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斯扶着母亲刚出了病房,就发现牧泽西就站在门外。他的脸上表情复杂,有痛有伤,也有对母亲的愧疚,以及阵阵的激动在荡漾。牧泽西并没有想到母亲会来,更没有想到母亲会来。
“妈……”牧泽西嗓子干哑,轻声喊了一声。他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里面说话他都听见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母亲这么快就会来,关于薇薇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母亲,只是拜托龙一去调查一下当年的事情。不是说不相信,只是想要去了解。
朱云秀握住牧泽西的手,眼中还是泪水盈盈,“泽西,妈妈相信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恩。”牧泽西眼神坚定地看着母亲,他们都在为他打气,他不应该先颓废下去。
安雅斯话到嘴边想要鼓励一下牧泽西,但是牧泽西似乎很焦急,直接进了病房。
“雅斯,你喜欢你大嫂吗?”朱云秀的一句话,令安雅斯顿时吓了一跳。
“喜欢,她是嫂子,只要大哥喜欢我就喜欢。”安雅斯嗓子干涩,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那就好。”朱云秀没有把话说出来,她是过来人,自然是一眼就看见了儿子的想法。儿子看到**的放歌,眼中有很多的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她不想他们兄弟之间再出什么事情,泽西太苦了,她希望能够令安雅斯明白自己的身份。唯独在这里,她不想护着小儿子。
牧泽西并没有睡太久,或者说睡了一觉,迅速地醒来了。前前后后不过四五个小时,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恐惧追逐着他,令他无法安心地去睡觉。
**的人还在熟睡中,似乎没有比他离开的那一刻好很多。牧泽西握着唐放歌的手,力道不由的加重了几分。
“放歌,如果你睡醒了就快点起来,如果不总是睡着,我就一直这么醒着陪你。”
唐放歌蜷缩着身体,四周一片黑暗,她昏昏沉沉的没有地方落脚。世界好可怕,到处都是冰冷的雨,她不想醒过来,觉得就这么睡过去该有多好。
耳朵边明明是雨声,可是总有很多人跟她说话。她听到牧泽西说她自私,说她爱他并不如他深,所以宁愿逃避现实也不愿意醒过来。睡梦中,她有点困惑,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说出那样的话。她也很爱他了,唐放歌蜷缩着身体这么想。她真的一点都不自私,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爱他了,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少,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告诉他,说她爱他。想到这个,她觉得这样最好。越是得不到,牧泽西是不是就越发的多爱她一点,多宠着她一点,长久下来的话,她就不会再害怕他忽然的不爱她了。她心里有点小自私,暗自窃笑原来他是在意她从来不说爱他的。
薇薇,薇薇到底是谁呢?唐放歌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个薇薇是谁,可是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个人在告诉她,告诉她薇薇是谁。有人回应,在她的身体里回应。皱皱眉头,唐放歌真的不喜欢薇薇这个名字,以前牧泽西总是会在梦里无意识地说薇薇。她真的不喜欢薇薇,为何牧泽西总是叫她的名字。不过这次不是牧泽西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暖,就好像是母亲一样的温暖。
母亲,唐放歌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已经没有了母亲。她的母亲早就离开了,就在那件事没多久之前就离开了。母亲的酸菜,母亲制作的小点心,还有母亲亲自帮她缝制的鞋子。她记得母亲说要给她缝制娃娃衣服,不过似乎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孩子,她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腹部似乎很大,还有孩子,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她的孩子在哭,她想要伸手,他们却不敢伸手抓向她。他们在哭泣,在哭泣。
唐放歌想要告诉他们别哭,看到他们哭,她觉得心口更加的难受了。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孩子的泪水也是母亲心头的冰霜,会令父母忧心。令父母忧心,她的父亲,她的爸爸。
爸爸他总是宠着她,她记得小时候若是父亲出门参加一些婚礼什么的都是带她去。即使哥哥每次都说偏心,爸爸总是喜欢带着她过去。那时候父亲的手很大,个头很高,站在她的面前就是一座山。她走路总是有点喘不过气,父亲总是将她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当时她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看见新娘子笑颜逐开的脸蛋,还有新郎偷偷窥窃新娘的不自然。她会做在父亲的肩膀上大声的笑,会接到抛过来的糖块。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地将糖藏起来,她要把喜糖带回家,带回家给哥哥吃,然后给妈妈吃。
喜庆的日子里一片火红,好红好红的,红的令她觉得有点眼熟。头好痛,红色,父亲,这些东西在她的眼前晃动。
爸爸,爸爸他倒在血泊里了。血,红色的血蔓延开来,如同一朵朵带刺的蔷薇花在她的身边燃烧起来。全身都好痛,爸爸他就在血中,而她则是无力地呆呆看着。
血,爸爸!
