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长安郡主(1 / 1)

良久,孟秋恍惚醒来。

直至此时,她才如梦初醒的想到,燕承南早已准备好了。

不论是她骤然“病发”,抑或她要求去见燕承明,更甚于她含糊其辞透露的话,燕承南都料到□□分有余。

他让她亲自去做抉择,却又并不留予她后退的余地。

恍如大悟兼并着的,是她隐约得知了,这回的时空碎片究竟是因何触发。

是燕承南走向原定轨迹的同时,也决定对燕承明下手,除去这个隐患了。大抵还得归功于她,毕竟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

殊不知,燕承南对此又猜到几分?

“……所以,接下来,”她茫然无措的询问着,“我该怎么做?”

可寂静里并无回应。

孟秋心绪一乱,“……主系统?你在吗?”

“怎么回事?”

错愕与慌张涌上心头的同时,在刹那间压过这些的,竟然是对于燕承南的担忧。她许久都弄不懂他的心思了。

还不等她再深想,耳畔却延迟似的,响起尖锐刺耳的一声“叮——”

她既惊又喜,“主系统?”

【0851宿主,当前节点不宜再做停留】

【您任务失败被迫抹杀的概率高达%】

【请即刻离开此寄体,前往下一节点】

“……发生了什么?”孟秋一时反应不及。

主系统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寄体身份已经暴露,系统的踪迹也难以隐藏,目前我还能送您离开,如若世界意识开始驱逐清算,您将被彻底抹杀】

孟秋听罢不由得失神。

【您必须尽快离开】主系统加重语气。

“可、可寄体还活着……”

她迟疑的缘故甚于不必要去猜测,便显而易见的摆出来了,主系统哪怕不理解,也尽职尽责的为她说明利弊。

“……我知道了。”

至此,她终于狠下心,支开婢子,起身下榻,跌跌撞撞锁上门,再砸破杯盏,拿着碎瓷片对准颈侧。

外头是那些宫人在她闹出异响后,咋咋呼呼的撞门声,她过耳不闻,正估摸着位置准备下手——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紧密响起,激得她五脏翻腾,头疼的厉害。

【停。停下……】主系统将这些噪音一一按住,哑然一霎,叹息着,【来不及了】

到了这儿,孟秋甚于不用它做出解释。

房门被人破开,她循声看去,与匆忙赶来的燕承南相对而立。

【您不能擅自脱离该寄体了】主系统一言难尽的和孟秋说,【根据数据推算,会引起史实发生变化】

年轻郎君的眼眸漆黑,里头盛着风雨欲来似的沉重郁气,静静凝视着她,令她浑身僵住。

锋利的白瓷碎片在颈上划出一小道血痕,殷红又细微,刺目似的,教燕承南不禁倾身。她却下意识躲避,手指握紧了瓷片。

“……你在做甚?”他紧紧看着孟秋,一字一顿,“给我。”

她垂眼,目光落在燕承南朝她展开的掌心上。再从他隐约发颤的指尖,看向他冷硬的神情。

【……概率…降低了】主系统惊愕交加,继而,语气莫名的道,【虽然不知缘故,可您大概不必再为难了】

这场僵持并未持续多久。

随着她松开手,染着血的瓷片复又摔落在地,跌作破碎不堪的小片狼藉。

燕承南疾步上前,紧握她双腕将她束缚入怀,更将她被割破的手控制住,唯恐她挣扎时伤上加伤,“速请吴太医。再去打水,将生肌膏取来。”

他一一吩咐下去,孟秋便窝在他怀里,任凭他作弄。

可却又心照不宣似的,哪怕等到伤口都处理好,两人也谁都不曾去问及旁的。

此事暂了,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她脑海中记着主系统临走前,给她留下的几句话。

【情势对您来说,不容乐观……】

【……碍于系统已被察觉,我将持续性离线,并不能再为您做什么了】

【请您找准时机,在说服他后,务必于庆安十三年前抵达下一节点】主系统难得严肃,郑重道,【也请您切莫过于信任目标人物,撇开情感因素,适当保持一己之私】

孟秋去看他。

薄光下,寝屋的光线略显昏暗,他端坐在阴影里,表情被模糊着,沉默又安静。待到残阳偏移,他的身影仍旧一动不动,宛若将要融在夜色里。孟秋并不能晓得他所思所想。

天太暗了,她要去点灯,却教燕承南蓦然回神,先她一步将宫烛燃明。

烛光摇曳着和暖的色泽,映在他眉眼间,泛着显而易见的浅淡皱痕。

“……您应该还有公务要忙吧?”孟秋忍不下去,率先提起这件事。可他反应不大,仍不做声,又回到座上。

他与孟秋隔着一小段空隙,并不贴近,而孟秋再一细瞧,才发觉是恰巧足以阻止她乱来的距离。

孟秋并不点破,反倒觉得难过起来,愈发软下话音,好声好气的对他说,“那您总要用晚膳吧?都酉正了。”

