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砚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和身体都在抖。

看见这一幕，池莞心里闪过一丝抽痛的感觉，她甚至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因为她真的很想告诉傅承砚，这次不是满殿神佛救了我的命。

是你。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打断了池莞的话，傅承砚深吸一口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侧过头又不敢看她了。

池莞看着他的后脑勺，惆怅过后莫名有些想笑。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傅承砚要哭不哭的样子看起来还蛮搞笑的？

“你继续说你刚才的话吧，不过你不用因为我换血救你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说到这儿傅承砚才重新转过头，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池莞认真的说道：“这只是我欠你的一部分。”

明明没见到她之前还在信誓旦旦的要装可怜求怜悯。

可是真的见到池莞以后傅承砚又不那么想了，他不想在她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扮可怜博取同情的人。

就算要追回她，他也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

闻言池莞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还以为傅承砚会因为这件事给自己求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结果他不仅没有，还说不用。

这一声笑落进了傅承砚的耳里，霎时间他有些无措的看着池莞，猜想她是不是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原谅自己，现在他主动提起这一句倒是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

这种想法很快就占据了傅承砚的心，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小声的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也会欣然接受的。”

很好，最后还保持着所谓的傲娇。

池莞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没有来的路上或者刚见到他时那么阴郁了。

“现在轮到我说话了吗？”她问。

傅承砚认命的点点头，准备接受最后的宣判。

见状池莞轻咳一声，语气变得认真了不少：“那些事我都已经听梁州说了，谢谢。”

这句谢谢发自真心，且不说傅承砚换血相救这件事，就凭医生宣告了最后的结果他还是愿意坚持一下这件事池莞都发自内心的感谢他。

如果不是那一下坚持，可能她真的不在了也说不定。

闻言傅承砚心里还是有些挫败的，他总觉得这声谢谢以后他面临的将是和从前一样冰冷决绝的话。

“傅承砚，我们……”

“池莞！”傅承砚太煎熬了，他根本听不了接下来的话，再次打断池莞看向她的时候，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从眼眶滑落。

池莞看着他的眼泪睫毛轻颤，鼻尖一酸也红了眼。

“我求你别说……至少现在还让我活在幻想中一下，只要一下就好……”傅承砚声音哽咽到了极点。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段日子的，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他其实也以为自己会死。

就像那次在海里一样。

可是他一想到还没见到池莞最后一面，他舍不得。

这次傅承砚醒了以后很多次都想要去见一见她，哪怕站得远远的。

他幻想过池莞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原谅自己，俩人重归于好的画面，很幸福。

可傅承砚更多的时候，想的都是池莞会像以前那样冷漠的告诉他“都往前看吧”，那样的话好像才更贴合事实一点。

他很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做的那些对于池莞曾经的付出来说还是九牛一毛。

傅承砚也想过等她醒过来以后绝不纠缠，可是真的见到她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选项才是最难接受的。

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了好久的难过也好像被轻易的击碎。

池莞看着那个将自己的脸捂在手掌心小声抽泣的男人，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往傅承砚的身边靠近了一点。

这一点，是傅承砚从不敢奢想的一点。

然后，他只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傅承砚，我想说以前的种种我们都忘了吧。”

“可是这次不是再和你说往前看，这次我想对你说一声我原谅你了。”

池莞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傅承砚呼吸一窒，她正欲再次开口的时候。

他坐起身紧紧地反抱住池莞，趴在她的肩头，不一会儿温热的湿意侵染开来。

“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幻想，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即便傅承砚早就做好了一辈子活在愧疚中的打算，可是听见这样的话他还是不免感觉自己得到了救赎。

他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的景象是一场甜甜的美梦，但好像稍不注意梦就会醒一样。

因为他抱得非常用力，池莞一时错愕双手还悬在空中。

她在听见这些话以后眼眶更加酸涩，半晌以后温柔的抱住傅承砚缓缓的拍着他的背：“这不是梦，我大人有大量，从前你欠我的就此一笔勾销。”

“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他们没有和好如初，可是池莞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就算是结局还是不如人意，这次至少他们都不会再抱着遗憾了吧？

外面的天逐渐昏暗下来，傅承砚才不舍的放开池莞，这一切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于梦幻。

可是眼前人熟悉的香气，温热的体温无一不在告诉他。

这才不是梦。

因为梦里的池莞总是冷冰冰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气氛有些微妙。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在偌大的客厅里他们的距离却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傅承砚抬眸，借着昏暗的光看清池莞的脸。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于是池莞很快听见了那句让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话。

“池莞，我可以吻你吗？”

昏暗中所有的感官系统都被无限的放大，池莞听得耳尖一烫，她很庆幸现在周围黑黑的。

否则她可以断定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和猴屁股一样。

见她不回答，傅承砚并没有做出不礼貌的行为，只是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样的眼神太过于炙热，池莞被看得有些不自然。

于是她说：“不可以……”

下一秒，眼前的身影凑近，傅承砚歪头抬起下颌在池莞的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池莞的脑子一下就宕机了，她刚刚不是说过不可以吗？

黑暗中听见一声浅笑，眼前的黑影站起身。

然后灯亮了。

池莞这才循着光看向站在开关处的傅承砚，他正笑得恣意妄为。

“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氛围不接吻很可惜。”

“既然你单方面拒绝我，那我亲一下唇角总不算过分吧？”

池莞看着他，好像又见到了那年在巷子里救下自己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