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心尽复(1 / 1)

寻秦 10135 字 1个月前

第六卷 第 九 章 信心尽复

项少龙钻入车厢,马车开出。

龙阳君情不自禁的挨了半个“娇躯”过来,“秀眸”生辉,兴奋地道:“奴家藉口夜赏淄水,取得出城的通行证,只要坐上大船,扬帆西上,谁都奈何不了我们。”

项少龙大感意外,皱眉道:“听说河道仍被冰雪封闭,如何可以行舟?”

龙阳君道:“奴家早派人打听清楚,陆路虽是人马难行,河道昨天却刚解冻,还有船东来临淄。”

项少龙听得大感茫然,难道肖月潭说谎吗?照道理若龙阳君与韩闯勾结来害自己,于获悉曹秋道挑战自己后,理应立即放弃任何阴谋诡计,先看看自己会否命丧于老曹之手,再作其他打算。可是看现在龙阳君的认真样子,似乎真的要领自己逃离临淄,其热情更不似伪作,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对于朋友,他一向口直肚直,忍不住道:“君上不怕韩闯的威胁吗?”

龙阳君“娇躯”剧震,脸色转白,失声道:“少龙怎会知道的?”

项少龙淡淡道:“原来确有其事。”

龙阳君默然半晌,沉声道:“闯侯是迫不得已,皆因手下有人把消息泄漏予郭开那个奸鬼。不过现在少龙公开身份,顿使郭开阵脚大乱、手足无措。”

项少龙细看龙阳君的神态,奇道:“我们今晚溜走的事,韩闯是否知道?”

龙阳君答道:“当然不会让他知道。奴家豁了出去,不让少龙丧命于曹秋道之手。奴家曾见过老家伙出手,他的剑确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项少龙忍不住搂着他的“香肩”,欣慰的道:“知道君上没有出卖我,小弟心中的快乐,非任何言语所能表达,但我不能牵累君上,驱车回去吧!”

龙阳君一震道:“少龙万勿逞强,据奴家所知,韩闯等人曾密见曹秋道,力劝他务要把你除去,否则齐国永无宁日,所以切勿认为曹秋道肯剑下留情。”

项少龙微笑道:“听说曹秋道连齐王都左右不了他,韩闯算得是什么东西?”

龙阳君愕然片晌,感动地道:“奴家知少龙是为我着想,不过奴家自有手段应付韩闯。说到底,他有很多事仍须倚仗奴家,不敢真的胡来。”又叹道:“奴家不是为他说话,事实上他非常为难,他对少龙是有份真切情谊的。”

项少龙此刻全无溜走的打算,断然道:“要走就待与曹秋道一战后走。事实上我曾和他交过手,这把百战宝刀是在那趟交手抢回来的,否则也不知韩闯想杀我。”

龙阳君失声道:“你曾和他交手?”

项少龙柔声道:“君上先命人把车驶回去,在路上让我告诉君上详情。”

项少龙醒来,天刚微亮。一来天寒地冻,兼且昨晚很迟就寝,他舍不得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昨晚他硬着心肠没有到凤菲那里去,皆因不想因男女关系而令事情失去控制。他的如意算盘是打算捱过老曹十招后由解子元安排他溜之大吉,凤菲则由仲孙龙父子负责她安全离去。凭自己的威望,此处又非吕不韦地盘,众女该没有危险。回到咸阳后,他再不会领兵出征。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小盘的身份危机只是自己的过虑,但隐隐知道是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以吕不韦的精明,兼之此事颇有漏洞,难有侥幸。忽然嘈吵声自前院方向传来,接着有人惨哼痛叫。项少龙愕然拥被坐起来,善柔旋风般冲进来,劈胸抓着他叱道:“懒小子快给我滚下床来,明知大后天要对上师傅,还磨着不起来。”

被善柔打得脸青唇肿的费淳、雷允儿等此时狼狈万状的拥入房内,见堂堂大秦上将军一脸无奈的给恶女揪着胸衣,无不愕然止步,不知所措。

项少龙苦笑介绍道:“这是曹秋道都要喊头痛的解夫人,下次碰上,各位该知应采什么态度。”

