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四)(1 / 1)

“大汗,舒小姐只是哭得太剧烈,一时蹩住了气,没有大碍,让她睡会,马上就会自然醒来的。”乃马真皇后拉上被子,挥手让宫女全退下,看着一脸不舍坐在床沿上看着碧儿的窝阔台,叹了口气,她好象从没在大汗的眼中看到过这种神情。大汗真的喜欢上这位堡主夫人了?

窝阔台轻轻地拭去碧儿眼角的余泪,久久才启口道:“朕不会原谅四王弟的,他明知是朕的女人,还恶语恫吓,真是气死朕了。”

“大汗,”乃马真皇后扯住窝阔台的袖子,指指外面,示意不要打扰到碧儿,“臣妾不懂朝中之事,不过,你也要问个仔细,不要轻易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朕不是个不辨是非之人。”窝阔台蹙蹙眉头,又回首看了看里间,“朕要去和俄罗斯使臣共进午宴,碧儿看来是去不了,皇后,替朕好好照应碧儿。”

大汗这是在拜托她吗?乃马真皇后讶异地眨眨眼,大汗为一个小女子,如此礼貌地和她讲话,不是命令而是请求般的语气,到底谁和谁是一家子呀,乃马真有些想笑。

“大汗,臣妾会好生照顾舒小姐的。夫妻这么多年,臣妾怎会不懂大汗的心呢!”她含蓄地打趣道。

窝阔台难得脸有些发红,背着手,不太自然地转过身去。

“大汗如此喜欢舒小姐,为什么不带到宫里与臣妾作伴?大汗不好开口,臣妾向内务部来提。”

“不,不要逼她。”窝阔台慌忙挥手,“她现在怀着身孕,至少要等她生下孩子,也要等她心甘情愿进宫。这丫头性子烈,有些小小的狡黠,朕不要太过限制她,让她呆在宫外,她开心就好。”

“大汗。。。。。。”乃马真皇后心中一阵酸涩,大汗原来也是会疼人的呀!“臣妾懂了,臣妾会好好待舒小姐的。”她是女人,明白只有真心爱一个人,才会情愿为那个人委屈自己。记得舒小姐新婚时,大汗从飞天堡回来那一晚,对她说了一夜堡主夫人,眉开眼笑的样子让她很意外,大汗不是重色的男子,府中也有几位侧妃,但他待她们都是冷冷的,也很少逛青楼。过了一阵,大汗说要请堡主夫妇吃饭,还特地要她到府门外去迎接。瘦小修长的女子,长相平平,就一双眼出众点,并不让她惊艳,可那双眼一转,一开口,她就知道这小女子不同了,大汗眼中立刻就容不下别人,君堡主对夫人也是疼爱备至。从那之后,大汗心中就象有了什么心思,常一个人独自出神,有时会抿嘴轻笑,有时还会叹息。有天,突地以她的名义去邀请堡主夫人过府,两个人呆在小别院中,很久很久,出来时,她知道二人之间并夫暧昧之情,但大汗眼中又多了什么。多了什么呢,她现在全知道了,是爱!

堡主夫人被休,正中大汗的心。这是天怜大汗之情吧!

碧儿是午膳时分醒过来的,一睁眼,看到乃马真皇后坐在床前的锦榻上,她慌忙坐起。

“醒啦!”皇后温和地一笑,宫女为碧儿后面垫了下靠枕,又递上一碗百合粥。

“我下来吃。”碧儿拘谨地摇摇手,很不好意思。“不要,就在**用,刚睡醒,起来头会晕晕的,吃完后再起床不迟。”乃马真皇后回过头对宫女说道,“去宴会厅禀报大汗,小姐醒了,让他安心。”

“谢谢皇后!”碧儿无奈接过宫女手边的粥,非常粘稠,一点百合的苦味都没有,不知加了什么,又香又甜。

“本来熬了肉汤,可你身子象有些虚,也不敢给你大补,先吃点粥润润胃,舒适些再吃别的。”乃马真皇后说道。

碧儿低下眼帘,长睫轻轻地颤动着,“皇后,你。。。。。。放心,我对大汗没有非分之想,我。。。。。。。不会是皇后与大汗之间的阻挡。”她猛吞口水,非常愧疚滴说。

乃马真皇后噗地一笑,“你怎么会是本宫与大汗之间的阻挡?有你,本宫欢喜还来不及呢!告诉你,本宫第一次看到大汗为你脸红哦!”

