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在重案组的大办公室里,陈子南和吴博辉的照片被放大贴在演示板上,当然现在那上面又多了一张大头照,那就是程秀珠的。
程秀珠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确定为溺水死亡,死者后脑严重受创,经过电脑数据推算模拟,确定其摔倒轨迹必须是在外来推力发生作用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产生。也就是说,黎承睿在现场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人到过程秀珠的浴室,在拉她起来的瞬间突然推她,致使她后脑撞到墙面晕眩,继而跌入浴池中溺水而亡。
这是一起确凿无疑的谋杀案。
程秀珠所住的公寓楼没有监控,门锁也没有被人强行进入的痕迹,也就是说,对方有程秀珠家的钥匙,按程秀珠这样孤僻而固执的个性,把钥匙交给对方,不可谓不亲厚了。
但她周围的人却都不知道程秀珠有男友或固定男伴,无论是家人还是亲戚朋友,均摇头表示,因为程秀珠嫁不出去,已经成为程家伤脑筋的一件大事。若她有男友,怕是全家人都要欣喜若狂,绝不会藏着掖着,可即便是她的老父老母,却也从不知晓大女儿原来跟某个男人有暧昧关系。
在他们的印象中,程秀珠脾气臭性子急,长相又不好看,身材还走形,自己家里人还受不了她,更何况一个陌路男人?父母早已对嫁掉这个女儿死心,只想替她多存点钱,让她不至于老无所靠,如此而已。
“她的浴室装修成那样,就算家人不跟她住一块,难道他们也不知道?”黎承睿问。
负责调查的阿Sam回答:“这点我也问了,但据她的老父亲程海峰说,程秀珠脾气很古怪,就算自己父母,也不会让他们进自己的房间。在她的寓所,如果有客人要用洗手间,都是用公用那个。发现她尸体的那天晚上,其实也是她父亲第一次进女儿的主人房浴室。”
“还真是古怪,”黎承睿问,“难道程海峰就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私事?”
阿Sam摇摇头说:“他只知道女儿喜欢养狗,整天呆在家里,不习惯跟人来往,就算有来往,也是约几个老牌友打牌而已。我们根据这条线索,找到了她的牌友。”
“说。”
“是,那些牌友都是程海峰家的老街坊,清一色师奶,”阿Sam点头笑说,“多亏了阿良跟我一起来,他乖乖站着让这帮师奶揩油,不然人家还不愿意开口,你是不知道,那帮女人太凶残了,见到靓仔死命扑过来……”
“你把人家阿良推前面做挡箭牌?”黎承睿瞪他。
“开玩笑,整帮女人如狼似虎那样杀到跟前,很容易没了贞操的,”阿Sam嬉皮笑脸地说,“而且阿良一看就是童男,最得她们喜好,这个我也没办法啊。”
黎承睿好气又好笑地训他:“你好歹是人家前辈,对手足有点友爱行不行?”
“事关贞操大事,士可杀不可夺!”阿Sam义正言辞地说。
“臭小子!”黎承睿骂了句,“继续,说重点!”
“是!”阿Sam说,“据她们说,程秀珠很久没来玩牌了,最后一次见她,听她说撞了桃花运,有人很八卦去打听,但程秀珠不肯透露,只说遇到一个白马王子。”
“这些女人真是不安生。”黎承睿摇头说。
“多亏了她们不安生,”阿Sam说,“她们一人一句,倒替我们问了不少问题。”
“比如?”
“据说这个男的是成熟男士,高大英俊,有正经职业,爱狗,收入不错,自己有层楼,以前有过短暂婚史,但后来离婚了。想找个同样成熟居家的女人过日子,他很爱干净,还会下厨做饭,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男人。”
“什么职业?”
“具体的程秀珠没说。”阿Sam摇头说,“但我们的阿良牺牲了色相,终于套出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是什么?”
“这个男人在公职部门做事,”阿Sam说,“上下班时间并不固定,似乎做的工作也有一定危险性,阿头,我怎么觉得像我们这一行的?”