牧泽西不知道唐放歌是怎么了,只是她的泪水一直流个不停。他紧紧地压着她的双臂,才不让她伤到自己。
缓缓地,唐放歌的长睫扇动了几下,带着泪珠的眼睛睁开了。印入她眼睛的是牧泽西一张不修边幅的脸孔,那双眼睛焦虑担忧地看着她。
“爸爸……呜呜……”唐放歌眼中都是泪水,她看着牧泽西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牧泽西松开了唐放歌的手,确定她是醒了过来,他一脸的疲惫顿时消散了许多。他抱着唐放歌,“不管你如何哭泣,我都会在你身边,只要你别再逃避就好。”
唐放歌想要伸手抱住牧泽西,只是她全身无力,觉得酸痛酸痛的。心撕扯般的痛,那个自小就宠爱她的爸爸再也不会宠着她了。埋在牧泽西的胸膛间,唐放歌任由眼泪奔泻而出,她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是这一刻,她哭泣的时候有人陪在她的身边。
抱着怀中的女人,牧泽西真的忍不住想要替她挡掉所有的痛苦,只是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她的痛,只能靠着她自己慢慢地去化解掉。rav3。
“呜呜……呜呜……”唐放歌闷在牧泽西的怀中,她的哭声并不大,但是那哭泣的声音悲恸至极,隐隐的有撕裂的痛在她的心中一点点的蔓延。
不知道哭了多久,唐放歌眼中的泪水才渐渐的消散了一些。
“我想去见爸爸最后一面。”有些答案,在血海中已经昭示了。唐放歌知道父亲不在了,她只是想要去见见父亲最后一面,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昏迷了五天。
“你已经昏过去五天了,爸爸的骨灰由大哥带去跟岳母合葬了。”不是不想等唐放歌醒过来,只是她那么伤心,伤心到不愿意醒过来。人的尸骨不能等五天,枉死之人的尸骸更是要及早的下葬才能够叫他安息。
唐放歌红肿的眼睛陡然睁大,她不相信自己竟然睡五天。自己竟然连父亲最后的一面都没有见到,唐放歌眼中一片哀伤,她的手指紧紧地陷入牧泽西的手臂内,“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能够见他一面……”
“我真是不孝,真是不孝……”恍惚地,唐放歌眼中一片空茫,她望着牧泽西,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有看见他,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令她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痛。本来半坐起来的身体猛地跌在牧泽西的怀中,唐放歌伸手抓住自己的心口处,眉心处都是痛楚。
“放歌,放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牧泽西慌了,他发现唐放歌的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似乎很痛。他的手心出了一片冷汗,自己全身都紧绷着。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呼呼……呼呼……”唐放歌脸上都是冷汗,她想要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发现自己竟然呼吸开始不畅起来。心头的痛,令她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她含着泪看着牧泽西,觉得他似乎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牧泽西急的迅速按响了铃,铃声一响,白晓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放歌,放歌……”牧泽西吓的脸都白了,她才刚刚醒过来,可是现在的症状完全不是好现象。
“我……我……”唐放歌说不出来,她的脸只是越来越白,似乎开始没有了血色,心电图上也开始不稳定起来。
“泽西,放歌她醒过来……”后面的话白晓问不出口了,**的人是醒过来了,可是苍白的脸上显然有些呼吸不畅的痛苦。
“白晓!”牧泽西慌了神,一向都是冷静的他,此刻只是哀求地看着白晓。他的脸上是无力,惊恐,还有渴求。
“放歌,你慢慢的呼吸,放慢呼吸……”白晓努力叫自己镇静下来,只是他的声音中还是忍不住地颤抖。这个颤抖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他以为自己见过很多的大风大浪,可是现在却觉得不管是见过再多,他还只是一个人。
唐放歌惊慌地缓缓闭上眼睛,一点点地慢慢呼吸,然后借助呼吸器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她心口的痛,不知为何一点点的在加强,并没有得到缓解。
