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从小也就读了几本《女戒》《列女传》,认得几个字罢了,不比徐公子才华出众。”俞彤答道。
徐俊孺似乎很是不以为然,忙道:“哪里哪里,俞小姐的父亲母亲十分懂礼,才能教养出俞小姐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女子读书读得多了,反倒不容易安分,我觉得俞小姐这般就很好。那些才名远播的女子,一般男子也不敢轻易靠近,太过较真儿了。”
徐俊孺说了一番他的道理,俞彤点头,似乎也算认同。俞彤不比霍明珠的出身和成长环境,自小便是个恪守礼数的女子,若是霍明珠听见这番言论,定是要气炸,且不说她前世惨死的因由,便说她转世后的态度,是万不肯对这些个傲慢子的的公子有一分好感的。
在亭子里的桌前小坐了会儿,着实有些无聊,见有棋盘,徐俊孺便提议下棋。俞彤近来棋艺有长进,便答应了。
徐俊孺不肯执黑,刻意让着俞彤,两人在落子拾子时,徐俊孺故意放缓了速度,两手相碰,俞彤一颤,忙收回了手,神情尴尬无比。
徐俊孺似乎也很不好意思,道:“俞小姐……哦,总叫你俞小姐总显得太过疏离,不如我也随着将军夫人他们,唤你彤儿?你也莫再叫我徐公子,叫我俊孺便好。”
俞彤的心被徐俊孺撩拨得有些乱,她本意以为林如忆在背后使坏,即便是为她寻觅婆家,也定会弄个歪嘴斜眼的来。哪儿知晓徐俊孺这般文采出众,又会讨女孩欢心,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完美公子……
出于对林如忆的不信任,俞彤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也不回答徐俊孺上一个问题,而是抬头望着徐俊孺的眼睛,颇有些怀疑地问道:“徐公子这般会讨人欢心,莫不是……有过不少红颜知己?”
俞彤虽然来上京不久,可对那些公子哥儿的行径却有所耳闻,那些青楼酒肆,谁知道徐俊孺有没有流连其中?
徐俊孺不料她会有此一问,他的眸光稍稍闪烁,脸色却是沉了下来,手中的折扇也合上,放在了桌边:“原来,彤儿是怀疑我品行不端?唉,真是好生伤心。”
“不,不,不,我只是……只是……”俞彤的底气不足,“我本也没有立场去问,还请徐公子见谅,原是我错了。”
徐俊孺见她这般惶恐,叹了口气,忽地伸手出去,握住了桌上俞彤的那只手:“彤儿,你啊,先听我说,别急着抽手。”
俞彤本意要抽手,见他这么一说,自然是不好再动了。
“彤儿,我在遇到你之前,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子,当然,除了生我养我的娘亲,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想要亲密靠近的女子。”徐俊孺满怀深情地望着俞彤道,见她的眼底有了些许动摇,徐俊孺趁热打铁,发起了毒誓:“好,我徐俊孺今天指天起誓,若是我欺骗了彤儿,曾经有过红颜知己的话,便罚我这辈子都娶不到妻子,让我徐家断子绝孙!”
这毒誓发得太重了,俞彤忙想制止他,伸手出去,想要掩住徐俊孺的嘴:“你莫要再胡说了!这毒誓也是能随便发的吗?”
一来二去的拉扯,俞彤的一只手正握着徐俊孺的手,另一只手则碰到了徐俊孺的唇,这般大胆的行径,让清醒了些许的俞彤自己都吓傻了眼。
“对……对不起……”俞彤忙要收回手,奈何徐俊孺不放,他将她的手温柔地握在手心里,眼神直直地看进俞彤的眼底,叹了口气道:“彤儿,你也瞧见了,若是在旁人面前,我定是不会胡乱起誓,他们任何看待我,我亦全然不在意。可是在你的面前,我想要证明给你看,我并非随便的公子哥儿,一直以来也算洁身自好,这样起誓,也只为了博得你的信任。如今你听完了我的毒誓,会不会稍稍相信我一些呢?会不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珍惜你?”
徐俊孺言辞恳切,加之那张脸又生得好,俞彤被他的毒誓一刺激,已是信了八九分,却还恪守着礼数,腼腆地低下头去:“你先放开手……让旁人瞧见了,不大好。”
这话的意思,多少容易让人误解,莫不是可在无人处再动手动脚,只要没有人瞧见?
眼见得自己的一番苦心和花言巧语赢得了佳人的欢心,那徐俊孺倒也不穷追不舍,尚留有分寸,假作不知地慌忙放了手,很是惶恐无措道:“彤儿你别生气,怪我失礼了,一时没有把控住心思……你莫要生我的气,好吗?”
