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原来怦然心动,并非徒有虚名(1 / 1)

南有小甜果 森木岛屿 9949 字 1个月前

1

八卦热度稍微下降了一些。

姜晴遇觉得,唐宵总算有反驳的行动了。但这几天下来,她发现他似乎也跟她拉开了距离,没再抄她的作业,也没再让她帮忙买水了。以前他偶尔还会跟常风、胡一骏他们一起吃饭,现在一放学连人影都看不到。

连许栈都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午休时间,两个人溜出去买奶茶。

店里人很多,排了很长的号,许栈就站在后边跟姜晴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跟唐宵怎么回事啊?我不是说贴吧上那些啊,就是觉得你们俩最近都有点不太对劲儿。”

姜晴遇低头捏了捏手上的集点卡,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

“虽然说我一直都挺怕唐宵的,但是现在想想,人家好像也没真的做什么事情,而且常风一天二十四小时吹捧他老大的彩虹屁,我现在甚至都有点要相信了。”

“相信什么?”

“相信他是个好人呀!”

姜晴遇笑了下:“他本来就不坏啊。”

“还替他说话呢?”许栈笑嘻嘻地捅了捅姜晴遇的胳膊,“那你们这两天跟冷战似的,我看着你们俩也不太像是在意流言蜚语的人吧,那些话听听就算啦!”

姜晴遇胡乱地“嗯”了一声,脑子里却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过了一遍,也不知道唐宵在生什么气?

因为她非要让他否认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还是——

她想到那天晚上最后一次跟他说话的场景。

“那你喜欢我?”

“不喜欢。”

好像从那天起,两个人就再没说过话了。

“您好?”柜员小姐姐又喊了一遍。

许栈戳了戳姜晴遇的手肘:“想什么呢?问你要喝什么?”

姜晴遇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我要一杯四季玛奇朵。”

“等一下!”她比了两根手指,又补上一句,“要两杯。”

“哎!”许栈忙着去拉她,“我已经点过了。”

“不是给你的,”姜晴遇笑了笑,冲柜员小姐姐示意要两杯,然后站在旁边等着,“拿去哄一个别扭的小朋友。”

“欸?”许栈莫名其妙,只不过手机响起来,她也没来得及多问,跑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没一会儿,她兴冲冲地跑回来,一阵克制不住的土拨鼠尖叫后,才终于开口:“我!中大奖了!有生以来啊啊啊!”

姜晴遇:“你买彩票了?”

“什么呀!”许栈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又很激动地跟她解释起来,“我‘爱豆’今晚有粉丝见面会你知道吧?之前微博上不是有抽奖吗?刚刚我朋友打电话说开奖了让我去看看,结果我真的中了啊啊啊!这可是我粉了十几年的‘爱豆’!内场票,可以签名握手的!比中彩票厉害多了好不好?”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不行不行,我要从今天晚上开始三天不洗手,哦不,半个月不洗手,这可是要被我男神握过的手啊!我得把签名照供起来!”

“哎,晴遇,你晚上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也不给姜晴遇拒绝的机会,她晃着姜晴遇的手臂笑嘻嘻道,“反正老陈今天不在,翘掉晚自习,神不知鬼不觉,晚上你跟我回我家睡,明天一早我们再一起来学校怎么样?这可是万年难得的一次机会啊!你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就这么说好了啊,晚自习我去你寝室换身衣服,见男神必须美美哒!”

姜晴遇从柜台接过做好的奶茶,看着许栈一脸兴奋,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行,那你得答应我,这次之后,就老老实实学习,马上也要期中考试了!”

“好好好!”许栈疯狂地点头。

两个人往回走。

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

唐宵打完球踩着上课铃回来,常风很狗腿地给大佬递湿纸巾,他也没说话,顺手接过来,低头擦汗,另一只手习惯性地伸进桌兜去拿水,碰到东西后,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皱了皱眉。

拿出来的是一杯奶茶。

隔着包装都闻得到浓郁的奶香味。

甜腻腻的,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

而这个班里,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往他抽屉里送东西的女生,只有一个。

他抬眼看向姜晴遇的座位,正好和她望过来的视线相触,她笑得眉眼弯弯。

他握着奶茶的手很小幅度地蜷了下,停顿一瞬,眼睑微敛。

“老大,你那儿还有水没?”

常风把篮球塞到桌兜里,又问许栈借了包湿纸巾,胡乱抹了把汗,扯着衣领散热,脑袋上还是湿漉漉的,喘着粗气:“胡一骏那个傻货把我的水全喝了,也不知道给我留点儿……咦?”他望向唐宵握在手里的奶茶,“老大你哪儿来的这个?”

唐宵收回视线,没说话,把奶茶塞回桌兜里。

“老大你不喝给我啊!”常风从座位上起来,伸手就要去够,脚下不小心勾到椅子,还被绊得往前踉跄了两下,爆了句粗口,“渴死了,我喝……”

话没说完,就看见上一秒还把奶茶往桌兜里塞的人,又突然把它拿出来,很利索地往里面扎了根吸管,吸了一大口,然后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从桌兜里重新摸出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常风吞了吞口水。

有身影从窗口经过。

常风瞥了一眼,舔了舔嘴唇,默默地拎着那瓶矿泉水回了座位。

“好了,安静了,同学们!”

英语老师站上讲台,敲了敲桌子开始准备上课。

她刚毕业不久,在教学方面很有自己的见解,除了在意卷面成绩以外,平时上课也很注重培养学生们的口语表达能力,讲完课文后还剩十来分钟,于是她提出同桌两两模拟对话练习。

教室里一阵躁动,拉椅子和嬉闹议论的声音散开。

只有钱斌和唐宵没动。这是班里仅有的两位独桌,前者是因为想要一心研究学习,不愿意被人打扰,另一方面大家也都不太想跟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坐,实在太有压力;后者则是因为校霸气场,没人敢凑上去。

但眼下如果要两两组合练习对话的话,也就只有他俩拼在一起了。

钱斌抱着书,悄咪咪地看了眼隔了条过道的大佬,缩在座位上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姜晴遇跟同桌的女生做完一组对话,偏过头看了眼唐宵的方向。他懒散地耷拉着脑袋,英语书都没翻开过一页。她跟同桌低声说了句话,然后弓着身子悄悄溜到钱斌旁边的座位上,跟他商量:“我跟你换好不好?你跟我同桌一组?”

