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
像铁锈,还蕴含着红龙的魔力。
但这只是个极度珍惜、极度克制的轻吻。
他停顿了一下,离开了她。
少女没有反抗。
阿尔伯德有句俗语是这样说的:情感不需要笨拙的语言帮忙。
就算是浑噩中的龙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几乎要凝出实体的珍爱。
这比佣兵的鲜血还要能稳定少女的情绪。
人类的躯壳将她的魔法波动降到低。
白塔龙血脱离于红龙的心脏,也就是魔源。
现在这份力量蕴藏在龙裔的血脉之中。
歪打正着用这样得到龙血的方式,少女恢复了一定的魔法。
那份躁动安分了些。
所以佣兵靠过来的时候,她以为这个男人要反咬回来。
但她只得到了一个温暖的触碰,又让人贪恋。
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觉得回忆中曾有无数次这样近地看着他低垂的眼睛。
在佣兵离开的时候,少女甚至迷糊跟着向前凑了一小点。
佣兵垂眸看着她像小狗一样向前凑了凑,两人的鼻尖浅浅碰了一下。
他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顶,重新将她拥回怀里。
男人将下巴搭在少女的脑袋上陷入沉思。
人类中曾出现那么多值得传颂的领袖抵御了龙病,不只是坚毅的精神,还有多数人类都不具备魔法的缘故。
龙病是法则赐予龙类的,所以它在本质上仍然是被魔法创造的。
倪克斯或许可以抵御安卡拉刚的龙病。
佣兵的眉头紧锁。
但她也是一头巨龙。
巨龙无法摆脱属于自己的厄运。
安卡拉刚的龙病好解决,可以后的隐患怎么办。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安卡拉刚与红龙的疯狂是他们虚弱时爆发的情绪。
一个是面临陨落的弑杀与暴怒。
一个是死后残存的不甘与愤怒。
正如梅蒂拉在倪克斯刚刚降世时说的那样,巨龙的虚弱带来龙病,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他低下头看看倪克斯。
她正好也在抬头看他。
少女的眼神看起来恢复了不少,那双熟悉的赤金竖瞳还算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佣兵看着她,对自己说,我会保护好她的,只要远离一切会让她虚弱的危险。
少女已经自发地顺着嗅到的甜味去翻他的衣襟了。
她坐在佣兵的怀里,揪住他的衣领向里看。
“你离淑女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倪克斯。”佣兵说。
龙在衣衫下看到了佣兵结实可口的身材,以及上面血淋淋的伤口,依稀能够看出她整齐的牙印。
哦,她是个吃人的坏龙。
短暂地反思后,她松开不小心一起揪住的衣衫,去翻他外衣缝在内侧的口袋——一袋用牛皮纸包好的晶糖。
“你带着糖!”少女惊喜道。
“而你差点把自己的零食烤化。”
她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将糖咬得咯咯作响。
佣兵挑眉,“看来倪克斯有失控时的记忆。”
龙咬着糖不说话。
她除了精神上的疲惫,还有身体上的痛苦。
安卡拉刚的魔法深深刻进侵犯者的鳞片,那种想在岩石上将那几片龙鳞蹭掉的暴躁感又冒了出来。
山洞不算大,佣兵只好靠着岩壁坐下,将伸直的长腿叠在一起。
少女霸道地踢了他一脚,把男人叠起的长腿踢落。
佣兵在挨踢的时候啧了一声,无言地看着她坐进自己的怀里。
少女现在心情很不好,佣兵不够配合的态度让她向后仰脑袋,用力磕在他的下巴上。
他险些咬到舌头。
安静吃糖的倪克斯,肩头还有一丝颤意,她浑身烫得像个火球。
佣兵看着她白净的颈后隐约露出一片黑色的鳞片。
他动作轻轻地按下一小截她的衣领。
那片黑色鳞片上有灰白色的烧灼痕迹,是她受伤的那几片鳞之一。
他屈起手指,用食指背部缓缓靠近,安卡拉刚的魔法如针芒般刺向他。
佣兵在心中叹息。
少女有些察觉,想要回头看,她听到佣兵问:“痛不痛?”
她停住,然后嘴硬:“不痛。”
“要是欧莎在这里,你也这么说吗?”
她冷哼一声,转回头去坐好,过了一会才解释:“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状态不好。”
这是动物的本能。
佣兵理解的点头,“是啊,野兽就是这样,受了伤要躲起来,在其他动物面前要装作健壮有力。”
他温声道:“但你不需要这样,倪克斯,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龙,没有人能杀死你,你只有说痛,在意你的人才知道该怎么办。”
少女擅长反击恶意,面对佣兵好声好气的语调,反而不知道怎么反驳。
但她实在见不得佣兵在两人之间占上风。
语气上的也不行。
于是佣兵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歪靠在他怀里,像坐在什么廉价的沙发上。
少女的眼睛望着他,用非常慢、非常小的声音说道:“你吻了我。”
好像是一种威胁。
佣兵被口水呛了一下,他尽量不去看少女殷红的唇。
“……你现在吵架学会岔话题了,倪克斯。”
“我要告诉梅蒂拉。”
她得逞,捏着糖袋子笑倒。
佣兵望着她。
心想。
又凶又娇。
他敢打赌她根本不解其意。
于是他哄骗道:“那是表达担心,阿尔伯德的人见面不是都会亲吻脸颊吗。”
少女摇头,十分老气地叹了口气。
她说:“瑞贝和未婚夫亲亲的时候我都见到啦。”
老父亲佣兵不去看她,歪过头掏掏耳朵,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瑞贝还给我说如果有人对我做这种事,一定要给骑士长大人和魔法师大人告状,让他们帮我教训他。”
佣兵:呵。
他问:“怎么不能给我说?”
