听到的声音。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缕香烟在袅袅地浮动,慕沉泓俯身看着身下的美人。
她枕在自己的臂上,春衫上绣着的一朵玉芙蓉刚好压在她的脸颊下,嫣红的颊,娇艳的唇,不描而翠的眉,是积聚了上天三千宠爱的一张绝世容颜。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凝脂般的肌肤,指尖下的触感温润滑腻,软得心尖都要化了一般。
手指轻轻移动到她的唇上,她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慕沉泓顿时觉得一股电流从指尖传了上来,这简直是要考验人的定力。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她的头托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她娇滴滴的呢喃:“好热。”
慕沉泓心尖一酥,顿时便觉得某处开始蠢蠢欲动。
宫卿在半醉半醒之间游离,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裹在一团云絮里,说不出的舒服安逸,遍体通泰,不想睁眼。只是太热,于是手边不知不觉地放在了脖颈下,想要解开领口的珍珠扣。
好似已经有人替她在解,衣领打开,顿时有一股清爽放松的感觉,她舒了口气,拉着那只手,想要继续往下。
那只手迟疑了片刻,遂了她的意。
她示意他继续,可是第四颗珍珠,堪堪停在她的高耸上。
那只手再次迟疑,她不满地嗔道:“快啊。”
做君子还是做小人?真是艰难的选择啊。最终,那只手决定暂时还是做君子,做小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燥热难耐的宫卿半天等不来一缕清爽,忍不住不悦地抬眸,层层秋波涟漪漫起,如一汪让人沉溺的泉。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张俊脸,笑意莫名的熟悉。
她迷迷糊糊的问:“你是谁?”
“不认得我么?”
慕沉泓笑了笑,凑近了些。
宫卿眨了眨眼睛,呢喃了一句:“你和他,长得很像呢。”
慕沉泓柔声问:“和谁?”
“就是他啦。”她娇声哼了一下,不想理他,只想闭上眼睛睡觉。
“到底是谁?”
慕沉泓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
宫卿扭头避开他的手,他偏生不放过她,又拧了拧她的鼻子,于是她只好咬出两个字:“太子。”
慕沉泓默了片刻,轻声一笑:“你很讨厌他?”
“嗯。”
“为什么?”
“因为……”宫卿咬住了樱唇,却不肯往下说了。
慕沉泓用指腹抹了抹她的樱唇,柔声哄道:“说啊,为什么讨厌他?”
她闭着眼呢喃:“为什么要告诉你?”
慕沉泓半真半假的笑:“你告诉我了,我会转告他,让他以后不那么讨厌了。”
是么?宫卿娇哼:“他三番两次调戏于我。”
原来如此,慕沉泓忍不住噗地一笑:“那你也调戏他。”
什么馊主意,太不靠谱了!宫卿娇蛮地哼了一声不加理会,这时身体却更加燥热难耐,一股股的热浪烘烤着她,只想有个凉爽的出处才好。她的手无意识地舞动着,好似碰到了一处幽凉的所在——是他的脖颈,她得了逞一般,一双小手顺着他的脖子,探进去,继续往里,往下,好光滑的一块玉,索性将手心贴上去。
被袭胸的太子殿下,腰身僵硬,内心天人交战。
炕几上的那杯酒就在手边,喝了便可以解了催情药效,他端起酒杯,又放下。
要不,自己亲自给她当解药?
薛佳急匆匆赶到画春阁,却发现宫卿并不在里面,宫女幽兰也不在。
她心里觉得诧异,片刻之后,独孤铎阔步而来,见到薛佳站在外面,喜道:“那宫女已经打发走了?”
“人不在。”
独孤铎如被一盆冷水泼头,顿时全身的**和**漾都被冻结了。
“怎么回事?”
薛佳蹙眉想了想,“你先回去,以后再说。”
独孤铎又失落又焦急,不甘地问:“以后还有机会么?”