黎承睿心里有种说不出异样感,可具体是什么,他却闹不明白,他转头看阿Sam,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过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慢慢说:“这也不一定,消防、水警、救援队、公家医院医生都可以算带了这种性质。我们不能这样随便猜测。”
“是。”
“辛苦了,继续查一下程秀珠的左邻右舍,她在家里会情郎,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是。”
他们正说着,黄品锡走过来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门,简要地说:“阿睿,陈子南的太太陈李慧娴来了。”
黎承睿揉揉太阳穴,微笑说:“好。我马上过去。”
审讯室里,黎承睿亲自给坐在对面的女人端过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女人愣了一下,低头轻声道了谢,看得出教养良好。她的外貌并不出众,长相勉强算清秀,但装扮却意外的时尚得体,黎承睿注意到,她从裙子外套到搭配围巾的胸针都精致气派,若懂行的人来,大概能一一叫出牌子和设计师。这位陈李慧娴从头到脚都传递着一种做艺术创造的人才有的气质和优雅,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是一位令人瞩目的女士。
这样的女人,以黎承睿的男性眼光来看足可以打八十分,配陈子南是绰绰有余,更何况,陈子南还有那样不为人知的嗜好。
“陈太太,很冒昧今天请你过来,有关你丈夫的案子,我们警方希望能得到你协助。”黎承睿带着微笑,彬彬有礼地说。
但他的微笑并没有感染到当事人,李慧娴木着脸,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开门见山地说:“我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黎sir,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她停顿了一秒钟,脸上浮上自嘲的微笑,说,“反正你们也该知道,我跟我先生生前的关系并不好,他是那样的人,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女人,我没法跟他保持关系亲密。所以,我对他不了解,对不起。”
“我们今天请你来,不是想跟你讨论陈子南先生的*,”黎承睿说,“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那好,你们问吧,”李慧娴点头说,“我尽量知无不言。”
“谢谢。”黎承睿看着她,缓缓地问,“你知道你先生这种特殊的嗜好多久了?”
“多久?”李慧娴仰起头,摇头说,“很久了吧,我们结婚没多久,我就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他,对我很冷淡,有时候宁可一个人窝在书房看碟片,我趁着他不注意,撬开他的书房找出来看,就这样发现了。”李慧娴垂下头,淡淡地说,“也许不该这么好奇会更好?不知道,反正他瞒不了我,迟早得让我发现。”
“然后呢?”
“然后就摊牌了,双方经过很长时间的磋商,”李慧娴笑了下,说,“也许称之为争吵谈判更确切,我们达成协议,双方互不干涉,各玩各的,但不离婚。我们两方的家庭都有点复杂,离婚会损失很大。”
“虽然如此,但你难道不生气?不怨恨嫁给这样的男人?不想做点什么报复他?”
“你在暗示我有杀人动机吗?”李慧娴看向黎承睿。
“我只是在做假设。”黎承睿笑了笑。
“我没杀他。”李慧娴说,“虽然我确实会生气,也怨恨过,但我不会杀他。”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因为我始终记得他的好。”李慧娴垂下眼睑,描摹着精致眼影的部位闪着暗光,“他是第一个夸我有设计天分的人,他在我事业最艰难的起步期给了我鼓励和实际的帮助,我们俩结婚,在一开始的时候,陈太太这个头衔是给我带来切实好处的。这些我都感激他。”
“可他在原则问题上欺骗了你。”
“他有说过不爱我的,他说跟我结婚只是互惠互利,可那时我懵懂无知,一心扑进婚姻里想打动他,是我抱着不切实际的*。我知道我们俩的婚姻在你们外人看来是很不值得的,可是我先生过世后,我才意识到,他其实没那么多错,他只是不爱我,甚至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没办法爱女人,这不是错。”
“性取向确实不算错误,嗜好性虐也不算错,但他若因此而伤害其他人,那就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罪的问题!”黎承睿硬邦邦地说,“陈太太,你也看过他的碟片,难道你没发现在你的丈夫制造的小电影中,他最爱的男主演都是未成年人?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他甚至利用教师职务之便,可能侵犯过他的男学生。”
李慧娴张开嘴,吃惊地看着黎承睿。
“你知道一个未成年人若是遭遇性侵犯,会带了怎样的后果吗?”黎承睿冷冷地说,“我看过很多这样的案例,它有可能成为这个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有可能成为这个人一辈子都洗刷不了的耻辱感和自我厌恶感,它有可能就此毁掉一个原本可以快乐健康长成栋梁之才的孩子,甚至于顺带地毁掉一个家庭。陈太太,你觉得,就凭你先生那点不算错误的性取向,有权去改变,甚至毁灭别人的生活吗?”
李慧娴摇头说:“不,他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你心里比我清楚。”黎承睿打断她,恳切地对她说,“现在陈子南已经死了,可他的事还没完,我们需要你帮忙想一想,你的丈夫,在录这些小电影时,他是不是有什么能一起观看的特殊的朋友?陈太太,我希望你知道,像你丈夫这种情况,如果他活着,不接受正规心理治疗,他是一辈子也好不了的。跟他有共同嗜好的人也一样,请你帮我们找到他,这样也许我们既能抓到凶手,也能避免他再去伤害别的人,你说呢?”
李慧娴神色凄惶,呆呆盯着某个地方,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黎承睿说:“我,就像我刚刚说过的,我可能帮不了你们,因为我真的,有好多年都没参与到子南的生活中。但是,前几日我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他还有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我因为厌倦去处理他那些事,所以一直没去碰,也许你们会有用。”
黎承睿忍不住微微一笑,点头说:“谢谢。”
追文的都是好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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