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喜到底还是探亲去了。
算算时间过了一个月,全喜先去了丈母娘家看了闺女艳艳,要她做好准备,过两天就带着她找妈妈打工去。上次红麦来的时候已经把全喜被误会的事跟她娘解释清楚了,现在真相大白红麦娘不但不再计较全喜还为当初误会他感到惭愧,加上外甥女也在,就对爷儿俩格外地亲起来。
晚上,全喜到后院来了,通知爹娘要去探亲看红麦了。他娘当初极力撺掇让他去探亲,现在却反过来了。
维维妈不是才走吗?你还去看个啥?他娘问。
全喜没办法只好说瞎话了,勾着头说,赖货说给我找好活儿了,我去看看,管干就干,不管干再回来。
他娘看看他爹,明显担忧他爹的病万一再犯了身边没人,瘪了瘪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爹看见了,说,去吧,去吧。年轻轻的待家弄啥?能挣就挣几个吧!
全喜这才想起还有他爹这个离不了人的病人呢,就说,爹,你放心,我去也去不长,最多年前这一截儿。我走了,您老就多保重吧!
他娘还是有些不舍,说,菜园哩?
他爹说,菜园能值几个钱啊?摆治一年也没维维妈一个月挣得多,扔了就扔了,有啥可惜的?走吧!
他娘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全喜就赶到丈母娘家带上闺女艳艳搭车找红麦去了。全喜搭的车就是红麦春节后搭的那班车,时间点跟红麦当初差不多,到小镇的时间也是半夜四点的样子。红麦第一次接到她娘的电话提到全喜待家疯张的时候要她娘千万别再跟旁人说了,就连红莲和沈翠也不行,等到回家的时候只说艳艳不想上学了,全喜管不了要自己回去劝劝,等到回来的时候跟沈翠两口子和红麦说的是劝住了,艳艳又回学校上学去了。前两天假作艳艳又反悔了,非要来打工不可。沈翠说,来就来呗,来了咱就更热闹了,也有人伺候你了,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哩。说得大家都笑了。现在全喜真的带着闺女来了,红麦就让爷儿俩下了班车打的直接到厂门口。好在艳艳有手机,可以很方便地跟红麦联系,接受她的指挥。
爷儿俩被红麦指挥着果然一路顺风就到了。红麦早就跟红莲两口子在厂门口等着了,立刻把爷儿俩接到宿舍里睡下了,全喜跟赖货打老通,艳艳跟自己打老通。所谓打老通就是两人睡同一个被窝,只是一个睡这头,一个睡那头。全喜后来一直到回老家都是这样睡的。
天明,红麦跟红莲两口子像每天一样上班去了。全喜爷儿俩直睡到晌午才起来了,吃午饭的时候才见到沈翠两口子。俗话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晚上自然在沈翠的小窝里欢聚一堂大吃一顿大笑一通。
红莲说,姐,明儿个你别上班了,俺哥轻易的不来,你就带着他爷儿俩到市里转转去吧。
红麦正要说话,全喜就发话了,转啥转?我又不是来旅游的!咱就是一个老百姓,干咱的活儿,吃咱的饭,平平安安的就妥了。
赖货说,也不能那样说,都是个人,为啥人家可以游山玩水,活得有滋有味的,咱就不能?
红莲说,咋不能啊,你要是发了财叫俺都带上也周游世界去呗!
赖货苦笑了一下,说,周游世界不敢想,但起码到市里头转转总可以吧。
全喜说,我打工的时候去的地方多了,再看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老房子还是老房子,就那么回事嘛。
沈翠问红麦,艳艳来跟师傅说了吗?
红麦说,说了,明儿个就管办手续,办完手续就管上班了。
全喜看着艳艳说,学你不上,就跟着您妈您姨您姐好好的干吧。
艳艳点点头笑了。
全喜说,明儿个您都别待厂里吃了,我做饭,下班就来,吃完再去。
刺猬笑说,那俺不是享姑夫你的福了吗?
