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寒心神不宁。
她盘腿缩在神裔馆的破沙发上,抱着Notebook。
神裔馆此刻空无一人,全员都忙着去活动中心一楼堵人兼发爱惜生命小卡了,
夏羽寒悄悄的将绘图到一半的Maple程式收合,瞄一瞄走廊,确定四下无人后,另开一个视窗查资料。
关键字:【初吻,头痛】
她按下Enter以后,搜寻页面果然出现了不少资料,
一则比一则惊恐,一条比一条恶心。
那是关于接吻会如何传播病毒,引发全身细菌感染的不负责任科普,其理论来源如下:
每个人因为出身环境与饮食模式的不同,以及成长过程中的用药与病史,产生各自的病菌抵抗力,和潜伏带原的可能性。
而接吻这个动作呢,便是一把关键的钥匙!
当双方有了亲密接触的那瞬间,就像两台各自库存了庞大病菌库的电脑开始交流病毒,把一辈子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病史全面交流起来────
夏羽寒忍耐扶额,把列举的疾病快速浏览一轮。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被搞得头痛了,不仅头痛,还有胃食道逆流的灼热感───百分百心因性的。
她不想知道自己跟人家交换并扩充了什么庞大的病菌资料库。
不幸的是,夏羽寒查到的资料还算详细,又贴心列举了不少症状。
例如接吻后抵抗力较弱的一方,可能因为缺乏某些自体抗原而引发不适,严重时还会晕眩、发烧、腹泻、扁桃腺炎......
不是吧???!!!
夏羽寒抿抿唇,努力把知识过多导致的恐惧挥出脑海里。
这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真有病毒感染什么的问题,那发烧的肯定是身娇体软的她,而不应该是东东啊────
还是她关键字弄错?
夏羽寒决定尝试键入别的:
【接吻,过敏】这样呢?
这回的资料更有趣了,它列举出许多充斥生活中、却不为人知的过敏原。
例如:口红过敏。
有的男人对护唇膏和口红内的香精过敏,所以接吻时会引发不适。
夏羽寒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唇瓣。
她什么也没擦,素净清爽,纯粹因为她很懒────
所以应该不是她造成的吧?!
那如果是这样呢:
她那天吃了某种食物,她自己不会过敏,却造成东东的过敏?
但那天她吃的所有东西,他全都有吃,包括那根遭到行抢的棒棒糖───
那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夏羽寒歪着头,再试试第三组关键字:
【恋爱,过敏】这样?
于是,她得到了一大堆进阶版的知识,举凡滴蜡,69,灌洗,后门开发。
在一片琳琅满目的性学大观之中,她飞快找出了跟过敏比较有关的新知───
安全套过敏!
话说,安全套可能引发的过敏原简分为二类:
一是套子制作时使用的乳胶成分,导致摩擦时接触过敏。
另一种呢,是因为现在的套子推陈出新、口味应有尽有───
口味???
夏羽寒头上浮现一排问号,是像棒棒糖的概念吗?不然到底谁会在乎安全套尝起来的口味?它就不是食物啊,又不能吃───
而且她目前的参考对象只有一名:
就是那晚在LoveHotel的走光意外,惊鸿一瞥。
所以夏羽寒脑袋很不争气的自动奔出了一头红色的大象───还没上套的状况,
她脑袋还忍不住帮红色大象上了套,然后又很恼怒的把奔出来的红色大象驱离,包含大象主人的脸一起用力打个大叉,立入禁止。
她不想了解红色大象的口味!
更不想帮他搭配上草莓口味!
夏羽寒用力拍打自己的额头,强行把注意力拉回网路科普。
好吧,口味。
套子的口味───总之得先接受这个设定!不然整篇文章都读不下去了!
