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艮为山》彖辞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艮卦为山,二山相重,困境重重,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之象。既是如此,当动静有常,该行则行,该停则停,不去用强,避其颓势,待机而动,就不会有灾难了。
有句俗话叫:“人算不如天算。”无论人算计得多么精明,计划得多么周密,都是枉然,天意早定好的结果,不会因为你的算计而改变。什么是天意?就是人事物事的运行轨迹,什么是人算,就是人的意志,事物的发展只顺应天机,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本来已经计划好了,回家看望一下父母就去寻找玉儿,可是没料到玉儿一直就在我家里。见到玉儿我就想,我不会再去浪迹天涯了,玉儿停留的地方就是我安身之所,可是玉儿又走了,我还得去继续流浪。
还有一个人,准备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计划,可是因为玉儿的变故差一点胎死腹中。
这个人就是胡胜。
他之所以要陪我回家,其实只是他计划的一步,确切地说是赵向前给他设计好的一个方案——把我带去东北。
我回到家,稍作停留后,胡胜会这样说:“小周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陪你回了趟家,你也要陪我去东北走一趟。”
他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故意用人情来为难我。
这都是赵向前的主意,他看出我不想蹚进官场这个大染缸,如果硬要我去东北为他解决困惑,我肯定不去,所以把胡胜留在了我身边,好见机行事。
现在我要去追寻玉儿。胡胜问我:“你去哪里找玉儿?”
“不知道,一路走一路找,两座山碰不到一起去,两个人总有一天会撞到一起的。”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因为玉儿临走前和我说过的一些话里已经透露了她的心机。
我说人要做到六根清净很难,玉儿说她想试试。我能感觉出她有看破红尘的意思,所以我决定要走遍全国所有的庙庵,因为只有那种地方才是远离尘世修心养性之所。
“盲目地行走,和两座山有什么分别?不如你先陪我回趟东北,我交代完家里的事后,向赵头要了假,陪你一起去找你的心上人。”胡胜及时修整他的计划。
“我不去东北,因为玉儿不可能去那里,所以我没必要去浪费时间。”
“就当散心了,再说了也不差这几天,听哥的,保证让你不虚此行。”胡胜游说我。
“什么对我都不重要,只有找玉儿才是最要紧的。”我坚定自己的信念。
“重色轻友,”胡胜是司机出身,又干了几年办公室副主任,嘴皮子功夫相当厉害,“你不陪我,那我陪你,我好人做到底,反正回去也没办法交差。”
“交什么差?把我押回去交给赵向前?”
“不是押,是请,赵头对你非常器重,”胡胜皮笑肉不笑地说,“别看他不会算命,但他为官多年,对相人术非常在行,他在峨眉山一眼就看出你气度不凡,胸藏乾坤,他在和你聊完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一定要想办法把你请过去,好好请教你几个问题,所以把我留下。赵头临走还留下话说,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请到你,如果我完不成任务就不要回去了。兄弟,我不难为你,去不去凭你的心意,反正你不去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谢谢赵市长的抬爱,我现在没心情,不如你先回去,等我心情好了自己过去。”我说。
“你心情不好我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啊?”胡胜一脸的苦相。
这家伙是“软硬刁憨精”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干公差真是不容易,可是我成全了他,必定让自己不痛快,思来想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胡胜乘胜追击:“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兄弟,做一回好人睡一年好觉,你就慈悲为怀吧。”
那明明是一个是非之地,我去了能做成好人吗?
我说:“我想睡一辈子的好觉。”
胡胜咀嚼了一番我的话,狡黠地说:“兄弟,嘴在你鼻子底下,腿长在你身上,你先跟我去帮我交了差,到了那里,张不张嘴全在你,要是看情形不妙,你拔腿就跑,飞机票我全报销,兄弟,哥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我被他的巧舌如簧说得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得同意他的要求。
我劝桃儿回家,桃儿坚决不肯,她说不找到玉儿她绝不回去。
我心里悻然,却怕言语过了再伤了她,没再坚持。
胡胜大功告成,惊喜异常,先打电话向赵向前报了喜讯。我们一下飞机,赵向前竟然独自开了车来接我们。
赵向前与我来了个热烈的拥抱,夸张地说:“冰城市人民欢迎周大师莅临指导工作。”
我也回敬他官话说:“我是来学习的。”
我们相视大笑。
赵向前对胡胜说:“小胡,你辛苦了,先回家看看吧,听我电话。”胡胜与我们寒暄了一下打车要走,赵向前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小周的来历。”
胡胜向赵向前敬了个军礼说:“Yes,sir!”