全喜说,反正我待这也没事,闲着寂得慌啊。
沈翠说,大姑夫,你要这样说,俺可当真了,到时候可别说俺叫你当牛当马了哦。
一屋子人都被沈翠说得笑起来了。
全喜说做就做,第二天跟着赖货到厂里食堂吃完早饭就到街上买菜去了,中午果然做了一大锅喷香的饭菜来,吃得沈翠直叫,撑死我了!
就此,全喜做了几个亲人的焗掌老师儿,除了早餐顺便在厂食堂吃,午餐晚餐都被全喜包了。他们一回来离着老远就会喊,老师儿饭做中了没有?老师儿今儿做啥饭啊?老师儿的手头怪不赖哩!慢慢就不再叫他姑夫或者哥而改叫老师儿了,就连艳艳和红麦也老师儿长老师儿短的叫开了。全喜嘿嘿地笑着,既不反对也不承认。
红莲看着她姐和她姐夫,觉得两口子团圆一次不容易,很想提醒她姐哪天提前下班或者干脆请半天假跟老公好好温存温存,又一想自己跟老公赖货温存了一回搞得十分难堪,还是忍住了。
全喜本打算住一个星期的,可是刚过了两三天突然就急着要回去,谁都拦不住。
赖货问,老大,咋了?轻易不来一趟多住几天嘛,俺还没吃够老师儿做的饭哩。
沈翠说,就是啊,多住几天吧,老师儿。
红莲说,你要一走,俺可没福享了哩。
刺猬说,就是啊,天天不用管买菜做饭的事了,吃完还不用管洗碗刷锅的事了,多得啊!刺猬没想到自己一个从长大到现在都没摸过菜刀的人,自从来到这里就不得不成了老婆沈翠的私人厨师,尤其是沈翠怀孕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全喜的到来把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替代了,只用了一天就完全适应了。一想到全喜走了,自己又要开始锅碗瓢盆的轮着转,刺猬就有点发憷又有点无奈。
全喜说,早晚都得走嘛,再说菜园也离不开人啊!
赖货说,菜园能值几个钱啊?要不在这儿给你找个活儿,别走了。
全喜忙摆手说,我有病,您又不是不知道,哪干得了啊?
赖货说,找个清闲点的活儿嘛,就像看个门儿啥的。
红麦也说,要是中,就别走了吧。
全喜说,咱爹还病着,跟前也离不了人啊!
一屋子人都劝不住,只好帮忙联系回老家的班车,第二天就把他送了过去。
他们谁都不知道全喜为什么突然着急忙慌地要回家,全喜也不好说,就只有回老家了,反正自己只是住几天,早走晚走都得走的,那就不如早走,以免夜长梦多惹出事非来。
那天歇晌全喜买完菜掂着大大小小红红绿绿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刚回来,一个看起来像打工来的烫发女人跟他打起招呼来。全喜以为是邻居就笑着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不料烫发女人竟然跟着进来了。这也没什么,邻居串门在哪儿都是很正常的。
两人各自撇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南腔北调鸡毛蒜皮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通,女人突然问,大哥,哪个是你的婆娘啊?
全喜说,胖胖的那个。
烫发女人说,两个都胖胖的哟。
全喜说,年龄大的那个。
烫发女人说,哦。我觉得你婆娘还不如我漂亮呢。
全喜瞥了她一眼,笑盈盈地说,是的。俗话说得好,过日子有三宝,薄地丑妻破棉袄嘛。
烫发女人说,那要不是妻唻?
全喜没听懂,就没应她。
烫发女人说,大哥,你看我漂亮不漂亮唻?
全喜说,漂亮。
烫发女人说,比你婆娘漂亮吧?
全喜说,是。
烫发女人说,也比你婆娘年轻吧?
全喜说,是。
烫发女人说,那你喜欢我不喜欢唻?
全喜愣了一下,笑了笑,没言语。
烫发女人说,我不做你的婆娘,只做你的女人,好不好唻?
全喜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泼辣的女人,正色说,别开玩笑了,大姐。
烫发女人说,我老公回去好久了,我好想的。
全喜忙着摘菜洗菜再不敢接话了。
烫发女人看看全喜忽然站了起来。全喜以为她要走了,刚要松口气,就觉得光线一下暗了下来,一扭头看见烫发女人竟然把门关上了,大吃一惊,忙说,关门干什么?