醒过来是好事,但是这样的好事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过多的惊喜。唐放歌的心脏,是她的心脏在发出预警的信息。
白晓不得已给唐放歌打了一针,叫她先睡一下。经过一番折腾,白晓的额面上也出了一层汗。牧泽西站在一边,看着唐放歌呼吸不畅,甚至伸手抓住自己的心口处,他心中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一切都安定以后,牧泽西觉得自己似乎一次次地被从悬崖上狠狠跌下去,然后一次次的又复活。这样的刑罚,就好像是凌迟的感觉。全身上下的肉,一块块的被削落,但是这些伤口都不会叫人最快的死去,直到全身的血液流光,然后最后一刀插在心脏处才会真正的解脱。
“泽西,事情我会跟你解释。”白晓愧疚地看了一眼**的人,他们这样的隐瞒,但是事情似乎已经不是可以隐瞒住的。
牧泽西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句人偶,他的心被人抽走了,他只是空壳。即使是这样,他却不能叫自己防空,因为他明白这样下去,他什么都会失去。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能放弃,都不能放松,而是要去想法子解决问题。
冷静和情感就好像是两个极端,不管是什么都在拉扯着他,令牧泽西全身都撕裂了一样的痛。他的痛,只能够自己承受,这些如果他不承受住,放歌又怎么能好起来。
两人到了办公室,白晓才将一张心脏的片子给牧泽西。
牧泽西苦涩地瞄了一眼,即使不看,他也似乎知道白晓说的绝对不是好消息。
“不要给我看这些东西,我要你告诉我情况。”牧泽西看着白晓,锐利的眼睛中是破碎的刀片。他的瞳孔幽深更重,似乎有许多抹不掉的哀伤痛苦在蔓延中。只是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不让自己的情绪破裂出来。
白晓手中的化验单子皱了,挣扎了一下以后,他在心里想过很多方法来告诉牧泽西事情。只是他最最没有想到的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事实,在他最为脆弱的时候,他真的不想叫他再痛苦了,可是他没有办法不告诉他情况。
“泽西,你要有心理准备!”医生的老毛病,说这样的话,其实并不会叫家属心里有多少安心,反倒是令人更加的紧张,甚至更加的受到煎熬。
“不要废话,我要听事实。”牧泽西一句无力的咆哮打断了白晓的话,他的眼睛直直都看着白晓,现在他想要的只是答案。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他的心都已经要跌落到谷底去了。
“放歌的心脏在衰竭,而且衰竭的速度很快。加上怀孕,她肯本就不可能有力气将孩子生下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仅是孩子,就连大人都可能保不住。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将孩子拿掉,但是如果剖腹拿掉孩子,也许在手术的过程中心脏会承受不住,也许……”后面的话白晓没有说出口,他已经说不出来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要拿掉孩子,就算是拿掉孩子,大人到底能不能熬过手术也是令人担忧的事情。
能为们不。“告诉我,手术的成功概率是多少?”牧泽西的手重重地敲在墙壁上,他的手背上立刻满是血迹。那双眼睛看似还处于冷静中,但是深幽的眼中都是艰难的抉择。他的脸阴沉如寒冬腊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萧瑟。
“百分之十五。”白晓努力叫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看着牧泽西,将这个最不好的答案告诉他。只有百分之十五的存活率,就是说不管做不做手术,唐放歌的存活率都是极为低下的。
空气似乎凝结了,牧泽西眼睛缩了缩,缩的他自己都觉得痛。似乎有千万把刀子破碎了,化为一片片的花瓣刺入他的心脏。他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只是楞楞地看着白晓。这个答案,跟杀了他没有区别。十五,只有百分之十五。如果是百分之十五,他真的希望这个百分比是以十点来换算的。可是偏偏就是一百,握在他手中的只是一个希望的尾巴,而这个尾巴也许会化为一片片的花瓣在他的手心中凋落。
白晓发现牧泽西不动,那身体如同是冻僵了,或者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似乎已经要死去了。那脸上的黑青,完全是一道霹雳打在他的身上,让他不能活下去,不能够再去呼吸空气。只要他伸手碰触一下,也许牧泽西会瞬间的碎裂。
