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城因皇后被劫翻个底朝天时,只有一人浑然不知。燕宇五年没有归家,难得休息下来,这几天陪着长公主和燕国公一起去山上寺中住了几天,一家人吃吃素,烧烧香,也是敬佛,也是散心。开开心心过了几日,安全地护卫爹娘回到府中,燕宇开始准备离京赴云南上任。
皇上关照过,姐姐日后可以回家尽孝,他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会了会旧友,访了访上司,去后部拿了军符,挑了百来位对云南有所熟识的士兵,次日凌晨,叩别爹娘,燕宇就上路了。
一队人马飞速奔驰,一个上午,就离京百多里了,看看日头正中,燕宇放慢速度,拿出水袋喝了几口水,四处张看着,想寻个荫凉之处歇息半刻,吃点东西再上路。
这是一处山谷之中,前方两座危峰,挤出一股流泉,水在石头上蹦跳。陡崖上,处处都往下渗水,水珠儿,一串串,像挂了一袭珠帘,泉水滋润的地方,芳草芊芊,几颗幽兰,兀自开着淡蓝色的花。
燕宇不禁感叹,真是个清幽的所在。他指指泉水边一处石头,跳下马来,“将士们,就在那儿让马喝点水,我们也休息一下。”
众将士纷纷下马,谈笑着走向泉边。
“将军,你看!”一个士兵指着前方,大叫道。
燕宇抬起头,泉水中似漂着一件碎花的衣衫,他再定睛一看,忙飞身跳过去,从水上抱起那件衣衫,不,那是一个人。
见惯了血腥的战争场面,燕宇此时不禁也大惊失色。从衣着上看,怀中之人应是个女子,只可惜不知是被树枝还是石块所碰,面色已被擦伤严重,再加上被水一泡,早看不出本来面目,胳膊松胯,显然已折断,胸前后背大块的血迹,隐约冒出的胁骨,看来是从山上摔落下来,又被山泉冲到这里了。
“将军,怕是死了很久了吧!”将士们伏身看着燕宇轻轻地把怀中女人放在草地上,纷纷说道。
燕宇抖抖身上的水珠,伸出手指放到她的鼻息,若有若无的气息缓缓地吹拂着。“不,还有气息。”燕宇不敢相信这女子居然还活着,可他再看看四周悬崖陡壁,又黯然地摇摇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何救呢?
蹲下身来,细看着眼前之人,普通的衣着,一定是出自什么小户人家,但十指纤细,中指上似有一块笔茧,想必写字过多。头发上沾染着碎草,石子,但仍看得出发黑如墨。骨架娇小,眉型秀丽,这该是位清秀中带点儒雅的女子,什么事让她跌落在这深山之中呢?不知为何,他很想看看她本来的样子,很想尽力救活她。
“将军!”士兵们又叫出声来,原来石壁之上出现了一位背着竹篓的老人。燕宇心中一喜,忙挥手让他过来。老人看见了,沿着山石,小心地探身下来。
“请问老人家是这山里的人吗?”
老人一身粗布衣衫,神色清竣,“正是,老身在此山上居住了四十年,看官员这身打扮,是位将军,怎会在此停留呢?”
“哦,本将军正要到异地上任,路过此地,遇到一落水女子,无力相救,正发愁时,看到老人家,才请来询问。”
“咦?”老者惊了一下,“可否让我看看?”
燕宇让出身子,老者走过去,看了看地下的女子,摸了摸脉搏,探了探鼻息,又看了看胳膊和身子,摇摇头,“伤得不轻呀,又拖晚了点。唉,只怕没救了。”
“可是她明明有气息呀!”
“嗯,是有一点微弱气息,但五脏俱烈,救活谈何容易?”
“老人家,你懂医治对吗?”燕宇不放弃地问。
“哦,我是这山中的药农,懂一点医治之术,偶尔接个骨,治个创口什么的,都没问题,山里人间,总有碰伤时,会点很方便。但现在看她这样,我不敢医治。”
“老先生就权且帮帮忙吧,治不好也没事,看她自已的造化吧!”燕宇看着女子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有些不忍放弃,也是个生命吧!
老人想了想,“也罢,那就试试吧,但此处不可以,要先把她移到老身的住处才行。”
“请问老人家住在何处?”
“唉,不谈,老身本来在那山崖上有个木屋,一个月前,老身到山深处采药,回来后一看,木屋竟然被什么人烧了,现在老身只得在一个山洞中容身。幸好那洞中冬暖夏凉,极是舒适。”
“那就麻烦老人家前面带路了。”燕宇轻轻抱起女子,回身看了看将士们,想了想,对着一位副将打扮的军官说,“韦副将,你先带将士们先行,我把这女子安排好,随后赶上。”
韦副将看看这一大队人和马,还要行李,留下也确实不便,点点头,“那我们放慢速度,将军到时赶快点,就能跟上。”
“嗯!”
