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在选举过后的半个月,终于有点自由时间出来散散心了。他信步来到清云江边,对自己半年来的经历细细的回忆思考了一番。
在清云县经历了选举风波的他,在心理上对政治和事业有了重新认识,这件事也让他的眼光从理想主义开始转向现实主义,思想上变得更加成熟了。
现在,他已经去除了头上的那个“代”字,是清云县名副其实的县长了,可是下一步如何在清云县站稳脚跟,得到人们的拥护,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成了他思考最多的问题。
他首先分析了一下清云县的上层人物,竟然没有几个人和他是一条心的,这让他感到自己有点孤立无援,所幸县委书记陈云东一直都在关心着他,这才让他化险为夷,看来以后他得在处理好上层建筑的关系上下功夫。
另外也得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了,这次选举如果有几个亲信能给自己通风报信,自己也不可能弄得这么被动啊。自从他当选之后,已经有一部分人悄悄向他示好来了,趁着快要过年了,到家里来访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还真应了时下流行的顺口溜“随潮流,得甜头;跟潮流,弄昏头;逆潮流,头破血流。”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讨好他来的,绝大多数看中的都是他手里的权,要在鱼目混珠中挑选出自己想要委以重任的人才还真有点不易。他得牢牢掌控财权和人权,这是他作为一个县长安身立命的资本,而这些重要部门的人选一定是要精挑细选的。另外,他要在县委办安插一个心腹,想了想他决定让自己的秘书罗浩到那里去任副主任,以便随时掌握县委那边的动向。
想到这些,他为自己心里也会有这样阴暗的打算感到羞耻,可是一想到选举遭遇的暗算,他心里又坦旦了。无毒不丈夫,为了成就一番事业,自己做的这些算不了什么,再说他要选的人也是干事的人嘛。
前几天政府办主任钱进和他说起,政府办这边还差一个分管后勤的副主任,最好能要一个女的,他要选谁好呢?钱进向他推荐了刘叶,这几天他用心观察了一下,这个女子漂是漂亮了,可是感觉有点轻挑,办事不够稳重,这样的人选到领导的身边,有时只会有害而无益。那么还有谁能胜任呢?对了,张新月。张新月的名字从他的脑子里一跳出来,不禁吓了他一跳,因为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隐隐的疼痛,那种痛是他已经遗失多年的感觉。
是啊,这个女孩子,她为他背负的疼痛也是够多的了,先是身体上的疼痛,接着是心灵上的疼痛,这段时间自己只顾着如何在清云县安身立命,现在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为何不用来报答她呢。她本身也是个才女,能写能说能唱的,而且性格温和不张狂,让她来当县政府办副主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可是,她又和选举风波紧紧相连,在这个时候提拔她,只怕又会再一次把自己推向浪尖风口,更何况还要把她安排来自己身边,这样做也太失常理了,如何才能避嫌呢?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心里不由自主的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帮他说话,可是他马上又在笑话自己,在这大厅广众之下,怎么会有那个合适的人呢?那不过是自己的心理暗示产生的条件反射罢了,他收回了自己找寻的目光。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倩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张新月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风衣靠在一棵凤凰树下发呆,她乌黑的头发梳着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双手插进衣兜里,目光盯着汩汩流动的清云江水。她人消瘦了好多,显得越发的苗条了。
秦川快步向她走过去,刚走几步又急忙刹住了自己的脚步。唉,他都有点像惊弓之鸟了,真是没出息,不过他还是左右看了看有没有熟人,他可不想再闹什么花边新闻了。他看到这时也没几个人在河边转,这才朝张新月走过去。
此时,张新月全然想不到秦川会来到她的身边,自从林子冲回乡里之后,她越发的孤单了,每天下了班只会来清云江边看着江水发呆。
当秦川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她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县长?”
秦川看着她,真是比半年前憔悴多了,脸色也失去了原有的红润。他知道她这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一点不忍。他笑笑说:“新月,又见面了,你还好吧?”
张新月见问,眼里很快涌上了委屈的泪,她不敢看秦川,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任泪水悄悄的滑落。秦川见她流泪了,感觉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就看看四周,看见了清云茶庄,忙对她说:“新月,我在清云茶庄等你,一会你过来吧。”
说完匆匆忙忙的先走了。
张新月等他走远了,才掏出纸巾把泪水拭干。她又在原地踌躇半天,这才向清云茶庄走去。
她刚刚踏进茶庄的大门,就有一位身着红色唐装的服务员走过来问她:“请问是张新月吗?”
她点了点头,服务员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有人在楼上碧水阁等您,请吧。”
她随着服务员上了楼。身为清云县人,这清云茶庄她竟然没来过,主要是这里的消费有点高,好的茶叶,一泡也要好几百块钱,像她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哪里敢来消费啊。
她打量了一下清云茶庄,装修得古色古香,室内放着似有似无的轻音乐,到是一个清雅幽静的好地方。
她们来到碧水阁,服务员掀开竹帘,秦川正在里面等着她。她移步过去坐在根雕做成的茶桌旁,眼光不敢直视秦川,自己竟然和县长在约会,这于她而言感觉真的像做梦。
服务员问还需要什么,秦川挥挥手,说:“我们自己来吧,不用服务了,有事再叫你们。”
服务员听了,悄悄的退了出去。
秦川为张新月倒了一杯茶,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茶,我点了一泡普洱茶,你会喝吗?”
