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雅兰撞开明靓宿舍的门时,整个人都在抖。胡雅竹要她沉住气,大吼大叫是抢不来爱情的,一切要从长计议。
胡雅兰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也不愿意去冷静分析,严大哥都被人抢走了,去他的仪表、风度。
“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严大哥,为什么还要和他一块跨年?”
明靓坦坦****地对上她的眼睛:“我是知道你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
这一句话戳中了胡雅兰心底最深的痛,她颤抖着双唇,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既然不是严浩的谁,也不是我的谁,那么你没立场对我兴师问罪,我也无须向你交代我的行踪。”明靓没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他向你表白了?”胡雅兰按住胸口,又急又怒,让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没有。”明靓的头发都湿了,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暖气开得很足,鼻子又痒又酸,她需要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可是,相约一块跨年是情侣才会做的事……”在胡雅兰眼里,明靓从来都是一个笑料。她会防备其他人,绝不会考虑到要防备明靓。她真的不明白,明靓怎么就成了黑马?
明靓很讨厌这种被逼的感觉,看在新年的分上,罢了,如了她的意:“我和你的严大哥并没有相约跨年,只是碰巧在礼堂遇到。你知道世界上《最美的吻》那张照片吗?那是二战结束时,一个士兵兴奋地冲上街头,迎面走来一个女孩,他狂喜地上前抱着她热烈地亲吻。那无关爱情,无关承诺,仅仅是表达内心的一种喜悦——”
“你们……接吻了?”胡雅兰的脸色苍白如雪。
明靓默默地看了看天花板:“你可以等我说完再插话吗?我们看完电影,外面在下雪,时间又临近新年,如果不是严浩在我身边,换成其他人,我也会和他(她)一起跨年的。少看点简?奥斯汀的书,别一看到男人,就想着他是否未婚、一年能赚多少英镑!”
“我看到你们牵手了。”
“拜托,你正常点好不好?外面在下很大很大的雪,路面很滑,他只是绅士般地相助,就像你落水了,路人伸出手臂拉你一把,那叫牵手?”明靓想喊救命。
“你、你不喜欢严大哥?”
“嗯,不喜欢,他是你的。”明靓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梦!”
胡雅兰看着明靓,明靓并没有因为新年而刻意打扮,她的穿着还是那么让人一言难尽,可是她脸上的神采、她的眼神、她的语气……
胡雅兰蓦然意识到,明靓也许是路边的一株杂草,可是这株杂草有刺,日后会长成什么样根本无从得知。她不愿想下去,只是毫无力度地警告了一下:“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请自重。”
明靓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是不是美女都患有一种病,认为地球是以她们为轴心的,男人看见她们就得喜欢,女人遇到她们就得退避三舍,她们想要的,这个世界就有义务捧到她们面前,谁违背了就是大逆不道?
明靓关门的声音很响,她不在意胡雅兰听不听得见,只想发泄下心里的愤怒。不过她也反省了一下,是的,今天和严浩跨年,是她主动的。本来是个简单的庆祝活动,给胡雅兰这一问,没有也像有了什么。她缓缓举起左手,她真的和他牵手了吗?
这一夜,雪下得没完没了,一股股强劲的寒流将人困在一层层厚重的冬衣里。明靓觉得自己像还没有羽化就快要冻僵的蚕蛹,她呼出一口气,看着呼吸在空气中凝成雾,又吸了一口气,寒冬的冰霜侵入胸腔,冰冷袭遍全身。起床,突然成了一种极限挑战,可是偏偏她今天还要出门。
新年第一天,商场各种商品都在搞大促销,但愿iPhone也能入乡随俗。
公交车很难等,不知是不是冻在了半路,明靓都快把公交站的地面跺出个坑来,还是没看到影子。
“明靓!”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在明靓的面前停下,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严浩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哎呀,明靓发现自己竟然羞涩了,都不太敢正视严浩。
明靓道:“学长早!”是很早,现在是早上刚过八点。昨晚跨年,很多人现在大概才入睡,而她和严浩都是乖孩子。
“要上街吗?”严浩瞟了眼公交站牌。
明靓点头,怕他说“送你一程吧”,正想着怎么拒绝呢,没想到他朝前面说了句什么,将车门一推,下车了。然后,车就那样开走了,她连司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我想起我也要去书店买几本书,一起走吧!”严浩竖起衣领,他穿的是大衣,很显身形,却不太暖和。他也没戴手套,没围围巾,明靓突然冒出一丝罪恶感。
她抬头看了看,车还没来:“学长,要不我们俩拼个车去街上吧,去的时候我付款,回来时你付款,行不?”这样省得他们在路边冻得满脸通红。
严浩看着她笑了,那笑让明靓心中直发毛。
“好啊!”他抬手拦车。
车里很暖和,商场里也很暖和,那边圣诞老人还在橱窗里笑眯眯地迎客,这边已经唱着“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新年的气息浓得像化不开的巧克力,甜得人发腻,明靓却苦着脸:“学长,这iPhone这么没有人情味,为什么还有人喜欢呢?”