“呃?你不妒忌?”碧儿好奇怪地问,象她看到君问天对别的女人好,肺都气爆了,窝阔台对自己那外露的表示,皇后居然象没事人似的。

“干吗妒忌?大汗本来就该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的,他算是节制的君主,宫里并没有几位姐妹的。大汗非常尊重本宫,本宫为他生下太子贵由,现在已成他左膀右臂。好象应该是别人妒忌本宫才是,女人嫁给大汗,能有本宫这样,很知足了。”

碧儿愣了愣,眼睫眨个不停,“可是。。。。。。。可是你和别的女人共有一个丈夫,你不难受吗?”

乃马真皇后捂嘴笑了,象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对于一个女人,出嫁之后,生下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没什么好计较,没有一个男人一生专情一个女人的,不可能的事,干吗要去多想呢?”

也是!专情的男人犹如恐龙一般,在远古世纪,就已消失,是她不识时务,还在做什么大头梦。碧儿挫败地梳理着头发,叹了口气。

“皇后,打扰你了,我该回王府了。”碧儿探身下床,定了定神,穿上外衣。

“等大汗回来再走,你一会也要用下午膳,不然又会晕倒,大汗会担心的。”乃马真皇后真心挽留。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到碧儿,施了下礼。

碧儿惊讶地回礼,不解地看着皇后。

“太子贵由。”皇后慈爱地瞟了眼儿子,眼中无限骄傲。

这就是贵由,碧儿瞪大了眼,窝阔台之后就是他登基汗位,可惜在位时间奇短,某天晚上与拔都王子饮酒,没让外人进去,到凌晨,宫人进屋,发现两人均没了呼吸,已死多时。这是蒙古的第二大悬案,一直没人解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这些,她看向碧儿的眼神多了份同情和不舍,看上去就是一个英俊的皇族少年,命运叵测,让人唏嘘。

“父汗让贵由来看望舒小姐,说请舒小姐考虑下,能不能收贵由为学生?”贵由毕恭毕敬地问道。

“我。。。。。。能教太子什么呢?我不会骑马的,也不会武艺。”说到学生,碧儿想起了忽必烈,好象很久没见他了,虽然拖雷很讨厌,但那是个讨她欢喜的小孩,非常明事理、懂进退,识大体。

“父汗说学书本上的东西。”贵由拧拧眉,神情不是很情愿,堂堂太子,认一个长不了他几岁的女人做老师,岂不让人笑死。

乃马真皇后心中警钟高鸣,大汗宠爱这女子,她可以大度,但如果想抢她的儿子,她可不干。大汗这什么意思,朝庭有的是才华出众之人,象耶律楚材就是一位好老师,让儿子跟这位舒小姐学,是不是想让儿子和她亲近,日后夺她的中宫之位?这样一算计,丽容就有些挂不住了,瞪了贵由一眼,生硬地说道:“真是太不懂事了,你没看舒小姐正怀着身孕吗,你想让她累着吗?”

“母后,儿臣。。。。。。”贵由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

碧儿不懂乃马真皇后的用意,不过,她无心收这个学生,忙顺着皇后的话下台阶,“太子,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不能误了太子,其实耶律先生就是一个好老师,我没读过几本书,呵呵,大汗和你开玩笑的。”

乃马真皇后与贵由太子同时轻吁了一口气。

“本宫想大汗是喝酒喝高了,才这样一说。”乃马真皇后干干地笑着,“舒小姐,去花厅用点午膳吧!”

“才刚吃了粥,暂时吃不下,多谢皇后。我真的该回府了。”碧儿不想多留,施下礼,说道。

乃马真皇后没有坚持,心中对碧儿多了几份提防,“那好,本宫送你出宫门。”

碧儿坐的轿停在宫门旁边的客殿前,秀珠伸了脖子往里看着,君南懒懒地两手交插,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夫人回去了。”秀珠终于看到碧儿出现在宫道上,推了君南一把,叫上四位轿夫。

“皇后请留步!”碧儿深施一礼,让乃马真皇后先行转身,按照礼节,她不能在皇后面前先上轿。

乃马真皇后高贵地点点头,欲转身,突地看到窝阔台疾步行来,越过她,径直走向碧儿,看都没看她一眼。

说不妒忌是假的,乃马真皇后苦涩一笑,她有太子贵由,其他无需在意,她心中暗道,仪态万方地远去。

“为什么不等我?”窝阔台喝了点酒,话语间带着几份酒意,眼神就更多了几份狂热,牵着碧儿的小手,走进客殿。

殿外,秀珠和君南面面相觑,无奈地轻叹。

“你不是在和使臣共进午宴吗,我没有别的事,想回去先歇着。大汗,记住十万两银子,不谁食言哦!”碧儿佯装语气轻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窝阔台趋前两步,贴她更近了些,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守财奴,要那么多银子干吗呢?我的不都是你的吗?”

