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玉兹人劫掠大汉商队的事激起了满朝的愤慨,消息传出去后,在民间特别是商界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关于大汉朝被欺负了的愤然议论,商界的人更是联名上书,强烈要求朝廷发兵惩戒中玉兹部,以武力保护陆路商道的安全。在这样的舆论引导下,向西北出兵的呼声空前高涨起来。
看着成摞的联名上书,我不禁有些犯踌躇。民间的这种反应是我一直希望看到的,在以前这种反应几乎不可想象,因为大汉奉行了上百年的锁国政策,与外界的联系很少,即使有对外通商,那也是民间自发的行为,规模很小,根本引不起社会的重视,再加上长期以来朝廷处于对外的劣势(特别是对北方强金),几乎整个社会都形成了一种苟且偷安、得过且过的思想,除了时不时有几个愤青似的人物对朝廷软弱的对外政策说上几句愤慨的话,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笑而过或者一声叹息,然后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完全是一种弱国国民心态。
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自从朝廷开始兴商,工商业得到了迅速发展,社会上重农轻商的思想开始出现松动迹象,国民的目光开始向外扩展,而且对金国和倭寇用兵取得的胜利也给整个国家带来的振奋,老百姓突然之间有了这种想法,那就是“我们是天朝上国的子民,我们的天朝大军可以威服天下”,再加上朝廷开始了新的用兵制度,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真正开始公开向社会征兵,但这种义务兵役制的舆论已经造出去了。多种原因的影响合在一起,再加上我那句从古人处借来的“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形成的推波助澜作用,自然而然的使被压抑很久的尚武民风重新抬头。
对于这种好不容易出现的尚武风气,我自然没有去压制的理由。可是说起西北用兵,却不是光靠一腔热血就行的。打仗就那么容易吗?打仗不但要军队勇敢、将领决策正确以及有比较良好的周边环境,更重要的是战争的军需花消,光一场征北和剿倭,朝廷就动用了四五百万两银子和上百万的民夫(这还没算借剿倭之名从朝鲜坑蒙拐骗来的钱和征用的人力)。如果在战争刚刚结束不久接着打上一场这种“长途奔袭”的仗,那朝廷是支撑不起的,须知虽然中玉兹不过是个化外小邦,要打它根本不需费太大的力,但中玉兹与大汉中间隔着还算比较强大并且没有完全归顺的西蒙古各部,在这个没有远程投送兵力技术的时代,派一支军队越过广阔的西蒙古辖地去远征万里之外的异邦简直是痴人说梦。
面对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朝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民心,这事好办的多,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比以前强多了,朝廷只要发出较有说服力的告示,老百姓就会听,再说中玉兹人劫掠大汉商队并不是影响面太大的事,与普通百姓实际生活牵扯可以说几乎没有,老百姓们在国家强盛这个大话题感染了情绪后见朝廷有了反应,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办好了这件事,其他的就全看朝廷的运作了。
“皇上,中玉兹人劫掠大汉商队本是对大汉威信的挑战,如若不予理睬,刚刚聚起的民心难免受挫,因此臣以为朝廷必须有所行动。”七王爷见了那么多上书也是大为吃惊,在群臣大肆叫嚷讨伐中玉兹时,七王爷一直没吭声,他是带兵的人,同时又玩了多年的政治,自然更多的考虑出兵的利与弊和战争的结果,“不过出兵征伐中玉兹是不现实的事,先不说玉兹远在万里之外,出兵补给是个问题,就说中间的西蒙古诸部,他们的立场也不明确,况且越其地而征其背后之国本来就是对他们的蔑视和威胁,他们如何肯听之任之?万一到时来个临事突变,发兵掐断我军补给线,大汉便不得不与西蒙古宣战,以现在情形,与西蒙古交战显然不合时宜。”
“王爷说的虽是在理。可咱们就眼看着中玉兹欺到头上也不吭声?如此一来大汉子民会怎么想,去西域经商的商贾又会怎么想?王爷恕臣直言,这老虎该打盹时要打盹,该发威时也不能饶了别人。”左督御史刘有光这个超级顽固派在“打人”问题上倒是挺意气风发。
兵部左侍郎史景隆见刘有光的话太倔,连忙打圆场道:“刘大人也不需这样急躁,满朝文武和天下子民谁不是这个心思呢?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臣以为王爷所说的乃是老成谋国,皇上,七王之奏臣附议。”