目送胡胜离去,赵向前说:“小周,你们想吃点什么?海鲜还是野味?法国菜还是韩国料理?”
“你太客气了,客随主便吧。”我说。
“让桃儿姑娘点吧,我们学一回绅士。”赵向前说。
桃儿说:“我上大学时吃过韩国料理,挺不错的,冰城要是有正宗的韩国菜,可以去尝尝,天一,你说呢?”
“我没问题。”我表示赞同。
赵向前说:“冰城的韩国菜都是正宗的,我们去‘高丽村’吧,那儿清静一些。”
“高丽村”在一条树荫浓密的小路上,一路上车少人少看着很偏僻,我想赵向前是怕被人认出来。作为一市之长,每天都在报纸电视上露面,就是躲到乡村也免不了被人认出来。
进了饭店,我才知道,这个高丽村是韩国人开的,到这儿吃饭的也大多是韩国人,赵向前选择这里吃饭,真是煞费苦心。
我们要了一个小单间,赵向前点了很多菜肴,清酒、啤酒、葡萄酒摆了一桌子。桃儿不喝酒,要了杯咖啡,我也没有多少酒兴,可是赵向前说是为我接风,无酒不成席,执意开了瓶清酒要我品尝。
我们两个人干掉了一整瓶清酒,赵向前意犹未尽,又一人开了几瓶啤酒,一直喝到意兴阑珊。
回到宾馆,赵向前在我房间里不肯走,一脸的愁容,与他刚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他苦恼万分地说:“小周,再过几个月就要开‘两会’了,老梁现在逼得紧,让我在‘两会’之前实施他的计划……”
我采取胡胜的办法,对他虚与委蛇:“赵市长,我听说冰城有个文庙,和曲阜的孔庙差不多,那里也供孔子吗?”
“当然,文庙就是北方的孔庙,不单是孔子,他弟子的像也都有的,明天我让胡胜带你去参观一下,”赵向前把话又圆了回来,“你知道老梁设计了一个什么圈套吗?他让我……”
我再次打断他的话:“赵市长,这韩国酒后来劲,我头晕得厉害,你平时都喝这个吗?”
“我平时很少喝酒,今天你来了我也是高兴陪你喝点,”赵向前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小周,我明白你有所顾忌,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情,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给我指条光明大道你就离开,好不好?”
世上的事都是因为天知地知才瞒不了人的,八卦预测就是从天地那里获得的信息,怎么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呢?
我说:“自古谋士积虑死,从来算计无好人。”
“这话有几分道理,可是我们不是在这里算计别人,是帮别人,很多人,可以让好人不受其害,坏人有所收敛,当然,你会说我是出于私心、我是为了保全自己,我承认这点,我想多做几年官,我们从小立志,做一番有益家国的事业,如果没有权力,没有地位,志向只能是空想,永远都不会实现。”赵向前说。
“我头疼得厉害。”我说。
“唉,小周啊,抱歉,我为难你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带你在冰城好好玩玩吧,”赵向前叹息一声说,“你好好休息。”
看着赵向前寂寞的背影,我忽然有些歉疚,官场中人我见得不少了,不是飞扬跋扈就是颐指气使,官不大僚不小,满嘴假话空话,一心私利贪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全无道德可言,赵向前的官做得也不小了,可是他却没有那些习气,他身上只有书生气没有官气,也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想帮助很多人从倾轧中解脱出来。
我该不该冒一次险呢?
