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砚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去医院的。
榕城的深秋，一场冰冷刺骨的大雨将他淋得狼狈不堪，可他全然不在乎跌跌撞撞赶到医院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走廊上哭成一片的人群。
傅承砚见状浑身猛然卸力，脚步踉跄差点在平地上也摔倒。
走廊里池柔语已经撕心裂肺的哭着，她洁白的裙子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不用多想那应该就是池莞的。
姜莹坐在长椅上同样哭得泣不成声。
就连沈峥他们父子三人都早就红透了眼眶，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罢了。
傅承砚感觉自己的脚就像被灌了铅一样，哪怕半步都很难踏出去。
就在他走近人群的同时，抢救室的大门猛地被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和池柔语一样，医生的身上也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傅承砚看着那些血，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他根本不敢想池莞吐这么多血，该有多难受。
见医生出来，池柔语快步走上前满脸期待和焦急：“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好转了一些？”
“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只要能救活她……”
她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
医生紧紧地皱着眉，看了眼哭成一团的人也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池小姐能坚持到今天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现在她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的弱了……”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攥着他衣领的池柔语猛地松开手，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她恐怕是真的无法继续听下去了，换做任何人也无法坦然的听着女儿就要去世的消息。
在她倒下的瞬间沈峥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一直忍着没落的眼泪在池柔语晕过去那一刻再也受不住划出眼眶。
因为池柔语晕倒，走廊瞬间乱作一团。
护士推着昏厥的池柔语去了病房，沈峥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谁先把病危通知书签了吧。”医生无奈的说着：“我们尽力了，抱歉。”
几句话在傅承砚的耳里变成一阵嗡嗡声，他根本就听不清医生到底在说什么。
无论是姜莹还是沈言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唯有作为大哥的沈文景强忍悲伤走到了医生面前。
浑身颤抖的接过病危通知书。
看见那几个大字，一生从未哭过的沈文景也忍不住落了泪。
他很清楚这一天如果真的到来父母是一定不能接受的，作为沈家的长子，池莞的大哥。
这件事或许只有他能做……
沈文景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的拿着笔心一横就准备签字。
可是笔尖还未落到纸上，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
傅承砚直接两步冲上前在大家都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过病危通知书一把撕成粉碎。
“傅承砚！你干什么?！”一向好脾气的沈文景都忍不住怒吼道。
傅承砚像是着了魔，将撕成碎片的纸张随意的抛向空中，根本就没听见沈文景的话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
“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你说啊！你说啊……”
傅承砚双眼猩红的看着医生，手指因为用力只见早就泛白，他只盯着医生一双眼里除了无措、恐惧、期待……
第一次出现了绝望。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在地上，他甚至都已经忘了呼吸。
医生和傅承砚的距离近在咫尺，看见他这样属实也是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地说：“傅总，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傅承砚怒吼一声手却攥得越来越紧，可是再开口的声线微弱得几乎都快听不到：“求你……救救她……”
姜莹站在一边，看见傅承砚这样终是再次落了泪。
可是结果已经在眼前摆着，他们不接受也要学着接受，她哭着走上前犹豫不决的抓住了傅承砚的胳膊：“傅承砚，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也同样难过。”
“可是已经成定局了，你就让莞莞安安静静的走吧。”
傅承砚已经沉溺于一定还有办法这件事无法自拔，对于姜莹的劝阻他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面对他这么难缠的人，医生又害怕又无奈。
良久之后医生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闻言傅承砚的眼睛都亮了，在场其他人也纷纷一愣围了上去。
“那就是换血，这个办法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成功的几率实在是渺茫。”
“并且被换血的那个人，身体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医生说着看向傅承砚继续说：“我的建议是不如让池小姐安安静静的离开吧。”
可是一旦听见了有生的希望，他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傅承砚松开医生，摇摇头：“我不要她走。”
“傅承砚你有病吧！事到如今就别折磨莞莞了不行吗？！”沈言澈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一直没说话的他一把抓住傅承砚的领口，胳膊都挥到了空中。
可是傅承砚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反而垂着头喃喃道：“我不能没有她，你们也不能没有她，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这个样子落进众人眼里，沈言澈悬在空中的手也缓缓放下。
傅承砚说得没错，他们确实不能接受没有池莞的日子。
“医生，我是病人的哥哥，不如换我的吧。”
就在沈言澈还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文景已经主动站了出来。
医生为难地看着他：“沈总，真的要这么做吗？”
只见沈文景叹了口气点点头：“事不宜迟，不管成功与否都试试吧。”
“万一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医生自然不会再说什么，点头示意沈文景可以跟着进去。
“大哥！”沈言澈担忧地抓住他。
换血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些年沈文景已经成了沈家的主心骨，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情……
他不敢想怎么和父母交代。
“我去。”就在场面陷入尴尬的时候，傅承砚抬起头看着医生：“让我去，病人曾经和我做过换肾手术很多东西都是相配的，况且我是RH阴性血不用做检测耽误时间。”
他说完又看着沈文景，蓦地勾唇一笑：“沈总，谢谢你能支持我的决定。”
“沈家还需要你，这是我欠池莞的。”
“不管成功与否，就当是遂了我的愿吧。”
傅承砚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抢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