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第一轮模考,冒出匹黑马,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小姑娘,平时在强化班的成绩中游而已,这次从李想的手中把第一名抢了过来,李想屈居第二。
童悦把李想每门科目的试卷调了出来,除了语文,其他成绩都是全校排名一二。问题出在作文上,要求对低碳生活发表下自己的看法,他却洋洋洒洒写了篇对未来畅想的散文诗。
诗篇的末尾特别煸情:我们相爱一生,但一生还是太短。那么,就让我紧紧握住你的手,不说任何话,因为任何话都不能表达不了我对你的心。
孟愚说:“我承认我被它折服、打动,但我还是要给个零分,离题万里了。”
如果这算是个坏消息,那么谢语则带给童悦一个好消息。一向数学弱项的她居然考进了高分段,在班上的名次跃进了十多名。
赵清成就感特浓,笑得满脸都泛浪花了,这是乔可欣说的。
郑治最着急,把童悦叫了去:“这黑马算不了数,谁知道她能跑多快,万一耗尽了潜能,到关健时刻发挥不出来怎么办,还得靠李想撑着。现在到了高考冲刺阶段,童老师,你得给我看紧点,他是不是在谈恋爱?”
童悦苦笑。
模考结束,有两天是讲解试卷,找出问题解决问题,然后又是下一轮模考。
下午课结束,童悦把李想叫了出来。
李想挎着书包,一晃一晃地走在她身边,下巴上冒出几颗青春痘,唇上长出浅色的胡须。
她没有带他去办公室,而是去了学校外面的炸鸡店。客人都是学生,座位不太好找。还是两个小女生给他们让了座。
“等下。”李想抽出纸巾擦了擦椅子,刚刚女生把冰淇淋滴在上面。
童悦点了炸鸡薯条冰淇淋还有可乐,她只要了一杯热橙汁。
“这样能饱吗?”李想不屑地皱眉,“你又不胖。”
“一会老公来接我,我陪他去应酬。”
李想埋头吃鸡腿,脸绷着。
“等送走你们,我准备教高一普通班,那样轻松些,我想做妈妈了。”
李想猛眨了几下眼睛,闷声道:“这是你的事,我不想知道这些。”
死小孩,不想知道还玩这种幼稚把戏。童悦狠狠地瞪了瞪他,“你说喜欢一个人,是希望能带给她快乐还是带给她伤害?”
李想一脸鄙视,这个问题非常白痴。
“李想,你是我的骄傲,也是我最大的虚荣。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朋友,想和我聊天、吃饭,都可以直接讲,但是不要再开这么大的玩笑,太可怕了,我会有罪恶感。”
李想两只耳朵都红透了。“这??????只是小失误。”
“小失误我也不允许。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想起我们相处的时光,我要觉得回忆是美好的,而不是遗憾的。而你想起我时,你会莞尔轻笑,却不是因为我这样的一个老太婆感到羞耻。”
“童老师,我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离高考越来越近,突然心中生出恐慌来,一旦不做她的学生,想看她一眼都很难。她这一阵也不知怎么的,特别特别忙,眼神扫过他时,都是匆匆的,好像把他都遗忘了。
“永远也不过是几十年,我相信你。吃完就回去温课,下轮模考给我把第一夺回来,不然我再也不请你吃炸鸡。”她招手买单。
李想着急说:“我买??????我是男人。”
“那让他买吧!”童悦朝走进来的叶少宁呶了下嘴。“我老公叶少宁。”
李想呆坐着。
“你好!”叶少宁温和地拍了拍李想的肩,爱怜地看着童悦,“童老师今天没有玩忽职守吧?”
“你也好,我饱了,该去教室了。”李想僵硬地点下头,落荒而逃。
童悦挽着叶少宁的手臂走出餐厅,街上霓虹灯的灯光在夜色中奔跑,向青台的夜晚送出满腔热情。车灯一派迷乱,她看着李想跃过车流走进了校门,缓缓吐了口气。
“他对你真是很执著呀!”叶少宁轻叹。
“很快就会苏醒的。”
这就是年轻,无关责任、义务、道德、法律,想爱就爱,仿佛那是天下最最重要的事。
李想是,车欢欢也是。
其实爱情光是执著是不够的。
“我要不要吃点醋?”他揽着她上车。
“我会笑掉大牙的。”
发动引擎前,他沉吟了下,问道:“那是不是代表我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时刻保持警剔得好,因为这个世界**太多。”
“童老师,你让我没有安全感?”他苦着脸。
“你很紧张我吗?”她忍俊不禁。
“老婆又不是手表,隔几年换一只,一辈子就那么一个,能不紧张吗?”
“难道老公可以有几个?”
“你敢!”他怒发冲冠。
她俏皮地咬了下他的手指头,“所以我也很紧张你呀,你每天去泰华我都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恨不得时光飞逝,转瞬就天黑,然后我老公安安全全回来喽,这样公平了吗?”