女人古来便爱听好话,即便是争执了,但凡男人哄上几句,若没有大错不可挽回,便十之八九轻而易举地软下心来。徐俊孺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很好,俞彤不是他的对手,见他惶惶认错,她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没……没有生气,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你也别介意。”
虽然是短短的一句话,可徐俊孺却听出来,她对他的称呼由原来的“徐公子”变作了“你”,即便还没有如他所愿地称呼他“俊孺”,倒也可以想见那日子也并不远了。
故而徐俊孺叹气道:“我哪里还会生彤儿的气,只盼着彤儿能与我说说话便好,我答应你,再不急功近利泄露了心底得遇知音的兴奋……还盼着你有朝一日,肯抛却同我的生疏,真心实意地唤我一声俊孺,到那时,我便心满意足了。”
又是贬低自己,又是承诺以后,字字句句都在哄着俞彤。俞彤的脸上,着实是许久不见的欢颜和羞涩。
一个女孩坠入爱河的模样并不难猜,无论是伴在俞彤身边多年的丫头柳儿,还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俞彤和徐俊孺进展的素缕,都瞧出了俞彤的欢喜。
“这下糟了,小姐果然没说错,俞姑娘已是被那登徒子骗了!”素缕心道,她跟霍明珠一般嫉恶如仇,碰到这种骗婚的龙阳之癖,她如何能不气愤?
当素缕已准备迈出脚去,对俞彤和盘托出时,余光一瞥,忽然瞧见不远处还有个丫头,正如她一般藏着,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俞彤和徐俊孺的方向。
素缕在霍明珠的调教下,已是不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林如忆,她见那个小丫头似乎也很面熟,仿佛是林如忆身边的。难道林如忆也在暗地里观察俞彤和徐俊孺的进展如何?
素缕迈出去的脚顿时收住了,她得沉住气,不能就这么暴露了行踪。所以,她望了一眼俞彤和徐俊孺越发亲密无间谈笑风生的模样,悄悄地从草丛里钻了出去。
“小姐!小姐!”
素缕起初还能镇定,待回了沉香苑,尤其是入了房内,便刹不住那快言快语的嘴皮子了,将手里的胭脂盒放下,她冲到霍明珠跟前,急道:“小姐,果然不出你所料,那徐公子与俞姑娘聊得十分投机,两个人似乎都很中意对方!小姐的担忧成了真的了!若非方才我瞧见夫人身边的丫头也在偷偷监视俞姑娘和徐公子,我早就冲上去告诉俞姑娘了!现在怎么办啊?”
鲁莽冲动仍旧是素缕的特质,霍明珠并不奢望她可以一次更改,变得如她一般阴沉,她只能慢慢地调教她:“别急,现在去告诉了表姑母,她中意的徐公子是个混蛋,专程为了骗婚而来,表姑母定是不信的。兴许她还会说是我瞧不惯她得了良配,故而胡说八道一气,母亲的手段如此高明,也许会倒打我一耙,多不值当。”
“那我们……”素缕不解。
“等待时机成熟,让母亲不得不原形毕露的时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霍明珠笑,“自然,我也不会让表姑吃多大的亏,顶多是伤些心,让她看清人的真面目罢了。”
素缕自然都听霍明珠的,没有二话,咬紧牙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待到午膳时分,那徐俊孺被林如忆留下同他们一同用饭,霍明珠和霍怀玉因尚未出阁,仍旧没出现在外人面前。只是林如忆素来办事滴水不漏,她见同俞彤之间似乎无甚话可说,唯一能在两人之间找到平衡之处的,只剩下霍老夫人。
于是,这午膳,林如忆将霍老夫人给请了来,名义上是为了礼数,来陪客人用膳,其实何尝没有了却俞彤终身大事的念头?将一个黄花大姑娘放在将军府,迟早要出事端,趁早赶走了她,也好让林如忆心里放心。
只要说起那徐俊孺是一表人才,与俞彤十分相配,霍老夫人如何能不开心?人年纪越大,越热衷于这些家长里短,尤其是婚姻大事。
等到霍老太太来了,那徐俊孺又故技重施,讨好了小女子,再讨好老太婆,嘴上像抹了蜜似的,笑道:“小辈徐俊孺,方才从彤儿那里听闻老太太来了,在此祝老太太您身子康健长命百岁。”
霍老太太一早听林如忆说起那徐公子的为人相貌有多好,这才从贵妃榻上起来,肯来前厅会客,顺便瞧上一瞧。
这会儿亲眼瞧见那徐公子,果然十分俊秀,且知礼数,霍老太太心中自然高兴,笑道:“落座吧,我一个老人家素来也不管官场之事,但你伯父与我儿同朝为官,两家多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