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明日便要开了,自那日与行止交谈之后,沈璃便没再见过行止,即便是同一个屋檐下,有着法力的两个人要想避开对方还是极为容易的事。
在那之后,行止仍旧会做饭送到沈璃房门口,只是中午摆上的饭菜,到晚上沈璃也不会动,过了两日,行止便不再送饭来。
然而沈璃却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她虽不喜欢天界的仙人,但每天还是要出门晃**晃**,这日她晃去了设百花宴的场地,欲拿几个仙果充饥,可她没想到自己刚手快拿了一个桃,一转身,洛天神女便刚好站在背后将她盯着。
沈璃一声轻咳:“天界的桃子长得挺大。”说着便要将桃子扔回去。幽兰却道:“此桃并不算大,乃是一百年结果的桃树所出,并非什么稀罕物事,王爷尽可尝尝此桃,再尝尝旁边那盘子里五百年结出的桃,高低立有所判。”
这是……让她随便吃的意思?沈璃眨巴着眼睛看幽兰,幽兰稍稍不自然地别开眼神扭过头,她走到沈璃身边,拣了三个桃子,拿了一壶酒,往沈璃怀里一塞,耷拉着脑袋快步走了。
沈璃看着自己怀里的食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神女如今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借着这几个仙桃噎死她不成?还是要陷害她偷拿仙果?身边有个小仙婢在忙碌,沈璃转头问:“你们神女塞给我的东西,我拿了不算偷吧?”
小仙婢一怔:“王爷说笑了,既是神女给的,自然不算偷。”
沈璃一挑眉,果断拿了个桃子放进了嘴里。
沈璃一路就着酒吃着桃慢慢悠悠回了西苑,可是走到房间里沈璃便觉得不对了,这天界的酒酒劲未免也太大了点,她一倒在**便睁不开眼了,沈璃拽了被子将脸埋在里面嘀咕:“我就知道没安好心,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璃睡下一整晚都没有醒过,直到第二日,百花宴开宴的钟声响彻九重天,敲了整整九九八十一下才将沈璃敲醒。沈璃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一看外面的天色,登时惊醒。
她可是代表魔界来的,若迟到了,那可是个大笑话。她翻身坐起,快速扎起头发,推开房门,行止早已不在,那家伙竟也不叫她!沈璃心头邪火一起,但又无奈地压了下来,他们最好连室友的情分也不要有……
行至前院,沈璃欲驾云而飞,可天空中忽然一道红光划过,沈璃眉头一皱,初时还以为是天界放的礼花,但见红光越来越近,竟是直冲西苑而来,沈璃眉头一皱,尚在犹豫要不要将其拦下,便见红光突然加速落在西苑大堂的房顶上,只听“轰隆”一声,大地一颤,西苑的大堂坍塌,炽热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燃出一片橙红的天。
天界……被攻击了?
这个念头在沈璃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抬头望向远处,只见不知从哪儿射来的火球再次往西苑这儿砸下,而其中一个火球将要落下的地方,是那个放置灵位的厢房!
行止唇角真切的笑意在沈璃心头划过,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落在那厢房顶上。
洗髓池中被洗去的魔力尚未找回,沈璃大喝一声,勉强撑出一个半圆形的结界,将厢房护住。然而这火球竟全然超出她想象,极度炽热,携带着巨大的压力,若不是凤凰天生火性,或许在她接住这压力之前便已被烧灼为灰烬。
脚下“咔嚓”一声,是瓦片碎裂的脆响,沈璃一咬牙,眼底红光大盛,她沉声一喝,周身法力化为一束金光,携着排山倒海之势,直冲那火球而去,将其从内部震碎,化为尘埃一般的火星,散落在厢房四周。
沈璃只身立于房顶,垂下的手慢慢滴出血液,是背后的伤口挣开了。
然而没给她半分休息的时间,火球再次迎面而来。沈璃面容凝肃,不躲不避,拳头一握,眼底是绝不退缩的决绝。
八十一声钟响罢,天君微微一欠身,对行止道:“神君上座。”这样的场合,即便是天君也坐不到最高的位置上,但却没人知道行止是最不喜坐那个位置的,台阶上的白玉座,太凉……
一束红光自天际划过,众仙目光追随而去,有仙人笑道:“那是哪家的座驾,看着真威风漂亮。”话音未落,忽闻一声巨响,西边天空一片艳红,仙雾缭绕的云巅一颤,杯盘俱倒,稀里哗啦摔得一片凌乱,仙女宫娥忍不住低声惊呼。然而慌乱之后却是一阵可怕的寂静,舒坦惯了的天界,在此时竟无一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行止未在白玉座上落座,他举目一望,但见远方又是几个火球追着先前的红光而去。他眉目一沉,心底莫名生了些许慌乱。
“报——”侍卫拉长的声音在寂静的百花宴上显得尤为刺耳,他一路跑来,一身华丽而累赘的铠甲发出清脆的响声,仙人们好乐音,但此时却没人有心思欣赏清脆之声,只听侍卫惊惶地喊道:“有……有火攻!往西苑去了!”
