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跟刺猬租了房,红莲两口子跟红麦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没租房子的时候,他们只能吃食堂,大厂子食堂也不错,可是米多面少,红莲两口子还凑合,红麦吃惯了面饭,就老是觉得吃不饱,也吃不好。当然也可以去外面街上吃,爱吃什么买什么,想吃哪家吃哪家,自由自在得很,不过都是小饭馆或者摊点,偶尔吃一次两次还行,吃多了又担心不卫生,不一定吃出什么病来。
现在沈翠两口子有了房子就不一样了。
想吃什么饭菜就可以动手做,虽说只有星期天或者不加班的晚上才行,但毕竟可以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又是自己亲手做的,心里肚子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不光吃,就连星期天也有了消闲的去处了。
去年,赶在星期天红莲两口子到处随便走走,红麦跟着怕不方便,只能一个人,多数时候都是去工友司马月玲的出租房玩,虽说有了地方,可说到底是工友的地方,玩起来束手束脚的就不敢那么随便。现在不同了,自己亲戚的家,跟自己家差不了多少,想咋的就咋的。有了这个方便,就连红莲两口子也不愿意到外面玩了。
没过多长时间五个人就觉得满当当的房子缺了一样不该缺少的东西——电视机,一等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两口子就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买了一台彩电,尺寸不大,自然不算太贵。事实上,厂里餐厅也有电视,只要有人就会打开,可惜人多众口难调就只能随机看一个节目。现在自家有了电视就方便多了,想啥时候看啥时候看,想看什么看什么,只要不影响上班想看多久看多久。
没有电视机的时候,五个人只能丁是丁卯是卯的,想活络点气氛都活络不了,都是自家亲戚,过分的玩笑开不了,场面就有些干巴巴的。比如聊天,这个人知道的那个人差不多也知道,要是那个人也不知道的话当然可以聊,但天天在一起有多少东西聊不完呢?到了星期天在沈翠家就是玩的,可是没什么好玩的,就只有聊天,没有了可以聊的东西自然很尴尬。
当然,除了聊天还可以打牌,红麦不会,就只有沈翠两口子对红麦两口子。可是打牌也有打够的时候,按红莲的说法打一天牌弄得头昏脑涨的比干活还累。红莲嘴里的打一天牌其实并不是真的打一天牌,只是说打牌的时间长,比如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或者大半个上午或下午。那么剩下的时间呢?固然,他们可以围着开发区随便走走,可是走过几次就走得熟透了,再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听说要买电视机,红莲第一个赞成,还赞助了五十块钱。
红莲突然心血**的举动让红麦为难了。红麦当然也赞成买电视机,只是没想到侄女买东西红莲会赞助钱,一碗水端平的话红莲赞助钱自己应姐姐的自然少不了也要赞助钱的。再者,对沈翠来说红麦红莲是一样的,都是长辈,都是姑,红麦还是大姑,是该起带头示范作用的,现在压尾的反而窜上来带头了,带头的再不表示就说不过去了。红莲说她赞助是因为高兴,也只是个人意思,没别的。可是,论起亲戚总共只有三家,又都是一样的亲一样的切,根本分不出远近,眼下一家是买主,一家赞助了,独独剩自己,不意思意思面子上怪不好看的,再说,电视自己也是要看的嘛。最后,红麦表示自己也赞助五十块钱。
虽说五十块钱是红麦自己愿意赞助的,可心里还是有点怪舍不得的,也怪不是滋味的。就拿红莲来说吧,她虽然赞助的也是五十块钱,可她代表的是她两口子,两个人,平均下来就一个人只有二十五块钱了。自己呢?一个人就是五十块钱啊!钱多出一半,电视却不能多看一半,亏是吃定了,可是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憋着。这让她想起没事的时候沈翠曾经给她出过的一道脑筋急转弯题来,说人吃了什么最心疼?红麦开始很稀奇,吃东西会心疼?怎么可能嘛。等弄明白心疼就是舍不得才懂了,猜了很多很贵很稀罕的吃食,但没有一样是对的。直到红麦再也猜不出来了,沈翠才给出答案,吃亏。红麦当时没觉得什么,就笑笑。现在想起来,可不是吗?哪怕五块钱的东西,或者五毛钱的东西,只要自己觉得吃亏了,都会心疼得不得了!反过来,哪怕是五十块钱的东西,五百块钱的东西,只要自己不觉得吃亏就会心甘情愿笑逐颜开拍手称快的。
别看五十块钱不多,红麦一表示赞助,沈翠马上高兴得直蹦,一下搂住她嚷嚷起来,大姑,你可真疼我!
