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攻守同盟(1 / 1)

《易经·水天需》九三爻辞:需于泥,致寇至。

人沉沦于泥淖之中,若贼寇来了能怎么办呢?谋事要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身处于己不利之境,要有所准备,不要等危险来了无法抽身。

人是一个感性的动物,理性的时候很少,所以有句话叫,知人者易,自知者难。有时候人的预见性是敏感的,有时候却是迟钝的,更多的时候是能看清别人的处境往往忽略了自己的境况。

卫道时把唐淼介绍给金长生做销售总监,他的目的想把唐淼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好掌握金长生公司的第一手数据和市场资料,为下一步鲸吞金长生的公司做好打算。

唐淼的背景他并不完全清楚,之所以两人能认识,是个偶然,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两年前一个夏天,卫道时去美国考察,夏威夷的一个朋友叫乔治李的要尽地主之谊,热情招待他这个手握实权的国内地方大员。

乔治李去美国十几年了,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能称得上中产阶级了,在夏威夷开了家中介公司,专为初到美国的华人寻租代购房产或是代办公司登记运作货物上岸什么的,也有很多在国内犯了经济案子的贪官去投奔他。他虽然人到了美国,挣的还是中国人的钱。

后来贾新也是跑到他那儿躲起来的。

乔治李喜欢结交国内去美国考察的政府官员,他知道这些人早晚有一天会给他带来滚滚财源。他对卫道时非常热情大方,除了卫道时的所谓考察过程不陪同,剩下的时间则全程形影不离,周到体贴,吃喝玩乐住行礼品一并慷慨奉上。

也就是这时,在一次晚宴上,卫道时见到了唐淼,乔治李介绍唐淼时称他是耶鲁大学的博士,现在美国某饮料公司大中华区任市场总监。

卫道时对博士啦总监啦挺感兴趣,和唐淼聊得很是投机,并且互留了联系方式,说回国后要多交流一下。

其实这个唐淼也只是到美国一年多,在一个三流大学读博士学位是真的,耶鲁大学博士却是子虚乌有的事,总监更是假的,只是在那个饮料公司市场部做职员。乔治李吹嘘他的目的是为抬高自己的品位和身份。

卫道时当了真,回国后果然经常给唐淼打电话,他有自己的小九九,这唐淼能在跨国公司任重要职位,出入国境和串门一样,说不定哪天自己能用得着。

他联系得紧了却把唐淼吓住了,因为他是假的,怕露了馅到时尴尬。

后来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辞了总监的职位,想做做学术研究,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后来金长生满世界挖人才,卫道时就想起了他,为了培植自己的党羽,就力邀唐淼回国进入金长生的公司。

唐淼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假意推辞了一番,就回来了。

假的就是假的,唐淼自知自己的斤两,虽然有卫道时在面子上给撑着,可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能让老板相信,想来想去,就找到了俞敏,俞敏是他朋友推荐给他的,说有丰富的市场经验,完全可胜任他的助手,见到俞敏后,他才发觉,俞敏也是半瓶子醋,纸上谈兵可以,来真的根本没料。但是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向金长生吹完牛皮后,由于对市场销售实在不行,白拿了几个月的高薪后心就开始虚了,后来俞敏给他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他还想或许能绝处逢生,再支撑一段时间,哪知俞敏这个女人做事比他要凶狠,竟然要做死郑巨发。本来他招摇撞骗就够提心吊胆的了,俞敏这回不知要耍什么花招,到底是要做死郑巨发还是想骗金长生的钱他也分不清了,他是求财的,运气好再顺带着出一下名让自己在国内商界站稳脚跟,他可不想拿自己的一生陪俞敏去赌博。

于是就悄然回了美国。

他走时并没有跟卫道时打招呼,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了,因为这个游戏已经把自己的老底露了出来,再玩下去没什么意思。回到美国后就把联系方式换了。