薛佳眯起眼眸,胸有成竹地一笑:“二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想要,有胆子要,妹妹一定会帮你。”
独孤铎听到这句话,失落的心稍稍有了些安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煮米,谁知道锅里的米不见了,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很懊恼。
薛佳朝明华宫走去,行到一半,却突然心里一动闪过一个念头。她立刻掉身便去往暖阁。隔着一丛迎春,远远看见李万福守在暖阁外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平素侍奉在门口的内监也都离暖阁比较远,顿时她心里便明白了。
她悄然转身,不知不觉地咬住了嘴唇。果然被她猜中了,就在她抽身去叫二哥的时候,宫卿并没有去画春阁,而是被慕沉泓拦住,带到了这里。果然,慕沉泓的心思隐藏得很深。
昨日她故意将阿九罚宫卿赏红的事告诉慕沉泓,就是想探探他是否对宫卿有心,若是无意,必定不会插手此事。但即便他肯帮忙,也未必就代表他喜欢她。比如选花神,他选了乔万方,看来像是另眼相看,可是这些日子,也未见他对乔万方有任何表示,而上一回她和许锦歌等人同去养馨苑的时候,他反而对许锦歌更加的温柔关切。以她对这位表哥的了解,任何事都不会只是表面这么简单。那么,他这次帮宫卿,是当真因为喜欢她,还是故意让自己和别人认为他喜欢她?拿宫卿做挡箭牌,来挡他心里真正的心上人?
她拧着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难以肯定。但不论如何,宫卿是他心上之人的可能性极大。
御花园里,沈醉石度日如年地陪着阿九看花树上的赏红,心里却在想着宫卿现在如何了。记得上一回在宫府吃饭,席间宫夫人和宫卿也饮了一杯酒,当时他记得清清楚楚,宫卿面不改色,显然,一杯酒不足以让她醉,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这宫里的藏酒放得久了酒劲比较大?还是公主存心想要她出丑?可是不光是她一个人醉,向婉玉等人也醉了,似乎又不像是公主在捣鬼。
阿九和心上人在一起,初时兴致勃勃,可是待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此人怎么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不像是在游园,倒像是在梦游。
阿九顿时一股无名火起,骄傲的小孔雀扬着尖俏的小下巴,气呼呼道:“沈大人既然无心观赏,那就请回吧。”
沈醉石立刻如逢大赦,当即告退。
他还真的走了啊!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跺脚。
安夫人心道:这不解风情冷漠薄情的样子,还真是和太子殿下有一拼。
沈醉石不在,这园子还逛的有什么意思,阿九当即便对着身后的一群莺莺燕燕冷声道:“你们都散了吧。”
其实自打太子殿下离去之后,诸位佳人也和沈大人一样早已心不在焉,得了阿九的旨意,也就顺势散去。
安夫人柔声道:“公主息怒,沈大人以前专注科考,对儿女情长之事并不放在心上,所以有些迟钝。再说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或许沈大人他从未敢多想。”
阿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半晌嘟着嘴道:“父皇也真是讨厌,一直拖着要再等等看。”
“皇上疼爱公主,自然要好生看看沈大人的人品如何。”
阿九悻悻的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怕他应下别人。”
“皇上不是对蒋大人透过气了吗?”
阿九不语,没好意思说,即便如此,自己心里仍旧不踏实。
“公主若是不放心,就去太子殿下的秘司营里借个人,放在沈家,沈大人有什么事,公主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自己都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夫人又笑道:“公主别烦心了,除了天上的仙女,人间的女子,公主乃是头一名,除非他是傻子,不然怎么可能不喜欢公主。”
这是自然,阿九径直前往勤政殿去找慕沉泓。
见宫殿里静悄悄,阿九叫过来太监问道:“太子殿下呢?”
“回公主的话,殿下去了御花园。”
“一直未回来么?”
“没有。”
奇怪,太子方才说有事先行一步,那现在他去了哪儿?