“我听说普洱红茶养胃,只是没怎么喝过,我平时就喝白开水。”
“你说的对,红茶养胃,以后可以多喝点,红茶还可以保健和美容呢。”
“喝茶的学问有点多,我不太了解。”
“喝茶还是一门艺术,有空可以学学,你没喝过功夫茶吧?这可是修身养性的,来,先闻一闻,再品一品。”秦川把倒好的茶递给了张新月。
张新月接过来看了一下,淡红色的茶在白色的瓷杯里,红白相印,色泽鲜艳,闻一闻,的确很香,她细细酩了一口,口感绵软,没有绿茶的苦涩味,就一口把杯里的那口茶饮尽了。
秦川见她喝下了茶,这才边添茶,边慢慢的和她说起事来。
“新月,我来到清云县之后,给你添了很多烦麻,真是有点对不住你啊。”
张新月想不到秦川作为县长之身会向她这样的小职工致歉,她闪动着感动的泪光看着他,说:“县长,你别这么说。”
秦川此时也放下了自己一县之长的身份,真诚的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啊,你救了我,还要为我背黑锅,于情于理,我都觉得有愧于你。”
张新月的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她今天等到了秦川的这句话,在此之前所受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川见她又流泪了,心里感到一阵疼痛,这个女子真的为他承受太多苦楚了。他给她递过一把纸巾,深情地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张新月接过纸巾擦了擦,抬起泪眼看着秦川,说:“县长,我没事,都怪我不好,总给你惹事。”
“不,新月,那不能怪你,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害人精找出来,让他还你一个清白。”
“县长,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新月,我所做的一切不止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清云县的明天。不能让一颗老鼠屎搅坏了一锅粥。”
“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你就做吧。”
“嗯。新月,你在宣传部工作还顺心吗?”
“我,我。”见秦川问起自己的状况,张新月再次语塞了,她能好过吗,那个刘兴邦,这段时间好像对她更加肆无忌惮了,有几次她去送文件,他都拉住她的手,也许是自己的名声臭了,让他无所顾忌了吧。可是她能和秦川说这些吗?她怎么开得了那个口呢?
秦川见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一句话,感到她在宣传部肯定工作得不开心,就问:“是不是有人欺侮你了?”
张新月不敢正视他审问的目光,忙低下头说:“没有。”说完她的眼泪再次扑簌簌像银珠子滚落。
秦川见自己一问她又那么伤心,两眼好好的盯着她说:“你没有说真话,你的眼泪出卖了你。”
张新月再次抬起头来,口吃地说:“我,我,真的没,没有。”
秦川着急了,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说:“好好看着我说,是不是有人欺侮你了?”
张新月把头扭到一边,痛苦地点点头。
“是谁?”
“你别问了。”
“领导?还是同事?”
张新月还是摇头,秦川早看出来她有难言之隐,接着问:“你快说啊,是谁?”
“我现在臭名远扬,谁不可以欺我啊?”被秦川问的急了,张新月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秦川忍不住说:“新月,以后由我来保护你,谁也别想伤害你。”
张新月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任由委屈的泪如银瓶迸裂。
秦川轻轻拍拍她的背,细语安慰道:“别难过了,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侮你了。”
张新月带着哭腔使劲地点了点头。
看着柔弱的张新月,秦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报答这个为她受尽屈辱的女孩子,他要用实际行动来保护她,自己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还是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吧,哪怕这样对自己会有一定的不利因素,总比让她在别处受苦强得多,那样的话自己的内心也会愧疚不安的。
等张新月哭够了,秦川才轻声细语地说:“新月,以后你就当我妹妹,我就是你哥,我会保护你的。”
张新月闪着泪,摇摇头说:“我,我不当妹妹。”
秦川不解地问:“那,当什么?”
张新月一时语塞,是啊,自己心里不情愿当他的妹妹,她对他可不是兄妹的感情,因此一时出口太快,要怎么圆场呢?自己对他的爱只能隐藏啊,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可能就会冷落自己了。她想了想说:“还是当朋友吧。”
秦川听了说:“那就依你,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有什么困难,你就来找我。”
“嗯。”张新月点点头答应了。
“那现在给我笑一个?”秦川想逗她开心,就故意说道。
张新月不好意思的笑了,嘴角的小酒窝调皮的闪动着,让秦川觉得十分可爱,他又对她好言相劝了一番,这才让她先回去。
张新月走后,秦川又在茶庄独自喝了一会茶,估计张新月已经走远了,才结了帐匆匆离开了茶庄。
他回到宿舍,左想右想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最后想到罗浩的事也要请陈云东帮忙,不如把张新月的事也和他说说,让他来出面,这样就好办多了,只是他不知道陈云东对此事会有何看法,他决定明天晚上去找陈云东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