可是他不理卫道时,卫道时却还惦记着他,听说他辞职后,通过乔治李终于找到了他。

卫道时找他的目的,是想知道他突然离职的原因,他怕金长生耍什么把戏,他以为金长生看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挤走了唐淼,他要问清唐淼其中的原委,好先下手为强,别让金长生耍了自己。

唐淼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只当他们是好兄弟好伙伴。

被卫道时给追出来后,他人已在美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就把俞敏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卫道时。

卫道时闻听大喜,埋怨唐淼不该不吭声就溜了,他说:“小唐啊,这件事你要害怕可以不参与嘛,为什么事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跑了呢?这是多好的机会?不管事成事败,只要有我在,你都可以坐享渔利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唐淼一头雾水。

“你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你已经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只能说你没有帝王相,也没有富贵命。”卫道时干笑说。

卫道时知道金长生找了旁门左道的人做郑巨发,真是乐坏了。他就是要坐山观虎斗,他知道郑巨发不是好惹的,想打倒他哪有那么容易,一旦失手,到时候下手把金长生的公司收归己有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唐淼提供给他的信息不只都是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因为他说到了“周天一”这名字。卫道时是官场中人,对我这个名字不会不熟悉,因为当年周正虎折戟沉沙时多多少少和我有关系,当时在大都关于周正虎和我的传言很多,只是后来我销声匿迹了,就没有人再提及了。

卫道时去找金长生摸情况,这时金长生已经把我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这也是侯氏父女安排他的,搜集我的近况有助于他们布局施法。

当卫道时听说我现在住在落香茶社时,脑袋当时就“嗡”的一下蒙了,他心里说:“难道宁朝平和周天一也有一腿?”

他是一个处事稳妥谨慎的人,遇事先朝坏处想,虽然他也曾安慰自己说,不会的,宁朝平是党的干部,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会迷信占卜算命的事,更不会用这种手段办案。

可是他又想到了宁朝平的种种异常之处,尤其是那天他们在落香茶社喝茶时,隔壁传来的手机铃声,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卫道时马上动用各种关系各种手段,终于打听出宁朝平果然与我过从甚密。这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把那天喝茶的情况前前后后仔细回忆了多遍,没有想到哪个地方自己有不妥的,可是仍然放心不下,就让金长生把侯华给请了过来,他要当面请教,看宁朝平把自己诓到落香茶社到底是什么企图。

侯华听了那天的情况介绍后,说:“你上当了。”

“怎么讲?”卫道时脸色大变,喘气也急促起来。

“周天一对各种玄术都非常精通,风水占卜,符咒巫术,相面观心样样都得到过高人指点,我爸当年栽到他手上,就是因为他的巫术,我敢肯定,当时他就在你对面看着你,你的内心所思所想全被他透视个一览无余。”侯华说。

“他能看到我心里想的事?”

“会观心术就能看到,我想他不只会观心术,他是一个异于常人的奇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开天目,这种绝技是天生的,民间的说法是福带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能,科学上是没有正确的解释的,总之,只要条件允许,他就能打开天目,察看别人的内心世界。”

卫道时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恼怒,怒道:“宁朝平这王八蛋太阴险了,竟然想出这个主意来害我!”

“他为什么要害你呀?”侯华明知故问。

卫道时当然不会告诉侯华原因,编了个理由,只说是个人恩怨。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侯小姐,你们在帮金老板的同时,能不能也帮我一把,把那个姓宁的也做了!”

侯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故作为难地说:“我请的法师虽然法力很大,可是毕竟精力有限,现在全力对付黄金健公司,如果再去插手别的事,恐怕难以分身。”

“不,黄金健公司的事不重要,早一天晚一天都行,只要我不出事,其他的事就不算事,你先帮我的忙,把姓宁的做了。”卫道时急切地说。

金长生窝了一肚子火,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对侯华使眼色。

侯华自有主张说:“这怕不好办,法师已经开始施法了,再让他转移对象,肯定不可能。”

卫道时看了一眼金长生,金长生胆怯了,低下了头。

“长生,你说该怎么办?”卫道时说。

“要不,这样好不好,”金长生毕竟憷于卫道时手中的权力,小心地对侯华说,“侯小姐,我可以再多出一些钱,让那位大师多费些心力,把卫主任这事一并做了?”