第二天,赵向前并没有来宾馆接我们,他派了胡胜前来。胡胜带话说,赵向前陪同卢思源去接待一个日本来的财团。
胡胜把我和桃儿带到了文庙,一路上他哈欠不断,精神委靡,明显睡眠不足。我说:“胡大哥,你没休息好啊,不如我们自己随便转转,你回家接着休息去。”
胡胜愣了一下,笑说:“不回去了,一晚上就把我在峨眉山吃的那些野味全给掏空倒净了,再回家就该剔骨头缝啦。”
我想了一下也笑了:“要不你去宾馆里我的房间歇着?”
“不用歇,我没事,赵头要是知道我撂下你睡觉去了,不得把我活剥了?他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去年,接待外地的投资商,市接待处长没把好关,宾馆上了假茅台,客人倒没喝出来,可是那天,赵头一高兴喝了一小杯,回头就把接待处长给撸了,并且在市长办公会上放出狠话,小事影响大节,小错误了大事,谁要影响了冰城的发展,谁就是冰城的罪人,你要敢毁了冰城一件事,我就敢毁掉你一辈子。你说赵头把你都当天神了,我敢造次吗?”
桃儿伸了一下舌头说:“看他和言悦色、和蔼可亲的,对下属还这样狠哪?”
“政府机关都是多年遗留下来的拖拉作风,没有铁的手腕也的确玩不转,他上任两年,冰城的财政收入翻了一番,成绩摆在那儿,狠出成效来了,没人不服气。”
一个好市长是一个城市的骄傲,胡胜提起赵向前来顿时来了精神。
我试探着问:“知道赵市长叫我来为着何事吗?”
“不知道,赵头做事都是深思熟虑,上来三招谁也看不透他的用意,可是等到最后,才会明白,他打的都是迷踪拳,前面三招可能全是废招,最后一招才是关键的,当然没有前面的铺垫,最后那招也打不出来。”胡胜兴奋地打着手势说,“他一年前就大张旗鼓地造势说要拆安庆大街、长江大街、东江南路等六条街道两旁的房子,说是为了加宽道路,谁都知道拓路没什么政绩还会招来骂声,可他就做,后来还请了南京设计院的专家来论证,又做了一个效果图,放在市民广场让市民评议,到最后,人大出来干预说,一下子拓宽这么多路,拆那么多的房子,太劳民伤财了,建议重新评估这个项目,他还是不理不睬,继续造势,天天报纸、电视、广播,还亲临现场考察,那架势是非拆不可,弄得气氛非常紧张。今年春天,人大开会只给通过了一条路的工程,赵头却笑了。”
“为什么?”桃儿迫不及待地问。
“其实他根本就没想上马拓路工程,他也知道人大不会通过,他故意把阵势搞得大大的,弄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他的真实目的是,旧城改造。你看文庙后面那片小区,以前是几十万平方的棚户区,几届政府想改造都没实现的,让他一年就给完成了。”
“那和他的拓路工程有什么关系?”我也糊涂了。
胡胜得意地说:“他高就高在这里,你想啊,六条大街拓宽,光拆迁户就是十几万人,这么多人住哪儿?得新建多少住宅楼?他拓路的决心那么大,影响那么大,对谁的触动最大?房地产开发商啊,外地的房地产开发商都认准了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纷纷带着现金争着来投资,半年之内涌入冰城的资金在三百亿以上,赵头看准了这些商人的心理,事先声明,来投资欢迎,不提供一平方米的土地,拆棚户区建新社区市里大力支持。于是全市的棚户区全被外地的开发商给瓜分了。”
“他这不是拿政府的信誉骗开发商吗?”
“话不能这样说,这不叫骗,叫营销,叫政治营销,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赵头说的。他说商人有商业营销,我们搞政治的也有政治营销,冰城的房地产市场是有潜力的,即使没有六条大街几十万的拆迁户,在冰城改造一百万平方的棚户区,建好的房子也不会有卖不出去的情况出现,冰城的房地产市场只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必须得把外地有实力的房地产商吸引进来,用他们的资金来帮助我们加速棚户区改造。事实证明,他这一步走对了,本来五年都不一定能完成的工程,他两年就可以完成了。”胡胜说。
听完胡胜的描述,我对赵向前的好感又增加了许多,可又不免疑惑,以他的智慧,会找不到办法来解决卢思源与梁在道之间的矛盾吗?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
我们在文庙拜完了孔子,胡胜又带我们去了几处名胜古迹参观,一路上仍是滔滔不绝讲述赵向前的故事,每讲一个他的事迹都要夸奖一番,讲得多了,我就警觉起来,我问:“你怎么净讲赵向前的好话?是他安排的吧?”
