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伏龙庄
冬月二十九,正是迎水镇伏龙庄蔡家的公子蔡上元大喜的日子。蔡家在南方也可算是一霸,凭借多年盐、漕两道的积累,可谓财大气粗,蔡上元又是蔡达年的独子,婚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事。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蔡达年更是广发请帖,无论是朝廷要员,还是地方官员、财主,很多人都在受邀之列,就连当朝展云浩王爷也在其中,虽然这个王爷只知吃喝玩乐,在朝中并无实权,但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儿,自己也能借此摆摆谱儿。
距离婚期前半个月,蔡家更是临时招募了上百名短工,充当临时接待丫头和护院,将婚礼的各个环节都布置得天衣无缝,这等阵势别说伏龙庄了,就是整个天朔王朝也并不多见,着实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伏龙庄依山而建,府第共分五级,层层叠叠掩映在苍山翠竹之中,几乎可以俯瞰整个迎水镇。为了方便到贺的宾客们居住,特意将第二级全部改成待客的厢房。院内,一群下人们忙着张灯结彩、贴红挂绿,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青青站在一处屋檐下,一边看着手里写好的布置方案,一边指挥着下人们干活儿。
原来,就在伏龙庄招募短工的时候,这个江湖上人人都认为可以和凌家堡媲美的伏龙庄吸引了她的好奇心,由于自己识字,于是被伏龙庄的管家安排到接待处的二管事:接待宾客细节上的事都由青青把握,大事再和大管事商议。
青青也毫不懈怠,对整个布置方案提出了很多创意,众多服务上的细致周到令管家大加赞叹,不但将她的工钱涨了一倍,还打算长期留用,青青也不置可否。只是每当看到宾客单上的岳宇辰,她就会忍不住发一会儿呆,她知道岳宇辰在江湖上很少出现,知道他的人很少,知道他是飞鹰帮帮主的人更少,而蔡达年可以请到他,可见蔡达年的神通广大,但青青也忍不住提醒自己,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或许出于私心,青青将凌傲君夫妇和岳宇辰的房间都亲自指挥布置,他们的喜好自己都清楚。展云浩的房间理应是此次宾客中最为高贵奢华的,青青却弄得庸俗不堪,什么都是最好的,但却是最没有味道的。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他,青青心里总是忿忿的,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就想躲得远远地。
婚礼前几天,众多宾客都陆续到贺,贺礼自然是数不胜数,装满了蔡家几间房。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凌傲君夫妇、岳宇辰和展云浩到达时,青青并未跟随大管事前去接待,而是故意避开了。
天朔王朝的婚礼都是由男方接亲队伍前去迎亲,女方的父母、亲朋过来送亲,一并与婚礼当日的辰时之前到达男方家里。而蔡家接亲的队伍半个多月前就已出发了,冬月二十九丑时婚礼当日,早有下人快马来报,迎亲队伍辰时前必到。蔡家上下更是喜气洋洋、宾朋满座,宴客厅及整个大院都人头攒动,上首就座的展云浩也收敛往日的嬉皮模样,不动声色地品着茶,下面则是一堆赔笑的官员和一些不敢近前的地霸富绅们,倒是凌傲君夫妇比较淡定,只默默坐着。
辰时未到,蔡府门口鞭炮齐鸣,锣鼓齐响。迎亲队伍来了!举牌的、抬嫁妆的、骑马的、坐轿的、敲锣打鼓的,队伍浩浩荡荡非一般气势,快赶上皇帝出巡了。
前面蔡达年一干人等早早在门外迎接,一面迎进亲家公母盐运司库大使魏定邦夫妇,一面客气地寒暄着。两家结亲正是蔡达年谋划已久的,只为牢牢掌握住自己的金饭碗,官商勾结,魏定邦自然也少得不了好处。
后面新郎官下马搀住了刚刚下轿的新娘魏婷芳,两人被喜带缠绕,新郎一脸笑意掩饰不住,新娘头盖喜帕,虽看不见容貌,但身姿娇小婀娜,宾客们无不赞叹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新人入洞房前还需先拜天地,而展云浩正是被请来主婚的,能请到王爷大驾,可费了他不少金锭子,蔡达年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行礼大厅上,司仪大声将展云浩请到上座,下面则是一片片的羡慕嫉妒恨,蔡家好大的面子啊。
展云浩就座,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等待主婚人开口。然而展云浩还未开口,早在人群中挤出两人,跪在了展云浩面前,口口声声说“请王爷做主”。