侯华说:“我回去和大师商量一下吧。”

金长生看看卫道时,他也只得如此,于是再三嘱托侯华,回去后多在大师面前美言几句。

侯华不要卫道时邀请也会来大都,因为我,因为他和天符双魔的阴谋。

她在峨眉山时曾给我留下一句话,要和我鱼死网破,她一直在等机会,这次机会来临,她当然不会错过,所以一切计划定好之后,双魔又对她面授机宜,给了她一道符,让她找机会放在我的居所里,这样的话,双魔就可以发功作法,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侯华告辞卫道时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直奔落香茶社。

她提前卜了一卦,知道我不在茶社,进了茶社后找了个座,要了杯茶,悠闲地喝着茶,赏着窗外的风景,观察着茶社里的情况。

小兰再帮她续水时,她叫住了小兰,问:“周天一在不在?”

小兰没什么戒备心,见这么一位如花美女问起我,以为是慕名前来求卜的,摇头说:“周经理不在,你要有事的话得提前预约。”

侯华莞尔一笑说:“我和天一是同学,我出差来这里,听说他在这做经理,所以特意来看看他,既然不在那就算了,不过我想去他办公室看看,行吗?”

我的同学来看我,小兰自然很客气,连连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

在小兰的带领下,侯华很顺利地进入了我的办公室兼宿舍。

侯华很会表演,对小兰讲起了故事:“上大学那会儿,我们有五个很要好的同学,三女两男,你说奇怪不?我们三个女生全都喜欢上了周天一,可是他只当我们是哥们儿,一个都不入他的法眼,我们被他弄得神魂颠倒,争着给他洗衣服买饭,晚上等在他经过的路口,只为能单独和他说一句话,后来我知道了另外两个姐妹也喜欢他后,因为心里自卑,就强忍心痛主动退出了,这一晃几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关注着他,今天来,只是想看他一眼,因为我下周要去日本了,今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侯华的故事把小兰感动得泪光闪闪,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要打了,这也可能是天意吧,是老天不想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也许思念才是最美好的结局,小兰妹妹,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坐会行吗?”侯华伤感地说。

小兰忙不迭地点头,为她泡了杯好茶,退了出去。

侯华缓缓站起身,然后进了我的宿舍,她坐在床沿上,抚摸着被子,又抱起我的枕头,将头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儿,再拿开枕头时,脸上竟然有了泪。

她喃喃自语:“天一,别怪我,是你先狠心的。”

侯华拉开枕套,把天符双魔给她的符塞了进去,然后将枕头放回原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侯华出了落香茶社,又去拜访郑巨发,她像一个幽灵一样,游**在大都街头,到处撒下罪恶的种子。

郑巨发已经被他们父女下过蛊了,她找他是要亲眼看看天符双魔的法术起作用没有,还有就是把一道新符放进了黄金健公司的大楼里。

那时郑巨发和我去了山东,她没能见到,略有遗憾,和欧阳云锦说了会话,做完该做的事,回到了她在大都的家里。

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死神在对你狞笑,你却听不到。

我和郑巨发都是衰神缠身,心里烦恼事多,无法去感知和分辨身边的细小的变化,渐渐落入了侯华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两天后,侯华给卫道时打电话,声称她请的法师答应帮他做了宁朝平,但是要一百万香火钱。

卫道时不假思索地给金长生打电话,让他汇钱给侯华,他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宁朝平这时已经开始行动,向上级纪委汇报了卫道时和贾副市长的犯罪情况,上级很重视,当成大案要案立案侦查,并悄悄派了由公安、检察和纪检部门组成的专案组进驻大都。