钱斌疯狂点头。

身侧突然掀起一阵细微的风,带了点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唐宵瞥到身边的人影,没抬头,但还是往旁边移了一点,给她腾出位置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姜晴遇没计较,笑嘻嘻地指了指他桌兜里的奶茶,凑过去压低声音:“好喝吗?”

他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动唇:“不怕被别人八卦了?”

姜晴遇一噎。

果然是在因为这件事生气。

“唐宵,”她转头悄咪咪地瞄了眼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见老师正在低头写东西,这才把书竖起来,装模作样地挡住自己半张脸,决定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其实我那天不是那个意思……”

唐宵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垂头划拉了两下手机屏幕,没等她说完,倏地拉开椅子起身,从后门走了。

姜晴遇还想再喊他,常风呼啦一下也从椅子上弹起来,紧跟着追了出去:“老大,等我啊!”

姜晴遇有些心堵,支着个脑袋,隔着窗户看见外边的人影从走廊上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她挫败地搓了搓两颊,轻轻吐了口气。

真难哄啊,好歹听她把话说完嘛!

粉丝见面会在晚上八点半。

许栈提前很久就溜到姜晴遇的寝室换了衣服,兴高采烈地赶去参加了见面会,一直到十一点她从会场出来,整个人都还沉浸在这股见过“爱豆”的兴奋劲儿中,全程一直拉着姜晴遇念叨:“江洲太帅了,本人比镜头里还要好看一万倍!”

“啊,我死了!崽崽啊妈妈爱你!”

“他简直就是神仙啊,是我的命!他跟我握手的时候,我真的连心跳都停止了,我觉得我可以给他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赚钱娶江洲!”

……

不追星的姜晴遇对小迷妹的这种激动并不是很能感同身受,只是笑着应两声。后来发现,她根本不需要回应,许栈完全可以一个人絮絮叨叨自嗨。

刚刚散场,门口的出租车供不应求,两个人等了好半天也没能拦到车,最后还是打了网约车准备回去。

点开微信的时候,姜晴遇视线划过最上边空****的对话框。

下午发给唐宵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复。

也不知道他是在忙,还是看见了但是懒得回她。

她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过去,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倒是最近挂在微博热门话题上的网约车遇害事件推送了最新进展,她草草瞥了一眼,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回兜里。

车子一路疾驰,光影落在车窗上迅速后退。

因着生物钟规律,姜晴遇靠着椅背,没一会儿就起了睡意。

身边的许栈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跟司机闲聊,驾驶座上穿着背心的花臂哥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一眼,接着许栈的话,笑得却是一脸痞气:“明星有什么好看的?身无二两肉,哥一拳能抡飞十个……腹肌啊?就他们那点腹肌?妹妹你不如来摸摸我的!”说着还抬手脱了背心,直接光着上身,露出后背的大片纹身。

本着“可以侮辱自己,但绝不能诋毁爱豆”的精神,许栈自然要跟花臂哥口水大战十几个回合。

花臂哥讲起话来也不顾忌她们还未成年,兀自点了根烟,揉了把方向盘,话题也越跑越偏,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姜晴遇上车就开了导航,眼下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耳机里传来偏离路线的提示。她偏头看向窗外,已经是完全陌生的街道,不知道是因为路灯年久失修还是根本没有路灯,外面一片漆黑,连建筑物都看不太分明。再看看前边满是社会气的司机,联想到最近相继爆料出来的网约车事件,姜晴遇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偏偏许栈是个没心眼儿的,还梗着脖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对方胡扯,丝毫没有留意到姜晴遇的眼神暗示。

2

“您好,麻烦前边路口放我们下来吧。”

姜晴遇瞥见前边亮灯的24小时便利店,直接打断两个人的闲聊,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朋友来接了。”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捅了捅许栈的手肘。

许栈明显没明白过来,转过头一脸茫然:“谁?”

哪有什么谁,姜晴遇就是信口胡诌的,被许栈这么突然一问,她一噎。

司机也顺势吸了口烟,往后瞥了一眼嘴角带笑。

她心里一紧,正犹豫要怎么圆这个谎,手机很轻地振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她只瞥到前半截:刚刚在洗澡。

抬头对上许栈和司机看过来的视线,她顺口道:“唐宵。”

说完她硬着头皮点了语音通话过去,对方很快接通,没等唐宵开口,她报了个地名:“对,我现在在这儿,我刚让司机在路口停,就是这个便利店这边,你已经到了吗?行,你等下,我马上下车了。”

她一口气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心跳怦怦怦跳得剧烈,却强装淡定地对着许栈随口道:“唐宵已经到了,他刚好在附近的健身房,说跟我们一块回去。”

她还特意强调了下“健身”两个字,用余光看了司机一眼。

许栈对大佬一向敬畏,“哦”了一声,毫不怀疑,冲司机扬了扬手:“那你赶紧放我们下来吧!”

花臂哥笑了下,捻灭烟头,往后看了下,也没多说什么,依言将两个女生放在了便利店门口。车子却停在路边没走,花臂哥一直搭着车窗带着笑看着她们这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许栈捧着杯奶茶看了眼时间,问唐宵怎么还没来。

姜晴遇一边装模作样地等着根本不存在的“来接她们”的唐宵,一边用余光瞟着吹着口哨还等在门口的花臂哥,心下有些忐忑。

报警吧,又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家有不良企图;喊家长吧,三更半夜的,让他们知道她俩翘了晚自习过来追星还遇上黑心司机,回去非得被揍死。

姜晴遇思来想去,还是握着手机准备寻求外援。只不过,班里那些男生里,看上去有威慑力一点的,也就唐宵了。

她一咬牙,抓着手机往外走。

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没留神,一头撞进温热的胸膛,她本能地道歉往后退开,磕到台阶往后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被人眼疾手快地捏着手腕揽住:“走路不看路?”

头顶落下熟悉的声音,清冷平淡,无波无澜。

姜晴遇眼睛忽然一亮,抬眼间欣喜又惊诧:“唐宵?你怎么……”

“在附近有点事耽误了,”他平静地打断她,似乎在解释,“来晚了。”

跟在身后的常风也探出头笑嘻嘻地冲姜晴遇和许栈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眼外边的花臂哥,突然了解了情况。

晚上,常风因为电脑的事情跟老爹吵架,一气之下从家里跑出来,想到唐宵一个人住,就去投奔了老大。结果游戏玩到一半,他就看见洗完澡出来的老大接了个电话,二话不说便往外跑,以为出什么事了,也急匆匆地跟出来,没想到是姜晴遇和许栈。

“老大?”