众仙大惊。侍卫声音嘶哑而颤抖:“烧起来了!”
清风一过,没人看见上座之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待大家回过神来时,百花宴上哪儿还找得到行止神君的身影,天君这才反应过来,忙召来将领,急忙分配任务,自己则亲自领着一队人马飞速往西苑而去。
碧苍王代魔界赴宴,而此时尚未出席,应当还在西苑,她若在天界遇袭,那可不好与魔界交代,而且,西苑还供奉着上古神的灵位……看行止神君着急的那个模样便知道,那些灵位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一个也损失不得。若护卫不及,彼时神君动怒,那可就糟糕了。
火球一个接一个砸下,沈璃双脚下的屋瓦已尽数碎裂,她心底不止一次咒骂行止与天界那些蠢货,如此重要的地方,竟不知设个结界护卫一下,而且事发这么久,他们就没有谁看见这里不对劲吗?!如此高调地用火球在空中攻击,就没人去找到攻击的人,将其斩杀吗?!
天界闲人们当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脑子都拿去长膘了不成!他日若魔界要攻上天界,沈璃觉得不用一天就能让这群酒囊饭袋俯首称臣!
又是一个火球落下,这力道竟比先前更重几分,沈璃听见脚下的房梁在“吱呀”作响,显然,这厢房支撑不了多久了,而这些攻击还没完没了……沈璃咬牙,心头只觉无比憋屈,她向来善攻不善守,且喜欢速战速决,今日让她撑了如此久的结界,不如让她被敌人直接砍上数刀来得舒坦。
背后的伤口不断裂开,血已经浸湿了背后的衣裳,失血过多加上法力不继,渐渐让沈璃有些撑不住了,体内如同被掏空一般,一个个火球击中她撑起的结界,巨大的压力令她微微弯了膝盖,而更麻烦的是那些灼热的火焰,没有法力傍身,零碎的火球碎片扎入沈璃那已显得岌岌可危的结界里,在她脸颊上烙下通红的印记,然而沈璃向来对皮外伤不在乎,只怕那些火星烧到眼睛里……她正想着,一个火星呼啸着向她瞳孔扎来,沈璃下意识地闭上眼,垂头躲开。
然而,便是在她这恍惚的瞬间,又是一个火球堪堪击中沈璃站立之地,巨大的冲击力致使沈璃腿一软,一个膝盖狠狠地跪在房梁上,只听“咔”的一声,房梁折断,在沈璃跪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块。
遭此突然一击,沈璃体内本就不稳的气息更是一乱,血气翻涌,饶是她死命压抑,也仍有血自嘴角溢出。然而却不知是不是在这危急时刻产生了错觉,似有一股清凉之气自破损的房梁之中蹿出,包裹着她周身,缓解了烧灼之苦。
但这时沈璃哪儿还有心思去感受这丝凉意,只觉得这是生平头一次连敌人都没看见,便被逼至如此境地,实在让人憋屈!沈璃心中有气,一抬头,却见一个比之前所有火球都要大的火球急速而来。
她心头方闪过“糟糕”二字,忽觉周身气息狠狠一凉,巨大的压力瞬间被移去,白色衣摆在眼前飘过,单膝跪着的沈璃在逆光之中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因着要出席百花宴,他头上的髻挽得比平时规矩一些,但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燥热的风一吹,使得他衣袂与长发齐飞,好不潇洒。他的身影阻挡了全部的热浪与压力。沈璃只手捂着胸口,感觉那颗方才还因战斗而急速狂跳的心脏,此时如同被安抚了一样,舒缓下来。
这个背影……能带来太多的安全感。
对碧苍王来说,极少体会到的安全感……
热浪袭近,巨大的火球携着好似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的力道,汹涌而来,行止面容沉静,只轻轻一探手,那火球竟猛地止了来势,如同被套住脖子的恶狗,挣到了绳子的极限,再也无法向前一分。
“滚!”行止一声喝,衣袖一挥,但见巨大的火球依着来时的速度,照着来时的轨迹,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抛了回去……
抛……回去了。
沈璃约莫理解,天道为何不许神明生情,如此强大的力量,若随心所欲,使于私情,那天下,岂不大乱?