《吕氏春秋》里说,聪明的人做事一定要依靠时机,时机不一定要成熟,但人事的努力去不可废弃,成熟也可,不成熟也可,用那些所能的来补救那些不能的。

时机有时一半靠等,一半要靠创造,抄近路可以走捷径,绕远一些可能更畅通,总之只要不停下,就能到达目的地。宁朝平一直想等时机成熟,他用的是煮鸭子战术,添火加薪亲眼看到鸭子煮熟了才下手。贾副市长和卫道时不是鸭子,他们是狐狸,不会老实地待在锅底任你烧煮。

贾副市长在专案组没来之前已经得到了风声,把卫道时叫到一起密谋。

“老卫,上头马上要派专案组下来,姓宁的这回是王八吃秤砣了,他是下了决心要翻袁绍飞的案子。”

“那又能怎样,死无对证。”卫道时心想,你只惦记着袁绍飞的案子了,宁朝平的目的是要把我们一锅端,你没看出来吗?可是他不说,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贾副市长比他官大,自然比自己更着急。

“你糊涂啊,宁朝平手上要是没有证据能说服上头派专案组来吗?”

“他能有什么证据?专案组哪一回不是走个过场,你跑跑关系塞几个钱打发了就是啦!”卫道时不以为然地说。

“你怎么了?这个时候谁敢顶风上?塞钱?这不是朝枪口上撞吗?”

“那怎么办?我一开始劝你好好管管贾新,你不听,结果惹出这么大的事,本来死俩老王八蛋的事已经摆平了,再好好安抚一下袁绍飞就行了,你又不同意他的条件,结果事情越闹越大,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你说现在怎么收场?”

“老卫,你别说气话,一个贾新也成不了气候,还不是和小龙一起胆子才大的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要同仇敌忾,一是要那几个参与策划打人的跑出去千万别回来,二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出了事我们要统一口径,只要他们抓不住漏洞,就对我们没有办法,到最后也只能拿几个过河卒子塞责。”

“我这里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马小龙也是正经商人,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只是规划局那儿是你打的招呼,归根结底,更改新华街土地用途是这两起血案的引子,你要把规划局那帮人给摆平了。”卫道时把皮球踢给了贾副市长。

贾副市长在心里冷笑,心说,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手,规划局的事是引子不假,可也是马小龙出的馊主意,不改规划他能要到那块地吗?你们这么贪心,惹了祸就往我身上推,没门!规划局那些人不傻,本来就是两手准备,两个规划,你拿到的那个规划早作废了,如果查到他们头上,他们会傻乎乎地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现在只能找一个替死鬼了,把事情揽了,让案子尽快了结。”贾副市长端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交出打人的凶手?可是这事是贾新和小龙在背后指使的,如果打人凶手进去后扛不住怎么办?”

“交出两三个打人的凶手,把口供给他们安排好,再做通他们的工作,不要乱咬,不管死活,我们把他们的家人帮忙照顾好。如果乱咬了,拿他们家人威胁一下,我想只要钱花到位,他们不会不掂量轻重的,老卫,这时候就别心疼钱了,等这关过去,再慢慢挣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贾副市长软硬兼施道。

“你让那几个主谋跑了,主要下手打人的也早跑路了,现在去哪找他们?”卫道时不愿干这事,推托说。

贾副市长笑了:“小龙肯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打埋伏了。”

“我觉得这样做风险太大,还是另想计策吧!”

“我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专案组查下去,不一定会牵扯出什么事,到时候就回天无力了。”

卫道时说:“我有一个主意,就是把水彻底搅浑,先拖下来,把专案组拖个筋疲力尽,到时候他们一撤,我们再想办法。”

“嗯,你想怎么搅浑水?”

“做了宁朝平。”

“你,你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贾副市长勃然变色说。

“你放心,不用我们动手,有人会替我们做,而且兵不血刃,用一种特别的办法就能达到目的。”

“你这个主意不错,可要办稳妥了,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再和上面通通气,从上面着手做做专案组的工作,尽量让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最好和检察院那边也打个招呼,把新华街的事栽到伊长江身上,这样就把我们择清了。”卫道时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贾副市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