“周国公所言臣附议,皇上,打一个蛮夷小邦是小事,但其中牵扯的事太多,还需用些别的法子,如若让玉兹东边的西蒙古或者西南边的波斯,甚至大小玉兹与中玉兹为敌,这说不准是个惩戒的办法。”吏部尚书曾楚卿这个滑头已经不止一次的直接称史景隆为周国公了。
再让他们这样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我将史景隆上的三策折子从书案上拿了起来:“朕看你们兵部议的三个方略都提到了西蒙古,可见考虑的还算周全,不过朕跟七王商议过,这几个办法都有些不妥之处,朝廷直接出兵西域,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曾楚卿刚才所说的朕看说不准还能用上。”曾楚卿说的事已经很有外交斡旋的味道了,当然能用的上。
“谢皇上夸奖。“曾楚卿连忙谢道。
七王爷点了点头:“曾尚书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玉兹人劫掠惯了,西蒙古也没少吃他们的气,只不过玉兹人居无定所,很难将其围住剿灭,再加上现在西蒙古搅进了吐蕃教派之争,自己打的一塌糊涂,也无力西进,咱们若是能将西蒙古的事与中玉兹的是合在一起解决,说不准可以取得奇效。”
“王爷的话让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人多的时候不大吭声的户部尚书方明德说道,“西蒙古诸部在甘陕一带大肆劫掠,为的乃是捞些生资,他们游牧草原,除了马匹牛羊,其他东西都是奇缺,加上朝廷禁绝与他们通商,西蒙古人所以才行劫掠之事,不过自从朝廷征北大胜金国以后,他们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嚣张了,但他们生资依然是缺乏,不免要继续劫掠,如此反复下去不是个长法。既然朝廷开了海禁,不如将甘陕市禁也开了,如此一来,西蒙古可以用牛羊马匹与大汉交换生资,同时又摄于大汉天威,劫掠之事必然减少,而且大汉各营也可以多些马匹备用,正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有此基础,咱们再给予西蒙古以好处,想办法使他们从吐蕃事务中抽出一只脚来,令他们征剿玉兹。西蒙古诸部既然和玉兹为敌,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方明德用经济方式解决政治问题,倒是个长远的办法。其实不用方明德说,西北的互市之禁早晚也是要解的,既然有了这个由头,现在做正是时候。
“方明德所说朕准奏。七王,你们看此事如何?”
七王爷道:“臣附议。西蒙古其实还是怕咱们大汉的。而且西北的事务应当一起解决,只有理顺了蒙古吐蕃的事,再解决玉兹的问题,西域商路才能畅通无阻,况且西蒙古和吐蕃既然是大汉的‘附庸’,大汉应当对他们的教派之争有所动作,解决了他们,才是经营西域的长久办法。”
嗯,七王爷的话说来说去就是要通过中玉兹人劫掠大汉商队的事作契机解决西蒙古和吐蕃的事。玉兹人的这次卤莽行为确实给了大汉一个插手吐蕃西蒙古教务之争的好理由,那么我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呢?想不到一次小小的抢劫事件居然成了大汉朝经营西域的契机,我在意气风发的说那句“犯我强汉,虽远必诛”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么长远,这当真是丢了芝麻捡了西瓜的好事。
“好,西蒙古和吐蕃问题咱们早晚要解决,既然中玉兹人给了咱们这个机会,咱们便不能浪费了。方明德,西北与西蒙古重开互市的事你们户部尽快拟出办法,西蒙古不是急缺生资吗?咱们让他们用马匹牛羊来换,有这样的好事他们还干抢劫的事,那朝廷就得对他们动兵了。”我安排完了互市的事,转头对史景隆说,“你们兵部即刻发文,就说中玉兹屡犯天威,朝廷绝不会轻饶……”
“皇上的意思莫非还是要打玉兹人?”刘有光诧异的问道。
“这是说给百姓们听的。”我鄙夷的解释道。你个刘有光,外交战争的事你不懂就别瞎插嘴,当好你的“检察长”就行了,操那么多闲心有什么用,“史景隆,这些话如何说就不用朕交代了吧?”
史景隆谨慎的看了刘有光一眼,点点头道:“臣明白,兵是不会发的,但气势却不可泄了。”
嗯,史景隆确实是个明白人。我又转头向礼部尚书萧雨明道:“朕大婚在即,吐蕃,西蒙古诸部当遣使来贺,让他们来什么人你心里要有个数,绝不能让他们随便派几个不中用的人来讨杯喜酒喝完就走。”
“臣明白,天子大婚,他们岂敢怠慢?臣让派出的使节将皇上要解决教务之争的意思透露给他们,他们现在打的都很疲惫,恐怕正想找个由头停战,皇上的意思他们必然重视。皇上放心,这事臣一定安排好。”萧雨明说完后满脸笑意的看了看史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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