唐放歌的情况很是特殊,心脏到了现在才开始衰竭真的很少见。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怀孕,心脏的承受就更加的重。父亲去世的打击,对她来说也是一剂猛烈的自杀袭击。心脏功能的衰竭,跟人的心情是有直接的关系的。如果一个人没有大喜大怒,也许他一生都会平平静静地过去,而且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唐放歌的心里似乎有太多的悲伤,也有太多的故事,就是这样的事情交叉,令她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都说伤心,只要是伤痛自然最为伤到人内脏的就是心。
如果顺着孩子在怀胎十月出生,唐放歌的身体承受不住,到时候根本就没有力气生下孩子。加上心脏衰竭只会越发的快,到时候会导致唐放歌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保不住。如果现在拿出孩子,孩子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好,毕竟孩子的存活率也是极为低的。都说七活八不活,也许就是这个才令白晓要牧泽西速度的下决定。七个月,至少孩子还能够活下去,大人虽然只有百分之十五的概率,总是好过于百分之百的死亡。
即使白晓想过许多方法,但是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现在去找心脏匹配是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已经太晚了。心脏匹配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的,而且还是一颗活生生的心脏。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握百分之十五,到时候只要百分之十五可以完成,再去寻找心脏,至少是可以的。
恍恍惚惚的,牧泽西连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都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楼梯间,黑暗中没有一点声息,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要死去了。眼泪,这个东西他几乎是没有的,但是现在却如下雨一样无法止住。
白晓叫他过去,其实就是逼着他做决定。百分之十五的存活率,还有就是百分之百的失去她。不管是哪一条路,他都会选择百分之十五。至少还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希望,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应该去抓住。可是为何他的心里觉得不满足,觉得害怕。哪怕是百分之百的希望,他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可是现在上天却给了他只有百分之十五的希望。
心中有一股悲恸几乎要冲出心脏,牧泽西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爆裂开了。他的手一拳拳打在墙壁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看着自己的手,却察觉不到自己会痛。也许真的如别人说的那样,一个人心痛到极点的时候,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的痛。他真的很想去代替她痛,代替她伤,可是为何总是放歌,为何总是她。
“啊……”愤怒地吼了一声,牧泽西最后一拳捶打在洁白的墙壁上,墙壁上顿时血花四溅。
白晓不放心牧泽西,他就站在安全门处看着牧泽西一拳拳地拍打在墙壁上。他心中的痛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最后不管怎么样,伤的都是他自己。
牧泽西抬头,幽深的眼中已经不见泪水,只是手中的血飞溅在他的脸颊上。他望着白晓,唇边有一抹笑,却充斥着恨意。
“为何你不能救她,你不是大夫吗?为何你不能救他,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为什么,为什么……”
牧泽西的斥责一句一句,就好像是利剑刺痛白晓的心。他明白他此刻痛不欲生,他的话并不是真的要对自己说,而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不顾那是谁生病了,都想要寻找医生,将医生看成是最为完全的人,只是谁都不会想到医生也是人,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医生不是神,所以必然要看着那些哀求,悲伤,到了最后是愤怒,不仅仅是针对医生,还有他们自己。