他看着门外的花臂哥,冲唐宵使了个眼色。

——打算怎么弄啊?

唐宵侧身抬眸,睇向守在门外不远处的男人,皱了皱眉,神色冷淡,眼底的不悦不加任何掩饰。

花臂哥也捻灭烟头,走过来。

灯光下,少年的头发剃得很短,露出了硬挺的五官轮廓。他穿着件蓝白色的校服,拉链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袖子挽到小臂处,露出一截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腕,青筋可见,精壮有力。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唐宵个头极高,又冷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气压很低,威慑力十足,即便是站在花臂哥面前,气势也足够逼人,甚至显得比他还要有压迫感。

花臂哥又侧头往站在唐宵身后的姜晴遇身上瞥了一眼,再看看面前的少年,好像忽然懂了什么一样,嗤地笑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宵的肩膀:“行了,小兄弟,两个小朋友就安全交到你手里了!放心,老子才不跟你们这些小毛孩抢姑娘,别这么盯着我!”

“呵,西城路那边出了连环车祸,路不通我就绕了一圈。大半夜的,两个姑娘非要在半路下车,最近社会新闻上那么多破事儿,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人丢这儿不是?”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夹杂着几句粗口,不耐烦地解释了两句,轻哂一声,啐了口,然后转身上了车,又吹了个口哨,看着姜晴遇,笑了下,“小姑娘防御心还挺强!继续保持啊!”说完,一脚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看来这位花臂哥,也只是说话有些流里流气罢了。

姜晴遇因为误会了人家,还大半夜的折腾唐宵过来,有些赧然。

她悄悄去看唐宵,他脸上倒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只丢下一句“走了”,便拎起她的包抬脚先往外走。

她只好快步跟上。

夜色沉沉,这里几乎没有路灯,常风跟在身后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光线一晃一晃的,打在偶尔落下来的树叶上,混着几道零散的脚步声和常风的吐槽。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追星也就算了,还三更半夜跑出来,你不长脑子的啊许栈?”

许栈回嘴:“你才不长脑子,你懂什么!”

“行行行,我不懂,就你懂,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到时候看你那什么‘爱豆’能来救你不?”

“那也不用你管。”

“谁要管你了?我是怕班长被你拖累,祸害祖国的小花朵,少一个国家栋梁!”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起来,越发衬得前边两个人安静。

还是姜晴遇最先忍不住,往前小跑了两步,站在唐宵身边,偏过头去问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脚步略一停顿,掀起眼皮看她。

她也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拉链老老实实地拉到领口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修长白皙,瘦长的影子落在身后。她偏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喉结轻微滚动,好半天也没说一句话,绕开她径自往前走。

其实来的路上,他也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有点气她没安全意识,大半夜地往外跑,但现在见她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对上她的眼神,那些责备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姜晴遇没能让他开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轻轻叹了口气。

几个人很快打了出租车往回走。

姜晴遇要跟许栈回去睡一晚,几个人在路口处分别。临下车时,许栈还冲常风扮了个鬼脸,然后拽着姜晴遇拔腿就跑。

姜晴遇又回头看了看,走到一半,还是折返回来,跑到唐宵面前,决定把话说开:“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常风见状,跑过去逮许栈了,追逐声渐远。

四周空旷,昏暗的路灯下映着两道修长的身影。

夏末最高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深夜温度还是有些低,但唐宵像感觉不到一样,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精致瘦削的锁骨和喉结,抬眼看着姜晴遇却还是没说话。

他想到下午英语课上,他还没听完她说话扭头就走的事情。

脾气坏,成绩差,不讲道理,还没有礼貌。

按理来说,她不是应该气恼又失望,然后从此对他这种人避而远之吗?

更何况,她也说了不喜欢。

怎么还要耐着性子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他突然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傻。

见他半天不说话,姜晴遇绷不住了:“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她想到这两天的事情又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起账来:“贴吧那些事情是冲着你的吧?我完全是被牵连进来的,我是受害人好不好?

“我都没因为这个要跟你绝交,你怎么先使起性子了?

“唐宵你怎么别扭得像个小屁孩?

“我还给你买奶茶哄你了,你喝了我的奶茶还不领情?”

哄他?

唐宵有点想笑,又忍住,低着头把玩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没出声。

他承认,那天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时,是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失落,但也没太往心里去。最近跟她保持距离,也是因为怕她在意那些传言,其实也没到生气的地步,只是没想到她真的会想这么多。

还哄他?

他又低了低头,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深了些。

心情莫名好起来。

见唐宵还不说话,姜晴遇只好继续道:“我那天晚上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说不喜欢你,不是那个意思。”

唐宵看着她急着解释,觉得好玩,挑了挑眉:“嗯?”

“没有不喜欢你。”姜晴遇想说,没有因为传言就要厌恶和疏远他。但这话一出口,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有不喜欢我?”

唐宵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故意往前靠了点,俯身与她平齐,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溢出低沉的笑:“那就是喜欢我了?”

少年突然逼近,说话的温热气息近在咫尺。姜晴遇下意识就想后退,身后却被栏杆挡了个严严实实,退无可退,她抿了抿唇,脸颊一路红到耳根。

看姜晴遇面红耳赤的样子,唐宵也不逗她了,直起身子坦言道:“英语课没针对你,也没故意翘课,是体育老师让我参加篮球赛,已经跟英语老师打过招呼了。下午没回你消息,也是因为一直在忙球赛的事情,没顾得上给手机充电。抱歉,应该提前跟你好好说一声。”

姜晴遇才不在意这种小问题:“那你晚上……”怎么一下课就走?

“我晚上有跆拳道兼职,所以赶时间。”

“那作业呢?”也不抄了。

唐宵这次稍微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耳后,转头错开视线,没好意思跟她说其实是自己听了她的话,有偷偷在尝试自己做作业的事情,随口扯了个谎:“懒呗。”

姜晴遇狐疑地看着他,想要确认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但好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只好“哦”了一声。

“你不怕被八卦了?”唐宵转移话题。

“本来就没怕,我才不在意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自己没做的事情就要主动澄清,不然别人怎么知道?”她又回归刚刚的话题,正色道,“唐宵,你以后不要抄作业了,自己好好做好不好?”

