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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明会开到一半就赶回了中国,他从t2航站楼出来时正好早上十点二十,迎面走进接机的人群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那个越大越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四十几岁的男人确实该向年龄屈服了,当年20岁刚到m国时,他怀着满腔拥抱新生活的热情,冲着m国的土地在心里大吼:去他妈的Jetlag!而如今不过一次数小时的飞行,他就得向时差投降。

整个脑袋嗡嗡直响,太阳穴滋滋泛疼,14小时前他还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被前任家庭医生一个越洋电话打过来,言简意赅地,“你弟弟男朋友怀孕了,要我办个证明休学一年。”

他的脑子在弟弟男朋友和怀孕之间硬是划不了一个等号,向来自持稳重的李泽明打翻了一桌子的好墨。

“你再说一遍?”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面的狼藉,李泽明转头对秘书颔首,“最近一趟回中国的航班,马上。”

现在就是14小时后,兄弟俩面面相觑的尴尬。

以往李泽承的出格行为,除了差点坐牢那次,李泽明都没有多生气,李泽承对他所有的任性,都是因为季琛,如果不是季琛,他也没有什么当兄长的机会。

但是这次的事再一次超出李泽明的预期了。

“不是说了别来吗?公司这么忙。”

接过李泽明手里的登机箱,李泽承冷着一张脸。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哥。

高考成绩下来,李泽承毫无悬念地选了a大,经过两天的参考和分析,季琛也报了同在a市的一所普通一本为第一志愿。

现在就是等待录取通知的时候,趁这个时间两人正好研究了一番怎么延期上学。

他和季琛两人商量的是让医院开一个疾病证明,然后向学校申请休学的。谁能想到,说好保密的家庭医生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哥,还铮铮有词地狡辩,这是为了你好,这么大的事情,哪能由着你们两个小孩儿胡闹!

李泽承不情不愿地来了机场接他哥。

“我再不来你们俩都要上天了。”

“我们有分寸。”

“有个p...有个什么分寸!”良好的修养让李泽明把脏话憋了回去。

头越发地疼,李泽明捏了捏紧绷的鼻梁缓解,他还是第一次想揍这个自作主张的弟弟,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们以为生孩子是闹着玩的吗?嗯?你们有那个能力抚养一个生命长大吗?你们多大?满20了?就算能结婚也不到法定年龄吧?简直是胡闹!”

“哥...我...”身侧的男人似乎因为心情焦灼不安而快步走着,用和他一样狭长的眼瞪着他,眼窝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更加深邃,两鬓也染上了轻霜。

李泽承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怀着复杂而感激之情的哥哥,也不再年轻了。

“别哥不哥的,我不是你哥,你是我祖宗!季琛在哪?”

“在医院...检查...”

“去医院,开车!我睡一会,为了你们我连觉都没睡!”

李泽明来之前大概在医生那里了解了季琛的情况,弟弟脸皮薄,多的也不好得问,两人沉默着驱车赶到了私人医院。

“你哥我还连女朋友都没有呢。”说起这个,李泽明有些生气又觉得莫名的好笑。

医生的建议是如果有条件留下这个孩子就留下,因为季琛的身体如果人流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比较大的伤害,而且这一次万里挑一的机会被他们碰上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看着自己眼前低头看脚尖求他同意,还不忘偷偷摸摸牵手的两个人,李泽明觉得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毒妇,若是他开口说一个不字,这两只孔雀就能一个举身赴清池,一个自挂东南枝,在他眼前双双东南飞。

“那我给哥找一个?”季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讨好又乖巧地笑,牙齿白生生地透着狡黠。

“我说的是这个吗?”李泽明被这两人气笑了。

耍宝不管用,季琛攥紧李泽承的手,抿住了嘴。

“可以是可以。”两人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灼灼地看着李泽明,像乞食的狼与狗。

“不过要约法三章......”