胡胜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赵头从不让别人宣扬他的政绩,他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老百姓的夸奖是勉励,身边人的夸奖是阿谀奉承,前者的夸奖是自己不断提高执政水平的动力,后者的夸奖是麻醉自己政治敏感的毒药,人要想保持清醒头脑,就得管好身边人向自己身上泼蜂蜜的嘴。”
我说:“你这还不叫夸奖啊?你的嘴里流出来的可不止是蜂蜜,还有白糖啊。”
胡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是真情流露,不是刻意地奉承,有的官你想奉承也找不到闪光点啊。”
我看到到处耸立的塔吊和繁忙的建筑工地,相信胡胜没有说假话,他也犯不上与我说假话,我一介平民,冰城过客,左右不了赵向前的仕途,影响不了冰城的发展,好话坏话在我这里不过是清风过耳,但说之但听之,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如果赵向前真的安排胡胜多讲一些他的政绩的话,那也是为了让我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目的当然还是想让我帮他度过眼前的危机。
作为一个市长,他的旧城改造计划能藏一年之久,而胡胜是他的前任司机又是专职为他服务的办公室副主任,竟然都不知晓,可见赵向前的心机多么深,可见他是多么的孤独,也可见他并没有把胡胜当成自己的心腹。或许这正是他心底无私的缘故。
晚上,赵向前还在陪日本人,胡胜请我们去吃东北菜,我并不喜欢那酸不拉叽的猪肉炖粉条,却对小鸡炖蘑菇情有独钟,吃了个满头大汗。
胡胜一个人喝了一瓶白酒,我看他的神色不大对,问他:“胡大哥,你有心事?”
胡胜已经有了醉意,说:“小周,不瞒你说,我昨晚没回家,被朋友拉去打牌了,这事你千万别和赵头说,他要知道了肯定会把我的饭碗砸了。”
“你知道后果这么严重还赌?”我知道他说的打牌其实就是去赌博了。
“没办法,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早就想收手了,我……我欠了一些赌债,不捞一捞还不上哪,小周,你说《易经》能预测输赢吗?”
“当然能,你什么意思?”
“你帮我一把,我把输的钱赢回来就再也不赌了。”
把周易预测用在赌博上,难为胡胜怎么想出来的,都说赌徒无父母,我算是领教了,《易经》说“渎则不告”,周易的神奇要用在正道上,正则灵,不正则不告,这也正是不义不占的道理。
我说:“我帮不了你。”
“兄弟,你忍心看着我家破人亡?”胡胜红着眼睛说。
“你要我怎么帮你?是陪你去赌场还是每次你去赌博,我预测一下输赢你再决定去和不去?”
“你陪我去赌场,我下注之前你告诉我输还是赢不就行了?”胡胜以为有戏,眼睛放出光来。
“你把周易看得太简单了,如果真的可以那样做的话,易经学会的会员都可以去赌博,都能赢来亿万财富,那谁还去辛苦工作?”我冷笑说,“周易预测有其严格的仪规,就像你们赵市长一样,不要以为他是一市之长,有了权力就可以肆意妄为。周易预测的三条占卜原则,不诚不占,不义不占,不疑不占,你犯了两条大忌,不诚不义。”
胡胜垂头丧气地说:“那我没救了吗?”
“自古十赌九输,一个不输后来苦,有打下的江山,没有赢来的财富,你只有远离赌场,才能得以重生。”
“重生?我欠得太多了,怕是永远都还不清了,只有赌下去才有翻本的希望。”
这是典型的赌徒心理,永远幻想下一次能赢回来,结果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我说:“你随便说一个数字,我帮你看看吉凶。”
胡胜不假思索地说:“十。”
我用梅花易数起了一卦,还算不错,他还没到穷途末路,我说:“你只要从此不再赌,会有一个不错的晚境,你往南方去,南方有一个贵人能帮助你渡过难关。”
“你让我放弃现在的工作?”