她转了好几家iPhone专卖店,店员态度很横:“我们都是官方定价,保证货真价实,抱歉,没优惠。”
街上人太多,严浩担心和她走散,都不太敢分散注意力。
他问:“只要iPhone吗?”
国产手机的品质现在上来了,有几个品牌做得很不错,他想建议她买,可看她好像非常执着于iPhone。
明靓叹气道:“开学那天,我的iPhone在地铁上被人偷了,那是我妈妈买给我的高考礼物……”
严浩没想到是这样,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能不能再等两天,我有朋友去国外,我请他帮你带一部回来,应该比国内的便宜一些。”
明靓喜笑颜开:“我能等,不急的。”她还故做客气状地道,“就是太麻烦人家,很不好意思。”
严浩一本正经地道:“以后还我个情分就好。”
明靓若有所思地琢磨着,是买个新年礼物,还是请他吃一餐呢?她对他不了解,不知送什么礼物好,还是吃饭吧!
吃早餐的时间已经过了,离吃午餐还有一段时间,明靓决定先请他喝杯咖啡。商场的楼下就有星巴克,她点了两杯咖啡、两碟西点。特地给他买的最大最贵的,自己只要了个小面包。他盯着面前的碟子,努力了很久才没笑出声来。
屋内暖如春日,空气里飘**着西点和咖啡交融的香气,两人并排而坐,稍微舒展,他就能碰到明靓的手臂。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和一个女生在一起,让她跑前跑后为自己服务,还是她埋单,他竟然接受得很自如。他所受的教育里没有这样的,可是他为什么觉得这样挺不错?
星巴克对面是家花店,这个时代交通如此发达,花卉不再按时节开放。即使在这寒气逼人的严冬,什么珍奇的花都有。明靓从坐下来就视线不移地看着,突然她站了起来,穿过中间的过道,跑到花店门口,指着一盘淡黄色、长相非常粗糙的果子,看上去有点像水果店里的丑橘,问道:“这、这是香橼吗?”
花店老板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花卉,闻声抬起头,看着明靓,乐了:“这个小妹妹了不得,我从昨天把它放在那儿,来的人一拨又一拨,很少有人注意到它,有注意到的也叫不上名。”
明靓也笑了:“我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这种果树适合生长在温暖湿润的气候里,怕严霜,不耐寒,北方很少见。它能治咳嗽、痰多,行气开郁,不过,很多人爱在冬天摆上一盘,用来熏屋子。”她请老板拿了一个给她,凑到站在她身边的严浩的鼻子前,“学长,你闻一下。”
严浩轻轻一嗅,果真有股清香。
“有一种长得像人的手,有指头呢,那种叫佛手柑,南方人祭祖时会把那个当供果。”明靓喜滋滋地捧着香橼,卖弄道,“这个橼不是圆溜溜的圆,是木字旁加一个缘分的缘。”
冲着这个“橼”字,严浩买下一个香橼给明靓做新年礼物。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这果子虽然稀罕,但难得遇上有缘人,于是半卖半送,只收了一点钱。明靓却喜欢得不得了,捧在手心里,看一眼,闻一闻,都不好好走路了。
她告诉严浩,她的姥爷是做药材生意的,大江南北地走,每次回来都把路上遇见的奇闻趣事说给她听。家里有个很大的工作间,请了五六个人做事。有些药材需要小心呵护,有的就像稻草般随意摊开暴晒,切的时候也是用大刀。她给严浩比画了下那种刀,说是和包公的虎头铡差不多:“学长,东北不是只有人参、鹿茸和乌拉草,像五味子,北方的就比南方的好。你见过五味子吗?一串串的,像葡萄。”
严浩摇摇头:“我没见过。你不要老说姥爷,说说姥姥。”
明靓娇憨地道:“姥姥有点胖,血压偏高,喝茶总爱放点山楂片。她烙的饼最好吃了,我妈妈打电话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烙饼了没。我最喜欢冬天和姥姥一块去澡堂子。家里虽然也有浴室,可是没有澡堂子舒服,那儿水大,暖气又足,还供应甘蔗汁,洗完澡出来喝一杯,啊,能甜到脚底。”
严浩勾了勾嘴角:“是那种很多人一起泡在大池子里的澡堂吗?”
