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皇后暴病身亡这档子事来?”刘煊羿一从暗道出来,劈头盖脸地问着印笑嫣。
“你问我,我问谁去?”印笑嫣灰败地一甩袖子。
今夜,刘煊羿没有戴面皮,草草地束了件宫装,月光下,那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邪魅的眉眼、诡异的表情,一种似人似魔的气质隐隐破体而出。
“不是你窥视中宫之位,或是你怕那小丫头在刘煊宸面前戳破你的真面目,你故意栽脏于她?本王早就说过,不要随意犯事,别以为天衣真的无缝,只要你做个事,总会露出马脚来。你是不是要坏本王的大事?”刘煊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缓缓俯身,诡异的面孔逼近了她。
印笑嫣的脸颊上布了一层薄汗,惊惧地瞪着刘煊宸,“齐王爷,我爹爹还在你手中,我怎么敢违背你的意思行事呢?何况皇上对中宫的守护最为严密,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无从下手呀!”
“那真的如袁亦玉所云,是那丫头所为?”刘煊羿拧起眉头,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怒气。
印笑嫣眨了眨眼,“齐王爷,我。。。。。。识人无数,唯独看不清那丫头。她时而笨拙,时而精明。当你觉得她微不足道,可以象踩死一只蚂蚁,对她不屑一顾时,她又强大得令你恐惧。她早已看出这五年来,宫中女子不孕和胎儿夭折腹中的事情,与我有关,但她却没有和皇上提起,宫里也没有传出一丝风声,可她又会时不时的刺我一下,象是以此来要挟我。古丽的事,她好象也知道的不少。而齐王爷昨日早晨从阮淑仪的房中出来,被值勤的太监看到,明白着阮淑仪就会被凌迟处死,我都替齐王爷捏了一把汗,生怕阮淑仪会供出王爷,可云太医一来,什么事都没了,皇上喝斥了内务府一通,还柔声安慰了阮淑仪。皇后暴病身亡,也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具体的缘由,我真的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冷眼旁观,跳出来扰个什么乱呢?”刘煊羿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以为把箭头瞄准了别人,岂不知你也被别人瞄准上了。”
“袁亦玉性子太火暴了,她对每一个和皇上走得近的人都充满了妒忌,我拦不住她。”印笑嫣心里很气,刘煊羿口口声声说袁亦玉有用,却没想到起的是反作用。
“我现在都不敢和她太粘,怕那团火不小心烧着了我。”
“真是颗没用的棋子。”刘煊羿愤怒地在屋中踱着圈,“若不是看中她父亲那点余温,早一脚踹死她了。。。。。。。”刘煊羿忽然抬起头,“如果她死与刘煊宸之手,你说袁元帅会如何?”
“对皇上恨之入骨,巴不得食其肉、喝其血。袁亦玉可是他一手**出来的好女儿,盼着能靠她攀龙附风、飞黄腾达呢!王爷,你是不是曾允诺他,纳她为后呀?”