最后谈判双方达成了一致。

李泽明同意医生为季琛开证明,以重大疾病的名义休学一年再去上学,但是两人要做到三点。

第一条是李泽承和季琛主动提的,上学期间育儿基金由李泽明出,并在两人工作后两年内连本带利还清。

第二条,家里要请一个专业保姆,不能让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自己照顾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接受不了。

想想前两天心血来潮上母婴培训班的时候自己拧掉的玩具娃娃脑袋,季琛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第三条,老人家现在可能会接受不了,上学之前看不出来可以瞒着,预产期在过年前,到时候过年回家孩子也出生了,用孩子哄哄季琛外婆,让她同意两人之间的事。

这第三条,季琛无奈又愧疚,无奈于他不能放弃现在就快拥有的一切,愧疚于想要拥有它们就要暂时对外婆撒一个弥天大谎。

但是归根结底,李泽明都是为了他们一家三口好。

一家三口。

想到这四个字季琛心里羞怯得不行,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害臊?但同时,他又很感动,为自己和李泽承都有一个全心全意对他们好的家人。

所以外婆也一定会爱他/她的。

悄悄摸着自己还没有任何动静的小腹,季琛拉着嘴硬的李泽承向李泽明道了谢。

三人拿着产检的报告单和证明离开了医院。

李泽明开着车,一起回家吃饭。

透过后视镜,李泽明看到记忆中一向迟钝又冷感的弟弟拿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丝绒毛毯,轻轻如羽毛落身一般盖到睡着的季琛肚子上。

李泽承眼梢的温柔化成了水,蒸发在车厢的空气里,又在李泽明的周身凝结,淌过他在外漂泊多年的心,洗刷出的,是千百个日夜以来,他不为人知的,无处安放的寂寞。

自己也该成个家了。

暑假这一个多月,季琛还是在自己家住的,但是拦不住李泽承天天往他家跑。他当然是盼着李泽承来的,每天睡醒了就趴在窗前看李泽承的车是否到了楼下,若是到了,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披上外套就下楼接人的,也不管外婆会不会怀疑。

把人抱个满怀,李泽承心里开心,却还是要绷着一张脸训他,“下次别这样跑,在家里等我,我会去敲门的。”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影响,季琛虽然有时候脾气怪了些,但平常时候变得比以前更加大胆粘人了,像一块熟透的,软塌塌的可可年糕,整个人贴在李泽承身上,把对方的手拉过来放自己肚子上,“不管,宝宝想你,我也想你。”

年糕还带着水,黏糊糊将人心都霸道地裹缚起来。

李泽承觉得眼前人若是淬了毒的软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吃入腹。但又舍不得让年糕消化殆尽,要拿了削铁如泥的匕首,再把满胀的胃袋划开,将沾满自己血水的爱糕如珍宝般捧出,装进口袋疼宠。

季琛当然不知道李泽承那些变态的想法,他挥挥手试图唤醒面前这个呆若木鸡的人,“干嘛,上楼了,今天婆婆做了年糕汤。”

“吃年糕。”

其实外婆每天做的东西季琛都有些吃不下,毕竟自己怀孕了,还不能被外婆看出来,只能捏着鼻子硬起头皮吃。

吃得眼冒金星,脸色发黑,一股气憋在喉咙里不断上涌,李泽承在一旁干着急,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趁着外婆去洗碗的时候给季琛打掩护,让他去厕所吐出来。

吃完折磨人的中午饭,李泽承就带季琛出门开小灶,一般都是在两条街外的那家粥店里解决。

一碗热乎乎的白粥下肚,季琛舒服了不少,还自嘲自己真不是个富贵命,怀孕了都不想吃点好的,就想喝两块钱的白粥。

递给季琛剥好的蛋白,李泽承愁眉莫展,“蛋黄吃一点吧,宝贝。”

“我不要,腥气。”

“有营养。”

“可它就是腥气啊,你让我怎么办!”季琛嘴一瘪,说着说着就开始掉豆子,滴嗒嗒落进吃完的碗里晕开,每一滴都在控诉蛋黄的腥气。

一个一米八几,身材精健的黑皮肤大男孩说哭就哭,头发支棱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周围的顾客惊讶得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