“大池子是男澡堂,我泡过,比女澡堂还暖和……”明靓顿住,脸唰地红了,“那……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姥爷怕冻着我,带我去男澡堂,我、我其实没什么印象的。”算了,闭嘴吧,越描越黑,自己不记得还说得这么清楚。事实是她真的没印象,就记得池子很大,雾气腾腾,谁谁都看不清。
“我们去书店吧!”严浩觉得不能任这个话题继续发展下去了,不然明靓会因为羞窘,以后在京大看到他,也会装着没看见。
两人出了商场,外面的寒风一吹,明靓脸上的红晕才慢慢消失。
书店离得不远,两人慢慢地走过去。街道上的积雪被及时地清理了,但还是有点薄冰,人踩在上面一不留神就会滑倒。明靓看到前面穿着高筒靴的女孩前一秒还风姿绰约,下一秒刺溜一下摔得四仰八叉。所以,当严浩朝她伸过手来,她毫不迟疑就紧紧地握住了。就是这样,两人经过一个灯箱的时候还差点滑倒。当她站稳了,抱着严浩的手臂哈哈大笑。严浩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说:“傻样!”
书店里人也很多,严浩直奔法律类书籍,他挑了两本书,一本是《世界法系概览》,一本是《自由的法:对美国宪法的道德解读》。他头一转,就发现明靓不见了。他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看到她坐在原文类书籍前一个蒲草编的垫子上,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他虽然不认识封面上的文字,但从封面上一个戴着红帽的小孩对着一只扎着头巾的狼,猜出那是德国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话》的德文版。他看过德语专业大一的课表,基础课居多,还有很不人道的《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似乎没什么专业类的课程,看她的样子是真的看得懂,不像是装模作样。
“好看吗?”他拉了张小木凳在她的身边坐下,轻声问。
她按住书页,靠近他:“《渔夫和他的妻子》,小学里学过的。”然后看看他,又说道,“对于我这样的初学者,看原文书,最好是选择童书,因为童书的语法非常严谨,用词也优美,而且故事很熟悉,即使一句话里有几个单词不认识,猜猜也能明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很骄傲:“就这一本吗,其他有没有喜欢的?”
明靓合上书:“现在好像都不知看什么书好。名著吧,沉重得让你窒息,一句话有八百个深意,就是读一次写一篇阅读理解,还不一定猜得中标准答案。烦!青春类的小说呢,都是伤痕、颓废、灰暗,让人觉得看不到明天,不如死了算了,好像就童话能看了。”
严浩有书卡,拿了她的书一起去结账。她拒绝:“学长,我今天已经占了你好多便宜啦,再占下去就像渔夫的妻子了,最后只能守着个破木盆。”
严浩站住:“这样吧,这本书算我借给你的,等你看完,还给我好了。”
明靓眨巴眨巴眼,她买这本书是为了练习翻译的,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严浩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没关系,你慢慢看,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还,没有期限。”
“哦!”这样子他们就一直不能断了联系,不然她要把书还到哪里去呀。
为了证明这本书是严浩的,待他结了账,她要求他在扉页上写上他的名字。他拿起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严浩”两个字。她看了看,字如其人,很刚正、俊朗。
新年放三天假,最后一天按惯例晚自习开班会,其实就是点个名,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按时到校了。
明靓和山胖走出教室,商量着要不要去阶梯教室看一会儿书,一抬头,看到严浩站在走廊的尽头,手里拿着个白色的盒子,上面印着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明靓惊喜地跑过去:“学长,是iPhone吗?这么快?”
“我朋友事情办得很顺利,今天中午回来的。”严浩把发票递给她,上面的价格比明靓前几天看到的便宜近一千块,还配了两个耳机和转换插座。
明靓开心极了,在原地转了两圈,高声叫道:“学长我爱你!”
虽然知道此爱非彼爱,但严浩那张习惯没有表情的脸还是悄悄地红了。
明靓什么也没察觉,她打开盒子,iPhone是白色的,型号和周小亮买的那部一模一样,里面各种软件都装上了。她先上网上银行,把钱汇到严浩给的账号上,然后说:“学长,真的非常谢谢你,不然,我就成穷人了。”
严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皱了皱眉,呵呵一笑,先把严浩的手机号码存进号码簿,然后又加了严浩的QQ、微信、邮箱。
当天晚上,洗漱好后,严浩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明靓刚刚更新了一条:今天最开心的事是,我发现严浩学长好帅,真的!