项少龙卓立院内,心与神合,百战宝刀从不同的角度劈出,每一刀均把善柔猛厉灵活的攻势完全化解,使她难以组织连续的攻势,就像挥刀断水般,每次把水流没有可能地中断。经过近年转战沙场的经验,他的刀法趋于成熟,再没有任何斧凿之痕。善柔再十多剑无功而还,终于力竭,往后退开,横剑而立,杏目圆瞪的狠狠盯着他。在旁观战的除了一众家将及诸姬婢等人,还有仲孙玄华和他的十多名侍从。众人压下鼓掌喝采的冲动,皆因怕惹怒超级恶女。

善柔玉容忽尔解冻,“噗哧”笑道:“小子果然大有长进,算你吧!看来怎都该可捱得师傅几招的。”

项少龙怕她将十招之约揭露出来,忙抱刀致敬礼道:“多谢解夫人指点。”

众人这才敢喝采欢呼。

仲孙玄华拔出佩剑,来到项少龙身前笑道:“玄华手痒多时,请上将军指点。”

项少龙面对齐国曹秋道以下、与旦楚齐名的出色剑手,不敢托大,横刀守中,微笑道:“玄华兄请!”

旁观者慑于仲孙玄华的威名,大气不敢透出半口。仲孙玄华神情静若止水,挺剑跨前两步,项少龙立感到对手生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岂敢怠慢,双眉一轩,刀往后收。仲孙玄华双目神光大盛,凝注项少龙,蓦地大喝扬声,出剑疾刺。项少龙心底涌起感触,仲孙玄华的剑法比之管中邪毫不逊色,但却远及不上曹秋道。可见曹秋道在剑道上的天份乃老天爷所赐,他最出色的徒儿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锵”的一声,项少龙运刀架着。仲孙玄华被百战宝刀的强劲力道所迫,竟使不出后续的变化招数,退了开去。项少龙怎容对方重组攻势,一挥百战宝刀,重重刀影如涛翻浪卷,往仲孙玄华攻去。仲孙玄华吃亏在摸不清百战宝刀的路子,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力,节节后退。

项少龙打得兴起,忽而大开大阖,长击远攻;一会儿施展近身肉搏的招数,刀刀凶险。看得全场人人屏息静气、呼吸似止。两人刀锋剑刃过处,莫不间不容发,众女更有人紧张得娇呼颤抖,尚以为他们假戏真做,要借机取对方之命。只有高明如善柔者,看出项少龙因控制主动,处处留有分寸,似是毫不留手,只是想透过仲孙玄华的剑法,间接来测探曹秋道的造诣。忽然形势又变,项少龙每一刀都似缓慢无比,但仲孙玄华应付得更为吃力。项少龙完全恢复了被曹秋道吓跑的信心,进退攻守,浑然天成,仲孙玄华虽屡屡反攻,都给他迅速瓦解,压得有力难施。在众人眼中,纵使不懂剑法如董淑贞诸女,也感受到项少龙的刀法变化万千,可刚可柔,有种君临天下,睥睨当世的气概。“当当当!”项少龙踏步进击,连劈三刀,每次都准确无匹的劈在仲孙玄华手中剑的同一缺口上,任仲孙玄华宝剑如何变化,结果仍是一样,神乎其技得令人难以相信。长剑中分而断。

项少龙还刀入鞘,笑道:“兄弟是占上兵刃的便宜。”

仲孙玄华英雄了得,弃下手中断剑,大笑道:“上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小弟放心了。”

鼓掌声来自远处。

凤菲和肖月潭联袂而来,前者欣然道:“凤菲备有早点,款待各位嘉宾,请移驾到前厅。”

膳罢众人各散东西,善柔赶回家去看儿子,有军职在身的仲孙玄华忙他的公事去也。凤菲诸女则为两天后的寿宴排演,剩下肖月潭和项少龙两人留在厅里密话。

肖月潭低声道:“曹秋道不愧一代宗师,一口答应十招之约。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有把握十招内把你放倒。”

项少龙如释重负道:“那就理想不过,杀了我都不信捱不过区区十剑。”

肖月潭眼中闪过奇异之色,有点犹豫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少龙最好不要在满十招时立即收刀,说不定曹老鬼会趁机多劈两剑。”

项少龙轻松笑道:“不会这样吧!老曹乃一代剑术大宗师,自然恪守信诺,那晚他便眼睁睁任我溜走。”

肖月潭似略感焦急的道:“总之你要答应我小心防范,当是百招千招之约好了。”

项少龙奇道:“老兄似乎相当肯定老曹会悔约呢?”

肖月潭干咳一声,瞧着他坦然道:“你一向信任我,多信这一趟吧!”