“不知道。”少女茫然,又补充道,“但是她说你可能就是最大嫌疑人,瑞贝真的好聪明。”
佣兵:起来吧你。
所以倪克斯不过是单纯背书,知词不知意。
他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有些遗憾。
你这个人渣。
男人在心里骂。
两人话语之间,不妨碍佣兵感受到倪克斯身上絮乱的魔法。
他觉得她的清醒并不是完全恢复,龙病必然还会反复发作的。
倪克斯现在不能放任她自己一个人呆着。
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会立刻到赫尔将事情弄个清楚。
就算没这么简单。
佣兵眼中冷光闪过。
让那些家伙用鲜血慰藉小家伙的痛苦也是很容易的事。
等到倪克斯吃完了那袋糖,他才对她说:“下个月的月圆很快就会来了,这次的魔法暴动可不会像上次那么温和了。”
如果她的状态没有这么不稳定,或许留在这里,他的血脉可以帮她抑制巨龙魔法的躁动。
但现在他不敢冒险。
少女的眼神忽然有些锋利,赤色隐约想要涌现。
他平和地道:“我们尽量向南或是向东,那边的海小又浅,没有魔法,能离渔佬地远一点还是有用的。”
她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要杀了他们。”
“会的,倪克斯。”
佣兵看着她赤色的眼瞳,轻轻地安抚她,“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活下去的。”
“但是我们需要忍耐一段时间。”
少女的魔法开始躁动。
她其他完好的鳞片隐隐浮现,露出狰狞的模样。
赤金色的眼瞳渐渐被赤色覆盖。
佣兵感受到安卡拉刚的魔法再次作祟。
眼前的少女锁骨与颈后暴出狰狞的黑鳞。
这本该是让人惊声尖叫的画面。
他的掌心虚虚停在她一侧的脸颊旁,拇指腹拂过她眉心的几片龙鳞。
鳞片坚硬光滑,美丽狰狞之物。
“漂亮的小龙。”
龙在浑噩间听到男人模糊又轻轻的声音。
她循着那声音一头扎了进去。
佣兵看着倪克斯又开始往颈上那处伤口磨蹭。
止住鲜血的血痂被剥落,他也只是眼神暗了暗。
少女还有些自控力。
一口小牙在迷迷糊糊中磨着解馋。
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
佣兵起先心头一紧。
随后他判断出是黑马的蹄音。
但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佣兵再次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梅蒂拉他们是寻着黑马的踪迹来的。
山洞外影子一晃。
黑马憨憨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它看到了主人与超熟悉的小姑娘,于是高兴的喷了喷响鼻。
佣兵:……
在梅蒂拉赶来之前,佣兵努力哄着倪克斯乖巧的上马快点离开。
希望还来得及,他这样想着,然后就听到了四五匹马的声音。
梅蒂拉隐约的声音传来,“葛利沃夫还在山谷里吗?”
骑兵道:“他的马在前面。”
这个时候佣兵就非常想将倪克斯叠起来藏进口袋里了。
听到梅蒂拉的声音,倪克斯短暂地恢复了一丝神志。
她惊恐地睁大还迷瞪的眼睛。
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山洞太小,靠太近的话一定会发现。
梅蒂拉已经看到了山脚上的佣兵。
“葛利沃夫?”
倪克斯一把揪紧他的衣服。
佣兵背对梅蒂拉,正好挡住了倪克斯的身影:她没看到倪克斯。
少女坐在马后时总是嫌弃佣兵高大的身材遮挡视线,现在不得不开始庆幸至少还能挡住别人的视线。
梅蒂拉的蹄声靠近,“我看到你疯一样追龙,是有倪克斯的踪迹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少女彻底炸毛。
红发魔法师越靠越近。
佣兵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忽然扭曲一闪,一只巨大、蓬松的赫尔长毛猫就从半空落下。
它炸着毛,张牙舞爪地落进他怀里,扒拉开外衫就钻了进去。
猫的爪子踩到他胸前的伤口上,他闷哼一声。
梅蒂拉下马来到他的身后,忽然听到佣兵吃痛的声音。
她小心地问:“你受伤了吗?”
佣兵转过身来。
梅蒂拉惊愕地看着他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与胸前衣襟的血迹。
她还未开口,就注意到佣兵怀中藏着的、时不时动一下的一大团。
它灰黑色的毛毛从衣襟前露出来。
佣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靠谱,他点点头,解释道:“猫咬的。”
梅蒂拉:……
我不太懂,但是很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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