他们还没有共同朋友,所以看不到别人的回复,好像这条信息是专门发给他看的。
严浩看了两遍,也发了条朋友圈:又下雪了。
明靓立刻回复:我喜欢下雪,那样,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考试周到了,整个校园的气氛都变了,每个学生走路的节奏都加快了,迎面遇到就匆匆点个头,笑都不笑。图书馆和阶梯教室,都要提早去占座。山胖心大,复习之余,还有闲情逸致八卦:“你说严浩学长是不是喜欢你呀?”
明靓自恋地摆了个自拍的姿势:“当然啊,我这么可爱。”
“我说真的,他对你好像挺好的。”
“嗯,严学长是个有爱心的人。”
山胖受不了地瞪了她一眼,她伏在桌子上笑。严浩喜欢她,这是讲的哪国笑话,笑死人了。
她那副眼镜纯粹是道具,看书的时候,一般都将它摘掉。山胖真不是偏心,他觉得她要是换身装束,比胡雅兰漂亮多了。如果有一天她意识到这一点,还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山胖托起下巴,忧郁得像个诗人。
想曹操,曹操到。胡雅兰和高小青一前一后地走进阶梯教室。
高小青和胡雅兰突然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就像她们当初和明靓一样。好几次,明靓都能感到如芒在背,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见两人慌乱地挪开目光。有天她在洗手间,无意从她们俩口中得知她又多了个绰号:假面人。这次的绰号是中文版的。她笑着说给李怡然听,李怡然说:“这两人成不了朋友,最多是盟友,她们有个共同的敌人——你!”这还掀起一场战争呢,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山胖旷课太多,需要恶补,明靓可不奉陪,晚上九点一过,就回寝室。天空是青色的,没有星星,风不大,带着“冰刀”,吹在脸上生生地痛。
路灯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颜浩,一个是明靓不认识的女生。颜浩不知说了什么,逗乐了女生,捂着嘴咯咯地笑,娇嗔道:“讨厌。”这一幕要是胡雅竹看到,不知会有何感想。她的明明哥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明靓摇摇头,特意拐到另一条道,努力把自己融进夜色里。不想颜浩还是发现她了,和女生道了别,就朝明靓跑了过来。
明靓一个颤抖,戒备地站住:“学长有事吗?”天气太冷,不适宜在室外久待,明靓今天想挂免战牌。其实他们俩就没正面交锋过,她和他进行的是暗战。
“回寝室?”像是怕她逃,颜浩抢过她怀里抱着的几本书。
明靓闭紧嘴唇。
她依然是一身鲜艳的衣服,脸蛋小小的,被冬日的严寒在近似透明的白皙肌肤上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似乎蜕变了,像一颗蒙尘的珍珠,轻轻擦拭,光彩一点点绽放,不然严浩也不会轻易动心。颜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颜学长,这么冷的夜,我们玩对视很好玩吗?”久久等不到他开口,明靓忍不住问道。
“我们散一会儿步吧!”颜浩眼神波动。
明靓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现在?”
颜浩轻笑:“不敢?”
“是的,恕不奉陪。我明天一大早要考英语。”明靓说话非常直接。
“就一会儿!”颜浩快速抓住她的手,“我有事和你说。”
她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扬起小脸:“小行星要撞上地球了?”
颜浩大笑:“黑妞,我发现你真的挺有意思。”
无聊的人是你。她说道:“给你十分钟。”看他的样子像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无奈地跟着他去了足球场。雪早已把足球场覆盖了厚厚一层,才一会儿,她就觉得呼吸都像被冻住了。
“记得严浩吗?”颜浩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我又没老年痴呆。”一个小时前,山胖刚提过。
“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明靓停下脚步,不解地问:“他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是没什么关系,但对于他,关系大了。”
“有多大?亚历山大?”明靓蹙起眉头。
“我如果没有猜错,他对你和对别人不太一样。”颜浩委婉地道。
要不是颜浩和山胖没搭过话,明靓都怀疑这两人之前串供过。在山胖面前,她可以装聋作哑,在颜浩面前……等等,她倏地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是严学长请你来问我的吗?”
“不是,他不知道我来找你。我和他是好朋友,我察觉到他的心意,可是他这人别的方面都非常杰出,唯独对情感很不擅长。如果你对他没有别的意思,我会劝他改变主意。”颜浩正经起来,也是一派正义凛然。
明靓震惊地张大嘴巴,大到借着雪光都可以看到里面的扁桃体了。
颜浩对严浩,这友情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连这种事他都要自告奋勇地代劳。明靓心想按照一般男人的心理,即使他极不情愿遵守那个早已名不副实的婚约,但要他双手把未婚妻推给别人,还是推给自己的朋友,也会有点膈应吧!