颓然的,牧泽西跌在墙边。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隐身在黑暗中。
白晓转身离开,去拿了小药箱。他返回来,走到牧泽西的面前。牧泽西深眸话都没有说,他们彼此即使不说话也知道彼此。
拉起牧泽西的手,白晓小心地将牧泽西手上的血迹清除,然后上药,最后是包扎。他们之间一向都是无话不说的,现在牧泽西不是需要一个人安静,而是有一个人陪着他的身边。
“我真的希望,真的希望我这颗心脏可以给他,你把我这颗心脏给他吧!”牧泽西抬头,很是认真地看着白晓。
“孩子出生之前,她都不适合换心脏。,”白晓看着牧泽西,他们现在首先是百分之十五,百分之十五之后才是去真的想法子救放歌。
“孩子,如果没有孩子,她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牧泽西心头有恨,他本来说不管孩子是不是他自己的,他都很格外的疼爱孩子,因为爱屋及乌。可是现在,他竟然开始变得害怕看孩子一眼,甚至不敢去看她的大腹便便。如果没有孩子,她根本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心中有一种恐惧,牧泽西觉得自己无法爱上那些孩子。不管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想爱他们,不是不爱,只是他爱不下去。如果放歌没有活,他一生都将痛恨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夺取了他的最爱。
“你应该知道,不是孩子的原因,这些也许都是造化弄人吧!”白晓发现了牧泽西眼中浓深的恨意,这样的牧泽西是他不想看见的。都说医生应该最为不信鬼神之类的东西,可是现在他竟然也会觉得是造化弄人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可是到了最后还是要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上天为何不会怜悯,牧泽西他即使做了再多的错事,也不应该叫无辜的人去承受这份伤害。
“哈哈……是造化弄人,是上天在惩罚我。如果真的惩罚我做的错事太多,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只要他们找我,我就算是全身上下体无完肤也不会怨怪。该是我的错,我绝对不会去逃避,只是为什么要伤她。”牧泽西的笑容好像是下雨的天空,阴沉冰冷。他怨怪的是自己,觉得一切都可以找他来讨回,而不是牵连唐放歌。
白晓也跟着坐在地面上,他看着牧泽西一遍遍的怨怪。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至少是敢于面对的,但是现在的他不敢面对了。也许是遇见了自己最为不想面对的事情,所以他内心中充斥着害怕。如果失去唐放歌,他将会变成什么样,白晓真的想象不到如果没有唐放歌,牧泽西会变成什么样。在他的脑海深处,似乎有一个字缠绕着他,可是他也变得不敢面对了。
“就算再痛,我们也要学会去面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至少要放歌能够活下去,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做到。”白晓叹口气,他的手无力地搭在牧泽西的肩膀上。如果他都不镇定下来,那么放歌又会如何。现在的放歌,无疑跟牧泽西是最为亲近的人了。
牧泽西颓然的抬头,他的眼神幽暗无光,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锋芒毕露。他的唇边有一朵惨淡的笑容,“是啊,要振作。”
“现在最要做的就是在几天后叫放歌把孩子拿掉,如果拿掉孩子,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件事情只有牧泽西才能够去告诉唐放歌,也只有他能够说。
“我知道了。”牧泽西的话并没有多少力气,不是他想要去做,而是现在的情况叫他迫不得已去做。
……………………
唐放歌幽幽地醒过来,她觉得心痛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也顺畅了很多。在她的心中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有点问题。难道真的如同别人说的只是因为痛失亲人,所以她才会觉得心痛。
“醒来了吗?”看见唐放歌醒过来,牧泽西疲倦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的舒缓,他努力叫自己不要有什么怪异的举动,要不然放歌一定会察觉。