口味。
由于现代人追求新鲜感,所以套子的口味也与时俱进、越出越多,但毕竟添加的是人工香精,全都是化学合成物,而各家厂牌的成分也各有差异,有些与个人体质相冲,变成了引发过敏的关键成因。
双方在密切交流之际,爱火焚身,往往忽略了套子可能内含的有害成分...可能破坏局部器官的酸硷平衡,重则影响全身免疫系统,甚至造成下半身红肿溃烂。
───糜烂渗液!是像活尸片那样??!!
特么的太吓人了吧!
底下还附了几则红肿溃烂的图片!
夏羽寒彻底吓坏了,她可不想为了这种鸟事去挂泌尿科急诊───
等等,关她什么事!
她根本没进展到那边,连套子都没碰过!
到底关她屁事!她刚刚查询的是kiss!这些条目怎么被顶上来的?!
.......但如果这些过敏资料是真的呢?
夏羽寒小时体弱,算是药罐子,现在还是比别人娇软,多了解一些健康知识,未雨稠缪总是好的,
于是她怀着强大的求知欲,把滑鼠往下移,继续拜读真假难辨的网友经验谈。
有人主张返朴归真,崇尚自然,什么都别戴,天然的最好───
夏羽寒忍不住在心里鄙夷,这是假道教思想,实则反智的言论。
没避孕问题可大了,未婚怀孕,像生猪崽一样生个没完,还容易染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病。
但刚刚的资料又说,戴套会引发过敏───
过敏有轻有重,轻则搔痒难耐白带水肿,重则溃破感染,宫颈糜烂!
做人太难了!!!
夏羽寒决定认真的把各家套子品牌找出来,比对它们添加的成分,全英文的,像做学术资料那样画出了一览表和比对图──
有备无患,只要把可能导致过敏的成分全部挑出来删除,驱之别院,这样总安全了吧!
但想一想,还是不放心。
她这是标准的安全套理论学家,实际上套子到底摸起来什么触感,她完全不明白。
太难想像了!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就像生物课本背熟后,依然少不了实验解剖课。理论和应用绝对有一段落差,之后她最好得找一个实操过的应用学家,相辅相成,确保研究没有误差。
夏羽寒想来想去,发现她身边的人全都和她一样知识缺乏,当然姿势更加缺乏。
白心琪那种成天看小黄文的不算,那叫做超现实的纸上谈兵。
夏羽寒很确定,白心琪到老死都不会有总裁首富或穿越来的皇帝王爷星际元帅和白心琪发展一段乾柴烈火的带球跑,那跟恋爱无关,叫做媚权和媚钱,不具参考价值。真相是白心琪连追书生都追不到,更遑论开启追妻火葬场,书生只追猫。
但把这种重度脱离现实的同学都删去之后,夏羽寒唯一认识的女性应用学家应该是......
苏莞静。
。
苏莞静那天接近傍晚才回拨给夏羽寒,但换夏羽寒漏接了,两人的和解约会失之交臂。
后来苏莞静又传了三则讯息,追问她和东东还约不约,
夏羽寒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以猫贴图带过。
苏莞静回电时,东东正躺在夏羽寒的腿上,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缺了血色。
夏羽寒有点心慌,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指尖微湿,却不是雨,他疼到冒冷汗了。
他们在凉亭里待到天黑。
东东紧抓住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她也不敢走。
回家的路上,东东也不说怎么了,只淡淡的说没事了,还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
她不确定东东道歉的是什么。
是那个如梦似幻的吻?或是恶意啃光了她的棒棒糖?