火球飞回去的那边燃起了熊熊火光,果然再无火球袭来。想着对方此时手忙脚乱的模样,沈璃只觉好笑,然而心头一松,周身更觉疲乏,失血过多的她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向后一仰,从破烂不堪的屋顶上滚了下去。
但在摔在地上之前,她不出所料地被人拽住,而出人意料的是,拽住她的人,却不只是将她拽住了。
温热的手掌贴在她早就湿透的后背上,脸颊上的伤也被人用凉凉的手轻轻抚上。行止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就算此时沈璃已精神涣散得看不清别的东西,但行止那双眼睛沈璃看懂了。
他在生气,他在说:“沈璃,你不想活了吗?”
“死不了。”她听见自己含糊不清的声音,“只是有点累。”
“为了这屋子将自己逼成这样……”他好似极力隐忍着情绪,“你到底……多没心眼?”
“我总不能……”沈璃的眼睛快要闭上了,疲惫的身躯没办法撑住她的脑袋,她头往前一栽,额头抵住行止的肩头,声音小而模糊,“我总不能……让你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行止看见那些灵位时,闪亮的眼睛和有温度的笑容让沈璃只看了一眼,便深深记在心中,而且再也忘不掉了。
行止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挣扎了许久,他一只手环着沈璃的背,另一只手狠狠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摁在自己怀里,力道时而紧,时而松,他……控制不了自己。
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让他在她面前,连拿捏的力道都没法掌握好……
手指在她头发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唇恰恰落在沈璃耳边,行止垂了眼眸,低了声调,三分无奈七分苦涩,只说给沈璃听:“王爷,你当真是在帮我控制吗……”
天君这时才领着侍卫们匆匆赶来。除了沈璃拼命护着的厢房,别的地方已尽数烧成了灰烬,行止神君便在一堆破砖烂瓦中将碧苍王抱着,他背对着众人,没人看得见神君脸上的表情。
天君微惊:“行止君……”
“别过来。”行止声音轻淡,“我在帮碧苍王治伤。”他说:“谁都不准过来。”
果然无人敢上前一步。
行止便在所有人面前,将沈璃抱着,将平日看起来那般强悍的碧苍王抱着,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和神君比起来,碧苍王竟是那么娇小……对了,碧苍王也是一个女人,她本来就该是纤细娇小的……
天君下令彻查火袭天界一事,然而三天之后才在天界北边一隅寻到了被行止扔回去的那个火球砸得乱七八糟的现场,一个活人也没有,人家把现场摆在那儿让人去寻,天兵们也寻了这么久,其效率之低,令有识仙人皆感到担忧。更令人担忧的是此次袭击天界的家伙……
不是魔物,不是妖物,而是一直潜伏于北边深海之中的北海一族。他们是极为温顺平和的一个族群,千万年来从不挑起战争,这次却像疯了一样袭击天界,是天界在下界做了多令人无法忍受的事?
天君震怒,立即着人去北海一探究竟。然而北海的消息未探回来,魔界五天前便递上来的一纸急书,看得天君白了脸色……
西苑塌了,沈璃又住回了拂容君府里,只是这次为防有人趁她伤重之时下毒手,拂容君亲自给沈璃住的房间加了个结界,行止也不客气地住进了拂容君府里,两个贵客在家里待着,拂容君再也没法在府里胡作非为,心里十分不畅快。
这日他正唤了相识的仙君来对弈,对方笑他:“你看看,这碧苍王受个伤,天君龙颜大怒,行止神君给她治伤又细心照顾,还未成亲,神君和天君便把碧苍王的腰给撑起来了,看来这魔界的面子大得很,待日后成了亲,拂容君,你哟……啧啧啧。”
拂容君听得脸色铁青,径直将棋子一扫,棋子甩了一地,他怒道:“我还用你来挖苦!我找你来是让你给我添堵的不成?滚滚滚!”