项少龙虽心中嘀咕,却没有真的怀疑。改变话题,将李园和龙阳君的情况告诉他,乘机问道:“你又说河道仍给冰封雪锁,是否消息有误?”

肖月潭有点尴尬和不自然地道:“我只是听人说罢,或者龙阳君的消息正确些。”接着岔开话题道:“你昨晚一刀击败麻承甲之事,轰传齐都。城内很多原本赌你输的人纷纷改赌你胜,使赔率由一赔十三跌至一赔五,可见你已行情大涨哩!”

项少龙想起当年与管中邪一战前的赌况,想不到在临淄重演,失笑道:“一赔五相当不错。不过昨晚我胜来是靠了点机缘和侥幸。真奇怪,摸着百战刀,我的信心立时回来了。”

肖月潭欣然道:“你刚才劈断仲孙玄华长剑那几刀确是精采绝伦,神乎其技。难怪临淄开赌的人以‘刀君’来尊称你,与剑圣互相辉映,谁都压不下谁。”

项少龙苦笑道:“自家知自家事,刀君实非剑圣的对手,若非有十招之约,我这两晚就要开小差溜了。”

肖月潭又掠过古怪神色,正容道:“千万不要气馁,否则恐怕十剑都捱不了。你已拟好离开临淄的计划吗?照我看如今反是仲孙龙比较可靠点。”

项少龙没有在意肖月潭的神情,点头道:“我对这位剑圣已有很深的认识,仲孙玄华虽逊了他几筹,终亦有个谱子,使我获益良多。”又续道:“昨晚我和解子元和仲孙玄华说了,比武后他们会安排我离开这里。”

肖月潭放下心事,道:“最好请仲孙龙父子监视郭开等人的动静,否则一下疏神,就会中了暗算。”

项少龙暗赞他老谋深算,点头答应。此时下人来报,金老大来找他,肖月潭趁机告辞。

项少龙亲自出迎,金老大甫见面哈哈笑道:“我还以为哪处忽然钻了个英雄好汉出来,原来竟是名震西北的项少龙,上将军骗得我好苦。”

项少龙歉然道:“事非得已,老大见谅。”

金老大挽着他手臂跨进厅内,低声道:“上将军昨晚一刀把麻承甲劈得名声扫地,齐人大失面子,这两天定有不畏死的人来挑衅,上将军须小心提防。”接着又道:“外面那批武士不似是齐人的兵员,谁派来的?”

项少龙记起仲孙玄华派人作他的侍从,应道:“是仲孙家的武士,我也不知他们来了。”

两人坐好,金老大语重心长的道:“仲孙龙父子不是善类,一旦上将军失去被他们利用的价值,他们随时会掉转枪头对付上将军。”

项少龙苦笑道:“有吕不韦前车可鉴,对此我早有惨痛难忘的体会。锦上添花人人乐做,像老大对小弟的雪中送炭,才是难得。”

金老大老脸一红道:“上将军莫要抬举我,我只是顺着性子做,屡吃大亏都改不了这性格。是了!素芳闻悉你的真正身份,很不是味儿,央我来求你去与她一叙,自上次咸阳一会,她对你有很深的印象哩!”

项少龙心中奇怪,石素芳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怎会渴望见自己。当年自己与她的会面,是通过蒲(高鸟)的安排,现在蒲(高鸟)已因叛乱被处死,她仍要向自己示好,实在没有道理。正如肖月潭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不见她妥当点。

金老大又道:“我知上将军与曹公决战前,定要养精蓄锐,不宜饮宴,不若把约会订在上将军旗开得胜后的翌日黄昏,上将军尊意如何?”

项少龙暗忖那时自己早溜了,即使答应也该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只要传个口讯,谅石素芳不会怪他,笑着答应。两人再闲聊两句,金老大识趣地告退。项少龙送他出门,出乎意料之外,二王子田建在解子元陪同下来访。

田建先向项少龙致歉昨晚爽约之事,藉口是父王忽然身体不适,却不知齐雨等早泄漏出原因,但项少龙当然不会揭破他。除仲孙龙父子和解子元外,陪来的还有个态度狂傲来自稷下的大夫晏向。

众人入厅按尊卑坐下,寒暄几句,位于上座的田建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上将军昨晚一刀败退麻承甲,今早又以奇技劈断玄华手中宝剑,令人不得不口服心服。”

项少龙明白他再次转舵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显示出足可与曹秋道抗衡的实力,连忙谦让一番,仲孙龙等自然在旁为他说尽好话。

岂知稷下先生晏向斜眼兜着他插入道:“现今大秦国,究竟谁在真正掌权?”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当然是政储君,难道尚有其他人吗?”