宫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睡觉,便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结果眸光一闪,扫到一个俊逸端庄的人影,伸懒腰的动作便戛然而止,险些闪了腰。
她居然是躺在他的暖阁里,而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眼光却看着她,似笑非笑,温柔暧昧。
她这才想起来醉酒一事,当即便坐起身告罪,“臣女失礼,请殿下恕罪。”
他走近前来,略略弯腰,笑容温雅俊美,语气关切体贴:“宫小姐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这距离也太近了吧,此刻要是站起来穿鞋就会顶住他的下巴……她只好不动声色地把头往后仰了一点,十分尴尬地问:“臣女怎么会在这里?”
慕沉泓笑吟吟道:“你喝醉了之后,拉住我不放,要我带你来暖阁。”
宫卿:“……”
不可能吧,殿下。就算我喝醉了,也不会这么不理智的。
慕沉泓笑笑地望着她,那意思是,不然你以为呢?
她避开他的灼灼目光,这时,惊诧地发现,他手中的书居然是倒着拿的!
殿下你刚才是真的在看书么……
唰地一下,她的脸就热了,赶紧从他身体一侧斜过身子,穿上鞋打算逃离这是非之地。
“你刚刚醒酒,先别急着走,不然容易头晕。”
“臣女叨扰许久,万分惶恐,多谢殿下关照。”
他用那本倒拿的书拦住了她,正色道:“宫小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殿下请讲。”
“方才,你酒醉之后,手居然放到了这里。”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她的作案现场。
宫卿心里怦然一声狂跳,却立刻就断然否认:“这不可能。”
慕沉泓挑了挑眉:“宫小姐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宫卿忙道:“臣女不敢。或许是殿下看书累了,产生了幻觉吧,臣女绝不敢冒犯殿下,就算酒醉,也对殿下心怀敬畏,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慕沉泓:“……”
没有人证就不认是不是?
宫卿弯腰施了一礼:“请容臣女告退。”走到门口,她回身一笑:“殿下,书看久了会很累。”
果然是装糊涂的高手啊。
他咬了咬牙,拿书拍了拍掌心,低头一看书封……
阿九在勤政殿内等待了半晌,终于看见慕沉泓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九起身问道:“皇兄方才去哪儿了?”
慕沉泓避而不答,俊雅又神秘地一笑:“找我有事?”
阿九嗯了一声,不大好意思直说,这种监视情郎的事,说出去还真的是有点跌份。
慕沉泓便笑了笑不再问,走到书案后坐下,翻开一本奏章。
自打去年宣文帝让他监国之后,一些朝政都交给他处理,那案子上堆了十几本奏章。仿佛当阿九不存在般,开始提笔批阅。
阿九只好自己开口直说:“皇兄,我想和你说件事。”
慕沉泓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
“皇兄,秘司营,”
慕沉泓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九公主皱眉,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奏章。
慕沉泓这才抬头,闲闲地往身后一靠,笑眯眯道:“阿九你想说什么?”
九公主气鼓鼓道:“我想说皇兄你这人真是讨厌。”
慕沉泓莞尔一笑:“讨厌你还来找我?”
九公主恨恨道:“我想借用个人,安排到沈醉石家。”
慕沉泓淡淡地哦了一声,笑问:“干嘛?”
九公主只好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让他留意沈府的动静。”
慕沉泓往桌前靠了靠,笑眯眯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打他的主意,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阿九懊恼地跺脚,面上有些羞臊。
慕沉泓听罢,笑呵呵道:“男人都不喜欢妒妇。特别是无中生有的妒妇。秘司营的人,不是用来打听这些的。”
“皇兄你当真是讨厌,小气鬼!讨厌讨厌讨厌!”九公主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安夫人等候在外,见到公主的小脸便知道结果。
她陪着笑道:“公主,老奴给您安排吧,老奴的儿子,在宫外还认识几个人。”
阿九呼呼喘了几口粗气,极不耐烦地道:“你立刻就去安排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