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薛蜜走后林鹿初瘫倒在沙发里发呆。

她其实没有很反感薛蜜,比起鹿姝尔她可能更愿意跟她打交道。

只是一个年轻女人跟着有家室的男人,总归是不被社会所接受的。

更别说连林志国自己都并不是那么接受她了。

她只是觉得薛蜜可怜而已。

她自己一个人在海城生活,还只是在学校这样的地方,不愁吃不愁穿,都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薛蜜一个人被扔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林志国没有给她多少钱,年纪轻又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挣钱的能力。

她遇到薛蜜的时候,薛蜜还被人讨债,脸上青红几块,一看就知道在这边过得不好。

薛蜜十八岁的时候就跟着林志国了,跟了他五年。

最后却也只落得一个打掉孩子,被送走他乡的下场。

罪魁祸首却还不管不顾。

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不被爱的人,都可怜。

不仅是薛蜜,她也一样。

因为失眠,如果第二天不上课,林鹿初基本晚上不会再进房间睡觉。

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林鹿初去了影音室看电影。

以为自己是看电影,但电影没播多久林鹿初就开始发呆出神。

电影播放结束后,又转回自动播放,周而复始循环——

沙发上忽然多了一个人。

林鹿初看过去,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看起来很开心,心情很愉悦,因为她的眉眼和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鹿初’也看向她。

两个人沉默望着彼此,‘林鹿初’先开口。

她笑着,温柔笑着,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不要再坚持了。”

想到下午在学校的时候,想到论坛上的那些言论。

那些言语化作千万支利箭,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将她刺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而躲在言语背后的人,被黑暗笼罩,将自己的身躯很好的藏在无尽的黑暗中。

叫她无处追寻,无法揪出究竟是谁在作恶。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林鹿初痛苦的闭上眼睛,觉得头痛欲裂,双手用力摁压住自己的太阳穴,许久后才缓解痛楚。

再睁开眼,‘林鹿初’不见了,偌大的影音室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屏幕上,是已经不知道自动播放第几轮的电影。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边,将把房间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拉开,一点点的晨曦微光映在她脸上。

周围亮起灯的住户只有寥寥几家,墙上的针指着凌晨四点,林鹿初一手抓着窗帘,看着在一片灰倦中亮起的稀疏鹅黄色暖灯。

他们应该很辛苦吧。

充足而辛苦,她想。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林鹿初才回**补觉不到四个小时。

动作迟缓的摸到手机,划开接听键,鼻音很重的“喂?”了一声。

那头是流云彩透着疲倦却欢快的声音,“初初你还在睡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早给你的打电话的。”

林鹿初翻了个身,眼睛睁不开,困倦的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事,就是今天我想去你家玩,你能把你家地址告诉我吗?”流云彩语速极快,语气还带着小心翼翼。

“当然。”林鹿初没想过要拒绝流云彩,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挂断电话后不到一分钟,流云彩就看到那个纯白色头像发来的精确到门牌号的详细地址。

她正准备告诉晏溪行,还没来得及退出,对话框又出现一条信息:

【这是我家的密码,你到了就直接进来吧。】

流云彩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初初就这样把自己门的密码告诉她了,是不是太过于信任她了?

她是和晏溪行一起到林鹿初家的,去之前还在超市买了许多水果零食。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林鹿初家门前,犹豫了几分钟,流云彩还是摁下了密码。

林鹿初确实还没有起床。

流云彩只是往里走了几步就顿住了脚,目光所到之处,都是青灰色的地毯,她还穿着在外面踩过的鞋,这要是踩上了地毯,估计就洗不干净了。

晏溪行沉默打量着林鹿初家里的陈设与装潢,很常见的三室两厅,能见到的颜色只有黑白灰三种,过于清冷,没有什么人情味。

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就算是好心情也迟早被消耗殆尽。

他还在观察,流云彩已经扫了一圈,艳羡开口:“哇,初初家的风格我好喜欢,简洁大气。”