晏向好整以暇道:“可是听贵国吕仲父之言,政储君一天未登基,仍是王位不稳,上将军有什么看法?”

项少龙登时整条脊骨凉浸浸的,这口不择言的稷下狂士,无意间透露出吕不韦确在怀疑小盘的真正身份,否则绝不会以此打动田建。换言之吕不韦已派人去邯郸找寻那对曾抚养嬴政的夫妇,若他以此扳倒小盘,或作成胁小盘的筹码,会是非常难以应付的一回事。

田建见他神情有异,问道:“上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项少龙心念电转,回复冷静,淡淡道:“晏先生这话使项某联想到有人会叛乱作反,不过蒲(高鸟)等的下场,该是对他们的当头棒喝。”

解子元笑道:“当头棒喝?嘻!这词语顶新鲜哩!”

晏向又道:“不知上将军对我大齐印象如何?”

项少龙大感头痛,他不惯拍人马屁,只好道:“从晏先生能如此在二王子前侃侃而谈,可知贵国君主制度开明,特重人才。故稷下学宫遂应时而生,这是区区愚见,先生勿要见笑。”

晏向口若悬河道:“我大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勃海,乃四塞之地。不过若治之不当,尽管纵横二千余里,带甲百万,堆粟如丘山,也如虎之无牙,难以争雄天下。故自桓公管仲以还,广开言路,对敢言之士,奉以车马裘衣,多其资币,以延纳天下贤士。我大齐有今天之盛,确非侥幸。”

项少龙首次领教到稷下狂士脱离现实,仍陶醉在齐国桓公霸业时的美好昔日、满口狂言的滋味。只见田建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辉,显是对晏向的一番话非常自豪,心中暗叹,表面只好唯唯诺诺,表示同意。

田建摇头晃脑的道:“上将军观察精到,看出我大齐的兴衰,实与稷下学宫的兴旺有关。昔日桓公曾问管仲,如何可‘常有天下而不失,常得天下而不忘。’管仲答道:“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尧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故此有学宫的产生。”

项少龙心中感叹,各国王室后人,或多或少沉溺在往昔某一段光辉的日子里,像齐人开口闭口离不开桓公管仲,而不知必须时刻砥励,自创局面,以适应不同的时势。他说齐国君主开明,换另一角度说是齐国君权脆弱。要知在这战争的世纪,强大的君主集权制实是称霸争雄的首要条件。小盘冒充的嬴政,便完全没有其他王室后人那种心理感情的负担,只知全力抓权,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反成了最有为的明君。秦国之力可歼灭六国,一统天下,不是无因,皆因没有任何君主有他的出身和背景。

仲孙龙岔开话题道:“政储君倚重上将军,此事人尽皆知,际此诸国争雄的时刻,未知上将军有何劻助大计?”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和徐夷则,心中一阵为难。仲孙龙这么引导自己说话,自然是想自己作出类似吕不韦向田建的保证,好把田建从田单手上争取回来。不过回心一想,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左右不了“已存在的历史”,为自己为善柔,他不得不作出承诺。环目一扫,迎上众人期待的目光后,正容道:“政储君年纪尚幼,明年才正式登基,所以把精神全用于内政上,聘郑国建渠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至于对外用兵,都是处于被动之势。这次项某顺道来齐,正是欲与贵国修好。”

晏向尖刻地道:“自嬴政归秦,先灭东周,又下韩地成臬、荥阳;接着取赵太原建新郡,更取魏三十七城,似乎与上将军所说不符。”

项少龙正是要引他说出这番话来,从容不迫道:“谁灭东周,大家心里有数,这些年来大部份的土地都是蒙骜只手夺回来的,而蒙骜为何能独揽军权,不用项某点出原因吧!”