“恩。”嗓子有点干哑,唐放歌觉得声音干涩,甚至有点无力。她抬头看着牧泽西,发现他头发凌乱,完全就是没有任何型。那一脸的青黑,满满的都是疲惫,双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胡渣已经满了,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流浪汉。他到底是几天没有休息,唐放歌觉的不舒服,心痛牧泽西。缓缓的,她伸出手,覆上牧泽西的脸颊。
“你长胡子了。”唐放歌想要笑着说,可是她的笑容还是有点惨淡,只能感觉到指尖处他的温度,还有他的胡渣有点硬了,扎到了她的手指,痒痒的。
牧泽西捂住唐放歌的手,眼睛微微闭了一下,能够听到她说话,能够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对他来说是这几日的奢望。
“等你好了,我就去修剪。”
“你会吓到人。”唐放歌淡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上都是绷带,似乎受了伤。“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不小心被门夹到了。”牧泽西撒谎绝对是一流的,他遮掩的很好,包括自己的情绪都遮掩的很好。唐放歌不知道为了遮掩他心中的焦虑,还有对她腹中孩子的痛恨,他需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够这样的平静。
唐放歌皱眉,在她的记忆中,真的想象不到牧泽西被门夹到手是什么样子。他做事情一向都是有理有条,而且雷厉风行,什么时候竟然发呆到手指被门夹到了。
“真的想不到,下次一定要小心。”唐放歌眼中都是关心,他受伤会令她不舒服。
“只要你不让,我一定不会再让他们受伤。”这句话浓浓的都是宠溺,只要她要求,他什么都会照着办。
“我不希望你受伤,不仅仅只是手,还有你全身,都是。”
“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不会叫自己受伤,也不许再离开我。”牧泽西浓情的眼睛如同是蜂蜜,紧紧地缠着唐放歌,他眼睛里璀璨如繁星。她如果可以要求他,他希望她也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牧泽西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种迫切想要值知道答案的渴求,唐放歌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敢看他。他需要她保证,她想要保证,但是她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抗拒。她想要答应,可是她的身体,她总觉得有有点怪异。
“我是不是生病了?”唐放歌看着牧泽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关于她身体的事情。隐约的,唐放歌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点不好。
牧泽西眼中有一瞬就逝去的刺痛,他迅速地将眼睛微微转移了方向。“傻瓜,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只是怀孕了,身体里有两个小家伙,怎么可能会令你舒服。白晓说了,你只是身体底子有点差。”
唐放歌不动声色地看着牧泽西,他说是两个孩子的缘故,可是她发现牧泽西的眼睛却转移到别的地方,并不看她腹中的孩子。为何他不愿意看她腹中的孩子,难道他还是在意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吗?心里隐约的有点不舒服,唐放歌却只是淡淡的一笑,“还好只是他们顽皮,要不然我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体不好。”
“只是他们太顽皮,没有事情的。”牧泽西不看孩子,是因为他怕看那两个孩子。如果没有他们,唐放歌也许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她的心脏才会迅速的衰竭,也正是因为他们,他们才会残忍的要夺走他的最爱。他的心里痛恨两个孩子,或者说自己不敢面对两个孩子。只要是恨着他们,至少能够令他驱赶一些恐惧。
唐放歌的眼中有些暗淡,牧泽西眼中对孩子的厌恶,深深的刻印在她的心口处。有点痛,却又是那么的无力。她想要告诉他,可是就算是告诉了,他如果不爱他们,还是不会爱他们的,她希望他可以爱他们。
“下午大哥会过来,他说有东西要给你。”牧泽西将唐放歌的被子遮好,努力做出一些比较轻松的样子。