比起她家里处处充斥着暴发户气息的金碧辉煌感,初初家干净太多了。

流云彩看着玄关处一个小小的鞋架,上面只有林鹿初一个人的鞋子整齐摆放着。

不相信的拉开了完全是做摆设的鞋柜,里面空无一物,散发出一股许久没人使用过的陈旧味道,刺得她直皱眉。

“初初不会是一个人住吧?”流云彩关上鞋柜,直起身后转身问晏溪行。

晏溪行没回答,只是眼神轻轻掠过那个小鞋架,上面孤孤单单的摆着几双帆布鞋和板鞋。

和孤零零的林鹿初一样。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响,流云彩率先脱了鞋,“咱们干站在门口也怪怪的,还是把这些东西先找个地方放起来吧。”

流云彩把零食都放到了茶几上,留了一些水果在桌上,另外一些放进冰箱。

打开冰箱门的一霎那,她着实惊住了。

比晏溪行还高的冰箱里满满的只有啤酒,其他连纯净水,水果或是食材都没有。

“她在家里到底吃不吃东西啊?”

晏溪行走过来看了一眼,拿出很多啤酒放到桌上,腾出来的空地,很快被水果和各种各样的食材装满。

连冷冻区都没放过。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两个被捏瘪的啤酒易拉罐横躺在黑色的塑料袋上。

除此之外,肉眼再看不到其他的生活垃圾。

林鹿初醒来的时候闻到家里有种别样的味道,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发现已经十二点了。

这一觉睡得还挺久的,云彩应该已经到了吧。

一拉开门,饭菜的香气就铺面而来,听到厨房的声响,抬脚就往厨房走去。

没想到云彩还会做饭。

但才刚走到一半,客厅茶几旁,坐在地毯上的女孩挥手和她打招呼。

双眼眯成月牙状:“你起来啦。”

流云彩在这里,那厨房的是谁?

还没张口问,厨房的声响停住,几秒后晏溪行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顿了顿,还是没有问出口。

晏溪行身上围着围裙,虽然突兀却莫名有种气质相符的感觉。

他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将装好菜的菜盘放到餐桌上,开口,语气淡淡的:“怎么了?”

“你还会会做饭呐。”林鹿初看到桌上的四菜一汤,带着一些羡慕。

家里虽然什么工具都有,但她不会做饭,所以她家里从来没有开过火。

没想到第一次开火,是晏溪行下厨。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神在指引些什么。

一顿饭三个人都吃得很开心。

流云彩觉得能和林鹿初一起吃家常菜,是很难得的机会。

晏溪行觉得能让林鹿初吃自己做的菜,还是坐在家里的饭桌上和她一起吃饭,很是难得。

林鹿初觉得,能吃到晏溪行做的菜,能和她们在家庭餐桌上吃一顿家常饭,是很难得的事情。

也是很难忘的事情。

“冰箱里的酒我拿了一点出来,未成年还是少喝一点酒吧。”

饭后晏溪行负责洗碗,把厨房和餐厅都收拾妥当之后,才走到沙发区域和林鹿初说话。

林鹿初正和流云彩一起跪坐在地毯上,身上还穿着睡觉穿的睡裙,听到晏溪行说话,此刻正微微仰头望着他,眼神无辜又茫然。

‘咕咚’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咽下一口口水。耳根倏然发热变红。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能沿着裙边看到大腿上半部分白皙又嫩滑的区域。

这大概是她除了合唱比赛那天以外,衣服遮挡皮肤最少的一次。

晏溪行微微侧开脸,不敢再看林鹿初。

“我在家里喝,上学的时候我是不喝的。”

林鹿初没发现晏溪行的异样,只是强调自己在家喝,并不算违反校规。

听到晏溪行要拿走她的酒,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微微起身,半跪在地上,眉眼处都沾染上几分焦急。

流云彩还愣在一边,林鹿初和晏溪行四目相对,宽敞的客厅静默了两分钟。

然后响起晏溪行温柔带着一丝不容反对的声音:

“初初,听话。”

茶几上的薯片包装袋忽然倾斜,‘哗啦啦’撒了一地。

当事人还没开始说话,流云彩低头看到撒到身上的薯片。

忽然没了再吃的心情。

手里的薯片它忽然就不香了。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她是不是打扰了?

她是不是不该来?

不对,今天不是她先说的要来吗?

怎么主场好像变了呢?

她抬头,两个人还是无言相望,“那个,”在已经足够尴尬的氛围里,伸出手,更加尴尬的问道:“薯片帮忙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