田建立时脸色微变。项少龙这番话有真有假,说到对领土的野心,小盘这位未来秦始皇比之吕不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他年纪尚幼,自然可轻易把责任推在有摄政之名,而无辅政之实的仲父身上。尤其近几年的军事行动,主要均由小盘自己亲自策划,外人却不知道。

晏向倒坦诚得可爱,点头道:“上将军说得对,田单是临老糊涂,看不穿吕不韦的本质,二王子该知所选择。”

这么一说,仲孙龙等喜上眉梢,田建却大感尴尬,干咳一声道:“与上将军一席话,田建茅塞顿开,嘿!待上将军与曹公比试后,田建再设宴与上将军共叙。”

大家再没有什么话好说。晏向走后,仲孙玄华留下来,介绍了派来那群武士中叫姚胜的头儿,道:“姚胜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上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嘱咐他去做,绝不须经我们同意。”又对姚胜嘱咐叮咛一番,这才走了。

项少龙细观姚胜,他年在三十左右,双目精灵,长相颇佳,神态又够沉稳冷静,心中一动道:“我想姚兄多替我监视韩闯和郭开两方人马的动静,但切勿让对方觉察。”

姚胜恭敬道:“唤我作姚胜就可以,上将军折煞小人。此乃小事,上将军的吩咐,必可办到。”言罢领命去了。

项少龙趁机回房休息,睡了个把时辰,醒来时原来韩闯已久候多时。项少龙心想这个没有义气的小子找自己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又想到他是不能不来,否则足可使自己对他起疑,梳洗后往前厅见他。

韩闯早等得不大耐烦,来回踱着方步,见到项少龙,喜道:“少龙终于醒了。”

项少龙见他毫无愧色,心中有气,冷然道:“无论多长的梦,总有梦醒的时刻,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韩闯色变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前天龙阳君才拿言语来试探我,今天少龙又这么毫不留情的责备我,我韩闯做错什么事呢?”

项少龙来到他身前,虎目生辉盯着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到稷下宫偷刀的事就只你一个人知道……”说到这里,眼角瞅到凤菲正要进厅来,挥手道:“大小姐请回避片刻,我要和这忘情负义的小子算账。”

凤菲见两人脸红耳热,吓得花容失色的急退出去。

项少龙续道:“若非你通风报讯,曹秋道怎会收到风声?在那里等我送去给他试剑。”

韩闯焦急道:“的而且确不关我的事。记得我还劝你不要去吗?唉!怎会是这样的。”

项少龙暗忖这家伙倒是演技了得,本来他打定主意和韩闯虚与委蛇,来个尔虞我诈,怎知见着“老朋友”,立即气往上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步不让地喝道:“难道你该劝我去吗?姑且不论此事,为何你近几天频频与郭开密斟,又威胁龙阳君来对付我。”

韩闯色变道:“是龙阳君说的吗?”

项少龙冷笑道:“这个你不用理会,假若你敢动龙阳君半根毫毛,我回咸阳后就把你精心策划的郑国渠阴谋揭破,翌天立即领兵直捣你的老巢。

韩闯剧震道:“原来你连这事都洞悉无遗,为何却要瞒着嬴政?”

项少龙叹道:“你这忘情负义的家伙还不明白吗?只有建渠一事,可把秦国的大军拖住,十年八年内无力东侵。我正因不想我的朋友变成亡国之奴,忍住不以此事去打击吕不韦,但看你怎样待我呢?”

韩闯崩溃下来,跌坐席上,热泪泉涌道:“我是迫不得已,不知谁把我见到你的事泄漏出去,被郭开软硬兼施,威胁不放。但我已尽了力,暗示龙阳君立即助你离开临淄。少龙!相信我吧!我一直在拖延郭开,今天来正是想警告你小心他。”

项少龙发觉自己已很难再像从前般信任韩闯,因为他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了,道:“那偷刀之行泄漏一事,你又有什么解释?”

韩闯涕泪交流泣道:“若我有向人泄出此事,教我活不过明年今日,少龙于我有大恩,我韩闯怎样无良心,仍做不出这种卑鄙的事。”

项少龙定了定神,心想难道是隔墙有耳。这时他的气早过了,在韩闯旁坐下来道:“堂堂男子汉,不要哭得像个妇人家好吗?”

韩闯以袖拭泪,摇首凄然道:“我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天人交战,那种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现在给少龙臭骂一顿,心中反舒服多了。”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回去吧!我们两个都该静心想想。”

韩闯道:“有件事少龙切勿轻视,郭开已勾结吕不韦和田单,准备不择手段要你回不了咸阳。齐国说到底仍是田单的地盆,你一不小心就会为他所乘。”

项少龙淡淡道:“只要不是朋友出卖我,我便有把握应付。这件事形势微妙,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会被郭开诬陷。”又冷哼道:“好像我项少龙特别好欺负似的,郭开是嫌命长了。”

韩闯吁出一口凉气道:“到刚才我始真正领教到少龙的胸襟手段。不过一天你与曹秋道生死未分,吕不韦和郭开都不会动你。但若你胜了,形势就不同!”

