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尘今天上课,看见了久违的李为开。
他低着头,在课桌下写写画画,花尘讲的,他一点都没听进去。花尘忍不住问:“李为开,你在干什么?”
“他在写先生的名字!”有人将他的纸抓了出来。果然,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花尘的名字,只是全都写在画的乌龟壳里。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李为开大怒。他因为想害花尘导致自己受难,恨得狂躁,所以一直在背后诅咒花尘。
花尘语气很淡:“看来当初的负荆请罪是假象,你对我的恨意非常深啊!”
李为开也不掩饰:“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令人讨厌的死老太婆!”说完,他把笔扔了,甩手走出了屋子。
其实他更痛恨的是自己,明明是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怎么屡屡在同一个人身上栽跟头?
李为开拔剑,拼命地挥砍花丛,花尘追了出去,见他把花园里弄得一地残花,忍不住摇头,叹息:“你怨恨我,何必拿花出气?我早早便说不当先生,你偏要我留下。我留下了,你又如此不痛快。”
李为开也想着,也许让花尘走了,自己就好受了。可他又觉得不甘心,他白白受了两次难,怎么能轻易让她走?
李为开心里憋着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好几天,李为开都泡在马场里,酣畅淋漓地驯马。下个月有马术表演,虽然李父不希望他参与,但每年的马术表演他都没有错过。
李父早已经习惯儿子丢他的脸了。
李为开今年的志向变了,并不强求在表演中拔得头筹,他听说父亲盛情邀请花尘在开幕的时候弹奏曲子,随后花尘会和大家一起观看表演。
花尘起先多番推辞,直到李父答应她,单独给她一个不受人打扰的棚子,她才勉强答应。
城主都没她这么大排场。李为开心道,摆谱!花尘这点倒是和自己不相上下。可她凭什么!自己可是世家公子,她只是个小小的琴师,却在自己面前摆谱!
李为开发誓,这次在马术表演时再不能让她吃亏,自己就重新做人。
李为开算是发了毒誓了,因为他的自信不允许他失败。他若败了,就意味着他这么多年来的理念都是错的,他没资格豪横。
终于等到了马术表演那一天,花尘衣袂翩翩,坐在一个高台上,抚琴奏曲。
台子高是为了避免有人闯过来,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花尘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李为开和其他的马术师一起,在后场打量着台上的花尘。
花尘一改往日的素雅穿着,身穿绣碎花的粉色罗裙,就像初春的花骨朵,青春芬芳。
李为开不由得嘀咕起来:“这老太婆还挺爱美,一把年纪了,穿少女的衣服,不过戴着帽子,谁也不知道她其实是老太婆。”
“你说她是老太婆?我看未必。”有人分析道,“她若真是老太婆,那抚琴的手指怎么会如此纤细光滑?”
“不会吧,这么远你也能看出她手指光滑纤细?”李为开惊讶极了。
这大哥说得不无道理,以前他一心和花尘作对,觉得她是个老太婆,但仔细想想,花尘抚琴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的确非常漂亮,丹红的指甲,葱白的肌肤,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太婆的手。
“有没有可能,她除了一双手,全身都皱巴巴的?”李为开想到那模样,只觉得浑身一激灵。
花尘不可能是年方二十的姑娘!她十年前便声名在外,李为开的父亲说起她津津乐道,说是小时候有幸聆听妙音,宛如天籁绕梁三日。
一个能让父亲如此敬重的人,怎么会是个小姑娘?
一曲完毕,花尘从高台移步到旁边特设的棚子里,周围有士兵守卫,没有人能够进去。李为开第一个策马而出,为大家表演马术。
大家纷纷看着李父:“令公子真是博学多才,连骑术也这么好。”
李父只觉得丢人,笑得脸又僵又酸。
大家都把李为开当猴子看,偏偏李为开乐在其中。他策马在场内跑了一圈,在马上表演倒立、双腿夹住马身卧倒……他表演了一些高难度的杂技后,又策马跨过火圈,然后便可在欢呼声中退场了。
李为开本计划着退场时策马冲进花尘的棚子里,把她踩踏一番。可计划不如变化快,方才马尾染了火星,竟一下子燃烧起来。马吃痛,在场内胡乱扑腾,李为开抓着缰绳,不管他怎么喊,马都不停。
眼看李为开就要重重摔倒在地,救场的马术师还没出来,花尘先一步跨进场内,一掌拍下去。马儿没有任何挣扎,当场死亡。
李为开滚落在地,受了轻伤,他顾不得疼痛,怔怔看着面前的花尘。
刚才风吹起了花尘的帷帽,虽然只是一瞬间,他也看见了。
帷帽后面的容颜,惊世骇俗。
李为开生性好色,自认为看遍无庸城的美色,也曾以为世上再没有能让他心动的女人,直到方才那一刻,他被自己叫了那么久的老太婆惊艳了。
大家都忙着察看李为开的伤势,来不及想为什么花尘一个娇柔的琴师竟然能够一掌拍死烈马。
花尘想,她之所以出手,只是因为悲悯。
李为开戏马时的飒爽身姿,也曾让她生出一瞬的羡慕。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雀跃不起来,心境不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