已经在做了,但是收效甚微。

他不想承认,转过身抛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抬脚一踢,伴随着“咣当”一声响,瓶子稳稳掉进远处的绿色垃圾桶,他随口道:“我不会。”

“我教你啊。”她追过去,看着他的眼睛。

她语气认真,眼神澄澈透亮,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胡乱刮了下耳朵,把包挂到她手上,含混应道:“再说吧。不早了,你明天还上不上课?不睡觉啊?”

说着他率先往她要回去的方向迈开步子。

姜晴遇跟在他身后,试探道:“那……和好了?”

“没有。”

“为什么?”她又急又恼,“你不能不讲道……”

“本来也没跟你冷战。”

他轻笑了声,打断她的话,余光瞥见她诧异的眼神,他大步往前走了两步,眼底有笑意悄无声息地漾开。

心情真好。

3

期中考试近在眼前,班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以往沸腾的课间也安静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受气氛影响,大家都老实了很多,加上之前答应过姜晴遇要好好学习,原本成天惦记着吃喝玩乐的许栈也都收了心思。每次收到常风和胡一骏出去玩的邀约,她都给义正词严地拒绝掉了,转头还抓着姜晴遇补知识点。

不仅如此,她还三天两头给常风他们洗脑,口头禅就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就这样,在许栈的带动下,常风和胡一骏也都拎着书跟过去凑热闹,多多少少也能学一点进去。

几个人约好了晚自习结束后在食堂三楼补课。

姜晴遇把唐宵也带了过去,只不过他心思不在这上边,也不想跟这帮人挤在一起,每次跟过去就自己随便找个座位,然后趴下去开始睡觉。

“哎,你说老大是怎么想的啊?”

常风做题做到一半开始分神,看了眼正在睡觉的唐宵,抓着笔挠了挠头,转过去跟胡一骏嘀咕:“说是学习吧,他来了就睡觉,书都没翻开过一页!说是来睡觉吧?他一个走读生,早早回去躺**睡不是更舒服?”

他就想不明白了:“你说这大晚上的,他跟过来图个什么啊?”

“那谁知道呢?”胡一骏正抓耳挠腮地在跟一道几何填空题死磕,随口道,“大佬的想法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可能他觉得睡桌子比较有感觉?ABC-A1B1C1的体积……嘶!”

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抬头看见姜晴遇终于给许栈讲完题了,立马拎着卷子凑上去:“班长班长,你帮我看看这题!”

常风见这天聊不下去了,又看了看唐宵,摇了摇头,咬着笔尖凑过去跟许栈坐一起研究题目。

姜晴遇接过胡一骏的练习册扫了一眼题目,笑了:“你别想着一步就能套公式解题。”她用铅笔在几何体上点了两下,“你把A1C连接起来,再看看?”

胡一骏按照她说的连上去,豁然开朗:“把三棱柱分成三棱锥对不对?等底等高求体积!”

“对。”姜晴遇笑。

胡一骏感觉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特别有成就感,翻了页题:“等一下,等一下!还有这道,问棱AD上是否存在一点……哎!”

他话说到一半,扭头活动脖子,结果被旁边突然多出来的黝黑脑袋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弹出去,看清楚来人才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钱斌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名次所以想吓死我吗?”

“对……对不起!”钱斌扶了扶眼镜,明显也被胡一骏的反应吓了一大跳,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我……我也是来找班长问问题的。”

“你?”胡一骏气笑了,“大哥,你年级第二欸!你再看看我们,一帮学渣,好不容易良心发现找班长临时抱个佛脚,我说你这学霸级别的,就别来跟我们抢资源了好吗?”

“可是,”钱斌已经把练习册递到了姜晴遇面前,老实道,“我也有不会的。”

他顺便跟姜晴遇说:“这道物理题好像有点超纲,我想看看有没有能利用我们现有的知识解答的办法。”

胡一骏和常风、许栈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纷纷露出无奈又绝望的表情。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人家已经在研究超纲题目的简便方法了,而他们还在为基础题苦思冥想。

行吧。

胡一骏妥协了,默默地拎着书坐在旁边,等两位先解决完学神级别的问题。

唐宵被这动静吵醒,皱了皱眉,眼底还有明显的不耐烦,一抬头就看见多出来的钱斌,他正低着头在跟姜晴遇讨论着什么。

两个人靠得很近,胳膊肘时不时碰在一起,偏偏钱斌像没察觉到一样,还不停地往姜晴遇那边蹭过去,脑袋几乎要埋到她脖子根儿,看她的时候眼底有光芒。

唐宵记得钱斌。

就是那个在开学典礼上,直接呛那个女生说姜晴遇比她好看,还知道薛定谔和那麦什么斯的男生,哦对,密室逃脱的时候还想留下来英雄救美。

讲题就讲题,凑那么近干什么?

唐宵眯了眯眼睛,心里一阵不爽,然后随手扯了本练习册,看都没看就起身过去,一把将人从钱斌身边拉开。

姜晴遇刚看完题目,笔都还没拿到手上,身体重心后移,猝不及防被人拽得一个踉跄。她定了定神,稳住身形,转头看见脸色不怎么好的唐宵,有点莫名其妙。

“你干吗?”

唐宵顺势从旁边拖了把椅子放到姜晴遇屁股下边,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去,然后把手上的练习册放到她面前,随便指了道题:“我不会。”

钱斌看着唐宵指的那道困扰了他好久,刚刚才跟姜晴遇提到的题目,微微诧异,他顿了顿,抿了抿嘴角,小声道:“那道题,我也……”还没弄明白。

只不过撞上唐宵的眼神,后半句话他没敢再说出口,硬生生改成了:“我也觉得挺难的,那班长,你先跟唐……唐同学讲,我自己再研究一会儿。”

说完一声不吭地埋头做起题来。

旁边的常风和许栈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呆了,无声地进行眼神交流——

“老大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突然诈尸问起题了?”

“而且,看上去还是很难的那种。”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神人?上课一直闭眼睡觉,但是只要他一睁眼,老师就知道自己讲错了?”

“不会吧?我老大其实还是这种深藏不露的学神?”

“你们懂什么?真的学神都是低调而神秘的,一切皆有可能。”

……

周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姜晴遇并不受影响,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帮唐宵讲题目,遇到不太容易理解的步骤,就会停下来耐心问他:“这一步能明白吗?”