烫发女人没搭话却一把把全喜抱住了。
全喜吓坏了,变脸失色道,不行啊,不行!
烫发女人说,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的!
全喜还是说,不行,不行!……
烫发女人说,别喊了。快点吧!
全喜胡乱地说,不行,我不行!……
烫发女人说,什么不行?你来看你老婆,肯定很行的!
全喜说,我不是来看老婆的,是来送我闺女的……
烫发女人说,什么送闺女的,就是来看老婆的!我懂!大哥,快点吧!
全喜说,真不行!……
烫发女人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送到嘴边的肉都不晓得吃?你不会有病吧?
全喜忙说,对对对,我就是有病,有病!
烫发女人骂道,神经病,说你有病你还来劲!快点,再不听话我就喊了,说你强**!
全喜一听,吓出一头汗来,忙哆哆嗦嗦地说,别,别,别喊!……
烫发女人说,就是嘛,算你还识相,快点喽!
全喜说,真不行啊,大姐!
烫发女人恼了,变脸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全喜说,大姐,我真的不行……
烫发女人说,那也得给我看看!
全喜无奈,只好放了手。烫发女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全喜脱了,一把就攥住了。几个月前,李群洁攥住他的时候因为他起不来还骂了他,当时还让全喜又高兴又难过的。现在烫发女人又像李群洁一样攥住他了,全喜以为还会起不来的,岂料竟然出乎意料地起来了,把他自己都惊住了。
烫发女人得意起来,说,大哥,这么棒还谦虚什么啊?快点!
全喜暗暗叫苦不迭,可是已经羊入虎口又怎能逃得过呢?
烫发女人等了半天没见到动静,催促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发什么愣?快点喽!
全喜突然一喜,又假作可怜地说,你看看,不行了啊……
烫发女人转过身来一看,全喜果然不行了,不过并没像全喜想的那样大失所望,只是叹了一口说,没得事,明天我给你买颗伟哥吃一下就好喽。
全喜一听暗叫,坏了!看来自己被烫发女人盯上了,要是再待下去可就请客不来坏菜,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荷叶包黄鳝溜之大吉脚底抹油溜了!俗话说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全喜当机立断赶紧返回老家,越快越好!
尽管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是班车要到第二天下午四点才能发出,全喜是完全可以再给亲人们当最后一回老师儿做最后一顿可口的饭菜的。
沈翠惋惜不已地说,哎呀,晌午饭我可得细嚼慢咽,好好品尝品尝,这可是老师儿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啊!
红麦开玩笑说,那就多做点,连歇晌的饭都做着,你就还管吃老师儿做的两顿饭哩!
全喜一听就吓了一跳,万一烫发女人真的给他买了伟哥可就在劫难逃了!
红莲看全喜不吭声,就说,没事啊,想吃上他家,他敢不管你饭连他都吃了!
全喜真想对小姨子抱拳作揖,就对她笑了笑。
赖货说,那就搁厂里吃吧,吃完好搭车,也叫老师儿歇歇,别回到家告状说咱一个劲的使他做饭了。
全喜这才说,等您回家的时候先上俺家,我做好饭等着您!
既然全喜这样说了,午饭就不能再让他做了,那就只好在厂里食堂吃。吃完饭,赖货打了个电话,班车就派了一辆面包车把全喜接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全喜就到了老家县城,又过了不久就到家了。虽然只离开几天,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全喜还是倍感亲切。
走到村口,有人看见全喜就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全喜嘴上应着,心里却好生奇怪,大家是怎么知道自己探亲去的呢?直到去后院见了他爹他娘才明白了,原来他走的当天他娘就去找了跟他搭伙种菜的春梅。春梅很奇怪,就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全喜去哪儿了。他娘说去看红麦了。春梅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信,可是一连几天都没看到全喜的影子才信了。以前村里人时不时地就会看见在菜园里忙碌的全喜,现在看到的却是春梅,一打听也知道全喜去探亲了。于是说,早就该去了!别看红麦不在家,照样能管得全喜服服帖帖的。
自此全喜安生起来,直到年底红麦娘儿俩回来,都再没受到什么骚扰了。
2015年11月1日完稿于得一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