项少龙把他扯了起来,推着往大门走去,道:“回去告诉郭开,说我为了秦国剑手的名誉,不得不接受曹秋道的挑战。”

韩闯吃了一惊道:“你不打算提早走吗?”

项少龙笑而不答,把他直送出门外。揭开韩闯的假面目,他反而心安理得,龙阳君说得不错,韩闯虽非什么好人,但对自己仍有几分真挚的感情,这发现足使他大感安慰,感到人性总有光辉的一面。现在他已给身边的人谁个是真谁个是假弄得一塌糊涂,除了善柔和肖月潭外,他绝不会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包括李园和龙阳君在内,谁说得定他们不会忽然变心,又或一直在骗自己。这种敌友难分的形势,他尚是首次遇上。

刚跨过门槛,凤菲迎上来道:“你和闯侯间发生什么事?”

项少龙微笑道:“没什么,现在雨过天晴哩。”

凤菲幽幽地白他一眼,怨道:“昨晚为何不来呢?我凤菲难道不堪上将军一顾吗?”

项少龙苦恼道:“恰恰相反,我是怕尝过大小姐的迷人滋味,难以自拔,那对我们的逃亡大计将多出难测的变化。”

凤菲板起粉脸气道:“不要事事都牵连到那方面好吗?现在形势清楚分明,纵使恨你入骨的人,亦很难对你下手。你不欢喜人家,干脆说出来!”

项少龙立时头大如斗,牵着她衣袖朝内院方向举步走去,岔开话题道:“淑贞她们不是在排演吗?没有你大小姐在旁指点怎行?”

凤菲“噗哧”娇笑道:“你这人哩。总是在紧要关头左闪右避,现在人家失掉情郎,说不定会忍不住钻进你的被窝里,看看你的心是否铁铸的。”

项少龙心中一荡,微笑道:“大小姐不是说自己心灰意冷吗?为何忽然又情如火热?”

凤菲撇撇可爱的小嘴,媚态横生的瞅着他道:“都是你惹的,常有意无意的引诱人家,欢喜便搂搂抱抱,爱亲嘴便亲个够的,又时时语带挑逗,凤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给你这般撩拨,自然想得到你的爱宠哩。”

项少龙听得心痒起来,却知这种绝代尤物惹不得,幸好只要想起她曾和韩竭好过,立时意兴索然。他已非刚抵此地时的项少龙,过了纯为肉欲可和女人相好的年纪,凡事考虑后果。遂强压下心中的冲动,正容道:“像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挺好吗?一旦有了肌肤之亲,会是另一回事,徒使你将来恨我无情。”

来到凤菲闺楼的石阶前,她停下莲步,秀眉轻蹙的思索半晌,逸出一丝笑意道:“上将军说得不错,假设你得到人家的身体,又不纳凤菲为妾,虽说早有明言,凤菲心里总难释然的。”

项少龙见她这么明理,欣然道:“不若我们只限于搂抱亲嘴,噢!”

凤菲已一把推开他,狠狠瞪他一眼,又报以甜笑,登阶入楼去了。项少龙煞住尾随她进屋的强烈冲动,掉头走了。为避免无谓的争斗,项少龙整天留在听松院中,不过却避不了诸女的纠缠,其中当然少不了董淑贞和祝秀真,其他如幸月和云娘亦争相献媚。幸好他立下决心,捱了曹秋道那十招后立即溜之夭夭,否则这么下去,说不定会一时失控,陷身在温柔乡里。

黄昏时肖月潭来见他,两人到园里漫步,项少龙把韩闯来访的事说出来,肖月潭色变道:“少龙实不应揭穿郑国渠的事,说不定会迫韩闯下决心除掉你。”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不会吧!他当时涕泪交流,真情流露呢!”

肖月潭叹道:“人是这样,一时冲动下显露真情,但经深思熟虑,便不得不考虑现实的利益,为了国家大事,什么私人感情都得摆在一旁。”

项少龙点头道:“老哥的话总有道理,幸好我不用靠他。仲孙龙现在和我有利益关系,该比较可靠吧!”