小姑娘讲话声音温柔,没有半点不耐烦,眼底蕴含着光。

因为两个人看一本习题册的缘故,距离也拉得特别近。

唐宵略一抬头,就看见她小巧精致的鼻头和说话时张合的蔷薇色唇瓣。

他喉结轻微滚动,心头有些麻酥酥的,她讲话的声音还在耳边,只不过他已经有点走神。

“听懂了吗?”她抓着笔,抬眼问他。

“嗯,”讲了这么多遍,他就是个傻子也听懂了,但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摇头否认,“没明白,你再讲一遍。”

她也不恼,好脾气地重复步骤。

不知道讲了几遍,唐宵才在她的注视下默默地成功算出了答案,然后把草稿纸推到她面前。

她一步一步检查完,比他还要开心:“唐宵你也太厉害了,做对了啊!”

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她通过讲题的过程也发现,其实唐宵的基础不差,而且记忆力特别好,反应很快,只是落下了进度,很多知识点理解得不够深入。如果真想提分的话,其实也不会特别难。

唐宵实在不明白花了一个晚上,勉勉强强就做了一道题,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但看到她眼里的笑意,心情也好起来一些。

至少,他这段时间私下里花的工夫,也不算一点成效都没有。

“那,”姜晴遇试探着劝他,“你明天继续跟着我过来?”

唐宵下意识地看了钱斌一眼,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然后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喂喂喂!几点了还不回去,都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啊?”

教导主任也就是老陈的声音突然炸出来,他手里的小喇叭质量不好,夹杂着吱吱啦啦的电流声,原本就粗哑的嗓音听上去更粗了:“某些男同学女同学啊,大晚上的不回寝室,呵呵,说是要来吃个宵夜,哪有那么饿,真把自己当猪啊?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表面上一副‘大家都是好同学,一起出来吃个饭’,啊?桌下就总想牵个小手什么的!”

有人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笑笑笑,就说你呢!”老陈晃了晃手里的小喇叭,周围一大拨人争相拥向楼梯口紧急撤退,“现在都知道跑了!看着脚下,注意安全!都给我把工夫用在学习上知道没?再让我抓到,你们就都回去自己跟家长交代吧!”

他做教导主任不是一两天了,对这种总试图在早恋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小兔崽子们了解得透透彻彻。

他拎着喇叭在三楼晃了半圈,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准备打道回府,结果一转头就瞄到柱子后边的角落里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两个人挤在一张桌子前,不知道在讲什么,头挨着头,距离拉得很近。

老陈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校霸和学霸的绝美爱情故事。

他关了小喇叭,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地绕过柱子,脑子里闪过一万种“得意弟子失足早恋怎么办”“如何明确而不失委婉地让学生意识到早恋的危害”“就早恋问题教育学生的一百种办法”之类的想法,又生怕伤到青春期少男少女们的自尊心,过去后尽可能温和地清了清嗓子,手指磕在桌子上:“班长啊——”

刚一开口,柱子另一边齐刷刷冒出来几颗脑袋。

常风、许栈他们刚讨论出题目的新解法,准备让钱斌帮忙看一眼,才抬头就撞上老陈一张表情复杂的脸,甚至还有一丝没来得及褪去的惊诧和尴尬。

几个人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欲言又止的老陈。

面面相觑。

老陈尽可能装作淡定地收回视线,再看向旁边的唐宵和姜晴遇,才留意到两个人中间的一堆教辅和试卷,还有零零散散的草稿纸。

实打实的计算痕迹还在上面。

什么早恋!

老陈为自己刚刚那点儿揣测惭愧了一下,老脸微微一红,好在皮肤黝黑也看不出来,他抵着下颌干咳了两声:“学习呢?”

其他人有些无语,不明显吗?

“呀!”常风习惯性插科打诨,嬉皮笑脸道,“好不容易偷偷奋发一次,还被您给抓了个正着,哎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千万别感动,千万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老陈冷哼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没事,”他转过头看向其他几个人,默默地压下了自己脑海里刚冒出的念头,又恢复一脸慈爱,目光在姜晴遇和唐宵身上停了一下,背着手道,“那什么,我就随便看看!学习很重要,但身体和安全更重要,这马上都要到门禁时间了,快回宿舍吧!还有唐宵你们几个走读生,也收拾收拾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路上注意安全!”说完看着他们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这才扭头离开。

多么用功的好孩子啊!

他转过身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一脸欣慰。

有生之年能看到唐宵主动学习,也算是对老头子能有个交代了!

老陈这么想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姜晴遇原本正想着趁这个机会跟唐宵提一提以后给他补课的事情,经过老陈这么一出,她突然又想到八卦的事情。如果她单独过来给他补课,难保八卦不会升级,到时候老陈又再误会的话,事情只会越闹越僵。

她整理好桌上的练习册,瞥到刚挪过来的钱斌,决定把他抓过来给唐宵补课。

“那你呢?”唐宵一脸不悦。

“我住宿啊!你们都是走读生,时间上更好配合一些。钱斌学习也很好的,辅导你绝对没问题。”

知道唐宵不太愿意,姜晴遇又补充道:“唐宵,你知道老陈刚刚过来本来是要干什么的吧?”

唐宵没说话了。

她的意思他也明白,如果他们两个人单独一起的话,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老陈再盯上,往早恋这方面想。

钱斌当然也不太乐意,他怕给大佬补课补到一半,一不留神哪句话谈崩了,分分钟被抹脖子。再说了,他更想跟姜晴遇讨论高难度的题目。

只不过没等他拒绝,大佬发话了。

“行。”唐宵收回视线,看向钱斌,想到钱斌和姜晴遇头挨着头讨论题目的场景,心里一阵不爽。与其让这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缠着姜晴遇,倒不如他先抓钱斌给自己补课。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以后,麻烦钱同学帮我补课了。”

姜晴遇又补上一句:“以后请你吃饭。”

“我……”钱斌吞了吞唾沫,迫于大佬的**威,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看了看姜晴遇,小声应下来,“好。”

4

在一众人临时抱佛脚的紧张忐忑中,期中考试总算画上句号。

出了考场,姜晴遇直奔唐宵那边,见他出来,把手里的果汁递过去,笑着问他:“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谈不上好不好,毕竟落下的基础不是三五天就能补回来的。

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

钱斌先松了一口气。

许栈和常风分在一个考场,出了教室遇上胡一骏,三个人一起说说笑笑走过来。

“不是我吹牛,我跟你们说,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次至少能前进一百个名次!”胡一骏满面春风,兴奋得手舞足蹈,“指不定我老爹一高兴,就能给我生活费提个档次!班长,到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功臣,我请你吃饭啊!”

