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等押走春申君等三人后,春申君府内余下的家将倾巢而出,岂知刚抵街上,给埋伏街道两旁的李园家将在瓦面上居高临下以劲箭狂射,一时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接着在楼无心、东闾子等家将头领指挥下,数百人由两旁冲出,以长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将发动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战,敌人虽仍在人数上多上一倍,却是群龙无首,士气涣散,甫一接战,立即四散逃窜。
楼无心等乘胜追击,杀进春申君府去。他们奉有严令,绝不滥杀妇孺或投降者。
这时夜郎王府烈焰冲天,浓烟直上清朗的夜空。十多组建筑物,有四组起火,喊杀之声震耳不绝。
而滇王府的战斗却在一刻前结束,来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墙攀进府内,本以为可手到擒来,岂知四面八方箭发如雨,只眨眼工夫射倒大半数人,其余成功闯入府内的,却遇上纪嫣然和赵致率领的精兵团员,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哪还说什么杀人放火。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独贵稳守王宫,新升任内城守的练安廷则把内城封锁起来,又以内城禁军在街上设置关卡,同时保卫各外国使节宾馆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们虽没有直接参与两系的斗争,但却阻止其他人的干预。
夜郎王府被李园、项少龙组成的联军围得水泄不通,凡冲出来的都被强弓射了回去。
联军人人在头盔处系上红巾,以资识别。
内城虽是闹得如火如荼,外城却全不受扰,这时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预内城的事。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军,却给隔断消息,尚以为火焰是来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等三人分别囚在三辆马车上,由铁卫贴身看守。
项少龙和李园这对关系复杂的战友,并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观察形势。
战号声起,千多名李园家将分作两组,持盾由前、后门攻入夜郎王府内,又爆起一场更激烈的战斗和喊杀声。
不过今趟很快趋于平静,滕翼雄伟的身躯出现在府门处,后面乌光等押了一个人出来,直赴项少龙和李园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乌光箭步冲前,抓着他头发,扯得他仰起脸孔,跪了下来。
在火把光照下,此人现在虽脸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来五官端正、道貌岸然,哪知由小到大,从未做过好人。
李园两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别来无恙啊!”
“砰!”
李园一脚踢在他小腹上,痛得他蜷曲起来。
项少龙怕李园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绑起来,押到车上,我们回滇王府去。”
滕翼来到他旁,道:“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窝囊得很,府内又无特别防御部署,给我们以强弩、火箭逐屋冲杀,连阻挡半刻都办不到,只轻伤我们十多人。”
项少龙暗忖精兵团就是二十一世纪不折不扣的特种部队,由自己依当时代的方式一手训练出来,在城市战中最能发挥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无防备之心,又轻敌大意,兼之远程来此,尚未有休息时间,人困马乏下,哪是对手。
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在战争中所发挥的作用。
李园走了过来,搭着两人肩头道:“今晚的事,我李园会铭记于心,无论将来秦、楚发生什么事,我仍是两位的朋友。”
项少龙道:“我和李兄沙场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且我还有尽早退隐之意,李兄不用担心。”
李园呆了一呆,待要追问,楼无心和一批家将飞骑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单,据说他今早已离开寿春,这事须问春申君才行。”
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虽明知后果会是如此,仍大感失望。
李园道:“旦楚等仍未抵此处,他理该尚未返齐,唉!不过也很难说。”
楼无心道:“内城已在控制之下,可开始搜捕奸党的行动了。”
李园正要答应,给项少龙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击的对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几个人身上?报仇雪恨始终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李园沉吟半晌,点头道:“若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到,怎报得项兄的恩典,一切照项兄的意思办吧!”向楼无心道:“你负责为我通知内城所有大臣将领,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权和成素宁三人意图谋反,与其他人全无牵连,除这三人的直系男子亲属外,妇女均可以安返娘家,婢仆则另行处置。”
楼无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应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刚被扑熄,内城恢复平静的景象,只是阵阵蹄声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发生的事。
“啪啪!”
庄夫人挥手给跪在厅心的李令两记耳光,戟指痛骂。
李令知道大势已去,颓然无语,像头斗败的公鸡。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满脸热泪,扑上去加入庄夫人的怒打行列。
庄孔等见奸人被擒,少主复位有望,无不热泪盈眶,不可能的事终变成事实。
善柔早来了,与纪、赵二女搂成一团,亲热得不得了。
见项少龙回来,扯了他到内堂说话。
春申君等三人则分别被囚禁起来,等候发落。
到内堂坐好后,善柔喜滋滋地对项少龙道:“算你这人有点良心,终肯来对付田单。”
项少龙道:“你怎会混到春申君府去的呢?”
赵致欢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踪田单,猜到他由咸阳回齐时必会道经寿春,又知他与春申君有勾结,于是卖身为婢,到春申君府伺候。”
项少龙苦恼道:“现在田单到了哪里去呢?”
善柔道:“他是去与旦楚会合,据说他正循淮河坐船东下,人家正苦恼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来了。”
滕翼进来道:“查到田单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阳去与旦楚的伤兵残军会合,没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齐国,我们还有足够时间准备。”
此时乌光的大头在滕翼肩后探出来,道:“太后在外堂等候项爷!”
李嫣嫣脸罩重纱,身披枣红长披风,面窗而立,凝望着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难知其心意。
随来的禁卫长独贵和百多名禁卫,奉命留在屋外。
项少龙知她心情复杂,没有打扰她,只静立一旁。
这时荆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权两人进来,逼他们跪倒地上。
李权见到李嫣嫣,如获救星,哭道:“太后请为老臣作主……”
李嫣嫣冷喝道:“闭嘴!”