天哪,这就是所谓的神来之笔、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明靓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此刻,她忽然有一种和顾城同样的感受,她需要最狂的风,最静的海。
她想象了一下要是有一天颜浩知道她做了什么,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忍着,她命令自己,然后她说道:“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严学长会对我……不可能吧,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你觉得我们般配吗?”她装出一副无助却又激动不已的样子。
“你想太多了,又不是谈婚论嫁,有什么般不般配,恋爱就是凭感觉。”
对,这就是颜浩的爱情哲学,和天长地久没有任何关系,他就像小熊掰玉米棒,掰一个扔一个,乐此不疲。所以,他认为感觉对了,就出手,从来不想要不要承诺或负责。明靓在心里冷冷一笑。
“可是……”明靓心里有点窃喜,可这天实在太冷,嘴唇哆嗦着。
“别可是可是的,说吧,你对严浩是什么感觉。说实话,他让我大跌眼镜,不过感情的事就是这么诡异。我认识严浩五年了,他没在京大跨年过。他不喜欢文艺片、爱情片,无论中外电影,他常看的是纪录片、历史片。”颜浩也冷,搓搓手,催促道。
明靓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唇:“严学长是很好啦,这是大家公认的,我很想说我非常荣幸,但我不能。”
黑妞还玩欲擒故纵,颜浩耐下性子陪她玩:“为什么不能?”
明靓低下头,小声地道:“在我小的时候,我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她抬起头,小脸皱成一团,眼镜后的眼眸泛出水雾,泪盈盈欲滴。
颜浩怔住,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受苦受难。他同仇敌忾地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喜欢他吗?”
“长相尚可,就是品性……不是一点差,花心、自恋、自大,我很讨厌他,可是又没办法,我家欠他家一个天大的情分。我常想这一辈子我大概会孤独终老。”明靓的一声轻叹,悠长地回旋着。
“欠再大的情分,也不能以卖女求得心安。太荒谬,乡下人就是这般愚昧。你现在是京大的学生了,不能坐以待毙,你要为自己的幸福奋斗。”颜浩愤愤地道。
“我争取过,可是婚约还在。”明靓可怜巴巴地道。
“婚约又不是婚姻,没什么法律效用,这是新社会,你的爱情你做主。说起情分,你知道什么叫情分?是感情加本分,还有什么?如果总念叨着还,那就不是情分,而是债。是债就好办,估个价,一次性还完或者分期还,坐下来谈好了。这事我帮你解决。”颜浩侠义之心瞬间泛滥,如果以他法律系研究生的博学还解决不了这事,不如回家卖红薯算了。乡下人禁不起吓的。
明靓差点一蹦三尺高:“你可以吗?他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颜浩横了她一眼:“小瞧人了吧,我是长得很帅,可不是绣花枕头,司法考试早考过了几年,绝对有实力。我家开律师事务所,一毕业,我就得替我爸爸做牛做马去。没两把剑,能闯**江湖?你这是小事,放心吧!严浩那儿……”
“总得把婚约解除了再说吧,不然对严学长不公平,是不是?”明靓娇羞地道。
“是,恋爱是件严肃的事。”特别是对于严浩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婚约能顺利解除,寒假过后,严学长对我的感觉没变,我会试着与他交往。”明靓对严浩感到深深地抱歉,他不就和她走近了点,一个个就大惊小怪的。她还将错就错,也很卑鄙,可是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而且她和严浩虽然就接触过几次,但她知道他绝对不像是个让别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的人,何况还是感情这么隐私的事。如果他喜欢她,他对她表白就是。让第三个人来试探,他有那么胆怯吗?
“寒假后,必定风和日丽,你等着甜蜜的恋爱吧!”颜浩坚定地说。
“行,那再见!”她要找一个无人之处狂笑三声,颜浩这是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疼哦,哈哈!
“我送你。”
明靓慌忙摆手,她很知足,见好就收。
回到寝室,明靓立马发了条朋友圈:明天的英语考试,我一定过,因为上天太爱我啦,耶!