房间很闷,闷得人出汗,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睛。
“怎么,你妒忌了?”刘煊羿抬眼虚她,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不会妒忌的,我只盼着能和爹爹一起,找个不错的小镇,带着天蕾,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我只是想,以袁元帅手握魏朝的大兵权,心甘情愿地为王爷所用,那必然是王爷许给他一笔很大的筹码,不然他不值得牺牲那么大的。”印笑嫣轻声道。
刘煊羿骇住,这个印妃聪明得让他不敢等闲视之。
“可惜袁元帅的表现让本王失望了,所以本王的筹码自然不需要兑现了。找个机会,把袁亦玉。。。。。。”
“皇上驾到,皇上驾。。。。。。”守门的太监尖着嗓子在外面拼命地嘶叫着。
“是皇上,怎么办?”印笑嫣一下慌了手脚,两眼急促地在房中巡睃着,看有没一个可藏身的地方。
刘煊羿一时也愣住了,外面的脚步声已近,冲向暗道来不及了。
“叫这么大声干吗,杀人啦!”罗公公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印笑嫣魂飞魄散地直哆嗦,她想都没想,一把把刘煊羿推到帐幔后,刚转过身,刘煊宸猝然走了进来。
“皇。。。。。。皇上。。。。。。”印笑嫣颤微微地跪下来迎接,身子抖得如筛糠一番。
“爱妃,这是吓到了,还是太过惊喜?”刘煊宸玩味地倾倾嘴角,走近帐幔前的绣墩,撩开袍摆迎门坐下。
罗公公手执拂尘,立在身后。
门外,持刀站着一队侍卫,数量多到几十人,手中火把让半个皇宫亮如白昼一般。
“皇上很久没来臣妾的宫中,臣妾一时不敢置信。”印笑嫣说着,两行泪伴着一脑门的汗珠齐齐滑了下来。
“唉,这真是朕的不是了,朕不该太专心国事,冷淡了爱妃们。朕今日想想,古淑仪早逝,皇后暴病,朕都没什么好好疼爱她们,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后悔。从今往后,朕一定要腾出时间来陪陪爱妃们。今夜,朕就住在爱妃的宫中吧!”
印笑嫣一口气惊得差点没上得来,跪爬到刘煊宸的面前,“皇上。。。。。。对臣妾的厚爱,臣妾真是诚惶诚恐。只是臣妾今日月信刚至,只怕不能。。。。。。尽责地伺奉皇上。”
刘煊宸俯视她,薄唇撇了撇,哼了下,“爱妃还真会扫朕的兴呢,罢了,既然爱妃不方便,朕就起驾别宫了。”刘煊宸冷冷地一甩袖,站起身,正眼也不瞧地上的印笑嫣。
印笑嫣匍匐在地上,软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刘煊宸一行走远了,刘煊羿从帐幔后走了出来,眼细成一条线,怔怔地看着门外。
“齐王爷,你以后别把皇宫当你家后院,想来就来,你。。。。。这样,我不必皇上动手杀我,吓都会吓死的。”印笑嫣拭着额头上的汗,脸色还是一片苍白。“谢天谢地,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吓死我了。”
刘煊羿沉默着,半天都没吱声。
不知怎的,他觉着刘煊宸不是偶然过来的。那如果是特意。。。。。。他倒抽一口凉气,打了个冷激零。
“皇上,皇上。。。。。。。”罗公公小跑着才能跟上皇上的大步,“刚刚老奴的两面三刀条腿抖得站都站不住。”
“你还怕他冲出来杀了朕不成?”刘煊宸哈哈大笑,“他在那里面,怕还不如公公!罗公公,有时候呢,不要总隔岸看虎戏,偶尔也探下虎穴,戏戏虎,挺有意思,挺有意思。”
罗公公纳闷地摇摇头,“皇上,既然都当面遇上了,你为何不抓个正着呢?”
“他现在已不是一个人在行事,而是一伙人在共事,逼太紧会狗急跳墙,朕要的是一网打尽。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暗道进入皇宫,为的是什么呢,朕很想知道。所以暂时不要惊了他,朕静观其变就行,反正他已在朕的手掌心。”
“皇上,那。。。。。。印妃还要留着吗?”
“不留着她,他进宫都没个落脚点,多不方便呀!”刘煊宸讥诮地笑笑,“云太医现在被关了起来,江侍卫又没事了,还让他半夜守林子去。”
“老奴记下了。皇上,那下面你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坐坐?”
“你当朕真是个一个无道的昏君,只会贪图女色吗?那一堆折子,朕还得批去呢!”
罗公公咂咂嘴,皇上还贪图女色呢,说起来,都快二月不近女色了。咦,皇上,那是去哪,那不是御书房的方向啊!