“胡一骏你在学霸面前说这话,能要点脸不?”常风照着他脑袋甩了一巴掌,看见唐宵,立马冲上去,“老大!”

胡一骏对他这种前后大反转的态度相当不满,抱臂“啧”了两声,冲许栈扬了扬下巴:“看见没?我有时候都怀疑唐宵才是常风的真爱!”

得到了许栈的一记白眼。

为了阅卷,也算是给大家放松放松心情,学校决定考试后放一天假。

许栈老实了小半个月,终于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说是为了嘉奖自己这些天的奋斗,今天晚上要出去放纵一把。

常风之前的小游戏刚刚卖出去,还了上次借唐宵的钱以后,小金库还存下不少,这会儿跟许栈一拍即合,大手一挥说要请客。

几个人商量了下,最后还是听从许栈的提议,吃完饭一起去了附近的KTV。

正值晚上黄金时段,KTV生意火爆,隔着走廊都听得到各个包厢里传来的鬼哭狼嚎声。

万能小曲库兼高音扛把子许栈在这里找回了自己的主场,拎着麦克风就是一通狂吼,与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偏偏常风相当给面子地摇旗助威,时不时还点一点系统自带的鼓掌音效。

嘈杂又傻缺。

然后许栈还很配合地模仿当红歌星比画手势,仿佛身处万人演唱会的舞台中央。

胡一骏只唱了一首歌,就觉得自己因为不够沙雕而跟这两人格格不入,默默地缩回了角落里,抓着钱斌玩飞行棋,时不时瞥一眼这两个满包厢撒欢儿的疯子,摇头感叹一句“中二少年欢乐多”。

这还不够,唱到最嗨的时候,许栈还开了瓶KTV周年庆活动送的小白酒,伸着手臂要跟“大家”举杯欢庆。

还没喝到嘴里,常风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手里的杯子抢过来放到旁边:“哎,差不多可以了啊!小毛孩喝什么酒!”说完顺手递给她一杯橙汁,“来来来,喝这个也不影响您‘许歌后’的气场!”

许栈正在劲头上,被扫了兴致,瘪了瘪嘴还有点不太乐意,小声咕哝了一句“没成年怎么了”,但也仅限于这样,没敢真的折腾。

姜晴遇肚子不太舒服,去卫生间排了好久的队,刚推门进来就看见“许歌后”丢下麦克风正跟常风在说着什么,她笑着打趣了句“‘许歌后’中场休息了吗”,转过头又去找唐宵。

他坐在最里面的单人沙发上,略微低着头,大概正在跟什么人聊天。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亮投在他脸上,映出少年冷硬的五官线条。

他表情淡淡的,眉心微皱,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姜晴遇以为唐宵是因为考试没考好的事情烦心,顺手就从桌上抓起两个杯子,绕过胡一骏和钱斌,从沙发间的空当中挤过去,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他,另一杯自己先仰头灌了大半:“唐宵——”

话一出口,就看见唐宵突然睁了睁眼睛,朝她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姜晴遇也意识到嘴里的味道不太对,**顺着喉咙火辣辣地一路烫到胃里。

唐宵还保持着刚站起来伸手要去夺她杯子的动作,脸色不怎么好看。

空气安静了三秒。

还是胡一骏先打破沉默:“壮士啊,班长!”

他看着唐宵拦都来不及拦,姜晴遇就端着许栈刚刚放在桌上的那杯酒一口闷了。

果然学霸在各方面都是拔尖的啊。

许栈和常风正打闹,闻声也回过头来,一脸担忧:“晴遇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想自己试试的,顺手就放那儿了。”

“没事。”姜晴遇抿了抿唇,冲她笑了笑。

事实上,她现在感觉从胃里到嗓子眼儿都烫得厉害,口腔里也辣得要紧,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不难受吗?”唐宵站起来打断还在逞强的姜晴遇,“还有心思安抚别人?”

他脸上的不悦情绪还没散去,这会儿突然出声,看上去有点骇人,许栈往后退了两步。

“老大……”常风出声。

“我先送她回去。”

唐宵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丢下这句话后就顺势将人拽过来往门口走。映着昏暗的灯光,还能看见女孩子从脸颊到耳尖一路往下,甚至连脖颈处都是一片绯红。

胡一骏、常风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耸了耸肩,并未跟出去。

夜里有风,十一月中旬气温已经降下来了。

姜晴遇刚误打误撞灌了一杯酒下去,脑袋有些发晕,这会儿被冷风一激,浑身上下又冷又热。

唐宵回过头,把手里的校服丢她脑袋上。

姜晴遇也没客气,接过来就裹在身上。她往前小跑了两步,脚下有点踉跄,唐宵眼疾手快地伸手,她才抓着他的手腕没摔下去,嘴上还在安慰他:“没考好就没考好,不要紧,现在才高二,你底子不差,以后肯定赶得上去。”

唐宵气笑了,盯着她红彤彤的脸颊:“所以,你急火攻心地先给自己闷了一杯酒下去?”

“我这不是,没注意嘛。”姜晴遇小声地解释,“谁知道你们还开了酒。”

唐宵没接话。

到了小区楼下,他没急着让她上去:“你坐这儿等我。”

然后他扭头去便利店买了醒酒饮料和水,拿过来看着她喝下去:“散散酒气,不然等会儿上去,你爸妈闻出来了揍你。”

揍她倒不至于,只不过姜晴遇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就顺从地坐下来。

已经挺晚了,小区里没什么人经过,只偶尔传来不知道哪家小孩子的啼哭声,混杂着大人的诱哄和呵斥,还有小狗叫的声音。

姜晴遇坐在花坛边上,脑袋还有点发胀,抬头看了看唐宵。他就站在她旁边,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望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难受?”

“还行。”姜晴遇嚼着他递过来的棒棒糖,晃了晃手里的醒酒饮料,纯粹想帮他转移下注意力,没话找话,“唐大佬,看你这轻车熟路又很有经验的样子,以前经常喝酒啊?”

唐宵看着她手里的醒酒饮料:“姜晴遇……”

“嗯?”

