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在太极殿,忙着与众大臣周旋,也没吃点东西,后又遇马惊吓一场,白少枫早就又饿又乏,只盼着能早日回去,不,应是回府,他想起他好象有个什么御赐的府第,该去看看,其实他蛮喜欢谢府那个小别院,和谢叔住一处,多省心呀!可哪能不顾皇上的好意呢。
秋风薄凉,他却觉着浑身炽热,今日整个过程都象踩在云雾之中,高一脚低一脚般,不辨东西。只是三天的科考,却换来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荣耀,难怪科场内还有五十多岁的童生,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呀!
那个拓跋王子,不知哪根神经发达了,竟生起对艳词的雅兴,太子也不反对。白少枫推了几次,硬是被生生留下。赵芸娘将军、傅丞相、还是皇帝都差人过来问候过,慕容昊一挥手,让人关了中门,不准任何人打扰。
对于这二人,白少枫还有些生疏。小心翼翼地在宴厅中转着,这东宫,真是一处装饰雅致,纤尘不染的殿阁。
“状元公请!”李公公欠着腰,礼貌地一笑。也只短短一会,宴厅中已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
慕容昊坐了主座,白少枫和拓跋晖各坐在两侧。
拓跋晖一上来就为三人注满了酒杯,慕容昊拦住,“让少枫先吃点东西吧!他这一天够累了的。”少枫的酒量,他在靖江可是见识过,很恐怖的一类。
“行,那我们喝!”拓跋晖举起杯,与慕容昊一碰,两人齐齐喝下。白少枫是看得心悸,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吃菜,不让二人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柳叶早就叮嘱过,饭可以多吃,酒是碰不得的,他要是再喝醉,被人发现了身份,那就坏了大事。
侍候的宫人都让退出,只留李公公在一边侍候。慕容昊偷眼看白少枫,嘴边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碗加上糖汁的热汤圆真是上好的点心,白少枫喝完一碗,才觉魂魄归来。
“状元公,现在该你喝酒了吧!”拓跋晖把脸转过来,几大酒入肚,他脸色如昔,慕容昊却俊容微潮,看着很亲切。
“我。。。。。。。不,下官。。。。。。。”白少枫求助地看向慕容昊。
“不要下官、上官的,小王可不是你朝的官员,你就省些礼节吧,来,喝!”拓跋晖把酒杯硬塞到白少枫手心。
“晖,你不是建议对词的吗?”慕容昊自如地抿抿酒,轻巧地把话题移开。
拓跋晖放下酒杯,一拍桌,“是呀!小王不太懂词的格律,昊,你来出题,我和状元公来对。”
“好啊,那今天我们对一种特殊的词曲,我说第一句,你们续完,永远用‘一半儿’来描写心境或事物的情况,主题是‘秋景’。
“行,来吧,小豁出这张脸,丢丑也无妨。但,状元公,对不出的,可要罚酒哦!”
白少枫坐正身子。
慕容昊微微一笑,“秋风冷煞人,”
白少枫答:“叶子一半儿焦,一半儿黄。”
拓跋晖挠挠头:“被子一半儿温,一半儿冷。”
白少枫立刻脸就红如晚霞。
慕容昊闭下眼,含笑继续:“群鸟高空鸣,”
白少枫:“艾草一半儿弯,半在风中舞。”
拓跋晖:“闺女一半儿恼,半为伊相思。”
“晖进步不小哦!再来。夜半轻叩门,”
白少枫:“一半儿象落叶,半象离群枝。”
拓跋晖:“一半儿心胆颤,半是偷欢喜。”
“非枝又非叶,”
白少枫:“一半儿象花,一半儿象雾。”
拓跋晖:“一半儿旧雨,一半儿新知。”
“呵,下面要难点喽,夜来门外客,”慕容昊说。
白少枫沉思会:“双腿半入门,半在屋内外。”
拓跋晖起身,拧眉在厅内转了几圈,“有了,佳人半遮面,偷眼半窥人。”
白少枫突地站起身,“我不要填了,好离谱啊!”
“哪里离谱,本就说好对艳词,这些只能说是毛毛雨。行,你不对,那罚酒。”拓跋晖嚷嚷着,作势要倒。
白少枫嘟着嘴,复又坐下,“好吧,说下去吧!”
“再对一句就结束,”慕容昊心情大好地端起酒杯,“郎如春日风,”
白少枫对上拓跋晖灼热的视线,心一乱,低下头,硬挤出一句:“眼睛一半儿开,一半儿闭。”
“哈,”拓跋晖笑得很暧昧,“佳人一半儿迎,一半儿拒。昊,你的火候很高,接下去怕是要洞房花烛了吧!”
“就此打住,少枫还小,有些话不宜讲太多。”慕容昊低头,为白少枫把酒挪开,换上热茶,“表现不错,你由门外看风景,晖是从门里看佳人。”
拓跋晖并不拦阻,“哪天小王带少枫去洛阳的脂粉巷转一下,他不用教就什么都懂了。其实情爱这东西很微妙,讲究的是尽在不言中、心领神会。少枫,你没开窍吧?”