有了电视机果真不一样了。
想聊天可以继续聊天,想打牌可以继续打牌,聊天没了话题,牌打厌烦了,就可以看电视,尤其对红麦来说更是非同一般。红麦嘴笨,聊天的时候她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听着,打牌的时候她就只有看的份儿了。红麦其实对打牌没啥兴趣,看打牌实在是不得已,怎么看都看不出兴味来,有了电视她就可以津津有味地看了,甚至讨论电视剧里的人物来。
这不,红麦和红莲两口子又来了。
沈翠两口子正在洗衣服,看见三人走过来也没有停下手,毕竟天天见面,他们又来得多了,没必要那么客套,就简单打了个招呼,知道他们是来看电视的,就让他们自己开。三人也不客气,进屋就打开电视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沈翠两口子洗完衣服,晾好,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说,您看吧,我跟刺猬出去有点事儿。
红莲说,有事办事去呗。
沈翠两口子就走了,剩下红麦跟红莲两口子依旧看电视。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止一次了,没必要客套,也没必要拘束。事实上谁都没有客套,拘束,这不红莲看了一会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脱了鞋上了床,把被子一挪,斜依着躺下了。赖货就顺势坐在床沿紧挨着红莲,过一会儿看看她,再过一会儿也挨着红莲斜斜地倚在被子上,再过一会儿把紧挨着红莲的手轻轻地摸着她。那时候虽然开春了,但天气还没转暖,房子门口又是朝北开的,久坐不动还是有些凉意的。过了不多长时间赖货就蹭蹭磨磨地也把鞋脱了,跟红莲一样上了床斜倚在被子上,顺手把另一双被子打开盖在了两人身上。红莲显然很满意,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红莲突然说,姐,你给我买点东西去吧。
红麦一直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盯着电视看得兴致盎然的,直到红莲叫了几声才扭过头来,问,啥?
红莲说,我身上来了,忘了带了,你给我买一包去吧,我不想下去了。
红麦初听红莲要她替她买东西还有点不高兴,怪红莲不肯使唤赖货,一个大男人总比女人跑得快,再说又是自家男人应当应分的事儿嘛,又听红莲一解释就释然了,卫生巾是女人家用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买?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红莲用肩膀扛了赖货一下,说,掏钱!
红麦说,不用,我兜里带的有钱。
红莲说,有钱也不能用你的!
赖货就把钱包掏出来,问多少钱啊?
红莲说,二十吧,别不够了。
红麦接了钱,说,使不完的钱。
赖货客套说,那就麻烦你了,姐。
不麻烦。说着话红麦已经走出屋子了。
红麦一走,赖货反手关上门,转过身就冲着红莲笑了。
红莲说,这回如势了吧?
赖货夸赞说,还是俺老婆子有办法!
红莲说,都是你,摸,摸,摸,摸得人都受不了了。
赖货嬉笑说,那就对了!都两个多月了,叫谁谁受得了啊?我都快憋疯了!
红莲说,有恁厉害?
赖货说,可不咋的?你摸摸,这都硬成啥了?
红莲说,你就恁些出息。
赖货嚷道,你不想啊?
红莲说,不想。
赖货盯着红莲的脸问,真的?
红莲说,真的。
赖货说,我日,那你还是个女人吗?
红莲说,我不是女人,你娶我弄啥呀?
赖货冲红莲讨好地笑了,说,你不是女人,你是俺老婆嘛。
红莲说,还知道我是您老婆啊?
赖货被红莲自称老婆说得亢奋起来,扯着红莲的衣裳说,一张床滚了多少年了,咋可能不知道?哪儿有个痦子哪儿有个麻子我都一清二楚的!
红莲说,知道老婆是啥意思吗?
给我暖脚的女人呗。赖货说完看红莲的脸色不对,忙说,我也给你暖脚嘛。他们老家老辈的夫妻都是反向睡在同一个被筒里,彼此自然要给对方暖脚,以至于连结婚都说是找个暖脚的。
红莲说,你听过人家咋说女人的吗?
赖货问,咋说的?
红莲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给你当老婆,是要你养活的啊。
赖货说,我没养活你吗?
红莲说,你养活了吗?
赖货说,没有吗?
红莲说,你养活个屁!我自己在养活我自己,还帮你养活家!
赖货说,是啊,我知道俺老婆辛苦了。可是我劲都伸完了,就恁大本事啊!要不,你跺我两脚出出气吧。
红莲就笑了,媚道,样子。
赖货说,样子不好,能娶到你就中呗。
红莲就笑了。
赖货说,赶紧吧,要不一会儿咱姐就回来了!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赖货话音没落地红麦就回来了,门咋关上了?
赖货赶紧收拾了一下,打开门说,多会儿有点冷。
红莲赶紧跟红麦搭话,买着了?
红麦把手里掂的装着卫生巾的塑料袋往红莲跟前一递说,给。
红莲接了,问,钱够吗?
红麦说,使不完,找回来的零钱都在袋子里头哩。
红莲说,赶紧歇歇吧。
红麦坐下来,问,放到哪儿了?
红莲知道红麦问的是刚才看的电视剧,可这会儿在跟老公赖货商量事儿根本没顾上看,只好随口胡诌了一通。
红麦说,咋放恁快啊?
红莲说,是啊,快慢咱都不当家啊。接着看吧。
红麦看红莲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就催促说,赶紧换上吧,别叫衣裳弄脏了。
红莲哦了一声,仍然一动不动。
红麦看了看赖货,说,你先出去。
赖货问,出去弄啥?
红麦生气了,说,她换个东西,你在这儿不方便。咋恁没眼色啊?