良久,他才缓缓地抱了抱她,“还有两天就交接完毕,不会再有让你烦心的任何事了。”
“我相信你的,老公!”她嫣然一笑,明眸鲜妍。
应酬的地点在海晶酒店,客人是上次房产博览会上对恒宇开发的新项目感兴趣的炒房团。北京人现在一到假日就往外跑,酒店给人一种硬邦邦的感觉,有些人就想着能在旅游城市有一套自己的房,这样过来就像回家似的,非常温馨。恒宇的新项目就是针对这样的人群开发的海景房。
叶少宁虽然还没正式到恒宇上班,但是青台这边的事裴迪文已全权交与他负责。
炒房团一到,总经理特助就给他打了电话。
叶少宁第一次以恒宇总经理的身份出面,为了表达诚意,特意带上童悦,以示亲切感。
电梯把他们送上顶楼餐厅,特助站在餐厅小包厢门口迎接他们,包厢空调无声地送出徐徐凉风,高悬在头顶的鼎状吊灯,放射出明亮而柔和的光芒,把金色碧纸涂抹得奢华肃穆。
所有的人围着沉重的纯正红木餐桌,吃饭的气氛非常轻松。
童悦还是第一次见识应酬中的叶少宁,翩翩风度中一派温和,令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信赖感,谈笑风生时,已摆兵布阵,让对方不知不觉入局。
只是有些心疼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还得替她代杯。
上鱼翅泡饭时,服务小姐凑到她耳边悄声对她说外面有人找,她愣了下,温婉地起身。
“我去洗个手。”她向众人颌首。
外面并没有人,服务小姐领着她拐过一道走廊,指指里端僻静的包厢,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厢内灯光很暗,依稀可以看到窗边站着个人,灯光在她手中的红酒杯中跳跃,闪烁不定。
“想喝一杯吗?”
“不,谢谢。”童悦平静地看着乐静芬转过身,只是她的脸背着光,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与客户打交道,他最拿手。其实他们都是被他的温和迷惑了,就是这种温和,杀人于无形,让人不设心防。今晚,晚饭的气氛一定很好,他的第一仗必然大胜而归。你的心情一定也不坏吧?”
“你猜得不错。”乐静芬没有走近,两人呈对角站立,中间隔着一张餐桌。
“这些都是我教他的。他刚毕业时进泰华,在工程科画图,后来到工地上做监理,再后来到市场部搞业务接洽,然后我把他调到我身边做特助,一点一点的教他如何管理公司。为了让泰华所有员工臣服,以便他顺利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我又把他送到迪拜两年,单独做了两个大项目,也算镀了金,一回国,立即成了泰华的总经理。在地产界,他也算是个人物了,所以恒宇才会花重金挖他过去。其实这个价我也愿意给,甚至可以给得更高,但他还是走了,因为你。你别以为他情愿,也别以为做恒宇的总经理会轻松,如果可以,他更想留在泰华,他是被你逼走的。”
“是吗?”童悦抿嘴笑了,“我都不晓得我在他心中这么重,谢谢你告诉我。”
“得意吗?”乐静芬阴冷地眯起眼,“你可能想不到你害他在地产界臭名昭著,我不会轻易放过背叛我的人。”
“什么叫背叛?他答应卖给泰华了吗?根据合约,任期到了,他有权去留。他的辞呈是董事会批准的。而一个人的品质,是长长久久的岁月考验出来的,不是谁一句两句的话就能污黑。乐董,你别把自己定位在恩人之上,当初你所谓的培养,难道你真的是为泰华着想,没存别的私心吗?”
“你知道的可不少。”
“那是因为我对乐董太了解了。你做任何事都不纯粹,又不知珍惜,所以才会一次次失去身边的人。”
“你给我住嘴。”乐静芬重重地把酒杯搁在餐桌上,“哪里轮到你对我指手划脚?”
“那你又以什么立场让我站在这里听你教训?”
“我只是提醒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叶少宁的。”
“他不需要你的原谅,因为他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商场上的其他事,要看能力,不讲人情。”
“你以为站在这里的我,只是泰华的董事长,你忘了我还是车欢欢的妈妈。”
“请继续。”
“我没有什么可讲的,你该去问问他。欢欢怎么会爱上他的,有几个晚上他把欢欢带去了哪里?”
“你是想说,要不是我,他肯定会和你女儿结婚,那么他也就不会离开泰华了,对吗?”她同情地摇摇头,“乐董,你赢太多次了,太不习惯输了。如果他真是你讲的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你何必屈尊和我呆在这昏暗暗的地方说这些?他又不傻,何苦抱砖弃玉?人生不可能次次赢,总要输那么一两次。少宁找不到我,该着急了,失陪。”
“你是不敢面对真相吧?”乐静芬凉凉地问。
她微笑回首,“我一向非常胆大,而且我输得起,所以不屑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