内务府的看押房其实就是一个堆杂物的院落边子上的一间柴房,里面堆了几堆草,平时根本没人来。只有太监、宫女犯了错,才打开一回。这阵子适逢雨季,里面的草都上了霉,一股腐烂而潮湿的气味飘**在屋内,不时还有几只小老鼠“吱吱”地在草中钻来钻去。云映绿听着还有“咝咝”的声音从墙角传了过来,她怀疑那是蛇。蛇最爱呆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了。
蛇和老鼠是她最恐惧的两种生物。
从被关进这间柴房里,她就抱着双肩,瑟缩地贴在门边,不敢往里踏一步,小脸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心紧得得怦怦直跳。
她顾不上想接下来的命运,眼前这可怖的环境就足以夺去她所有的神智。
暮色四笼,房内慢慢地暗了下来。
云映绿捂着嘴,在静静的黑暗中,无声地淌着泪水,流露自己的脆弱。
门外,十多个侍卫手持大刀,威武凛然地立在两边,一道道视线直直地盯着这扇老旧的小木门。
“公公,你说这位云太医是不是什么江湖高手?”
两个内务府的小太监趴在窗户上,张看着后面的小院。
一个年纪小的太监问。
“没听说呀!”年纪大的太监眨眨眼。
“那干吗要这么多的高手看着一个弱女子呢,我们两个看都嫌多,一人就可以了。”
“你个笨蛋,看的人越多越表示被看的人身份重要啊!”大太监打了小太监一下,“你没听说这位太医是皇上的新宠吗?呃,那么多火把干吗的?”大太监眯起眼,看着慢慢靠近的火把队。
啊,说皇上,皇上就到了。
内务府所有的太监从屋里爬着滚着,一个个出来,跪在院中。
“各自忙去吧!“刘煊宸挥了挥手。
太监们纷纷又隐身进屋。侍卫们分成几列,把个小院站得满满的。
火把的光亮也把云映绿呆的那间柴房给映亮了,她讶异地回过头,想趴在门缝上看看怎么了,门突地打开了,云映绿吓得往里退了退。只见两个太监面无表情地抬了张桌子和椅子走了进来,在桌上放了盏罩灯后,便走了出去。接着,罗公公进来了,手中捧着笔墨纸砚和一堆厚厚的奏折,一一放齐整后,转身又从外面拿进个食篮来,从里面端出两盘果品,一盘放在桌上,一盘放在地上。做这些事时,他没抬一下眼。
是要开始审讯了吗?云映绿惊愕得连泪都挂在长睫上,不敢落下。
罗公公出去后,一个高大的黑影罩在她的眼前,门被带上了。
一瞬间的死寂。
刘煊宸淡淡扫了她一眼,自顾在椅中坐下,拿起朱笔,翻开奏折,在灯下专注地阅读了起来。
房中多了盏灯,那些可怕的生物象被刘煊宸的威仪吓住,纷纷噤声了,云映绿缓缓蹲下身,从身后扯了点干草,垫在地上坐下,抱着膝,一颗惊恐不安的心奇特地安宁下来。
房内静静的,只有刘煊宸翻阅奏折的声响。
一个时辰后,刘煊宸揉揉眼睛,放下朱笔,拿起一片水果放进口中,眼珠一转,对视上云映绿清澈如水的眸光,“你不吃吗?”他向地上的水果瞟了下眼风。
云映绿咽了咽口水,“刘皇上,我没有害死皇后娘娘。”她低声说道。
刘煊宸又拿过一本奏折,边吃边看着。“哦!”嘴巴里有果肉,他的回应含糊不清。
云映绿停了一会,把头低下。
“刘皇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刘煊宸在布巾上拭了拭手,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几句。
“刘皇上,我也有婚约的。”云映绿手指在地上轻画着。
“嗯!”
“刘皇上,我。。。。。不可能和有妇之夫有牵扯的。”
刘煊宸蹙了蹙眉,嘴角勾起一缕笑,他转过头,“云太医,你到底要向朕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