或是...他靠着她,缩在她怀里,却什么也没做,像个害怕失去玩具的小男孩。
她不知道该怎么待他才好,连接下来该怎么做都不确定,初吻来得突然,还有点莫名其妙,但滋味甜美───
或许因为那是东东吻的。
因为他这个人,或别的,毕竟他有一分钟内把樱桃梗打结的功力,说不定换了别人吻起来就没那么好了。夏羽寒很理智的评估。
她微舐嘴角,想念了一下,但馀温也散尽了。
东东拄着头开车,身子斜向一边,和她保持距离。
他以额角抵着车窗,空气充满精油香。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头疼。
那么激烈的头疼,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抓住她的手,他好像在跟某个巨大而难以抗拒的力量顽抗着,关乎生命的恐惧。
两人一路无话。
黄昏之后又下起雨来,街道上的招牌霓虹都点亮了,透过打湿的车窗看出去,全都糊糊的,散成一团团的光晕,色彩缤纷,像是黑夜中绽开的烟花。
东东忽然打开窗户,蒙蒙细雨夹着晚风一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发。
他脸颊微湿,直视着前方继续开车,却道:
“我好多了,没事。”
大概也是止住她问东问西的意思,夏羽寒也没再问。
千言万语,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
于是,之后夏羽寒只好一个人东想西想,胡思乱想,查这查那,还囫囵吞枣一大堆关于安全套过敏的各种后遗症,造成心理阴影──
套子成分的英文学名太长,那已经超出夏羽寒的常识范围,趁神裔馆无人时,她飞快的连上打印机,按下。
打印机发出突突突的声响,苏莞静正好从门边探头进来───
苏莞静鬼鬼祟祟的往内望,并不敢真的踏进来,而是趴在门框边小声问:
“寒寒,我在找你啦!我不好进去!你出来!”
夏羽寒楞了半秒,以净眼看着苏莞静头发边缘冒出来的火光。
不仅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还冒出淡淡的青烟!
她很快明白是什么东西害苏莞静“不方便进门”。
那是神裔馆的内层防御阵。东东设的。
核心防御阵从社办内一层一层往外延伸,外人到门边都得止步,等待神裔馆干部放行。
上一回苏莞静进来,是叶峰主动带进门的。
叶峰是社长,自然有支配阵法枢纽之权。
但这次没人带,即使苏莞静身上有不少道符,到了门边还是忐忑,裹足不前。
社办边缘一整圈罡气密布,宛如剑林交错,如果想硬闯,就得拿自己的灵气来对冲,废了修为都有可能。
苏莞静不敢贸然硬闯,
既然夏羽寒刚好在里面,她当然就猛力挥手了。
陷在沙发中的夏羽寒其实很不想动,但也不得不盖起Notebook的盖子搭理苏莞静,她一边起身,一边内心暗自嘀咕:
东东真的不是假清高,他打从心底要跟苏莞静敌视相杀?
连他精心设计的社办阵法,都暗藏克制苏莞静的玄机。
这到底是何等重度的心理阴影?
神裔馆很少让外人进来,寻常鬼灵更没胆撞撞看,夏羽寒也是第一次看到阵法冒烟的奇景。
苏莞静身上大概有什么天权宫的术,被东东的设定强行banned掉,可见他对当年的权青社内幕了解不少。
但东东本身的能力被封了很久很久,直至他跟苏莞静决裂后,死不往来后才解封。
所以苏莞静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东东看成在里世界需要她保护的小可怜,除了看得到以外没有任何本领,更无自保能力。
这让苏莞静从小就发愤修行,坚持天道酬勤───
因为她想保护什么都不会的东东。
这是程晓菁给苏莞静的认知,于是苏莞静自然而然承担青梅竹马的责任:
帮助东东,保护东东。
菁菁想让东东躲过什么,结果那个封印骗过了苏莞静,也骗过了年幼时期的东东,却教会了他隐忍和伪装。
隐忍,再隐忍。
东东隐忍了十多年,多么漫长的折磨。
等东东终于破开封印时,也是菁菁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法力到了尽头的那一刻,他终于搞清楚自己不是苏莞静想的那样子,但菁菁也没了。
。
夏羽寒用自己的灵气在苏莞静的肩膀和头上拍了又拍,拍了好几下,勉强让阵法把苏莞静判断成自己人───夏羽寒的随扈之流的角色,苏莞静便兴高采烈的冲进门,开心的转圈圈。
对于无缘加入首座行令的苏莞静而言,能自由踏进神裔馆社办,就是重大突破了!
“寒寒人最好啦~~!”
