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见张新月挣脱了他的怀抱,心中巨痛无比,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看来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林子冲的去世,也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他也不愿意发生那样的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只能勇敢面对现实。但他看得出,张新月始终未能走出那个阴影,她不能原谅自己,也在麻木着自己的感情,她心里该是多么孤独和痛苦啊。
他追进了卧室,见张新月伏在**嘤嘤哭泣,便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新月,别再伤心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再难过又有什么用。人生自古谁无死,有的轻若鸿毛,有的重若泰山。小林他虽然死了,但他死的值,他没有白活,我们应该对此感到欣慰,他用年轻的生命诠释了人生的价值,我们都为他感到骄傲。新月,以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他的林母,直到把她养老送终,好吗?”
没想到张新月听了他的安慰,更加哭得肝肠寸断,那隐匿在她体内的无形的悲伤,终于在爱人的柔情似水里滂沱而出。
秦川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一边亲吻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着她。张新月正哭得伤心,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还会来找她。她迅速的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找到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强行把脸上的悲伤收回,才示意秦川好好呆在卧室里,自己出去看看。
她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张乐勤,便问道:“乐勤,都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张乐勤举起手里的保温瓶,说道:“姐,爸妈说你工作太累了,这几天见你身体虚弱,给你熬了鸡汤,让我给你送来。下午我来你还没回来,这么晚了他们也不放过我,非要我送来不可。”
张新月指了指茶几,说道:“放那吧,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张乐勤看了看张新月那红肿的眼,问道:“姐,你又哭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张新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烦恼,就说道:“没什么,是我没休息好,累的,睡上一觉就好了,你回去吧。”
张乐勤固执的说道:“不,你不和我说,我就不走。”
张新月只想他马上离开,免得发现秦川在这里,就把他往门外推,说道:“你快走吧,我没什么事。”
张乐勤偏不走,还坐了下来,对她说道:“姐,冲哥走后,你总是像这样悲悲凄凄的,爸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们天天都在家里唉声叹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的笑容了。这几天,林母在县里治病,爸妈更是忙里忙外,花着心思给她补身体,只怕哪里做得不够好,亏欠了人家。姐,冲哥是救了你的命,可是你也不能总是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吧?你这个样子,冲哥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你要是因此拖垮了身体,冲哥也不会原谅你。姐,你一向都是那么坚强,为什么这次不能给自己一条活路呢?非要把自己逼上梁山?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父母想想吧?他们养育我们多不容易呀,让他们看到我们哭丧着脸,这像什么话嘛?他们有多心疼你你难道不知道吗?别说他们了,就是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姐,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起来,好好找一个人嫁了,过上幸福的日子,这样不好吗?我想这除了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愿,也是冲哥的心愿吧,他若是还活着,决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张新月默默的听着弟弟的话,感觉他在这一年中成熟了不少,说的话句句在理,便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让爸妈看到我伤心垂泪的样子。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只是工作太累了,你不用担心。回家去可千万别和爸妈说今晚的事,免得他们操心。”
张乐勤见她好些了,才说道:“爸爸让我监督你把鸡汤喝了才走,你快喝吧。”
张新月只想让他快快离开,便打开鸡汤正要喝,没想到一闻到那腥味,就哇哇的要想吐出来,忙往卫生间跑走。
秦川在里屋听到是张乐勤来了,气也不敢出,只好呆呆的坐在**等他走。正无聊,忽然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本笔记本,就随手拿过来翻了翻。原来全是张新月发表的一些作品的剪贴本,他读了读,仿偏从那字里行间读到了她那颗少女的心。
正翻着,从笔记本里掉出了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林子冲三年前写给张新月的,那流畅如行云的小楷书,又让他仿佛看到了林子冲给他当秘书时伏案疾书的样子。想到张新月可能每晚都会翻开林子冲的信读一读,在心里默默的思念着他,他心里就好像被锋蛰了一下,心情无比灰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张新月心里最重要的人,谁能想到现在一个逝去的人却代替了他。两个相爱的人,最为可悲的就是在两人之间横亘着另一个人,让这份爱有如夹生的米饭,吃不下,舍不得。如果他们中间横亘着的那个人还活着,也许很多事都可以再作打算,就像他和张新月,曾经夹在他们中间的是赵芸,后来她的背叛让他们失去了相爱的负担,但现在,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他们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意见,他虽然已经逝去,但在他们中间却筑起了一道无法渝越的鸿沟,让他们只能两两相望。这是一种怎样令人窒息的情感啊,秦川只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他的内心比张新月更为孤苦,但他不能哭,也无处可诉,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让自己的灵魂在每一个深夜里接受着时光的考验。因为能冲刷一切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推移感情,时间越长,冲突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茶。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把信和笔记本放好,听到外间张新月的呕吐声和张乐勤担心的尖叫声,真想马上跑出去看个究竟。但刚刚来到门边,他就止住了脚步,就这样从张新月的卧室走出去,他该怎么向张乐勤解释呢?不,他不能现在出去,不是他没有那个勇气,而是不想再让张新月增添新的烦恼,她心里的苦已经够多的了,自己不能为她分担,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好不容易等张乐勤走了,他才打开门走出来,见到张新月安然无恙,一颗吊着的心才放下了。他很想问刚才她怎么了,口才张开,张新月就说道:“刚才,我那个,有些不舒服,没什么事,可能是胃不太好。”
秦川担心的问道:“胃没什么问题吧?以前就听你哼过胃疼,但吃点药就好了,这回怎么闻到点腥味就要吐了?明天你得去好好检查一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完笑,身体不好,工作干得再好,我也不支持。毛主席老人家不是说过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都不行了,还拿什么去工作呢?”
听了秦川一本正经的批评,张新月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今天下了一天乡,回来又被秦川和弟弟折磨半宿,这会只想休息,便说道:“好的,我的秦书记,您的金玉良言,我记下了,以后我一定保重好身体。做到早睡早起,精神百倍。行了吧?”
秦川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
他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便对她说道:“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张新月歉意的看着他,轻声说道:“秦川,对不起。我送你吧。”
秦川本想听到张新月留他的话语,可是从她的话中,他听到了逐客令,只好礼貌的走出了她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