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千百样人,自然也有千百样种活法……而在人们的印象里,江湖中的“侠客”,似乎就是人世间最为快意不羁的一批人。
但是在事实上,自由只是它的表象,闯荡江湖的人不仅仅只有快意恩仇、轰轰烈烈,就像是人性之中善恶也无法分明一样……
俗话说,世上绝无两片相同的叶子,所以不管在哪个时代,其实都是英雄与小人共舞的,更别说其中还有绝大数的“俗人”,而这,也塑造了纷纷扰扰但却独有情怀的江湖。
当罗慢五人踏入侧厅后,那领路的弟子便抱拳说了句“在下于院外等候诸位”的话走开了,他们也没在意,径直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这个所谓的侧厅格局很奇怪,就像是个酒楼的大堂,不过其摆设却是异常另类。
怎么个另类法呢?堂中摆着三张木质长桌,皆流漆墨于上,看起来都是能坐十几个人的那种,其上都摆放着茶点与水果,看起来颇为讲究。
当然,此处的讲究是在外观上,但这样的陈设无疑是较为陌生的,至少几个玩家就算在现代也没看见过,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大魏的“特色”了。
另外,从三张桌子的摆位上来看……两张放于侧面,并都坐着不少武林人,大约各有七八个,而另一张,则摆放在了正对大门的靠里位置,这张桌旁就没什么人坐了。
要说原因……很简单,在大魏,最里侧、又是正对大门,一般都是主人家的位置,当然,若是你的身份地位于在场之中最高,也是可以往那坐的……而现在这个情况呢,也很好解释,那些个武林人士自然不会贸然去坐“首位”的,这样一是显得太过于嚣张,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二是确实也没这个信心和实力,即使有,也得谦虚一下子,这也算是一种武侠的含蓄。
再说说坐在两侧桌边的人,从他们的服饰以及位置来看,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侧厅之中有三个势力。
其中有七八人独占一桌,他们都穿着灰黑色劲装,身材看起来较为精壮,至于面目,虽然称不上凶神恶煞,但甭管年纪大小,都隐隐透出一股凌厉之感来,另外从他们腰间武器都是长剑这一点来看,这应该也是个主修剑道的门派势力。
另一桌坐着两帮人,他们各坐一边角落,离得颇远。
一方很好认,就是两个和尚,一看就是哪个寺庙出来的,一老一少,皆身穿袈裟,胸前挂着佛珠,手里还各拿着一个降魔杵。
另一方呢,坐着五人,为首一人一身白色剑装,四五十岁的年纪,其外套着一袭青色长衫,其他四人则年轻一些,看着应该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只不过长袖青衫变为了短袖,也都是腰佩着长剑。
这会儿堂中诸人看着有五个人进来,都抬眼看去,原本还在说话的也止住了话头,打量起了罗慢他们几个。
这一看,好几个人便都“嘿嘿”一笑,露出了轻蔑了神色,而这些人都以年轻一辈为主。
这也很正常,在外貌方面,罗慢五人就看着不太像江湖中人,身穿锦衣、装饰花哨,虽然有几个带着兵器,但是却更有点儿猴子穿衣服的滑稽感在其中。
另一方面,这几人也完全没有给人一种会武功的感觉,要说这江湖之上,奇人异士自然是也有的,打扮成什么样子都不足为奇……然而,罗慢这一行五人,除了夏悠远和白桦看着应该有些底子,其他三人基本上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即使沙舟同学身形较为壮硕也是一样。
反正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两人练武的公子哥带着三个不会武功的公子哥进来了……不屑也是正常的。
要说鄙视链这个东西,其实在哪个时代都是存在的,有钱的看不起没钱的,会武功的看不起不会的,交际花看不起宅男等等……而且,你要说在场的这些年轻人认识字还正常,但要说受过什么良好的道德教育,那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儿。
练武之人,你说是一帮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危险分子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你指望人家个个知书达理、宽厚和善,这不现实,只能说,这得看人……
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像是独占一张桌子的那批货,不管老少,基本上都面露轻蔑,看他们的样子,罗慢他们若是胆敢坐到他们边上去,翻桌子都有可能,而另一边就不一样了,那俩和尚看到此幕也就抬眼念了句佛号就默默喝茶了,看着素质就高多了,而另外五个青衫剑客呢,几个年轻的也只是面露好奇之色,老的那个基本上也就抬抬眼皮,发现自己不认识,也就不关注了……
这才比较正常,毕竟天底下不会武功的多了去了,你上个街溜达个几圈,基本上全都是普通人,鄙视得过来吗?
从这,基本也能看的出来“正道侠客”与“魔教中人”亦或“超级英雄”与“超级罪犯”之间心态上的区别。
当然了,这只是个例子,那七八个人也并非什么魔教中人,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大堂之中了。
“呵……这观剑大会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参与啊……”这时,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那七八个人之中的一个,“几个不会武功的小子都能上这万刃山,哈哈,莫非那两个测试之人放了水不成?”
这是个面容瘦削的年轻人,看着二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之时,此刻虽然没有看着罗慢他们几个,只是在跟身边的人说话,但显然是意有所指。
其实他们几个上山的时候压根就没经历过测试,只不过见了桃花林中的那俩白衣剑客而已,毕竟他们并非像是“昆仑八圣”这样的无名之辈,一报名号也就畅通无阻的上山去了。
听言,罗慢他们压根就没有理会,就跟没听到一样,径直就往前而去。
只见罗慢左右望了望,见两边都坐着不少人,只有正中一张大桌子空着,便笑道:“那我们几个就坐那里吧。”
说着就引着众人走了过去,搬着凳子就坐下了。
“啊……”刚坐下,罗慢就嚷嚷了起来,“这都要到中午了,什么时候上菜啊,我……”
“小子!”忽然,拍桌之声带着爆喝响起,“这是你们能坐的位置吗?”