他动了动嘴角,到底没说话,转过头错开视线,在她旁边坐下来。

时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

徐曼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经常喝酒,但从来不会当着他的面。每次喝多了回来又怕老爷子担心,她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楼下坐到很晚,把酒气散掉,人清醒一些后,才嚼巴几颗糖上楼洗漱。

再后来,他稍微大一些,懂事了,经常帮她去楼下药店买醒酒药,然后两个人一起在楼下坐坐,听她讲很多以前的事情。

也有很多她实在扛不下去的时候,躲在外面喝得烂醉,谁也认不出,只一遍一遍打那个号码,到了最后就是缩着肩膀哭。

他那时候年纪小,又只听她讲过那些好的事情,所以也不太能理解她的处境。

他长大后再回想起来,那么多年里,她表面上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不在意流言蜚语,同人说说笑笑。但其实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也就只是喝多酒跟他讲起从前那些温情,只有那时她心里才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快乐的吧。

也是靠那么一点回忆,固执地撑了那么久。

她不肯承认。

但是其实她临死的时候,都还在等那个人。

只是人心不比人心,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的。

他想到还在老家那边的兄弟刚刚给他发的微信消息,说是唐继灏在打听徐曼墓地的事情。

人都死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想起来去看看了?

自从上次他跟冯蔚放了狠话以后,也不知道冯蔚回去怎么跟唐继灏说的,这段时间他们还真是安分了不少,至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用强硬手段。

他知道唐继灏没这么容易放弃,但也没想到,唐继灏以前拗深情人设哄得徐曼死心塌地,现在换个手段,开始故技重施拗念旧慈父人设?

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唐宵垂眸扯了扯嘴角,沉默好久,也没说这些。

他从花坛上跳下来,揉了揉姜晴遇的脑袋:“行了没事,你上去吧,早点睡觉。”

姜晴遇等了半天,准备倾听校霸述说心事,连安慰的话都已经酝酿半天了,结果就等到他一通沉默,还薅狗毛似的揉了把她的头发。

“放心,”唐宵以为她还惦记考试的事情,懒懒散散地补了一句,“我没在意考试,班长。”

行吧。

姜晴遇也没再追问,三两下把嘴里那点糖嘎巴嘎巴嚼完咽下去,把包装袋丢到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忍住想抱一抱他的冲动,一步三回头:“那晚安?”

“晚安。”他笑了笑,冲她挥手。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没什么好沉浸其中跳不出来的,不值当。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转角处,低头摸了摸耳朵,转身往回走,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5

老姜和老赵没发现姜晴遇喝酒的事儿,倒是她酒精上头,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做。

睡眠太好的后果就是她沉迷于与被窝的恋爱,第二天一早睡过了头。

老姜为了帮她赶时间,还特意爬起来开车送她去学校。

不幸的是,还是迟到了。

她冲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物理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老头子很明显已经发完了一通脾气,这会儿正一边发卷子一边挨个训斥。

“谢嘉!59分!考得挺好啊,是怕多一分累死老师还是咋的?”

“王晨辰,71分,哎,你看看你错的这地方,上次3+2你给我算出来个9,这次算出来个6?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进步了?总算离正确答案近一点了?”

“郑勤,78分,哎,我说过画图要用尺子!你怎么对自己那么有自信呢?画出来这直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什么小儿麻痹还是癫痫呢?就这技术还敢给我徒手上?没尺子啊?可怜的,要不要去对面银行贷个款去买一把?”

……

物理老头子姓尤,出了名的毒舌难搞,姜晴遇缩在教室门口听他训了半天,才弱弱地敲了敲门:“报告——”

“来得挺早啊?”老尤往门口瞥了一眼,继续发试卷,翻到她的试卷,拎起来前前后后扫了一眼,没挑出问题,才冷哼一声,“快进来坐下吧,还站门口是等着我用轿子抬你啊?”

姜晴遇悄咪咪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接过卷子回到座位上。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老尤往下瞪了一眼:“把你们的练习册拿出来,翻到第四单元,我要抽查课后习题完成情况。一个个的,考这么点分数还有心思在这儿发呆?”

姜晴遇刚回到座位上,为躲过一劫庆幸,结果翻开书包才想起来练习册在寝室放着,她早上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根本就没带书,于是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这么提了起来。

她正祈祷老尤不要抽查到她,“哗啦”一声,练习册从天而降掉到她桌子上。

她下意识回头,唐宵正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冲她扬了扬下巴:“抄你的。”

翻译下来就是——

放心,抄的你的,答案都是对的,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姜晴遇头都还没来得及转回去,讲台上老尤“咣当”一声把黑板擦丢过来。好在唐宵反应快,侧了侧头,黑板擦堪堪擦着他的耳垂掉到地上,在他鬓角处留下一抹白色的粉笔灰。

老尤看唐宵不爽已经很久了,也没少找事,他已经习惯了,换了个姿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唐宵!”

老尤从讲台上走下来,拎起姜晴遇桌上的练习册,翻了下没找到名字,也不太好说,索性直接一把摔到地上,呵呵笑了一声,冷嘲热讽:“自己考试都是抄的,还有脸英雄救美?啊?”

这话一出,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唐宵身上。

校霸凶是凶了点,大家都知道,但这段时间以来,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已经渐渐对他放下了那么点看法。

现在被老尤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提了起来。

毕竟,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但作弊就是人品问题了。

而且,作弊还考了那么点儿分,这真是……

“姜晴遇,人家物理满分,”老尤冷笑道,“唐宵,你数理化加起来没比人家单科成绩高出多少,你到底哪来的底气给人家丢练习册?也不怕你那错误答案误导了人家?”

唐宵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话都没多说一句。

但这话也太打击人了,姜晴遇看不下去,刚想开口。

“这次物理考试,最后一道题,全年级只有三个人做对,”老尤低头敲了敲唐宵桌上的卷子,笑了,“姜晴遇、钱斌,还有你唐宵,哎你怎么就这么能耐呢?一个连套用安培力矩公式的题目都能做错,怎么反倒最后一道难度最高的题目做对了?天才啊?”