隔了一天,颜浩将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的“解除婚约协议书”送到明靓的手上。明靓翻了几页,暗暗地给他点赞,他真没吹牛。可能是因为感同身受,他的“解除婚约协议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引经据典,从刑法到民法,从道德到良知,写尽这份婚约的不人道之处,诉尽婚约双方共同受到的伤害。一生的幸福,不能因为几句戏言就被毁掉,请双方家人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明天。甚至,他以亲身经历为例,诉尽他整个成长期的辛酸与压抑。
“谢谢颜学长,让我们一起静候佳音!”明靓的真诚是出自肺腑的。
深夜,明靓在宿舍里奋笔疾书。
林阿姨好,这一学期,我和明明哥通过深入了解,达成一致的意见——我们的婚约还是解除吧,我们实在不适合,请您和颜伯伯不要再坚持十多年前的诺言。明明哥已有深爱的人,他也已为我介绍了一位很优秀的男生,是他的同学,我正试着和他相处。阿姨,请尊重我们的决定吧!这十多年,谢谢你们对我的厚爱!
爱你们的盈盈
随信附上颜浩亲笔书写的“解除婚约协议书”,收信人是林秀雯女士。接着,明靓打了个电话给周小亮女士,汇报了考试情况,说了说北京的天气。
“你怎么这么开心?”周小亮怀疑道。
“马上要放假了呀!”明靓快乐得不得了,今天的夜色仿佛也格外美丽。
快乐感染了一切,后面几门科目考得顺风顺水,她终于可以回哈尔滨了。阳光灿烂,与树上的落雪交相辉映,从枝条间折射出五彩的光线,她向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微笑着。出校门时,她回了一下头。冻得发白的梧桐树上挂着一串串冰凌,草地上的积雪还散发着刺目的银光。北京的冬天不像哈尔滨那么长,等她回校,梅花和迎春花就该开了。
她还是在站台遇见了严浩,他还是坐在那辆黑色车里。
“要去车站吗?”严浩看着明靓脚边大大的行李箱。
可能是因为愧疚,而且本身对严浩的感觉挺好,明靓今天的笑格外明艳:“不是,我去机场。严学长回家吗?”颜浩说严浩的家就在北京。
“我送你。”严浩的行动很快,推门下车,拎起她的行李箱,就往后备厢中塞。
明靓这回看见司机长什么样了,那是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机场可不是火车站,不近,明靓拦阻道:“不要了,学长,我坐机场大巴,很方便的。”
“现在是春运期间,大巴的时间很不确定。介绍下,这是古哥,这是明靓。你谢谢古哥,请他辛苦一趟。”严浩含笑道。
“辛苦什么,我这车还从来没载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呢!”古哥意味深长地道。
明靓脸一红,再坚持下去就太矫情了,她大大方方地道:“谢谢古哥。”
严浩放好行李,走过来给她打开车门。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明靓搓了搓僵冷的手,脱下笨重的外衣。等严浩也坐进来,她发现空间好小,抬起手臂就碰到了严浩,抱歉地朝他一笑。
车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人影让眼前一黑,颜浩探进半个身子:“明靓?”这黑妞是个行动派呀!
明靓轻轻蹙眉:“你也去机场?”
“不,我看见是古哥的车,过来打个招呼。”他帅气地冲古哥点下头,“我要先送雅竹,明日才回沪城。你们都去机场?”浓眉挑了挑,显然,他也很意外。
明靓急忙点头。
“呵,孺子可教也,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颜浩很有深意地冲明靓挤了一下眼。
明靓抿嘴而笑:“当然,我一向慧黠,聪明绝顶。”
“少来了。好了,不耽误你们,一路平安,新年快乐。”颜浩冲大家一挥手,关上车门。
明靓突然降下车窗,叫住转身而去的颜浩:“颜学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乳名叫盈盈?”
颜浩莫名其妙地耸耸肩,他有必要知道吗?
“祝你新春大吉,万事如意。”明靓关上车窗,笑得那个欢啊,一侧身,对上严浩明察秋毫的审视的目光,笑容一顿,“是那个、那个……颜学长那天来找我,说解除婚约……不是,他还没认出我,他说……是我说如果解除婚约,我愿意和你交往。”也不对,应该是颜浩说严浩对她有好感,她说愿意试着回应。
“好,交往吧!”严浩骤然攫住她挥动的手,重重地点头。
瞧见前面的古哥咬牙闷笑,明靓默默石化了,他们都没听出她在讲笑话吗?“学长,我是明靓。”你睁大眼睛看看,话可不能乱说。我和颜浩就是现成的事例,就因为林阿姨和周小亮当年的一句戏语,我们被束缚了十多年。
“嗯,明靓,我们交往吧!”不管是什么原因驱使她这样说,先让她成为他的女朋友再说。
明靓傻了:“我的意思不是……”
“我知道不是现在,等开学我们再正式开始。”严浩轻笑。
明靓目瞪口呆,他也在说笑吧?