赖货心里说,还不知道谁没眼色哩?你在这儿才不方便,知道吗?
出去啊!红麦见赖货不动弹,提高了声音催道。
赖货木着脸看了看红莲,又看了看红麦。
红莲说,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再过来。
红麦这时才发现赖货木呆呆的没一点喜色,就问,咋了?您俩格了?
红莲说,没有,都是多大的人了还格个啥呀?
没有就好。红麦说完又催赖货,你先出去吧。
赖货又看了看红莲。
红莲就冲赖货笑了一下,挤了一下眼。
赖货愣了愣,马上走了。
姊妹俩又看了一会儿电视,红莲假装着问,几点了?该做饭了没有啊?
红麦说,你不是有手机吗,看看就知道了。
红莲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了,忽然叫起来,哎呀,快没电了。这个死赖货,也不知道冲冲电。
红麦说,沈翠这儿不是有充电器吗?找出来用呗。
红莲说,沈翠的手机跟我的不是一个牌子,充电器也不一样,不能用。
红麦盯着电视哦了一声,不言语了。
红莲说,姐,你再跑一趟,去寝室里叫我的充电器拿来吧。晌午饭就不叫你沾手了,?等着吃现成的了。中吧?
没事。红麦说着话站起来走了。
红麦走了没一会儿,赖货一闪身就进来了,一边关门一边对着红莲竖起了大拇指。
红莲羞道,还说哩,要是叫咱姐知道了,还不赖死人啊!
赖货说,这有啥赖的?谁家两口子不办事啊?是她自己没眼色!
红莲说,好了,别说她了。你有眼色?
赖货呆了一下明白过来,猛地朝红莲直扑过来。
红莲却突然停下来自语似地说,不中啊。
赖货一愣,问,咋了?身上真来了?
红莲说,不是……
赖货急急地打断她问,那还有啥不中的啊?
红莲说,这不是咱家……
赖货说,这当然不是咱家!
红莲说,这不是咱的地儿……
赖货说,我知道啊!
红莲叹了口气,慢慢说道,知道就好。
赖货一下被红莲说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怔怔地看着红莲的脸问,我知道啥啊?
红莲停了一下,嚷道,不是咱的地儿!
赖货说,是啊。咋了?
红莲说,你不知道不能待人家家弄这事儿啊?
赖货说,为啥?
红莲说,要是待人家家弄这事儿,人家会倒霉的!
赖货惊了一下,问,真的?
红莲说,还真的?你忘了,我回门的时候你去接我,住俺家没走,睡觉的时候咱俩不就是分开睡的吗?
赖货说,那时候我还兴得住不下哩。
红莲说,就俺爹娘,加上咱俩,四个人,两张床,咋会住不下?
赖货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摸了摸后脑勺说,弄了半天还有这忌讳啊!
红莲丧气地说,是啊。
赖货停了停,说,那,咱现在咋办啊?
红莲说,还能咋办?
赖货又停了停,忽然说,不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嘛……
红莲说,不中啊。
赖货硬起来,说,破上破,驴拉磨。咱就干了,不信会是真的!
红莲把脸一拉,厉声说,不中!
赖货说,咋了?
红莲说,要是叫沈翠知道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笑话死你,恨死你!
赖货说,你跟她说啊?
红莲一愣,问,啥意思?
赖货说,这就对了嘛,咱不说她咋会知道?
红莲说,没听俗话说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管他三七二十几哩,我今儿个非弄你不中!赖货急了,抓住红莲的衣裳撕扯起来。
两口子撕扯了一会儿,都累得受不了就停下来,赖货却抓着红莲的衣裳,看着红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红莲柔声劝道,等以后吧……
赖货突然直挺挺地躺在**不动了。
红莲吓了一跳,推了推赖货,颤声问,咋了?赖货,你咋啦?
赖货没好气地说,死了!
红莲听了马上松了一口气,问,死了咋还睁着眼唻?
赖货说,死不瞑目!
赖货被赖货逗得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看着赖货铁青的脸笑得更厉害了,浑身都打起战战来,直到笑得不那么厉害了,才问,那咋还喘气儿唻?
赖货说,咽不下这口气!
红莲哈地一声笑得软瘫在了**,赖货偷偷瞄了红莲一眼,忽然爬起来一下压到红莲身上,就要解红莲的扣子。红莲这才反应过来,忙把衣裳紧紧地抓住了。
咋啦?咋啦?正当两口子你来我往水来土挡互不相让撕扯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沈翠和刺猬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没咋。红莲慌忙应道。
那咋叫门关上了?沈翠问。
赖货磨蹭了一下才开了门,招呼道,回来了。
沈翠看看赖货又看看红莲疑疑惑惑地问,您俩咋了?
红莲说,不是说了嘛,没咋。
沈翠笑说,没咋就好,我还兴得您俩搁屋里格了哩,心里还想俺大姑咋不拉个偏架哩,叫俺姑夫挨一顿挺的就老实了,看他还敢不敢打俺姑了,也不看看是在谁的一亩三分地上哩!
红莲笑道,还是俺侄女知道跟我亲。中,二姑没有白疼你!
赖货咧了咧嘴,不知道想笑还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