这会儿邹梦球还没坐下呢,当即就给吓的从半蹲站了起来,然后一脸茫然的看向说话的那人。
只见此刻爆吼之人正是那七八人中的一员。
此人面容瘦削,眼圈深陷,再加上他那张阴戾的面孔,你就像看到了一滩常年不见阳光的烂泥……就连你的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臭味。
当然了……这是小邹和沙舟他们的视角……
他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就像是罗慢他们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样。
“嗯?”罗慢这会儿已经把腿都翘到桌子上去了,“这位兄台,何出此言啊?”听他这话的语气,还真把自己当读书人了。
“呵……”阴戾青年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无知小儿……要论年龄,你只配给在座前辈提鞋,要轮辈分,哼……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没有见过像你们这等愚不可及之人……再论武功……”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再也不再继续说了,而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蛤?”罗慢翘高了双脚,仰头望天,“愚不可及吗……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认识你吗?”
他说话声音虽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其身边的夏悠远几人皆是内心中感觉事情不对……
当然了,他们并不是觉得那阴戾男子奇怪,他们担心的反而是罗慢忽然暴起拿着板凳大闹会场之类的。
所幸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的,罗慢并没有突然暴起把桌子给掀了,他依旧神色慵懒的瘫倒在椅子上,看都没看那个挑衅的男子一眼。
“明知故问!”那男子又是一声爆喝,重复道:“你也是你们能坐的位置吗?”
这会儿邹梦球也已经坐下了,他左右看了看,轻声道:“看来我们坐的位置不对啊……欸,夏兄,你知道这是什么讲究吗?”
夏悠远淡然道:“我们现在所座的乃是所谓的主座,通常来说只有辈分或者地位、武功最高的人才会坐。”
他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罗慢,在他想来,对方应该也就知道这点,而这一切都是其故意的。
结果,却见罗慢叼起了一根烟,顿了顿,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蛤?原来你不知道啊!”夏悠远顿时就惊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啊……你不知道为什么还直接走过来啊!”
“啊……当然是看这里没人了。”罗慢回道,他说着点着了烟,吐出一口烟气,“不过既然坐下了,总得先吃个饭再走吧。”说着他又嚷嚷了起来:“什么时候上菜啊……这都已经中午了!”
此刻,刚才那个说话的阴戾男子已经完全惊了。
这些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竟然也就算了,竟然还自顾自的聊了起来……这是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念及此处,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脸上的表情也已经从恶狠狠转变为了类似便秘多年的样子。
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师兄弟其实也有点儿忍不了了……毕竟眼前这五个年轻人这行为也太过于嚣张了一点,坐在主座上也就算了,这还能用他们不懂规矩来解释,但现在这种无视人的做法一出,那换谁也忍不了。
江湖中人,甭管正道邪道,那其实都是最讲究脸面的……俗话说的好,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五个年轻人这么无视他人说话,基本就无异于在将他们“万剑帮”的面子往地上踩。
没错,这七八人正是出自那曾经与罗慢一行人有过节的“万剑帮”。
于是……只见四五个年轻人顿时便都拍案而起,接着他们便一拥而上,口中叫骂不断,都挤在了罗慢他们的桌前。
刚才那个阴戾男子更是想上前直接大打出手,将罗慢给从桌上踹下去……
当然,他的这个打算自然是不可能得逞的……面对这种情况,夏悠远当即便双刀出鞘,俨然就是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了。
这倒也正常,毕竟场面成了这样,那再怎么也只能开打了……然……阻止这场械斗的却是那位万剑帮年龄最长的那位。
此处暗表,此人名为陈锦鸿,乃是当年那杨阳的七个嫡传弟子之一,虽然并非帮主,但也身居高位,武功完全可以跻身一流境界,至少比之罗慢他们之前遇到的斗笠客、马脸汉子要强上不少的……
“成何体统!”陈锦鸿一声轻喝之下,那几个冲出的弟子便都停下了脚步,想动手的也都暂且停下,只是用狠毒的目光看向罗慢诸人,“给我回来!”
几个人听到门派长老都发话了,心中再气也没办法,顿时便退了回来,其实他们也就平时欺负弱小习惯了,若是换一批名门弟子过来,他们断然不会这样。
就说旁边坐的那两个和尚吧……
你以为他们坐在另一桌单纯只是因为宽敞吗?敬而远之罢了。
只见那陈锦鸿喝退了弟子,缓缓的喝了口茶,也没去管一旁几个年轻人嘴里还在咒骂不断,只是看向罗慢诸人,淡然开口道:“你们几个既然只是江湖小辈,坐于主座……确实不妥……不知尔等师出……”
说到这里的时候,此人却是脸色蓦然一变,原本“师出何门”的话也没问出口。
正当其他人都觉得奇怪之时,只见他已然站立而起……而他那一双故作淡然的双目也已渐渐变得冷厉异常……此时正紧紧的看向了罗慢腰间的那把略显宽大的长剑。
“你的这把剑……出自何处?”
陈锦鸿迈步而出,他所说的话本身没什么,但他的语气却是很明显的能够听得出一股深深的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