沪城今年的冬天不冷,可以称之为暖冬,街上的绿色和秋天相比丝毫不少,那拂过耳际的微风,酥酥的、柔柔的,像少女温柔的指尖,可惜,颜浩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
绝无仅有的惨败,他几乎是在睡梦中,就被人用刀顶着脖子。怎么还击?他没有一丝机会的。
他是在北京飞往沪城的航班上,突然想起明盈盈是谁。要不是乘务员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真想冲进驾驶舱,劫机飞往哈尔滨。
他早把明盈盈抛到爪哇国去了,谁承想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这个卧底潜伏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学什么德语,她这天赋、这心计、这谋略,去克格勃、中情局都委屈她了。
颜浩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把过去几个月里和明靓有关的一切细细梳理了一遍。他笃定,在新生报到处,她就认出他了,怪不得吃了枪药似的。大概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挖坑,一天一锹,什么暴发户,什么乡巴佬,什么黑妞,统统都是计。她一点一点渗透,而他毫不设防,她像《肖申克的救赎》里一样,一把汤匙也能逃出生天。
当然,能够解除婚约,他也拍手称快。但如果解除,他一直以为是他主动,是他嫌弃她、离弃她,绝不是她处心积虑地来设计他,像是他有多宝贝她,死活都要和她在一起,而她被他逼得行此下策似的。这触及他的底线,侮辱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无论如何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最心塞的是,他和胡雅竹卿卿我我时,她在一边冷眼旁观,他绝对没有罪恶感,只是一想就寒毛直竖。
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间,颜浩想死,想失忆,想给自己几巴掌。
一切都晚了,他如她所愿地掉入她挖的坑里。想到这儿,他恨不得饮其血、吃其肉,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来。
家里的气压很低,林秀雯的脸黑成锅底,已经多日不和他讲话了。他的父亲也是一脸“子不教,父之过”的自责。
颜浩又是赔礼,又是赔笑,还扮孝子,说话是斟酌又斟酌,行事是小心又小心。挺潇洒的一个人,这样憋着,几天下来,心枯萎了;人憔悴了。
周小亮和明大鹏倒是深明大义,电话里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说孩子大了,做父母的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生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幸福,而不是干扰他们的人生,最后真挚地祝福颜浩全家新年快乐,还热情地邀请颜浩去南非玩。这下林秀雯更是愧疚到不行,一腔怒气全撒向了颜浩。
颜浩是纵有千言万语,又能诉与何人听呢,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而明靓无须出场,就已博得所有人的同情。
手机响了,颜浩瞟了一下屏幕,是胡雅竹打来的电话,他看看林秀雯,按下拒接键。
“你很爱那个女生,此生非她不娶吗?”林秀雯抬了抬眼,凉凉地开了口。
颜浩讪讪地笑:“妈,你说得太严重了,我们才相处不久。”
“哦,你的意思是,并没有打算和她有什么将来,纯粹今朝有酒今朝醉?”
颜浩哭笑不得:“也不是,就是……”
林秀雯眼眶一红:“你是我生的,你什么品性,我一清二楚。妈妈都这么老了,还能活几天,你就不能让妈妈开心点?”
又来哀兵之计,颜浩叫苦不迭,这是他的命门。他道:“妈,我改,我收心。”
林秀雯瞬间云消雾散,满脸阳光:“你给盈盈介绍的那个男生怎么样?我是说和你比起来。”
颜浩怔住,他光顾着对明靓磨牙霍霍,忘了还有一个男主角。又是窝囊事一件,他是被月老附体了吗,大冷天地跑去牵红线。呃?他想起一件事,跨年那夜,在寝室,他笑着问严浩是否喜欢明靓,严浩回过头,说如果是呢。那表情,他觉得像宣战的骑士……难道严浩早就知道明靓是明盈盈?他们俩合谋来对付他?他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是的,不是的,他去找明靓,完全是临时起意,严浩不知晓,事后他也没在严浩面前吱过声,一切只是巧合。
巧合吗?颜浩风中凌乱了。
那边林秀雯豪情满怀地道:“我相信我儿子是最优秀的,谁都比不上。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儿子,我原谅你。婚约解除就解除吧,不过,你可以把盈盈再追回来,我给你加油!”
