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窗外的雨水声很大，溅落在地上带起一连串的水花，远远看着跟排排坐的小瀑布似的，乔一柠正拿着毛笔抄写《岳阳楼记》，但雨水声困扰在耳边，她总是无法静下心。
乔一柠放下毛笔，不耐烦道：“我不想写了。”
路决坐在沙发上闻言放下书，这已经是乔一柠第三次撂笔了。
“怎么又不写了？”
乔一柠打定主意不再动笔，从地毯上站起来，直接窝到路决怀里。
“你看，本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都决定好出去庆祝了，都怪这场雨，害我没事在家里练字。”
路决的视线落在桌上的宣纸上：“你这字……”
乔一柠熟练地抬起头，亲了他一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路老师，我这字，怎么了？”
路决看着她使劲卖乖的脸，终是没辙：“没事，挺好的。”
乔一柠立马就开心了：“你可别得罪我，我一生气就把你头给剃了。”
前阵子，乔一柠和路决出门去玩，正好赶上那个地方在举行“玫瑰节”，满大街到处是手捧玫瑰的路人，偶尔遇见心仪的，就会将手上的玫瑰送给对方。
而就在乔一柠去上厕所的短短几分钟里，路决就收了三朵玫瑰。
乔一柠气了一路，还琢磨着要给路决剃个寸头，让他不能再招蜂引蝶。但她转念一想，路决的五官说不定剃寸头也好看，她顿时更气了，但嘴上依旧嚷嚷着要买电推剪。
“你这脸太招人喜欢了，但她们那是肤浅！她们只爱你的脸，我不是。”
乔一柠的一腔“彩虹屁”还没开始，路决就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
路决平静地翻着书：“购物广场，十七楼，你说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答应和我试试，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乔一柠心口中了一箭，不服气道：“那你当时不也拿协议哄我，说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净身出户，事实上又在后面偷偷加了一条，不允许单方面提出离婚。你说说你，你太狡诈了，你知道我喜欢钱，就给我设套。”
路决目光落在书上，但伸出了左手，一下一下地整理乔一柠落在肩上的头发。
“你不也没吃亏。”
乔一柠想了想，又开心了几分：“这倒也是。”
路决在看书，乔一柠不好一直烦他，就跑进房间里和钟怡遥打视频电话，但谁知道钟怡遥正和江耐在一块吃火锅，空不出手一直拿着手机视频。
乔一柠立马就怒了，跑下床就喊：“路老师，钟怡遥和江耐在吃火锅！”
她跟打小报告似的，一脸义愤填膺：“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能吃火锅呢！是中药不好喝吗，是嫌身体太好吗？是……”
路决再次放下书，单刀直入：“去点火锅外卖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一柠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过来，笑得一脸讨好，“但是，如果是你想吃，那我就只能陪你吃了！”
路决：“是……是我想吃。”
“那我去点了！”
乔一柠不仅点了火锅，还买了一个小蛋糕。
窗外的雨仍旧下得很猛，雨滴敲打落地窗的声音清脆又密集，原本室内只开着中间的水晶灯，但乔一柠嫌暗，将四周的小筒灯通通按亮了。
“我以前生日，就算不吃长寿面，也一定要吃蛋糕许愿的，这是个仪式，只有这样生日愿望才能实现。”乔一柠拿过一旁的薄毛毯将自己和路决都围了起来，“所以，一会儿吃完饭，要点蜡烛许愿啊。”
路决揽着乔一柠的肩膀，将手中的书往她旁边移了移：“好。”
乔一柠其实不爱看书，但因着路决的原因，倒是比以前多看了一些书。而路决也会常常配合她玩游戏，她偶尔戏瘾一来，吃个草莓都能假装吃了毒药，然后自己倒在沙发上，边假装吐血，边留遗言。
路决坐在一边看着她演，偶尔还会搭几句词。等她示意自己就要断气，路决就会从抽屉里拆一包彩虹糖，往她嘴边塞进一颗，佯装是解药。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念词：“不会死的，你不要死，死了吃不了火锅。”
乔一柠无论重来多少回，都会被路决的表情逗笑。
她还记得有一次，他们一起玩真心话，卡片里问，你最开心的一件事。
路决说，他最开心的事，是娶了少年时暗恋的女孩。
乔一柠顺着说，她最开心的事，是她的老公，竟是她十七岁时心动的少年。
兜兜转转，他们竟成了双向暗恋。
乔一柠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
路决一顿，手指落在她脸上戳了戳：“书里主人公的妈妈都要死了，你竟然在笑。”
“我不是，我是突然想到别的了。”
乔一柠拿脑袋蹭了蹭路决的胸口，心里像被“妈妈”二字戳了戳，她迟疑了一会儿，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
路决的心猛地跳了两下，乔一柠之前一直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我都喜欢，但你不是嫌弃小孩子烦吗？”
“那天电视里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孩儿在玩游戏，你都看出神了……当然，我自己也喜欢。”乔一柠的手指卷着路决卫衣上的绳子，有些担心，“但你会不会因为小孩儿，就不喜欢我了？”
路决伸手捏她的脸：“我只会因此更喜欢你，毕竟当妈妈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但是，如果宝宝问你，是不是天下第一喜欢他，你怎么回答？”
“我很抱歉，但我只能天下第二喜欢他。”
“宝宝难过怎么办？”
“起码你不会难过。”
乔一柠心里止不住地发软，这男人太“会”了！他哪是不锈钢直男啊，他是爱情九段选手！
乔一柠再次被甜言蜜语折服。她闭上眼睛，耳边除了雨声，还有路决的呼吸声，这让她很安心，甚至有些睡意昏沉。
片刻之后，她凑近路决，依旧闭着眼，声音却小得像在说很重要的秘密。
“你知道吧，你是我的灯，因为借着你的光，我才能继续往前走。”
路决将落在她肩膀处的毯子盖好，等怀里人的呼吸声平稳后，才无声回应。
那你是灯光熄灭后，落我一身的月光。
乔一柠醒来时，路决正好在摆弄火锅。乔一柠跑过去就想上手拿酥肉吃，被路决扫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去洗手。
吃完火锅之后，乔一柠将蛋糕拿出来，为路决插好蜡烛，又从房里拿了相机，说是要录像留念。
这会儿正好是傍晚，但因着雨天，云层漆黑，从窗外漫进来的光线很浅，乔一柠将室内的灯关了之后，就只剩蛋糕上微亮的烛火。
乔一柠拿着相机说了一通开场白，最后才在路决对面坐下，将镜头对着他，催他许愿，但视频里全是她的声音。
镜头里的路决微低着头许愿，暖光落在他周身，在眼底落下一小块阴影，温柔得像一幅水墨画。
乔一柠看着镜头里的路决，压低声音凑到相机前说话。
“我要把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提前许了。
“我希望路老师，健康平安。
“我希望他开心快乐。
“我希望他顺风顺水。”
乔一柠一顿，声音更小了：“我希望他永远爱我。”
镜头里的路决，突然睁开眼，抬起头。
他的目光掠过镜头，带着满室的光落在乔一柠眼睛里。
路决：“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