“是,必须先舍然后才能得到,囿在此地如困牢笼,不出一年,必有祸事。”
“南方?南方!是,我一个战友在深圳开了家公司,现在已经是上亿的身家,他曾极力邀请我去跟他创业,可是我四十多岁的人了,丢掉公职跑去异地他乡,老婆孩子怎么办?不,我不想再去闯**了。”胡胜说。
“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如果再继续赌下去,就不是抛家舍业那么简单了。”
胡胜说:“让我斟酌一下吧。”
一连两天赵向前都很忙,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倦倦地开了车来找我。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赵向前满含歉意地说:“小周,这两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一直走不开,没能亲自陪你看看冰城的风景。”
我说:“赵市长言重了,你是一市之长,当然要以工作为重,我们只是闲人,哪敢劳烦你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正好你来了,我们明天就走了,今晚也顺便向你道个别,谢谢你的热情款待。”
赵向前对我的话没作出太大的反应,只是惆怅地说:“小周,那明天我就不送你了,我会安排胡胜送你,以后有时间再来玩……哦,再来的话我可能就有时间了。”
这话颇有深意,再来他就有时间了,他对自己的结局设计得很轻巧,也许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但是我已经给他卜过卦,如果他继续在卢思源和梁在道之间周旋下去,必有牢狱之灾。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一饮而尽,他说:“谢谢。”
我说:“你的祖坟西南被人取土挖了一个深坑,你得马上去填了。”
“你怎么知道我祖坟西南方向被取土了?”赵向前拿起电话拨出去,“向东,七月十五去上坟没有?西南方向是不是被人取土了?”
他与弟弟交谈了几句,挂上电话说:“我祖坟离这里上百里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光看出你的祖坟被动了风脉,还看出你家里出了个少亡,没入祖坟,你也把他送回去吧。”
“啊,这个——”赵向前倒吸了口气点头说,“小周,你算得太准了,我弟媳去年出车祸去世的,埋在了冰城的公墓里,我弟弟的意思是等他百年之后一起迁回祖坟的,另外,我祖坟那儿修一条高速路,村上把我祖坟下面的地卖了土了,我弟弟看离祖坟很远,也没在意,小周,这个很重要吗?”
“风水讲的就是脉,坤位动土,积水成池,水旺克土,风脉被破了,凶险无比,这是必须要调整的。”
赵向前说:“谢谢你的点拨,我明天让我弟弟去做。”
“你弟弟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在冰城这一次的旧城改造中受益不浅,最近又拿了一块地,没花多少代价,但是因为这块地,会给你们兄弟带来麻烦,你的一世英名会毁在这上面,可是这块地现在非常棘手,拿得过来退不回去。”
赵向前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我一直严格要求他,不要利用我的影响做生意,没想到他还是瞒着我做了,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肯定是梁在道在利用他,把他给拉下水好牵制我……这块地要真是与梁在道有关系,还真不好退了,这个赵向东,只知道我是梁在道一手提拔的,不知道现在的利害关系,这么大的事也敢擅作主张!”
鱼见饵不见钩,人见利不见害,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话说回来,官场商场暗流涌动杀机四伏,一不小心就被卷入旋涡,纵是万般小心又怎能躲得过别人的算计?
我拿出早画出的一道符交给赵向前说:“你把这个放在家里,可保你逢凶化吉,但是也只能保你躲过牢狱之灾,前程的事……自在人为吧。”
赵向前捏着那道符,苦笑说:“只是保我吗?”
“你们把那块地的事处理好了——你有办法的,对你弟弟没什么影响,顶多破点财。”
“我不是说我弟弟,我会让他把公司关了,或者去外省发展,我说的是我的两个顶头上司,这两天梁在道一直在逼我,你知道他要我做什么吗……我都不敢说,骇人听闻啊!”