与颜浩的水深火热相比,虽然外面是冰天雪地,明靓的寒假却过得无比滋润。每年的冬天,哈尔滨都会举办冰雕节、滑雪节,街上游人特多,像是全中国的人都聚到哈尔滨过新年了。她和几位高中同学疯玩了一个星期,才乖乖地猫在家中过年。
又下雪了,窗外的雪花簇拥着落下来,说是大如掌也不为过。屋子里超暖和,明靓只穿了件棉衬衫。她给水仙花换水时,严浩打来了电话。
严浩的电话一般都在下午打过来,她有时午睡刚醒,有时在看书,有时看姥姥在厨房做过年的糕点,时间很多,心情也悠闲,他们总是能聊很久。
她拍了张水仙花的照片给他,花才开了几朵,叶子却长得非常茂盛,养花的盆小,她怕花站不住,给花扎了根发带来帮助稳定。发带是她初中时买的,那时她有很长的头发,上了高中后,没时间打理,便剪了,现在头发又长长了。
“有多长?”严浩的话很少,但能让明靓感觉到他接听时的愉快心情和认真的态度。
“呃,比在北京时长一点点吧!”放假才十多天,能长到哪里去?
她又道:“学长今天干吗了?”
“去高级法院看了个非公开的庭审,然后在那儿吃的午饭。”
“高级法院的菜好吃吗?”
严浩笑了起来:“肯定没有姥姥做得好吃。”
明靓故意馋他:“姥姥今天中午给我包鹿肉饺子了,不是那种野生鹿,是家养专门食用的。学长吃过吗?好好吃啊!”
“还真没有呢,开学的时候,你带几个给我尝尝。”当“严学长”变成了“学长”,虽然就少了一个字,他也觉得这两个字喊起来是那么好听。
“饺子要吃新鲜的,速冻过的就不是原来那个味了。”
“那我以后去姥姥家吃?”
“来吧,姥姥就盼着家里来客人了,她可以大显身手。我的食量不大,她没什么发挥的机会。”
“行,就这么说定了。今天要去澡堂吗?”
明靓嘿嘿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昨天去的,我给姥姥擦背了,还洗了头发。大概是太舒服,姥姥晚上呼噜打得很响,我偷偷录了下来,以后回京大时,想姥姥了就听听。”
“今天不再出门了吗?”
明靓叹了口气:“一会儿要去刘爷爷家给他的孙子辅导作业,那小孩调皮死了,屁股上像长了刺,坐两分钟就开始扭。我还不能凶,他会告状,我只能和他耗着。”
“是家教吗?”
“不是,是还债。我妈妈小时候把刘爷爷家的草垛给烧了,刘爷爷说母债女还。这种事多着呢。李伯伯额头上有个疤,也是她砸的。李伯伯家开超市,过年前生意特好,人手不够就拉我去义务劳动,我是敢怒不敢言。唉,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妈呢?”
幸好隔得远,要不然,明靓会看见此刻严浩脸上的笑意是多么温柔。再平常不过的话,她说出来就是这么生动、有趣。她拿起手机就不舍得挂断,恨不得一直说下去。
“你妈妈有没有打电话给你?”他不好直接问婚约解除的事,想来应该是解除了,不知她有没有挨训。
“她不打给我,直接打给姥姥,说我信用度很低,就知道欺上瞒下。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有话就和爸爸说。”明靓回来时有点提心吊胆,毕竟对颜浩行的不是光明之道。
明大鹏没多说什么,就很平静地道:“我和你妈以后可以放宽心了,我家盈盈呀,别人是欺负不了的。”这话是贬还是褒,明靓不敢深究,她也不想深究,婚约解除就行。
严浩又笑了:“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雪?出门时多穿点。”
“没事,就几步路,我不怕冷。北京冷不冷?”
“和你走的那天差不多。”
她走的那天还是很冷的,机场高速差点封闭,他等她安检后才离开。他说等她回校,他还来机场接她。这好像有点超出了学长和学妹的关系,难道交往是来真的?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慌乱得像要从嗓子口跳出来。她想问,却无从开口,万一不是,日后见面多难堪。他的书还在她这儿,她才看了两篇故事,今晚开始进攻《傻大胆学害怕》。
“学长,我该出门了,不然那皮小子要来我家砸门了。”
“去吧!”
“好!”
“明靓!”
“什么,学长?”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喀喀……明靓呛住了。
严浩还是保持在校时的习惯,午夜左右上床休息,熄灯前看了眼手机,明靓又更新朋友圈了。
“今天遇着一个同学,我问他:‘听说你最近把了个白富美。’他严肃地声明:‘别乱讲,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斜眼:‘普通朋友为什么非得挑个白富美?’他说:‘我对朋友的要求很高不行吗?’”
严浩失笑摇头,退出朋友圈,给明靓发了条微信:“晚安,明靓。”她终于开始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恋人也罢,朋友也好,他并不着急去定义。
她果真醒着,回复道:“学长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