对方不气反笑,正气得拂容君火冒三丈之时,一阵凌乱而快速的脚步声传进院子里,幽兰的脸色沉凝,看见拂容君这里的场景,她冷冷道:“碧苍王沈璃呢?”
拂容君一怔,苦恼地揉了揉额头:“我说皇姐,你少来添点乱成不成啊?人家现在有神君护着,咱们哪儿讨得了好,你消停消停回去吧。”
幽兰目光冰冷,盯着拂容君又问了一遍:“碧苍王沈璃呢?”
拂容君这才察觉出事情不对,迟疑道:“在……在后院厢房里呢,为了养伤,我给她设了结界的……”
“带我过去。”言罢,幽兰便急着往前走,迈了两步没见拂容君跟来,她一回头,目光凌厉地瞪他,拂容君吓得胆一颤,忙走上前去给幽兰带路,一边走一边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幽兰没有理他,待走到小院门口,拂容君猛地顿了脚步:“我把结界打开,你进去吧,我不去了,看见行止神君我害怕……”
幽兰没有半分犹豫,跨进院子里,结界在她身后阖上,看来这次拂容君是花了点心思在沈璃养伤的地方,曲径通幽,小道两边皆是芬芳草木,隔了外界喧嚣。幽兰越走越快,却在即将走出芬芳树林之时顿住了脚步,只因她透过树影隐隐看见了神君与沈璃两人在门口站着,沈璃面有不豫之色,两人正在争执。
“皮外伤何须将养这么久!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沈璃站在门内,行止在门外抱手堵着,神情淡然,越发衬出了沈璃的着急,“让我出去!”
“伤好之前不能出去。”行止的声音轻淡。
“伤已经好了!那些火球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若不是房中灵位之气溢出,吾之友人们以神力护住你的心脉,你以为今日你还能如此大声说话吗?”
沈璃一愣,恍然记起那时是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周身清爽了许多,原来……竟是那些灵位之气溢出来护住了她吗……沈璃觉得那些上古神真是神奇极了,毁得只剩一个牌位,也还能抽空保护人……沈璃继续道:“如此,有劳神君下次去祭拜之时帮沈璃带声多谢,另外,既然当时我已经被护住,此时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快让我出去。”
“不行。”
沈璃大怒,一字一顿地问:“你关着我作甚!”
“你出去作甚?”
沈璃气笑了:“已过了五天时间,天界却还没捉到主谋,什么往北海去查探消息,就算探消息的人是前天出发的,这两天都能在天界和北海之间跑十几个来回了,探消息的人是栽在水里迷路了不成?”沈璃唾弃:“什么效率!”
行止笑道:“该急的人不急,你却在这里瞎着急。”
“被关在这里我就差瞎了!”沈璃一咬牙,暗自嘀咕,“若换作往日,我定要提枪端了那群混账东西的老巢。”
“你是被人揍了觉得心怀不甘,想要讨回去吧。”行止笑着戳穿她的掩饰,沈璃眼神移开,因为生气,她的嘴下意识地有些嘟起,然而弧度极小,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但在行止的角度,却能看到她微微鼓起来的脸颊,那一块有些肤色不均的地方是她先前被烧伤的痕迹,想着那日倒在自己怀里的家伙,行止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大拇指摁住了那一块皮肤,轻轻摩擦了两下。沈璃恢复能力极好,不管是体内还是体外,这指腹下的皮肤,不过过了五天的时间便已全然恢复,只差那么一点颜色……
“会帮你讨回来的。”他轻声说着。微哑的嗓音听得沈璃微微一愣,她抬头看行止,然后“啪”的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她肃容盯着他,目光清冷而理智。
行止手腕被打出了五个手指印,他看了沈璃一会儿,垂下手,任由宽大袖袍遮挡了痕迹,他笑笑,一时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话才好。
“神君。”幽兰忽然开口,自芬芳树林里走了出来,她一躬身,行了个礼。“神君、王爷。”两人望向幽兰,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幽兰便急道,“王爷,天君请你去凌霄殿中,有要事。”
听出幽兰言语中的凝重,沈璃眉头一皱:“带路。”
行止微微一挑眉:“何事不能托人传信过来?”