我做手势止住他说:“不要说了,我不参与官场的事,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小周,你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吗?”
“成大事者必有险招狠招,谋大事者必有人牺牲流血。”
“话虽这样说,可是拿无辜者的血染自己的顶子,那是封建社会里的事,文明社会里还去做让一些无辜的人成为官场斗争的牺牲品,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赵向前把平安符还给我说,“算了,既然你不愿帮我阻止将要发生的罪恶,纵使保全了我个人,我一生也不会心安。”
“赵市长,我是平民,他们是高官,各行其道各守本分,所以请你尊重我的原则。”
“我明白,你是怕引火烧身,我也不想再有无辜的人搅和进来,可是我真的无计可施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梁在道往火坑里跳,坐视不管。小周,这件事我不吐不快,我也不管什么官场禁忌了,你帮不帮我暂且不提,你听我讲完,当故事听,出了这个房间,你走你的路,就当我们不认识。”
看着赵向前难受的样子,我很是不忍心,只得由他说了。
梁在道为了达到让卢思源下台的目的,与赵向前定下一条蛇蝎之计,由赵向前出面邀请外省的一个市政府考察团来冰城,然后安排了亡命徒制造爆炸事件,造成恶劣影响,此事一出,以卢思源的为人,必然会主动引咎辞职,虽然这事赵向前也难逃其咎,但梁在道许诺,可以给他换个地方继续做官,用不了几年还可以让他东山再起。
梁在道真是丧心病狂,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赵向前一直压着邀请函没发,梁在道就不停地催促。
官场倾轧斗争,都是内幕,外人谁知道其中的奥秘?赵向前不说,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如此的腥风血雨。
我不敢相信地说:“梁在道真敢下这样的毒手?这可是人命关天?想让卢思源下台,从其他方面着手也可以啊,比如以权谋私,贪污腐败什么的。”
“你不了解卢省长,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为官多年,兄弟们都还在工厂当工人,他大哥的儿子在街上卖冷饮,他那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如果肯以权谋私的话,会不管大哥家里的事吗?”
“现在还有这样的官吗?”
“官场里面,极端的好人和坏人都有,你不知道罢了,”赵向前说,“但凡有别的办法,梁在道也不会出此下策。”
一个正直到极致,一个邪恶到无以复加,自古正邪不两立,可惜的是卢思源以己度人,完全不知祸将临头,可恨是梁在道为泄私愤,草菅人命。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我对赵向前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向前见我没作任何表态,很是失望,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坚定地说:“我是不会拿别人的生命替他做赌注的。”
赵向前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代将领拼的是各为其主的敌人,万人成骨是献身信仰,虽死而犹生,而梁在道算什么将领,玩弄权术的小人罢了,如果真的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就不怕事情败露身败名裂吗?他做官做到这个级别,肯定是付出了很多心血,为了一点私利竟然完全不计后果,如此疯狂,难道真的是他的本意吗?
我想这和他的女婿和朋友有关,近墨者黑,交了损友,久而久之就丧失了分辨能力,邪气充盈心胸,正气得不到伸张,是非混淆,又没有人唤醒他的良知,所以才固执己见。
梁在道邪气的根源在他的女婿和朋友,只要把那两个人的邪恶之念给断了,梁在道自然就能翻然醒悟,改邪归正。
人命关天的事,我不能一走了之。我用一夜的时间,想出一个既不违背自己原则又能解脱赵向前的办法,我要用最小的代价,去阻止流血事件的发生。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叫醒桃儿,带上行李离开了宾馆。桃儿问:“不和赵向前打声招呼吗?”
“昨晚上已经告别过了。”
我们坐上出租车,我让司机找个偏僻一些的旅馆,重新住了下来。
桃儿不解:“你干吗?不离开冰城为什么要换宾馆?”
“还有一件事没做完,所以还要逗留一段时间,换宾馆是不想再麻烦赵向前,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旅馆里住着。”我说。
我要想不掺和赵向前他们的乱局,只能悄悄地实施自己的计划,我要去见梁在道的女婿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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