众将士拱手与燕宇道别,给他留下马和一些行李,就先行出发了。老者帮燕宇牵着马,二人相偕着攀上山峰,转了几个山口,果真见一个洞口。虽是天然落水形成的山洞,却极为干燥,罕见的洞中还有一浅浅缝隙,可以透见光来,这样白日就不必点灯了,而且那缝隙是斜的,落雨时,也不会滴落到洞内。
老者在地上铺上一层干干的茸草,细心地垫上一层褥子,这才让燕宇把女子放在上面。
“将军,老身现在要先用药汁把她周身擦洗一遍,以防天暖发炎,她身上伤口太多。老身一人忙不过来,还要烦请将军相助。”老者说。
“这是自然,只是本将该做些什么呢?”
“烦请将军除去她身上所有衣衫。”
“啊!”燕宇没想到是这种帮法,他有些不自然,再想想救人为重,不必在意这些小节,他点点头。
老者出去调治药汁了,燕宇提着水桶,从山泉边装满一桶水,倒在锅中煮沸,再倾倒进洞中一个石池里,老者倒进浓浓的药汁,很快,室内就弥漫着清淡的药香。
“快,趁水暖,除去她的衣衫,抱她进来浸泡。”老者催促道。
唉,想不到一个大将军沦落到为别人宽衣解带。燕宇轻柔地除去女子身上的衣衫,每除一件,就心悸一次,血郁结成块,布满了全身上下,白骨森森,从皮肉中伸了出来。他心中不禁对眼前之人又怜又惜,除去所有的一切,他缓缓把她放进池中,让水没入身子,手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背,不让她滑倒。忽然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他欣喜地叫道:“老人家。。。。她刚才发出声音了。”
“我看看!”老者不太相信的走上前来,翻了翻她的眼皮,摸了摸脉搏,马上惊喜地看着燕宇,“真是奇迹啊,脉搏比刚才有力多了,看来这药汁浸泡是有用的。”我再去烧点水,加点药汁,让她多泡泡,但那骨伤可是要好好接一下,一时半时不会那么快的。“
“我知道,我不急的”燕宇现在已是充满希望,她终究是命大,坠崖那么久,没有死,飘到泉边让他发现,在绝望时,又遇到老药医,一切都是天意呀。他扶着她,让她半躺下,轻手挑起她的长发,细细的清洗着,真的很期待她好了后是什么样子,眼一飘看到她水下不着衣衫的身体,他脸一红,如果她要求他负责,他会同意的。
五日过去了,她先前的衣衫已洗净晾干,复穿到她身上了。她也从药池中出来,身上的骨也被老药医推归了位,现在躺到了铺上。她有时会动弹一下,燕宇就立即端过药碗,半扶起她,柔声道:“先把药喝了,能止痛的。”
她闭着眼,嘴里紧紧抿着。
脸上肿已经消了,擦伤处开始结痂,这样的面容,燕宇觉着似曾相识,但他生命中见过的女子有限,他断定这一定是个错觉。自到这洞中,她几乎不曾吞下过任何食物,他知道她根本毫无意识,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张开了嘴巴,他赶快就
把碗递上去,显然药很苦,她眉头轻轻颤一下,但仍一口不余地喝了下去。真是个坚强的女子,燕宇扶着她躺下,不知道此时他的目光是如水般的温柔。
傍晚时,老者打了两只山鸡回来,一只烤了给他和燕宇吃,另一只煨了汤,燕宇等凉了差不多,扶了她喝下一碗,放她睡好,才安心坐到外面吃晚餐。
“将军,时日有些拖长了,要不要紧?”老者倒了两碗清酒,递给燕宇一碗,两人在月光下,和着山风,自得地对饮。
“没事,不是紧急战事,只是平常镇守,不急的。我从没有如此清闲过,说来到要谢谢她,不是她,我哪里能赏到这么好的山景、喝到这么美的酒。”燕宇笑着说。
“将军,你有没发现那女子额头尊贵,不象平常女子呀!”
“哦,我只看出她是个识文会书之人,其他到没看出什么。”
“也不知是碰到什么歹人,受了这么多的苦,想必她家人一定急死了。”老者叹息道。
“是呀!但她命大,醒了后就可安然回家了。”
“呵,将军,到时只怕你舍不得吧。”这几日,老者已看出这位将军对无名女子暗生的情愫,一双举枪弄剑的双手,照应起女子来,细腻多情,还有那眼中的怜爱,也明显得很。
燕宇被老者讲得有些不好意思。
“将军没有成家吧?”
燕宇点点头。
“那女子也是待在闺阁的姑娘,你救她一命,她应以身相许,自古以来,戏文里都是这样唱的。”老者笑着说。
“可是说不定她已与别家定有婚约呢。”燕宇忧心地说。
“呵,将军呀,她家人说不定早当她不在这人世了,就是有什么婚约,现在一定也取消了。再说,将军可是看过人家姑娘的身子,她日后除了嫁将军,还能嫁谁?”
“可是,我不说,她又不知,外面人也不知,不会有什么的,除非她真心想嫁我,而不是由于这个缘由被逼嫁给我。”
老者看着燕宇,点点头,“将军真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不趁人之危,那女子要是不想嫁你,真是可惜了。”
“呵!”燕宇笑了,回首看看屋内的女子,硬朗的面容不禁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