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云睁眼到方敬爻发怒，前后不过短短几息。
袁无守心头震动，碍于方敬爻在场，不好笑出声来。
且他同样怀疑，是不是仙墟老人给吴云幻化的纲目出了问题、亦或是因为吴云的九品丹资，让数千年来始终恪尽职守的仙墟之灵都想助他成事。
便打定主意，先不急着高兴，等商离问到答案，确定了结果之后，再做打算。
而此时，元婴特有的阴界威压弥散场中。
见几名长老弟子惴惴不安，一副大难将至的慌乱之色，袁无守深知若是长时间被如此镇压，恐会对日后修行极为不利。
便趁商离上前召唤仙墟之灵的短暂间隙，悄无声息的挡在众人身前，散出分神灵压抗衡方敬爻。
因修为差距过大，袁无守自身也扛得大脸发白。
李龙锦、范江流等四名长老弟子却好受了许多，无不在心内感念掌教之恩。
明显已经因吴云“作弊”而动了真怒的方敬爻当即冷哼一声，斜眼瞥了袁无守一眼。
“叫圣者见笑了”，袁无守压下心中分神争道带来的种种负面情绪，示弱笑道：“我这两名弟子修为低弱，受不得圣者神威，还请圣者见谅。”
话中意思，仅是为了护住非要跟来见见世面的王惹尘和李龙锦而已。
换成平时，方敬爻当然不会因此追究，他又不是那些性格古怪的元婴散人。
可现在，眼见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儿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方敬爻心中有火！
只听他冷哼道：“他们受不得？如此说来，你一定受得！”
话音刚落，一股刻意针对袁无守的元婴威压轰然落下。
“嘭”的一声闷响，袁无守的脸色瞬间由泛白转为充血性涨红脚下石砖爆碎，两腿踩入土中，直至双膝！
余下几人噤若寒蝉，个别有心为袁无守说话，又怕激怒方敬爻。
虽说是不怕撕破脸皮，但寻常时候挑衅强者，便是闹到中乾州一品仙门的大殿上去，也是修为更强者有理！
就在方敬爻加重威压、袁无守呼吸骤变即将伏地之际，飞掠至绿幕正前方的商离，终是把仙墟老人唤了出来，高呼道：
“仙墟之灵无法踏出仙墟，还请师兄移步！”
袁无守压力消失，再抬首时，方敬爻已是出现在仙墟绿幕之前，单手掐着仙墟老人的脖子！
见他不说其他，刚刚唤出仙墟老人、还未来得及说发生了什么的商离忙道：
“圣者想知道方才吴云睁眼之后为何如有神助，不需记忆便能翻开纲目书页！”
直面元婴怒火，仙墟老人神情冷漠，此时若有外人来看，定然会当他是个没有丝毫感情的看守傀儡。
他喉咙被捏，嘴唇未动，目光看向商离，有声音从体内传出。
“他能凭自身悟得一源化万灵之法，自然如有神助。”
“一源化万灵？”
方敬爻与商离同时陷入沉思。
二者皆为当代丹道大家，可即便方敬爻身为宝丹阁分阁阁主，也从没有听过一源化万灵之说。
有心怀疑是仙墟老人作弊之后胡言乱语、企图蒙混过关，但元婴特有的辨谎之法又告诉他，这仙墟之灵说的乃是真话。
怒意无处发泄，方敬爻也并未松开右手，依旧紧捏着仙墟老人的脖颈。
力道虽大，但对同样拥有元婴战力的仙墟老人来说，根本不足以造成实质伤害。
此举更多的，只是在向众人示威！
“给你十息时间，你若说不服我，我便当你是在暗中帮那吴云。
如此欺我孙儿，今日说不得我要领教一番正一初祖的神威！”
听闻此言，刚刚缓过元婴威压的袁无守眯了眯眼，神识锁定乾坤袋中，能瞬间激发仙墟谷中诸多阵法的灵印。
心下已是打定主意，一旦方敬爻发飙，便立即开始商离与他商议后定下的最坏打算。
高天之上，十息去三，仙墟老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而二者身旁的商离却是目光放空，思绪早已回到了两百年前。
彼时彼刻，本草青铜殿中，他如今日之方人杰一般双目赤红，疯狂压榨自身心力，死记灵材。
即将到达极限，脑中似有某种念头蠢蠢欲动时，形貌没有丝毫变化的仙墟老人忽然传音道：
“纲目仅是指引，受秘法所限，我言尽于此。”
指引？
指引什么？
这般疑问困扰了商离足足百年。
直到今时今日，仙墟老人一句一源化万灵，商离才幡然明悟。
“原来如此……
所谓源，定是领悟纲目之关键！
明悟之后，就像那吴云般，根本不用死记纲目，只需在脑中推演！
原来如此。”
十息去八！
袁无守手捏总阵灵印，已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进入正一宗后便高高端着元婴架子的方敬爻动手，他便会瞬间开启阵法。
寂静压抑中，商离声音忽然响起。
“师兄勿怒。
我知其中奥妙，还请放开虚老，听师弟细细道来。”
方敬爻不动，睥睨商离。
被复杂心绪所左右的商离猛然惊醒，他没有资格号令元婴。
十息已过。
场中寂静无声。
只有袁无守与仙墟老人才能感知到，商离正在与方敬爻传音。
“师兄见谅，这一源化万灵，实为仙墟第一关之闯关要义。
此等秘密，若以口述，恐会泄露出去。
因初祖所留秘法限制，仅是说出一源化万灵五字，虚老便已冒了极大风险。
想来今日若非师兄来问，这般密辛定会继续埋在虚老心中。”
方敬爻眉头跳动，松开了被他捏着脖颈的仙墟老人。
商离见状心内松了一口气，接道：
“本草关中有奇物为源，纲目所载之百万灵材，只为指引闯关者明悟源。而我宗弟子吴云，便是因悟了源之后，才会有那般异象。”
方敬爻目光冷冽，也不传音，直接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吴云天赋比我孙儿更甚，悟了一源化万灵，便不需再记灵材，就能取得第一关之造化？”
想借机隐藏什么的商离一时敢怒不敢言，只得讪笑点头。
同时心内暗自猜测，这人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想沉吟少顷后，方敬爻突然偃旗息鼓，转身回了原位。
倒是令商离和下方已经准备动手的袁无守有些措手不及。
又不敢明问，只能把这般奇怪现象归结于元婴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