碧儿眨巴眨巴眼,有些回不过神,暗示这么强烈呀,唉!没人爱痛苦,被人爱还是痛苦!

“大汗,如果啦,我是讲如果啦,某一天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会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侧目看着他。

窝阔台亲昵地捏了下她的粉腮,“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和你生气的。”

“不是,不是,”碧儿急忙摇头,“事态很严重,后果很可怕。”

“举个例子听听!”窝阔台被她焦急的样逗笑了。

“比如。。。。。。。”碧儿咽了几口口水,深呼吸一口,“比如我没打招呼出去游玩。。。。。。”

窝阔台的笑突地冻结在脸上,大手腾地握紧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道:“碧儿,不管你闯多大的祸,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都没关系,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发生。不要逼我用非常法子禁锢你,那样你会难过,我也不好受。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你主动过来,我就不会再放开你。碧儿,我已经为你无处可退了。”

“大汗,我对你真的很重要?”碧儿怯怯地低下头。

“我不知该怎么说,碧儿主动走过来的那一天,比我登基汗位都来得开心。乖,不要说傻话让我急,今天没上早朝,一会得上晚朝了,我还有许多事,回府后好好歇着!”他揉揉她的头发,不让自己多想她的话。

碧儿猛然抬起头,“大汗,你从来没觉得我很怪异吗?一个闺中女子没上过学,却读了那么多的书,博古通今,思维、认识和你们都不太相同,对许多事先知先觉,甚至还懂外国的语言,你就没有多想过这是为什么?”别怪她话夸自已夸得恶心,在现在的蒙古,她确是一个异人,一千多岁的人精啊!

窝阔台沉默,静静俯视她,好半晌,他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我有想过,你可能是妖也可能是仙。我早就让人去打探过真正的舒碧儿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不是舒碧儿,我知道。”

“那你还。。。。。。?”

“还要你,是吗!碧儿,是仙是妖,那又怎样,你现在我身边,就好!”

“我不会永远属于这里的。”碧儿轻嚷,有些无力。

“我是天子,就是老天也不敢和我争的。”窝阔台浅然一笑,“君问天傻,我不傻,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都不会放开你的。”他意味深长地将她落下的卷发拂至腮后,露出一张茫然失落的小脸。

碧儿的肩挫败地耷拉下。

浑浑噩噩地上了轿,碧儿对秀珠说从君府门口转一下,秀珠没看过碧儿这样失魂落魄过,眼直直的,象有些呆傻。

轿远远地在君府外面的路边停下,隔了几棵大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君府的大门。碧儿掀起轿帘,君府的门倌站在门前擦拭着大门,佣仆们出出进进,没看见一个主人,可能还没从飞天堡回来呢!

秀珠和君南也不提进去坐坐,他们陪着她,默默不语。

君府!她和君问天的洞房之夜就是在这里发生的,虽然回忆不算美好。曾经那些个君问天宠她、疼她的日子,不知怎么,总给她一些不真实感,可能甜蜜太多,消失得又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回味呢!把君问天从知府大牢接回来的那一晚,她主动投怀送抱、深情款款向他表白,告诉他她爱上他了,他当时什么也应着她,为何转瞬即逝呢!爱真的如烟花一般,绽放时绚丽多彩,消逝的时候连一丝痕迹都寻不着。

如果君问天知道窝阔台对她说这一番话,会是什么表情呢?俊容一冷,眉微扬,“你想我向你说恭喜吗?”

“夫人!”秀珠爱怜地看了她一眼,递过一方帕子,碧儿这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

她没有拭泪,任其肆意流淌,眷恋地再看了眼君府,缓缓放下帘子,“回王府!”王府现在是她的家,这里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一路上,秀珠听到碧儿一直念叨着这两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