打印机刚好把文件喷出来,苏莞静好奇的抽起来一看。
“你在写报告吗?市售套内含过敏原的分析与比较一览表──”
呃。
夏羽寒脸一红,飞快夺走苏莞静手中的纸,假装理直气壮:
“这是专题研究。下学期准备参加科展的的生物专题,现代人很容易各种过敏,不可不防,这研究方向对医学发展可能有帮助。”
学霸的谎言大概就这么贫瘠了。
乾巴巴的,好在夏羽寒向来形象清新,硬说起来还算有说服力。
“感觉好专业哇!借我看看~~~”苏莞静兴奋的大叫,又想抢过来看,
“你需要做实验吗?需要田野调查吗?我可以帮忙!!我看过这个杜蕾斯,还有冈本......”
!!!
夏羽寒本来还在想,如何旁敲侧击的请益性学专家,没想到苏莞静自投罗网了!
虽然她很想问苏莞静到底跟谁用,但是又不好意思问,这问题很尴尬。
所以夏羽寒深吸一口气,端出严肃的学术讨论表情,假装全天下的套子都能独自一个人使。
“那你觉得哪个口味好?”夏羽寒正经八百的访问。
没想到苏莞静伸手到书包内,掏出三个铝箔小包。
“这是香橙口味、这是草莓口味、还有这个,喏,沁凉薄荷。”
姿态自然的像在介绍口香糖一样。
夏羽寒想伸手拿那个薄荷口味闻闻看,又不敢拿,怕暴露自己的一无所知和不专业。
她咳了一声,问:
“那你会过敏吗?例如对香橙过敏,但对薄荷不过敏,之类的。我要做过敏原的调查。”
“......”
不,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苏莞静会把这种东西放在书包里!
难道这东西真的能自己一个人使吗?!
套在自己手上左右互搏的概念?
“过敏?好像......不会吧?”苏莞静拉拉书包的背带,
“不过这些都是旅馆送的,我还没试过。”
旅馆?
苏莞静这几天都住在小旅馆内,也说不出要住多久,大概要住到找到新的租屋处为止。
苏莞静被房东太太赶出来了,毫无预警,直接扫地出门,就在夏羽寒和东东约见面的那一天。
那天苏莞静本来没事干,只想乖乖等夏羽寒电话,她早起到巷口吃一份烧饼豆浆,回到小套房时,赫然发现她的房门大开。
从未见过的房东太太,特地坐了三小时高铁专程杀到她门口,把她放在租屋处的家当一样一样扫进黑色大垃圾袋中。
“欸欸!欸欸你谁啊────!有贼啊!”
苏莞静立刻冲上去阻拦,结果跟房东太太扭打了起来。
苏莞静年轻力壮,跟大妈一对一打起来不落下风,但大妈把她的衣服棉被化妆品全往外丢,又骂又踩,弄得脏兮兮的,苏莞静痛惜的要命。
但又要救家当,又要继续扭打,实在分身乏术,于是她赶紧打电话找阿鬼来助阵。
直到阿鬼来了,才搞懂这位暴怒的大妈不是什么闯空门的女土匪,而是苏莞静的房东太太。
当然苏莞静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把房子租给她的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还是网路聊天室认识的。
那男人把套房钥匙给了苏莞静,说自己正好有空房在招租,还没租出去,就先给苏莞静住吧。
双方也没打明确的租屋契约,男人下班后有时带着宵夜来找苏莞静,不知道为什么,屡屡都忘记要收房租这件事,于是苏莞静也乐得继续白吃白住。
结果住半天,原来这男人是有老婆的,而且这房子还登记在老婆名下!
“男人想让你白吃白住,但女人出来撕你,把你当成小三狐狸精,金屋藏娇对吧。”
夏羽寒立刻猜出剧情。
脑壳疼。
苏莞静委屈道:
“租房子的时候,谁会问房东有没有结婚啊,奇怪耶。租金便宜就好啊!”
