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是他能走到这里的原因吧,他想看一看这一张脸。
墨白没有接伞,沈娇娇便将伞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墨白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沈娇娇吓了一跳,随即就要扯开墨白环在她腰间的手,“墨白!你这是干什么!”
墨白太不甘心了,为什么沈娇娇这么关心他,可是就是不能接受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远远的离开他!
怀里的沈娇娇一直在挣扎,墨白却好像一块冰一般,箍着她不肯松动半分。
“娇娇,既然你如此关心于我,为什么就不肯再给我多一些。”墨白说,“我娶你做夫人好不好,我会敬你爱你,我是真的心悦你。”
整个临国都城都被飘摇大雪笼罩在其中,夜色中唯有九言堂还亮着一点光,暖色的光线从虚掩的大门中斜斜的打了出去,把苍白的雪地照的晶莹透亮。
雪还在下着,摇曳的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的,沈娇娇的手按在墨白交叠在她身前紧紧攥着的手背上。
沈娇娇承认自己有些心软了,可态度还是十分坚决,“墨白,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只喜欢温棠,如果可以,我想我们是朋友。”
墨白猛得松开沈娇娇,往后退了两步,声音粗重了几分,他怒吼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就是因为他是大启的摄政王,生来尊贵,更是天之骄子,活得更是恣意洒脱……”
“而我……而我……”墨白抖着嗓子,冰冷的眼神里好像已经没有了半分焦距,周身透露着一种无望但是又十分平静的气息。
这让沈娇娇看得心尖微颤,她伸出手,“墨……”
脚下才擦出半步,沈娇娇还是停了下来,她的手僵立在半空中,没有再继续靠近墨白。
“而我只是临国一个只能躲在黑暗角落,永远见不得天日的私生子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别人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施舍,说什么身居高位,可是就是连最普通的正眼相待都做不到……”
墨白的声音又低又沉,他抬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透过指缝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沈娇娇,嘴角露出悲笑,“这样的我,拿什么去和温棠比,我到底是有什么自信。”
“不是的!墨白!你别胡思乱想!”沈娇娇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她没想到墨白在心里居然藏了这么偏激的想法。
“墨白,你听我说,根本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因为别人就完全抹掉了自己的价值。”沈娇娇说,“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仗义,看着不好相处,但是心是热的。”
“只是喜欢这种事情,不是说你不好。”沈娇娇抿了抿唇,“而是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墨白……”
沈娇娇劝着,但是墨白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根本就听不进去沈娇娇的劝慰。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说这些假惺惺的言语,沈娇娇,我并不需要你的可怜!”
说着,墨白扶着门框,深深的看了沈娇娇一眼,最后扭头奔逃出去,这个他所眷恋的地方,从来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可能在沈娇娇心中,他甚至都比不上季临枫。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觉得他这种人可怜而已。
沈娇娇撑開伞,跑出去了几步远,但是并没有捕捉到墨白的半侧身影,雪地上空留下一长串的脚步印子,不过很快就被深深的覆盖在大雪之下。
沈娇娇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重新回到了我屋内,大门一关,雪地上那抹唯一的亮影也悄然消失。
墨白失魂落魄的回到的府邸,管家看到墨白一身狼狈的回来,赶忙撑伞出来迎接。
“老爷,下这么大的雪你这是去哪里了呀!我们派人去找,宫里……”
墨白斜了管家一眼,管家吓得立刻噤声,脚下就落后了墨白两步,他呐呐的看着神情不对的墨白,很快又回过神来,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
墨白穿过庭院,迈上台阶,很快就就有长相柔丽的侍女小心翼翼的上前服饰,“相爷这天寒雪重,不如奴婢给您熬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墨白顿住脚步,盯着那侍女半晌,忽的笑了一下,“滚。”
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柔媚讨好的模样,管家在后面看着,眉头皱得都快能进夹死人了。
这宫里的具体消息一向不能轻易传出来,他们也不知道为何相爷进宫一趟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而且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完全不符合他往日里从容得体的模样。
管家暗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祠堂与外界被一道石墙隔成了两个天地,堂内挂满了图案精美的暗红色织锦,墨白滑坐在母亲牌位的供桌前,整理里之后,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单薄的广袖锦袍,一条白玉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
祠堂的里唯一有温度的,就是那还冒着烟气的三柱清香,墨白曲着一只腿,仰头不知看着什么,长喘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落到身旁堆叠的酒壶之上。
他随便的拨弄几下,发现接二连三拿到的都是空瓶之后,心里火气乱窜,他随便拿起其中一个就狠狠的朝着墙角的方向砸去,听着清脆的声响,他低头捂脸轻轻的笑出了声来。
今天的桩桩件件之后,他之前所有的心软都好想成为了一个别人耻与唇齿的笑话,他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独自感动着。
墨白很失望,失望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愚蠢的嘲笑,可怜他居然还真的以为经过祭祖一事之后,季临枫的妥协,就是变相的承认了他的身份,他原本以为他和季临枫之间会亲近的许多,至少他以为他们是同病相怜的,都是那么可怜,可到底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从始至终,季临枫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会与他同病相怜,季临枫从来都是看不起他的,也看不起他的母亲。
在与季临枫对此的某一刹那,墨白恍惚之间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先帝的影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鄙夷不屑。
墨白也嫌弃自己身上这见不得光的身份,若是没有这一层,他或许出仕之后就可以不用担负着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情仇,哪怕做一个闲野樵夫,都能乐得自在。
众人都以为他是先帝心中的心腹重臣,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百官之首。
实则表面风光,背后却是如履薄冰,从一开始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他想要坐稳相位谈何容易,圣眷之后,是藏着刀尖的捧杀,真是十分讽刺。
墨白以为自己这一路走来凄风苦雨,早就练就了一身坚映心肠,可是原来只要别人有一点点想要接纳他的意思,他就会可笑的想要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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