蔡达年一楞,立刻大喝:“什么人胆敢来这里撒野$*小说 *WWW.*class12/,还不给我轰出去。”立刻冲上几个劲装男子,意图将二人拖下去,这也引起了宾客们的议论纷纷。
“慢着,”展云浩一挥手,不急不慢地说道。话一出口,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既然你们是冲着本王来得,我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说来听听,什么事需要本王做主啊?”展云浩一副当官要为民做主的样子。
蔡达年可是急坏了,您这做主也得看什么时候啊,这是婚礼现场,错过吉时可就不好了,再说如今宾客满堂,这两个人还不知什么来历,这万一再挖出点儿什么事来。蔡达年不敢想,可以更不敢说,直冲展云浩一旁的大学士英思扬挤眼,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说上句话了,可谁知那老小子竟然看不见,蔡达年这一通着急。
这时,下跪者早有一个面黄瘦高的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先开口了,“回王爷,小人彭福原是这迎水镇的百姓,两年前为了讨生计,我们一十二人合伙干起了往京都运盐的生意,勉强可以维持家中老幼温饱,谁知前段时间,蔡家护卫队找上我们,不准我们再干运盐的生意,如果要干,每月需交二十两银子。我们每月能挣到的钱只能勉强维持家用,如果给了他家中根本无法生活,于是就偷偷地运,谁知在一次返回途中,遭遇了蔡家护卫队一行人,言语不合便打了起来,一同营生的刘三和张望当时都被打死了,其余的也都被打伤。这还不算,那护卫队副头领李存志还强行将我家中妻子抢走,”说得这里,瘦高个彭福已泣不成声,“可怜我家中还有双目失明的母亲和残疾的哥哥,孩子尚在襁褓中。”彭福一边哭着一边不停地磕头,“请王爷一定为小的们做主啊!”
此话一出,场下一片唏嘘,说实在的,蔡家财大气粗,欺负乡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尤其人家和朝廷官员勾结,大家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即使被欺负也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如今婚礼上捅出这种事,很多人都乐得看热闹,活该!但表面上都不敢露出半点儿,展王爷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不是办事的主儿。
看着翘着二郎腿表情沉静的展云浩,蔡达年愈发沉不住气了,大庭广众之下、行婚礼之时,这不是给他找难堪吗。他当然不怕这两个刁民,自己什么风浪没闯过,而展王爷也有过几面之交,平时也有金子照应着的,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吧,多少也要给些面子的。
可此时,整个大厅都寂静无声,人们的眼光都集中在目光平静的展云浩身上,蔡达年忽然觉得心里没底,冒出了一头冷汗,情急之下,他冲亲家魏定邦挤了挤眼。可这是蔡家娶亲啊,魏定邦插嘴不合适啊,魏定邦赶紧蹭到英思扬身侧,低首说了几句话,自然是希望展王爷身边的这位近臣能给自己几分薄面。
英思扬随即清了清嗓子,“各位,今日本是蔡家大喜的日子,但是却有如此的血腥事,真是不凑巧。”英思扬略一顿,“但是,蔡庄主在这迎水镇一带也是有口碑的响当当的人物,如若今日暂不处理,一来只怕乡民猜测,对蔡庄主名声不利,无法在百姓面前证明清白;二来展王爷一向*民,真有如此冤情置之不理,只怕也辱没了王爷的威名。”言下之意要直接将喜堂改成审判厅了。
这可吓坏了蔡达年,这事他并不知情,蔡家护卫队横行乡里很多年了,许多事自己并不亲自过问,如果是真的,当着这大庭广众下众多的朝廷官员和地方豪绅的面,自己岂不是要颜面尽失吗。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什么都顾不得了,蔡达年上前一步跪在展云浩面前,抬手行礼正欲请展云浩高抬贵手,先把自己儿子的婚事办了再审,谁知英思扬抢先一步上前,扶住蔡达年,“蔡庄主,请不必多礼,王爷定会给庄主一个公道。”轻飘飘一句话让蔡达年无言以对,只得无奈地冲管家使了个眼色。
英思扬坐定说道:“此事人命关天,你二人切不可胡说。”
瘦个彭福旁边略矮的一个壮汉言道,“大学士,彭福说得句句属实,我等不敢欺瞒王爷及大人。”
“哦?你们起来说话。”二人对望了一眼,站起身来。
“既然你们的话句句属实,可有什么证人?”英思扬问道。
“回大学士,庄外还有我们一同营生的另外八人等候回话呢。”
“人呢?带进来。”
喜堂门外刷拉拉涌出两队禁卫军,分列在两侧,将参加喜宴的众人隔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