“是啦。”可是你一毛钱租金都没付啊小姐。
显然那个男房东有点毛病,就算还没干啥,也有很大的机会预谋要干啥,毕竟苏莞静一个未成年女孩单身在外,就容易遇到各种奇怪的剧情。
只是身为苏莞静的友军,大家被迫掠过苏莞静白吃白住人家的事实。
赶来声援的阿鬼也同样掩耳盗铃。
所以,在阿鬼的帮忙下,苏莞静终于反败为胜,把大妈战得落荒而逃,临走前还惊吓到尿了裤子──────
“我保证,阿鬼一根手指都没碰到房东太太!就算闹上警局,我们也没触法喔!”
苏莞静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当时录下来的短片,是阿鬼要她拍的,说防身用,避免事后被诬告。
夏羽寒不想了解阿鬼是怎么干的,很可怕,不要问。
因为他也把白心琪吓得屁滚尿流过,那次白心琪足足去找神婆收惊了三回。
阿鬼的灵能成谜,但吓人的功力堪称一流,在神裔馆内首屈一指,正常灵能者望尘莫及。
毕竟全社平常都忙著点攻击技能,要嘛防御技能,顶多像书生,多点了控场技能,或佛哥点了超渡技能,总之首座行令都是实战系的,倒是没人像冥官阿鬼这样心无旁骛的致力把【扮鬼吓活人】的技能强行点到封顶,还有事没事就找路人试刀。
连夏羽寒都被阿鬼狠狠吓过,真的可怕。
而苏莞静的手机录影中,阿鬼看似只是拿出钱包,很有诚意的想帮苏莞静买单,扮演一个花钱消灾的接盘侠。
但他在几张纸钞底下,附赠了一张特制的冥纸───
于是房东太太就见鬼了。
大概把毕生能见鬼的次数都一口气见完了。
各式形貌丑怪的小鬼攀在她头上又跳又叫,每只手都鲜血淋淋,在她眼前挥舞,好似急于索命───
于是房东太太发出凄厉的惨叫:
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最后,整个社区还在假日补眠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现在全社区的邻居都把那间套房当凶宅了。”苏莞静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阿鬼是追魂冥官啊。鬼很怕他。”
冥府最辣手的追魂冥官想闹鬼,哪只鬼敢不陪闹?
冥官吓鬼,鬼吓人,横跨阴阳界的完美食物链。
当夏羽寒和东东坐在咖啡厅拨电话给苏莞静时,苏莞静正忙着大战突然杀来的房东太太,忙得很。
战完之后,阿鬼陪她收拾一地残籍,其实阿鬼也是两手空空,除了一叠冥纸───那冥纸还是冥府徵才的宣传单,阿鬼平时就随身带着的,也不是刻意。
因为苏莞静在电话中说是要帮忙抓贼。
抓贼?小事啊。
但阿鬼到场后发现原来是抓奸,而苏莞静还是被人家抓的那个奸......??
纵使阿鬼有本事,也没料到如此狗血的局面,所以也没带行李箱,
最后两人还是用黑色大塑胶袋草草打包家当,像扛垃圾一样逃离现场。
逃出好几条街,阿鬼才停下来笑。
他搂着苏莞静,揉揉她的头说,别哭了。
虽然衣服脏了还可以捡回来洗,但那儿是再也住不下去了。
苏莞静可怜兮兮的看着阿鬼。她无家可归。
阿鬼帮她把两个大垃圾袋扛到附近的一间小旅馆,暂时先住下来,走一步算一步。
夏羽寒想,旅馆钱肯定是阿鬼先垫付的,虽然阿鬼一个套子都没用到。
苏莞静跟母亲断了关系,一穷二白,生存的方式就像菟丝花,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而对苏莞静好的总是男人。
见色起意的男人,趁火打劫的男人,怜香惜玉的男人,爱捡流浪动物的男人,遇到哪种全凭运气。
阿鬼还没睡苏莞静。所以至少不是前两种败类。还好。
“唉,我也想自己赚钱,但未成年打工真的很难赚啊。这社会不公平。”苏莞静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没错!难啊。”
提到赚钱,夏羽寒也很泄气。
自从她搬出家里后,也张贴过一些家教小广告,想收国中小生教教课辅,或资优数学。
她把自己之前得过的奖项一一列出,证明自己的确有真实战绩,还有很多竞赛教程的笔记可以分享传承。
果然来讯询问者众,但......