肖月潭苦笑道:“这正是我今次来找你的原因,还记得仲孙无忌吗?他告诉我今天韩竭带吕不韦去拜会仲孙龙父子,至于他们谈的是什么,他就不知道。”

项少龙愕然道:“吕不韦不怕田单不满吗?”

肖月潭冷笑道:“少龙还不认识老贼的为人吗?田单年纪大了,已非昔日的田单,兼之功高震主,为王室猜忌。齐王之所以要废田生,正因他对田单唯命是从。吕不韦一向谋事不择手段,什么事做不出来。”

项少龙笑道:“仲孙龙亦非好人,不过现在我的利用价值对他比吕不韦大得多,他理该不会变心吧!”

肖月潭皱眉道:“不要小觑吕不韦,他若没有几分把握,绝不会贸贸然去找仲孙龙说话。你只要看看仲孙龙会不会主动把吕不韦过访的事告诉你,可知他们是否仍倚重你。”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小盘的身份危机,假若吕不韦向仲孙龙父子透露此事,说不定仲孙龙父子会靠向吕不韦的一方。其中一个问题是韩竭身份暧昧,有他从中穿针引线,很难说会不会出现另一番局面。仲孙龙终是对凤菲野心不息,假若认为自己只是头纸老虎,这只只讲利害关系的吸血鬼,可能会把心一横,做出不可测的事来。说到底齐人与其他东方五国是同一心态,就是视他为头号大敌。当年白起令他们惨痛难忘,而他项少龙则是今天的另一个白起,谁不想把他去掉?如此一来,他的如意算盘再难打响,且还不知谁人可信。若他只是孤身一人,该还易办,问题是他不能撇下凤菲等不理。

肖月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我们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方法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项少龙心知这足智多谋的人亦一筹莫展,形势之劣,可想而知。看来唯一可行之计,是自己一个人先行溜掉,然后再找解子元保护凤菲。他有这样的能力和把握吗?

那晚仲孙玄华来见他,闲话两句,问项少龙道:“玄华有一事不解,自贵国储君由邯郸返回咸阳,人人言之凿凿盛传他为吕不韦的私生子,贵朝的公卿大臣不会未听闻此事,为何仍肯如此拥护他?”

项少龙心中剧震,暗叫不好。并非因为仲孙玄华问的问题,而是他发问背后的动机。以前他只是怀疑,现在已肯定吕不韦把握到他和小盘的致命弱点。以吕不韦的势力,要到邯郸软硬兼施把抚养真嬴政那对夫妇“请”回咸阳,作为威胁小盘的人证,是轻而易举之事。至此不由暗恨起朱姬来,但回心一想,连她都可能没在意小盘并非自己的儿子,给嫪毐*輭语相哄,泄漏出来毫不稀奇,否则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这确是吕不韦平反败局的唯一机会,若此事暴露出来,小盘和他项少龙立即成为骗子。与他们有关的整系人马将受到最沉重的打击。在秦国势力已根深蒂固的吕不韦,只要迫得朱姬出面,联手公然废了小盘,再另立王室内的一个无能者,权力将全落在他吕不韦手上,那时他再一脚踢走嫪毐,谁能与其争锋?虽说历史不能改变,但他此时身在局中,就不会作此肯定想法,那就像命运,不到事情发生,谁敢信命运定会是这样子的安排。此时他内心的焦忧可想而知。吕不韦该是向仲孙龙父子透露了这件事的端倪,仲孙玄华遂特地来试探自己的口风,以决定该投向吕不韦?还是仍依赖他项少龙。

表面上他当然仍是从容自若,不泄漏出丝毫内心的感受,讶道:“此事早有定论,当年鹿公因生疑而滴血辨亲,终证实储君和吕不韦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仲孙玄华神秘笑道:“听说储君的血还是上将军亲取的呢!”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竟连这等事都瞒不过玄华兄?”

仲孙玄华有点不自然地应道:“是田单传出来的。但又使人生出另一疑问,据说贵国姬太后并不敢肯定政储君是出自吕不韦还是出自令先王异人,为何上将军仍敢去尝试?若辨出来确是吕不韦的,上将军如何是好?”

