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暗卫来势汹汹,沈娇娇虽保持着蹲姿,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未减,但到底是连口气也不敢再松了。
但实在是寡不敌众,沈娇娇挣脱了几回以后难免有些脱力,因疲惫脚下慢了几步,剑心正正朝着自己面前刺。
沈娇娇有些认命地以为这回多半是逃不过去了,却不想在下一瞬墨白不时从哪儿分出心神来注意到自己的状况。
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她身前。,沈娇娇没忍住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你是不是傻,干嘛替我挡。”
下一瞬周遭原本干净的地板上浸透了颜色鲜明的血液,沈娇娇有些惊恐地望了一眼墨白的方向,手上抱的书信一时来不及藏,只能塞入自己认为妥当的桌底。
未等沈娇娇挪到他身侧,墨白便神色痛苦地用手挡着腹部,直直跪倒在地上。
原本清冷的脸上眼下迅速转化为一片苍白,眼底的阴霾早已烟消云散,墨白有些艰难地开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杀了吧。”
沈娇娇急的眼中竟像方才一样徒增了许多眼泪,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坚持坚持,一定不会死的,有我在呢。”
墨白却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下一瞬身子便隐约有左右倾倒的迹象。
季临枫踩着时间点如约而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倒在地周身浸染着血迹的墨白。
面上生出的几分假意悲悯的模样像极了先帝从前的模样,也正是如此才让他深恶痛绝。
他低垂着脑袋强咬下唇片刻,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即将往身后仰的动作,面上除了苍白琢磨不出来旁的情绪。
季临枫半弯下腰来,饶有兴致地对上墨白黑溜溜的眼珠子,唇边翘起的角度极尽嘲讽:“你输了,跟我斗本身就难赢。”
墨白显然没有被他的气场震慑几分,反而神秘兮兮地绽出一抹笑:“我没输,其实输的是你,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最后输的必然是你。”
兴许是墨白的话实在太过笃定,以至于季临枫并没有在第一瞬搭上腔。
但季临枫一向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墨白的话在他听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因此他全然当作听了个笑话一般:
“明明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反正总归你今天要落在我手里。”
墨白自鼻尖轻哼一声,并不预备透露太多,只声色平平地重复:“你输定了。”
竭尽全力说出一番话后,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连带着通身的力气也几乎散尽。
沈娇娇甫一踱步到他身侧便见如此状况,难免有些心慌意乱的,先是准备将人扶起来,却发觉徒劳无功,最后只好保持着跪姿在他身侧,声音里透着几分慌乱:
“你还好吗?墨白,你是不是中毒了?”
墨白闭了闭眼,长睫垂下的一瞬遮盖掉眼中的所有神色,面上唯独没有惧怕:“方才跟你交代了这么多,今天摆明了难逃一死。”
因气力不足的缘故,前话显的有些断断续续的。墨白停顿一瞬,勉强聚集起了几分力气,咬牙切齿地望向季临枫,一字一句重复: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轻而易举死在他手下的。”
一切实在发生的太过出乎意料,沈娇娇一番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墨白神
色转得更白,一时有些慌乱地直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脸,口中不断叫嚣着:“千万别睡过去,别睡,听到了吗?”
墨白勉强掀起眼皮望了沈娇娇一眼,最后一眼里透着几分从未见过的神情,话里不免也透出几分深情:“不用替我难过,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未等沈娇娇反应过来,他便表情痛苦地按压着腹部正不断往外喷涌血迹的伤口直直起身,沈娇娇从后虚扶了一把,并不了解他的心理历程。
下一瞬唯独见他挣脱开自己的手,直直往他母亲的牌位之前奔走,在跌落在地的一瞬紧紧抱着他母亲的牌位,面上溢出几分笑来。
沈娇娇显然对这一切始料未及,有些匆忙地跪倒在地,利用最后的一丝一毫力气爬到她身前,颤抖的指尖不住抵在他鼻尖探听的鼻息。
直到她发觉并没有任何鼻息后才勉勉强强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地板。
满眼的血色在季临枫眼前挥之不去,那浓重的血腥味好像是浸入了肺腑,如何也散不开,他眼中出现了深深的茫然,摁着额角沉思着。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么?他从始至终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是墨白去死?
可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感觉一直压在心口的不安更加严重了?
他张开手指,血色就从指缝里面开始流淌,无边无际的孤寂和白骨在脚下累累,天地间好像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余人全部沦为背景,潮水一般地褪去。
“陛下、陛下……”
好半天,他才听到了有一道清晰的声音刺破这些虚无,缓缓地淌进耳中,他宛如抓住一个救命稻草,机械性地抬头看去。
匆匆赶来的沈慕言脸上挂着似真似假的关切,嗓音温厚:“您没事吧?”
季临枫把手缓缓放下,一眼掠去,看见了沈娇娇满眼的复杂。
有什么意料之中,自己如今唯一可能拥有的东西要不受自己控制了。季临枫看着沈娇娇的双眸,如此想着,下意识地叫了声:“娇娇……”
沈娇娇在原地站定,冲他微微颔首。在季临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显得冷静许多,她看着并排站着的季临枫两人,心底没有来的也生出几分悲哀。
害死阿葵的凶手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是这么的无力,找到一个凶手又怎么样?
世界上不是还有一大堆人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做出极恶的事情还在逍遥法外吗?可她能做什么?
季临枫做的事就是全盘错了吗?他不过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况且很多事情他不做就活不了,谁也没有办法去质疑和审判。
她觉得很累,又想起墨白的劝解,他说这宫里面没有好人,墨白不是,季临枫更不是,她想要从浑水里面摸出一条清鱼的想法本身就愚蠢无比。
这里的所有人,除她之外,都聪慧至极,他们早已明白的道理她却现在才看清。
“我……”沈娇娇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她用力的清了清喉咙,然后郑重其事地抬起双眸,说道:“我要和温棠回去了。”
季临枫早有所料,乍听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悸,好像是千万箭矢在心口扎了又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把满口血腥咽了下去,旋即道:
“……你也要走,我早知道,从来没有人在我身边久留。”
“陛下慎言。”沈慕言道。
季临枫掐着掌心,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还回来吗?”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