“我条件那么好,比一般大学生更好。但见面后人家看到我还是高中生,就说不用了。好几次。”
夏羽寒沮丧托腮,
“高中生打工好难。不公平。”
夏羽寒感觉很不平衡,为什么人们宁可花钱在量子波动速读、手指识字这类愚民课程,也不信真学霸现身说法。
智商差距果然是绝对阶级,想交智商税的人太多,穷尽洪荒之力也挡不住。
“对对!我觉得我条件也很好啊!我懂你!”苏莞静如获知音,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
“但大家都对年纪吹毛求疵,我还遇过很坏的老板,欺负人家未成年不敢声张,薪水给我东扣西欠,讨厌死了!”
“恶意欠薪?太坏了吧,这比直接拒绝还恶劣。”夏羽寒瞪大眼睛,
“你去哪应徵的?我拉黑。”
“真的很欺负人!你看我身材比一般大学生还好!绝对不输的嘛!”
苏莞静挺起胸脯,越讲越义愤填膺:
“红唇情缘、夜来香、这两家他们都说可以收未成年,但最后只付半薪!超过份的!而且他们要我推销洋酒的时候偷偷兑水,说是行规──对了,你去哪家被拒收的?是不是嫌你胸部太小?”
????
不是胸部的问题啊这位同学,刚刚讨论的不是学问吗。
“......”
夏羽寒安静了片刻,发现原来两人是在鸡同鸭讲。
苏莞静跟她完全不同领域。苏莞静在找纯坐台不出场的夜晚工作,她在找适合的家教学生。
想想也是,苏莞静化妆打扮起来,比真实年龄成熟好几岁,专走妖艳贱货路线的,做酒促赚男人的钱还是比较快一些。
夏羽寒小心翼翼拐个弯,委婉提出从良建议:
“如果你缺钱,要不要考虑图书馆打工?书生认识管理员,或许可以帮忙问问。”
苏莞静没什么自信:
“图书馆......我可以吗?时薪多少?”
“唔,不怎高。35RMB而已。”
这纯粹是用高工时去换的,好处是很凉,大部分的时候都没什么事,可以坐在那边无限看自己的书,很适合书生懒得回家的性格。
但图书馆的时薪不佳,连夏羽寒自己都不考虑。
书生也说高薪兼职不容易找,成绩好的也一样,算来算去苏莞静去卖酒还是最高薪的。
显然是资本结构和两性平权出问题!
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在各领域取得钱权优势,而好色的有钱男人会出来洒钱,物化女性。
更糟糕的现实是,女人从猥琐男身上蹭钱,远比脚踏实地工作更快,也间接导致社会风气越发贪婪腐败,笑贫不笑──
唔。算了。
夏羽寒默默放弃抨击社会黑暗面,她把各种过敏的比较表对折收好,但苏莞静还在摆弄从旅馆那边拿来的三个免费套套,
“寒寒,你觉得先试哪个口味比较好?”
小姐你到底要跟谁用啊!
难道真的能一个人使?!
“嗯!!现在还有出一种新的,叫做指险套。专门给一个人自己使的。”苏莞静积极补充,
“我不会过敏,你可以把这个项目添进专题报告里。”
“......”
夏羽寒掩面不想讨论下去。
她很怕依苏莞静的外放程度,没多久全校都会误以为她下学期的生物科展真的要做安全套过敏的研究───当然不!
而且她的科展夥伴还是太子!
太子跟她一起做安全套过敏的实验?!听起来实在太尴尬了!