李权还想说话,给乌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时打落两颗门牙,说不出话来。
李嫣嫣柔声道:“除万将军外,其他人请出去。”
荆善等望向项少龙,见他打出照办的手势,才放开两人,走出厅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声音梦呓般响起道:“你们两人还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吗?”
李权和李令交换个眼色,现出恐惧惊惶的神色。
李嫣嫣缓缓转过身来,揭开冠纱,随手丢在地上,露出风华绝代的秀美娇容,但一对秀目却寒若冰雪,射出炽热的怨恨。
李权口齿不清地张阖着满是血污的嘴巴,颤声道:“嫣嫣!别忘记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爱你……”
李嫣嫣摇头道:“正因为一个是我的堂叔,一个是我的堂兄,我才终身忘不了你们禽兽不如的行为。若是外人,我或者还能忍受下去。我作践自己的身体,为的就是今天。李权你给我滚过来。”
李权魂飞魄散,不住叩头道:“太后饶命!”
李令“呸”地吐了一口涎沫,鄙夷地道:“什么太后,还不是给我李令骑……”
“砰!”
项少龙飞出一脚,正中他面门,李令仰天倒地,再说不出话来。
李嫣嫣感激地瞥项少龙一眼,缓缓朝李权走去。
李权感觉不安,骇然仰望时,李嫣嫣衣袖扬起,露出粉嫩的小臂和手上亮闪闪、锋带蓝芒的淬毒匕首,闪电般插入李权胸口。
李权一声惨叫,带着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转身扑入项少龙怀里,不住喘气,却没有哭出来。
到情绪平静了点,李嫣嫣离开项少龙,要求道:“你给我杀了李令好吗?”
项少龙苦笑道:“我不惯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让我找别人代劳如何?”
李嫣嫣深深看他一眼,垂首道:“你是个真正的好人,好吧!”
退回窗旁去,背转娇躯。
项少龙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坏事做尽,确是死有余辜,推门刚要唤人,李园和庄夫人联袂而至。
项少龙不想他们知道李嫣嫣亲手宰掉李权,低声道:“太后心情不好,让她静静吧!李权完蛋了,李令就交给你们。”
李嫣嫣出现在项少龙身后,戴回凤冠面纱,断然道:“不!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处决!”
项少龙返回内宅时,刚过四更,纪嫣然、赵致和善柔三女仍在兴致勃勃地细诉别后的一切,后者抹去化装,回复本来面貌。
项少龙像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般,告别了他憎厌但又无可避免的斗争仇杀,来到温馨甜美的小天地。
在这里,他要寻找的并非肉欲上的满足,而是心灵的平静和宁谧,尤其在经过这么血腥的一晚后,身心疲累已极,那是为了生存和保护所爱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三女的美眸不约而同往他飘过来。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瞇了瞇那双明眸,斜瞅着他,神态迷人如昔。
项少龙坐到善柔旁,尚未说话,善柔伸指按着他的嘴唇,认真地道:“不要问我别后的情况,想知道就问她们两个吧!本姑娘绝不会重复的。”
项少龙涌起熟悉亲切的温馨感觉,笑而不语。
善柔挪开手指,忽地重重吻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挂念你,每个月至少想一次。”
见作弄了项少龙,又和赵致笑作一团。
纪嫣然柔声道:“外面情况如何?”
项少龙道:“现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园派了个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诉他,讹称我和李园均给春申君杀了,好诓得他没有戒备下进城。”
纪嫣然道:“斗介孤掌难鸣,还有什么作为?王城岂是这么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掷,谁的家族亲人不是居于城内。”
项少龙躺到地席上去,叹道:“真舒服!”
赵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今晚让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来道:“他算什么东西,谁会陪他?”
项少龙童心大起,勉力爬起来道:“现在还到你作主吗?”
善柔尖叫一声,往内堂逃去。
项少龙刚阖了半晌眼,便要离开善柔昨晚使他颠倒迷醉的肉体,与庄夫人和庄保义赶往出席早朝。
李园身穿官服,在大批禁卫簇拥下,于宫门外等候他们。
施礼后,李园让庄夫人母子先行,与项少龙并骑而进,兴奋地道:“斗介中计了,刚进城便给武瞻拿着,现在武瞻执掌军符,出城接收他的军队。”
说不了几句,已达主殿正门处。
四人一起进殿,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宁三人五花大绑,跪倒高坐鸾台上的李嫣嫣阶下。
群臣大多有份参加昨晚宴会,既知春申君确有杀死李园和万瑞光之意,更知寿春城已落入李园控制下,谁还敢为他们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读三人罪状,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国舅和庄家遗臣之罪,更指使儿子黄虎率人往袭徐先,此事揭了出来,人人哗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调动军队,意图谋反之罪,成素宁则是同谋。
读罢罪状,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斩首。
接着李嫣嫣宣布李园升为右丞相,还有连串其他人事调动。
最后是重新确认庄保义为滇国储君的地位,下令派军助他们母子复国。
退朝后,李嫣嫣召见庄夫人母子,李园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项少龙则一身轻松,趁机与纪嫣然、赵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游,饱览寿春的名胜美景。
滕翼则去安排对付田单的预备工作。
黄昏时,四人兴尽回府。踏入府门,立觉不妥。
李园、龙阳君和韩闯都来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项少龙涌起强烈不祥的感觉,沉声问道:“徐先是否出事了?”
李园点头道:“不但徐先出事,田单原来连春申君都骗了,暗里由陆路潜返齐国。”
龙阳君道:“他是怕给卷入这次暗杀中,所以先行溜走。”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着。”
项少龙颓然坐倒,想起徐先不屈不挠的硬汉性格,音容笑貌,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想不到又给吕不韦算了一招,咸阳辛苦取得的势力平衡一下子给破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