唐放歌眼睑收敛了一下,“好。”疲惫的,唐放歌答了一句。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不在身边,现在连父亲走的那一刻她都不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满心都是对父母的愧疚。
牧泽西看出唐放歌心中有点愧疚,他想要劝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的命是她父亲用命换的,他只能按照她父亲说的话去做,一定要叫唐放歌幸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孩子的事情,所以他一定要事先去做一些准备,还有一些了解。设备这里没有的,可以去美国购回来。医生不好的,他可以花钱砸来好医生,只是要她能留在自己的的身边就足够了。
“我先去收拾一下,然后带兆希过来。”牧泽西觉得自己几乎是无法再继续多呆一会,每一秒钟,他都会害怕自己遮掩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
唐放歌点头,她觉得牧泽西的样子有点怪异。他似乎不想见自己,甚至是急于要逃离自己。为何会这样,她内心中隐隐的生出一些不快的怀疑。她不应该怀疑他,可是她却忍不住地去怀疑。
牧泽西出了病房,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颤抖。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是无法止住心中的那股沉闷和痛楚。只要是看到唐放歌,他心中就无法自制,情感和理智都拉扯着他,令他痛苦的几乎不能呼吸。为何会这样,为何连呼吸中似乎都夹杂着刀子。他们之间,为何就是不能够有一些幸福。
站在病房外,牧泽西痛的全身抽痛。
远远的地方,一抹昏暗不明的身影在偷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几秒钟后,那抹身影迅速地消失了。
唐兆希跟小米两人都是一身黑衣来到医院,两人都显得有点疲倦。唐兆希身体一向不好,现在父亲死亡,妹妹生命垂垂,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平静。他的身上充斥着哀伤,甚至是痛苦。为何所有的不幸都要降临在他身上,母亲的离去,妻子的出逃,父亲的去世,现在连他唯一的妹妹都要被夺走了吗?
站在病房前,唐兆希想了好久,才颤抖着手指敲了敲门。
小米拉着唐兆希的手,眼睛红肿的如同小核桃。他们是从唐家村过来的,将爷爷奶奶安葬在一起后,他们就迅速的回来了。虽然不知道姑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爹地的眼中,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轻叩了一下门,唐兆希进了病房。他看到**的唐放歌更加的纤瘦了,心中猛的涌出一阵阵的哀伤。
“哥!”唐放歌见到哥哥,显然是有点欣喜。她慌忙的想要起来,却被唐兆希给挡住了。
“你身体不好,就在**躺着。”
“爸爸的后事……”后面的话唐放歌实在问不出口,眼泪就已经溢了出来。
唐兆希伸手擦去唐放歌眼中的泪水,他知道妹妹不易伤心过度。这次的事情已经令她身心俱疲了,不能在这样下去。他们心脏不好的人,最怕的就是伤心。
“跟妈妈合葬在唐家村的祖坟里了,一切很好。”
“如果爸爸不是因为牧泽西……”唐放歌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伤心,父亲是为了牧泽西挡掉了那场灾难。
“放歌,这样的话你不要说。”唐兆希斥责唐放歌,有些事需要他们自己去用心体会,放歌现在一定没有想到那么多。
“哥……”唐放歌讶然地抬头,哥哥一向都是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现在竟然会斥责自己。
唐兆希脸上的严肃少了几分,“爸爸为什么愿意去帮牧泽西挡住灾难,其实你应该想想这点,不要把事情责怪在牧泽西的身上了。爸爸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牧泽西的命,说明他认同他,最主要的就是想要你幸福。对于被救的人来说,如果你说这样的话,你有没有想过牧泽西的感受。爸爸是过去了,可是心中痛苦的不仅仅只是你自己,他应该也很痛苦。你难道没有看见他这几日的疲惫吗?”
一时间,唐放歌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没有想到家里人的会原谅牧泽西,甚至还会为牧泽西说话。尤其是他们的家算是叫牧泽西给毁了,她收藏着自己的心,就是怕家里人会反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