虽然苏莞静很热心想提供田野调查的意见,还把薄荷口味的那个套送给夏羽寒试玩,
但关于男主角东东的莫名头痛,夏羽寒还是没找到答案。
他不说,谁也搞不懂。
就像苏莞静至今仍搞不懂为何被东东分手一样,所以才念念不忘,又怀着旧情复燃的一线希望。
难道也是因为头痛?
东东可能跟通灵女接吻就是会生理过敏?
────不是吧这是什么奇怪的隐疾设定?!
“寒寒,你跟东东什么时候要再约啊?帮我问一下好不好。”苏莞静又提了。
“不知道,说不定到毕业前都不会见了。那天我们等你好久,还下雨。”夏羽寒抱怨
“我哪知道房东太太会突然来吵闹啊.......我都吓死了!!”
“你先找租屋吧,住旅馆能住多久啊。”
夏羽寒不是很想再约,也没打算告诉苏莞静发生了什么。
东东硬是在毕业前封死了白心琪的谍目,甘冒被枢密院和紫源仙尊逮住的风险,无非就是为了让夏羽寒未来在神裔馆好过一些,不要被欺负。
他走了,以后她得想办法自己站稳。但他上了大学后就分隔两地了,现在谈什么都言之过早。
初吻头痛之后,两人居然没再有任何交集。他似乎想避开她。
天有不测风云,人情瞬息万变,夏羽寒乾脆拿出手机,指着东东那个【为人民服务】的头贴,
“我发给你,你加他好友吧,换你约。”
苏莞静连连摇头,
“寒寒别啊!东东会生气的!他气起来真的会不理人耶!要是连你都一起被他封锁了,那怎办?”
“没怎办,后宫解散呗。”
反正本来就没在一起啊。
“不行,你唯一可以帮我跟东东讲上话的人。”苏莞静苦着脸,抵死不从,
“不行,我不能害你。”
夏羽寒不禁佩服苏莞静从前的不屈不挠。
到底是多强的执著,才能让苏莞静发愤读书考上跟东东同一所学校啊────
“子裘大人说,东东对我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哦,东东是装的,他是很顾念旧情的人,他跟权青社比较合,只是有其他顾虑而已。”
“什么顾虑?”夏羽寒很想吐槽。
“东东是被加入的啊,【被】加入耶!子裘大人说你们天枢宫的首座行令很不自由,都是被加入的。对不对?”
这点夏羽寒倒是无法反驳。
那天她只是走到神木,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入党了,天枢宫巡教司只差没跟她催缴党费。
“对嘛,我也偷偷问过阿鬼。他好像是靠冥王帮忙才退出天枢宫。所以子裘大人说的没错嘛,东东是被迫加入的...”
苏莞静躺在沙发上,语气很肯定,
“我觉得啊,我还是要当面问东东的心意,看他需不需要我帮忙,这样我才能放心嘛。”
“东东比你有钱啊,我觉得你比较需要帮忙。”夏羽寒泼冷水。
东东连黑卡都有了。
“不是钱的问题啦。东东家有钱,但我讲的是修行啊,通灵啊,里世界方面的事嘛,我也不知道东东跟他爸和好了吗?东东爸脾气也很硬喔,那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的确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为了封住夏羽寒的感应,夏家父母当初花了上百万,依旧无解,还演变成世代鸿沟。
东东被家里视为神子下凡度劫,他的叛逆直接被父亲理解成民间传说中托塔天王李靖与哪吒的关系,无稽却易懂,最适合取信于信众。
但东东本人恰好最恶心这些,双方思想毫无交集,也是另一版本的世代鸿沟。
至于苏莞静,始终挂念那个儿时诺言:
她要负责保护东东。一辈子。她还想扮演帮忙亲子破冰的那个角色。
夏羽寒沉吟片刻,问:“等等,你刚刚说的子裘大人是谁......?”
“天权宫的仙官,我的指导仙师啊。”
东东对苏莞静旧情难舍、东东怀念权青社、东东需要苏莞静继续暗中帮忙─────
全是从天权宫那边听来的?
砰──!