“我说,有些人啊,”老尤嗤笑一声,背过手,“对自己的能力要有认知,抄还专挑难题抄,选择题都能蒙错的人,压轴题却写得一清二楚,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

姜晴遇看唐宵一言不发,替他着急,偏偏老尤还在继续说:“我——”

“老师。”

老尤话说到一半,唐宵突然起身打断他,然后不急不缓地俯身,把掉在地上的练习册捡起来,垂眸同他对视,半晌,语气冷硬,一字一顿:“我没抄。”

他个子很高,站起来直接压过老尤一个头,冷着脸的时候气场也极强。

老尤没料想唐宵会突然反驳,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到了嘴边的训斥话突然忘了,卡壳了半天,才气恼地涨红脸,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气氛剑拔弩张。

教室里寂静一片,没有人敢出声。

只有姜晴遇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担心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不懂得为自己澄清,然后被老尤这一通嘲讽打击掉好不容易捡起来的那点积极性。

“嘴硬!”老尤本来对这个刺儿头转校生就没什么好印象,见他这么个态度反驳,这会儿脾气更甚,“实话告诉你,最后一道大题超纲了,整个年级都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没抄?你以为你嘴硬就能……”

“老师,他没抄,我做证。”姜晴遇举手,从座位上站起来。

老尤没想到自己的得意弟子也要掺和一脚,气得眉头直跳:“你能做什么证,跟你没关系,坐下!”

“那道题我给他讲过。”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人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唐宵成绩不好是事实,班长这样维护就有点太明显了吧。

“再说,”姜晴遇听到大家的议论,没往心里去,只看着老尤,“您也说了,全年级只有我跟钱斌做出来了这道题。您也知道,我们都在第一考场,唐宵在第六考场,他能抄谁的?”

老尤一噎。

“考试前复习的时候,我们无意中在练习册的拓展题里看到过原题,我当时花了一个晚上就只给唐宵讲明白了这一道题。重复了那么多遍,就算是背,也能把答案记下来了。”她又补上一句,“不信的话,您可以翻开练习册看看,说不定草稿纸还夹在里面。”

钱斌也缩在角落里举了举手,站起来小声道:“班……班长没撒谎,当时我也在,那道题我也见过。”

他这么一说,常风和许栈、胡一骏也都站起来做证。

“老尤……呃,尤老师啊,”常风从座位上站起来,挠了挠头,嬉皮笑脸,“您不能因为自己是老师,听过我老大的几句传闻,就对学生有偏见,冤枉人家不是?我跟您说,不是我吹捧,我老大最近可用功了。您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人家那些努力全抹杀了,这多伤人啊是不是?”

“对啊!”胡一骏附和,又有些害怕老尤,只好小声嘀咕,“我们都还是祖国的小花朵呢,这幼小的心灵可经不起您这么摧残啊!”

下面有人低声笑起来。

老尤气得脸色发青,但是也确实拿不出唐宵作弊的证据,再加上最钟爱的弟子姜晴遇也掺和了进来,他说不出什么狠话,只狠狠地剜了眼常风和胡一骏:“你们……”

“哎,得嘞!”他话没说完,常风和胡一骏就很懂地异口同声接道,“写1000字检讨!我们知道知道!”

老尤气得够呛,但到底也没再追究,气鼓鼓地背过手大步走向讲台,重重地拍了把桌子:“上课!”

晚自习结束。

一帮人从教室冲出去,胡一骏仍在为今天在老尤面前打了场胜仗嘚瑟,摸了摸下巴,伸着食指和拇指比了个特中二的动作:“我今天是不是特帅?”

许栈翻了个白眼,反驳道:“还不是常风说了以后你才说的!”

“那你怎么不说是钱斌先说的呢!”胡一骏不服气。

“那还是我们晴遇先说的呢!”许栈再怼回去,说完又悄咪咪地看了眼唐宵。

唐宵拎着书包走在最后面,闻声抬眼看了看姜晴遇,又看向旁边低头专心走路的钱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啊?”得到大佬的感谢,钱斌有些受宠若惊,吞了吞口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推推眼镜,磕磕巴巴,“不……不用谢,我只是说……说了实话,班长也知道的。”

“对啊!”姜晴遇回过头来,凑到唐宵跟前,仰着脸笑嘻嘻,“你怎么不谢谢我?”

小姑娘踮着脚倒退着走,素白的笑脸近在咫尺,一双杏眼水亮透彻,眼尾微微上扬,笑容明亮。

唐宵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攥住她的手腕,防着她摔倒。

“怎么谢你?”他一开口语气却染了淡淡的笑意,“以身相许够不够?”

姜晴遇耳尖一烫,好在有头发掩着,看不太出来。她往后退开,眼底笑意不减:“可以啊,那以后每天晚上都跟我去补课。”

“不行。”他松开她的手腕,在她疑问的眼神中轻轻勾了勾嘴角,扬了扬手里的背包,“我晚上还要去给小朋友上跆拳道的课。”

她还想说什么,又收住,只一双眼睛里盛满细碎的笑意。

前边许栈、常风他们还在嘻嘻哈哈地讨论要不要继续去补课的事情,许栈全身心都在拒绝,说是考试刚过,得放松放松,常风立马附和。

钱斌还想去游说胡一骏,被他一个箭步躲开:“别拉我啊,我也不去,我也要放松放松!”

嬉嬉闹闹的背景音远去。

姜晴遇跟唐宵走在最后,下了楼梯,两个人就要分开。临走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拽了他一把:“唐宵!”

“嗯?”他回头,觉得校服衣兜里一重,她的手很快退了出去,眼睛亮晶晶的,“奖励你的,做对了这么难的题目,你很厉害,还有……”

她仰头看着他:“学会了主动去澄清没做过的事情。”

大概是她的笑容太具感染力,唐宵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被戳了一下,不疼,只是痒酥酥的。

一路上,唐宵的心情都特别好。

连带着去上跆拳道课的时候,他的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有个一直特别怕他的小朋友察觉到他今天不那么吓人了,小心翼翼地往他怀里蹭,话说到一半,眼尖地看见教练哥哥刚换下来的校服衣兜里掉出来一个芒果布丁。

小家伙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哥哥,我有点……口渴。”

唐宵头也不抬地指向饮水机:“自己去喝水。”

小家伙壮着胆子去摸他的衣兜:“我……我能吃你的芒果布丁吗?”

唐宵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衣服里的东西,才想起来姜晴遇才给他塞过东西,一把捞过来放在手心里,嘴角上扬。

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看到了希望,馋兮兮地盯着他。

然后就看见这个一米八的大哥哥当着他的面,撕掉了包装,一口塞进嘴里,微笑着:“不能!”

小家伙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