幽兰一默:“神君,实乃要事。”
行止点头:“如此,便一同去吧。”
凌霄殿中,天界的文臣武将分立两旁,天君面容严肃地坐在龙椅之上,见行止与沈璃一同来,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让人在左侧首位看座后,才开口道:“碧苍王,此处有魔界传来的急书一封,你且看看。”侍从将书信呈与沈璃,沈璃接过,只扫了一眼,倏地脸色一白,声色一厉:“何时传来的急书?”
“五天前便传来了。”天君有些叹息,“奈何因着遭火袭一事致使众仙人奔波忙碌,疏忽了此急书。今日才有人呈与朕看。”
沈璃脸色更冷,行止开口:“天君,到底发生何事?”
“魔界都城亦被北海一族袭击,魔君昏迷,十余名魔族将领牺牲,且各地发生暴乱……情况极危。”
天君每说一句,沈璃的眉头便更紧一分。这是五天前的战报,如今情况只会更糟,沈璃对天界的办事效率已经无话可说,然而此时对盟友的任何抱怨都是无用的,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分析……沈璃闭上眼睛,清理心中翻涌的情绪,不消片刻,她便冷冷开口:“如此看来,五天前天界遭到的攻击乃是佯攻,是对方声东击西之法。”
若是真想攻打天界,岂会只安排那么一个发射火球的地点,又岂会向着西苑那般僻静的地方打,对方不过虚晃一招,累得天界众人上下奔波,乱成一团麻,无暇顾及其他,自然也不可能相助于魔界,其主要部队则进攻魔界……但是……魔君昏迷,十余名将领牺牲……
如此惨重的伤亡,这不是魔界应该有的,那里和天界不同,沈璃很清楚,那些将领皆是万中挑一的精英……
“沈璃恳请天君允许在下立时返回魔界。”
“这是自然。”天君一摆手,另有人呈上数盒丹药,“魔君昏迷想是伤得不轻,这几盒丹药碧苍王且拿回魔界,给魔君服用。朕已着人点兵,不日便可助魔界镇压暴乱,清除贼寇。”
“谢天君。”沈璃拿了丹药,没有半分耽搁,转身离去。
见沈璃的身影消失在凌霄殿口,行止眉目微动,忽听天君在身边一唤:“神君对此事如何看?”
“魔界的暴乱与天界遭到攻击绝不是巧合,若照常理推断,这应当是夺权之争,北海一族,或许也是被借来的幌子。”
天君点头:“神君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魔界臣服天界多年,其中多有不满之人,有人暗中作怪,想颠覆魔界如今政权、再立一个新王也不奇怪……只是彼时新王必定与天界相对,那可是极大的麻烦。”
凌霄殿内一时有些嘈杂,文臣武将都在与身边的人轻声议论。
天君转头,看向行止:“神君近来奔波劳累,百花宴也未办成功,当真是我等无能。”
若是往常,行止定是得客套两句,但今日他却一句话没说,倒像是同意了天君的话,无声地说着“尔等无能”。
天君一默,百官跟着一默,最后天君咳了两声,微微尴尬道:“神君离开天外天已久,然而天外天乃是天下清气之源,这些日子天界微乱,邪气戾气稍重……神君……”
“我明日便回天外天。”行止淡淡落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凌霄殿中静了片刻,天君开口:“经此一事,暴露了天界诸多不足,想来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到底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九重天上下乱了一遍,各位仙家,该查的,该清的,是时候整顿一番了。”
百官颔首称是。
沈璃刚走到南天门,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莫名地回了个头,恍然瞅见行止立在后面十丈远的地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沈璃一抱拳,深深鞠躬:“这些日子多谢神君照拂。”没有半分眷恋,沈璃高高束起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条干净利落的弧线,她纵身一跃,下了南天门。
多日之后,行止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那天他没有将她唤住呢?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放她走了……
他明明还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