叶峰忽然大力推门进来,跟平素一样莽莽撞撞,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用力拉开柜子,挖出几把藏在底层深处的球棒挖了出来,一副急着要去参加街头斗殴的样子。
叶峰抱好球棒站起来,这才发现苏莞静和夏羽寒都缩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夏羽寒慌张的把一叠文件塞入提袋里,而苏莞静很困惑的问:
“叶峰,你在干嘛?”
“呃。”叶峰手一松,怀中的球棒乒拎乓啷的滚落地板,
“苏莞静你也在啊?不然你也来帮忙───”
。
关于神裔馆设想的【围堵冥素四维阵开启→必先防治自杀】的工作计画,大部分的同学都很愿意配合。
毕竟神裔馆现在配了纠察队的臂章,挡在社团活动中心的楼梯口,避也避不开。
朗读不自杀宣言?那就念吧。
其实也不困难,熟能生巧,几次以后,正常同学不到一分钟就能完成通关,只比高铁感应刷过闸门慢一点点而已。
虽然新规很奇怪,但大家都发挥中国人传统的顺民精神,没人想大动干戈抗议。
唯独四楼的登山社,就是千方百计不想配合。
登山社沉寂了几日,就仗著人多开始作怪,挤在社团活动中心一楼,使出包围战术,想逼神裔馆撤除“防制自杀岗哨”。
两社对峙中,也引来吃瓜同学甲乙丙丁围观,积极的发表意见。
“唉呦没关系啦!别那么计较!”
“他们也是好意啊。”
“问题是扰民啊。”
“还好啦,念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吵啥啊,你们两边围成这样更妨碍交通好吗?”
原本两派意见呈现五五波的局面,但登山社发现正规抗议无法在舆论占上风时,就使出令人不齿的抹黑造谣──这是叶峰的用词。
因为他就是被黑的最惨的那一个。
──神裔馆的社长很变态,他在假公济私,藉机搭讪女生。
──看他一脸死宅的样子。
──那个社长就是要女生跟他撒娇啦,要对他撒娇才不会被找麻烦。
──太猥琐了吧,说不定还会对女生毛手毛脚。
集痴汉死宅母胎单身猥琐男等负面标签于一身的叶峰终于生气了,登山社硬把他没做过的事栽到他头上,试图使他正派的形象崩坏,进而动摇神裔馆在学校的公信力,太可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峰挽起袖子,拎着球棒,准备去打爆那帮造谣人士的狗头───
“别吧,这样你就会被说成黑警啊,魔警啊什么的,更糟啊。你就不占理了。”
夏羽寒理性的分析,顺便夺过他手中的球棒。
你抄球棒,对方就抄登山杖,还跟你喊以暴制暴光复五楼,
这分明是把二十年前没打完的两社乱斗再打一次──那次神裔馆全员都被训导处记过。
叶峰高昂的斗志瞬间泄了气,脑袋很努力的运转:
那要怎么又占理,又破除抹黑呢?
“不然小夏你跟苏莞静也一起下去?我们就分两边嘛,你们负责跟女同学说话,我负责拦住男同学,男女有别,分开执法──这样总没问题吧?”
苏莞静一听便跳了起来,兴致勃勃,拉起叶峰的手就要往外冲。
虽然苏莞静根本不是社员。
但当初苏莞静一直想加入神裔馆,却不得其门而入,现在不仅获准进入社办,还受邀参与神裔馆的行动?太棒了!
“欸,你们两个。”夏羽寒连忙叫住两只单细胞生物,
“把书生叫上来吧,我们先暂时撤退。社员人数差太多了。”
“不要!为什么!!这样不就代表我们认输了吗?!”
叶峰哇哇大叫。
要是对登山社认输了,岂不是代表他承认自己是爱搭讪女生的痴汉?
这是他个人名誉的保卫战,也是社团荣辱的保卫战,绝对不能认输!
“对方来阴的,我们也来阴的。”夏羽寒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素灵真符,似笑非笑:
“每个社团各有所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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