他则依旧默然以对。

而后,孟秋从温声劝慰,再到道歉认错,乃至一言不发。

满室沉寂,近乎凝滞。

就在孟秋误以为此事无解的时候,他才意简言骇的出声发话,“来人。”

门口候着的宫人应答道,“奴婢在。”

“备膳。”

底下又连忙去传话。

不消多久,佳肴满案。

可这顿晚饭是给孟秋准备的,他连身子都没挪,更别提动箸了。

好半晌,孟秋再唤他,“殿下。”

他仍不应声,孟秋遂凑近。为了便于与他对视,她索性跪坐下来。他作势要离座,孟秋就伏身压在他膝前,迫使他看着自个儿。

两厢对视,他阖眸避让。

却难以阻止孟秋的言辞传到他耳中。

“殿下,最迟到年底。”她温言细语,对燕承南毫无隐瞒的直说着,“我还能陪您这么久。”

燕承南气息骤然一乱,低垂的鸦睫不住颤瑟。

“或者您非要留我,也可以。”她温声道,“我答应过您的,关乎我的性命,早就任您处置了。信或不信,都在于您。”

孟秋并无旁的意思,绝非以此要挟燕承南,只是心平气和的告诉他。

他却愈发狼狈的低下头,面色逐渐苍白。

这段坦言相告落得个无疾而终。

她不闻燕承南说话,倒也不欲再劝,又不禁一阵情绪涌上心头,惹得她轻声自责,“都是我不好。”

既然无路可走,当初就不该一意孤行,连累的现如今……一步错,步步皆错。

风乍起,拂花阑。

烛火明灭不定。

在月光与云影的斑驳里,她捂着燕承南冰凉的手,捱不住似的,将前额抵在他膝头,艰难的低低吸气,才勉强忍着,按捺下心头酸涩难当。

二人各自静默,像在等个两全的法子。

案桌上的膳食随着时间推移,都已然凉透了。

残烛湮灭在灯油里,室中一片黑暗如墨。

她一整日都不好过,奔波劳累、又心力交瘁,也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被好生安置在榻上。

梦里是朦胧月色与大雾当空。

仿佛有谁在她身畔,不远不近的,默默无言守了彻宿。

“你走了……”

“说是要回。”

“可到底、到底,又能留几时?”

他的呢喃低语轻近无声,连秋风都并不听闻,更难教心上人得知了。

一夜过去。

这件事如似从未有过,他俩不约而同的粉饰太平,佯做寻常姿态。

主系统销声匿迹,她便待在东宫里,无所事事。当值的宫人从不离身,美名其曰的伺候她,实则是变相的看守。

燕承南接连一旬都对她避而不见,她问及,却被告知,“殿下正忙呢,说得了闲就来。”

她闻言后也不强求。

另一边。

“她如何说?”燕承南询问前来回禀的宫婢。

婢子答,“郡主娘娘只说,‘知道了’。”

……

在等到燕承南前,先一步传到孟秋这儿的,是一声清脆又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

【当前bug:「汪娴」已丧失生命体征】

【请您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汪……”孟秋心下一惊,“……是汪大娘子?”

她惊愕起身,顾不得此前刻意营造出的,还算和谐的僵局,就要出门去寻燕承南。

一群婢子连忙阻拦,好言相劝,一句叠着一句,求她体谅则个。

“好,那你们去和他说。我想见他。”孟秋如此讲着,本以为是绝无差错的。

可不多久,宫人再回禀她,却道,“殿下讲:不见。”

“……什么?”她怔住。

孟秋不敢置信的要她再去问,“他不愿意和我见面?”

这回求见,仍是不了了之。

那宫人大抵是落了管事的说教,此时瞧着孟秋,神情里都隐约带着几分埋怨。但碍于孟秋好歹是东宫里独一份儿的女主子,哪怕有所不满,也不敢多嘴多舌,在她面前去说旁的。

她无暇注意这些,倒是因于伺候她的奴婢拿她不吃敬,总在闲言碎语中,知道些本该难以听闻的消息。

“睿亲王府里,说是有不臣之心的那位,前几日去了!”

“啊?陛下可是将他交予殿下的。”

“他死了,那东宫该要如何是好哇?不得了了……”

这是第一桩。

“道那武威王府,几十年荣恩,如今竟衰败了。”

“可不是,王爷被拘在府中,说成看护,不就是监守么!”

“啧……可惜了,也不知几十万驻军落入谁人囊中呦~”

这是第二桩。

“诶,在这节骨眼儿,陛下又要给东宫选妃呢!”

“?屋里头还住着一位,选个什么劲儿?”

“这话好笑,若非她老子,她哪能住进东宫!”

这是第三桩。

孟秋近来略受冷待,底下那些人就察言观色,不愿意搭理她了。

这些都不要紧,可她听闻着燕承明身死,就心知燕承南难逃其咎。但她已深知了,他必定早有准备的。

宦海纷争她一概不懂,得来的所谓史实,于他来说也近似无用。

她不禁苦笑,“……我哪里就能影响他啊。”

“或许……”孟秋有所明悟的想道,“他也有意不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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