白少枫努力藏起羞涩,故作平静地说:“《诗经》里就充满情爱,一开始就描述一位王子和王妃的恩爱,人类是先有爱才有诗歌的,并不是从什么脂粉巷里体会出来的。”
拓跋晖瞪大眼,“你这情爱和小王讲的爱是不同的吧!那种爱是男女。。。。。。”
“晖,喝酒。”慕容昊横空打断拓跋晖的宏篇大论,“那些,少枫总有一天会懂的。”
“可是我想教教他。”
“你若带坏了他,会有许多人拿你是问的。”慕容昊话中有话,眼睛瞄过白少枫,傅冲今日的热忱,他可是猜对了,可惜,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呵,也是!只怕赵将军会砍了我。”拓跋晖会意点头。
“那与赵将军有什么关系?”有此明白他俩在讲情爱之类隐昧的事,但在白少枫心中,赵将军和自已是一样的,这怎么会扯在一起呢?
“哈哈!你呀,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拓跋晖大笑。
慕容昊轻轻夹起一筷菜,淡雅一笑。少枫是真的什么不懂,这是好事。亲手把盏,为他砌上一杯热茶,“少枫,你这样的性情要多保持几年,不要轻易地被官场俗气所染。”
“太子,少枫日后不当之处,请多多指点。”白少枫起身离座,施礼道。
“在小王心中,早把你当朋友,小王承诺过你,做你庇风护雨的大树,小王说到做到。”
“谢谢!”欣喜的笑容如春花绽放,“我一定也会做个与太子肝胆相照的朋友。”为慕容昊的诚意、为他的礼贤下士、为他的看重所感,白少枫不禁拉住他的手。
慕容昊注视着被白皙的小手包着的大手,似乎有一股暖暖的、酥麻的感觉从心一直传到心脏,令他不想挣脱。
“父皇已任你为翰林,傅相要你随他,没有关系,小王会照顾你的。国子监,除了秋闱大试时,平时是个闲职。小王有时会让你为我处理些政事,如何?”
望着眼前这位英俊、伟岸、彬彬有礼的慕容昊,想起他那天所讲“约定”时的神情,白少枫郑重点头。
“喂,说好喝酒对词,不聊政事,怎么又忘了呢?罚酒,罚酒。”拓跋晖不喜二人在他面前如此深情默契的样,一把推过慕容昊,微醺地举起酒杯。
“行,小王替少枫喝。”
“干吗要对他那么好?留点给别人表现行不行?”拓跋晖不满地摇摇头,“喝酒,小王可是很行的。”
说着,把手中的酒一仰头,喝个干干净净。
“晖,今日怕是喝多了。”慕容昊含笑把他扶到桌边,他嘟唠了两句,真的趴在桌上,似要入睡。
不知何时,窗外已是暮色四重。
慕容昊找件衣衫为拓跋晖披上,转身对白少枫说:“小王让李公公收拾间屋子给你,今天就住到东宫吧,日后也可以住进来。”
“啊?”白少枫不曾想他有这样的安排,不禁花容失色。
“怎么啦?哦,是父皇为你安排了府第,是吧,那不影响,让你的总管和家人先进去住下。谢先生那边,小王去说。”
小脸黯然低下,没有柳叶在身边,他会有太多太多不方便,可这话怎么讲呢?
“东宫不比谢先生那里自由,但小王会尽力让你自如的。小王一直都渴望有个得力又能依赖的人相助,少枫,你要拒绝吗?”慕容昊知道自已过分了,让清雅的他陪他呆在这寒冷的宫中,只因他孤单太久,私心渴望有一个可伴长夜的知音。
“记得你曾讲过每一首古琴曲后面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小王一直想听你讲给我听,还想在疲惫的夜里,听你抚琴一曲,对月,听风,看雨,吟诗、颂词,做尽人间风雅之事!”沙哑的低喃,蛊惑着人的心。
“嗯!”白少枫跌在他清澈的眸光中,不自觉地点点头。
慕容昊一喜,随手一拉,轻拥住他,无语地表示自已的感动。少枫温和,他清冷,少枫纯真、他深沉,少枫知情知趣,他少欢淡爱,慕容昊加深眼角的笑意,他真的喜欢和聪明的少枫相处,不必担心心事被人看破,不必担心对错。
怀中的人有些被动,却没有推开,僵硬地依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粉腮染上酡红。
不是兄长,不是爹爹,是个才认识几月还谈不上相熟的男子,但却不讨厌,反到有一种温暖的感动,象被关心,被呵护着。
一缕淡淡的幽香在慕容昊鼻端萦绕,非兰非菊。心中一动,低头嗅一嗅,入眼的是优美的颈项,白腻的肌肤拂着一根柔软的发丝,令人想俯身亲吻。。。。。。该死,慕容昊深吸口气,暗骂自已,竟会对一个少年无端产生绮念。
某种情愫悄然绽放,可惜花苞太幼太微,谁也没有察觉。气氛静默着,就这样相拥,没有人舍得放开。
桌上微睡的人轻睁双目,一脸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