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时，既不曾寻过欢，现在，也不曾偷过欢，我所能写的，不过是在这浊世的一点小欢乐罢了！

陈保才

李碧华说，清代才子张潮，留给世人一本好书。她说的是《幽梦影》。

李碧华认为，《幽梦影》这三个字虽听来温柔婉约，如惺忪绮梦，却是才气横溢。

是的，幽梦影这三个字，不仅绮丽惺忪，慵懒柔倦，如王菲的音色，让人感叹华年的流逝，也让人看到，那是一个沉静的灵魂，在红尘之中，繁华之外，他静观人间。

正是因为这个名字太美太梦幻了，我才买了两个版本。不管内容有多熟，在书店看到幽梦影这三个字，总会一见钟情，仿佛第一次遇见，立即就被它的清雅淡远给吸引了，这就是陌生的美感——虽隔了数百年，但仿佛说的就是你心里的话，也因为隔了数百年，又似乎觉得离你很遥远，看过之后，流水上写字，逝而无痕，这就是文学批评里说的陌生化的效果。

李碧华十分推崇张潮，曾在文章里推介张潮的句子，其中，我比较喜欢的是：

“情必近于痴而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

点评：情必痴而始真，没有痴，那种百分百清淡淡薄的情，你怎么能指望他有多真？那些自诩百分百理性的男女，他们要的不是爱情，只是一个陪伴，或者一个婚姻。同理，一个人有才而没有情趣，往往就会陷入迂腐与酸涩的境地。

“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净属多情。”

点评：多情的好色，未必就是俘获众多女色，有一类人，他们将多情的好色投注于思想，投注于文字，我想我显然属于这一种。

“蛛为蝶之敌国，驴为马之附庸。”

点评：附庸风雅的人，往往成不了大造诣，有艺术仇人的人，往往都是大家。

“妾美不如妻贤，钱多不如境顺。”

点评：从顺遂的角度，妻贤、境顺，都是幸事，但是，妾美，这可能是更直接的期盼，贤未必就欢悦，有些人贤惠过度，也是一种苛刻。

“痛可忍而痒不可忍，苦可耐而酸不可耐。”

点评：疼痛才是人生的真体验，酸涩也是一种难得的滋味。

“庄周梦而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而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点评：蝴蝶果而能化为庄周，那一定是浪漫的神话了。

写到这，我忽然觉得，如果我能写一本书流传于世，那我也一定起一个和《幽梦影》异曲同工的名字；其实我最想写的是《寻欢记》，只是，我年少时，既不曾寻过欢，现在，也不曾偷过欢，我所能写的，不过是在这浊世的一点小欢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