项少龙早猜到他有此一问,甚至可能是吕不韦怂恿他来向自己询问,只要自己略有犹豫,仲孙玄华立知吕不韦之言不假,且知吕不韦可借此扳倒小盘,那他当然会站到吕不韦那边来对付自己。在仲孙龙的立场来说,最好秦国乱成一团,由盛转衰,让齐人有机会起而称霸。倘再藉曹秋道杀了他项少龙,小盘顿失臂助,更斗不过吕不韦。

当下强装作没事一般,漫不经意道:“只是太后在当时放出来的烟幕,那时吕不韦独揽大权,太后怕他对儿子不利,故把事情弄得含含糊糊,其实储君千真万确是先王的儿子。”

仲孙玄华沉吟片晌,压低声音道:“有件事,玄华不知该否说出来,如有得罪,上将军幸勿怪责。”

项少龙已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更猜到是吕不韦教他说的,一方面可察探自己的反应,另一作用是扰乱他的心神,使他精神受影响下命丧曹秋道之手。微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玄华兄请直言,不须任何顾忌。”

仲孙玄华欲言又止,好一会道:“我们在田单处布有眼线,据说吕不韦告诉田单,他已掌握到证据,有一对住在邯郸平民区的夫妇,可以证明令储君的真正身份。”

项少龙终于百分百地肯定吕不韦的阴谋,心中直沉下去,表面却装出愕然之状,然后哈哈笑道:“吕不韦是愈来愈糊涂,他指的是暗中抚养储君的义父母吧!储君早已安排,把他们接到咸阳安居,不过此事极端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吕不韦是否患了失心疯呢?”

这番话高明之极,等若告诉仲孙玄华,纵有问题,但问题已不再存在。

这次轮到仲孙玄华大感愕然,呆了好半晌,赔笑道:“我亦觉得事情理该如此,若我是令储君,自然要把养育自己多年的义父母接到咸阳享清福。”

项少龙心中暗叹,自己终非搞政治的人物,不够心狠手辣。换了是其他人,在离开邯郸前,定会顺手将那对夫妇灭口,免留下今天的大患。自己当时根本没想及这方面问题,事后想起亦漫不经心,因为那对夫妇的姓名住处,只他、朱姬和小盘三个人知道,怎想得到会由朱姬处泄漏出去。仲孙玄华失了谈下去的兴趣,东拉西扯几句,告辞离开。

项少龙几可肯定他是去见吕不韦,心中一动道:“玄华兄明天会不会见到解大人。”

仲孙玄华点头道:“有什么事须玄华转告他?”

项少龙胡吹道:“只是有样东西想玄华兄转交给他,玄华兄请稍待片时。”

话完匆匆回房,换上夜行攀爬装备,盖上外衣,回去对仲孙玄华歉然道:“我忘了可遣人送到解大人府上,不用劳烦玄华兄。”

仲孙玄华倒没起疑,连说没关系,匆匆走了。

项少笼罩上斗篷,从侧门溜出去,徒步追在仲孙玄华的马车后。小盘的身份问题,不但关乎到他与小盘的荣辱,还关系到多个家族的存亡生死。不由使他深切体会到龙阳君、韩闯等人为何会如此矛盾。在二十一世纪,谁犯事谁负责任。在这个时代,若他出了问题,不但妻儿难以幸免,整个乌氏族和滕翼、荆俊等族人都难逃被清洗的命运。所以愈多知一点有关这方面的消息,愈能令他知道如何去应付这场大危机。自古以来,收集情报乃军事第一要略。此时既无电话可供窃听,他唯有亲自出马,去看看吕不韦对仲孙玄华会说出什么阴谋。幸好他以前经过特种部队的训练,使他成为偷入别人居处的专家,当时代的房舍比之二十一世纪的摩天大厦,对他来说就像不设防的游乐场,除了顾忌家将和恶犬之外,可说是来去自如。

仲孙玄华轻车简从,由于路上颇多车马往来,故车行甚缓,项少龙加快脚步,远远吊着他。照他猜估,若吕不韦约了仲孙玄华见面,该不会是在他居住的相国府。说到底田单和仲孙龙父子乃死对头,不论吕不韦如何狂傲,总不能当着田单眼皮子下与仲孙龙勾结。是夜天朗气清,虽仍寒冷,但比早前大雪纷飞回暖不少,至少没有了刺骨的寒风。由于商业的兴旺,愈来愈多像仲孙龙这种能影响朝政的大商家出现,自己的乌家、吕不韦、蒲(高鸟)、仲孙龙,甚至乎琴清,都是这种身份。左思右想时,仲孙玄华的马车出乎他意料外停了下来,项少龙看清楚那宅院,登时整条脊骨都寒浸浸的,竟然是李园离听松院没多远的听竹院。

马车开进门内,他早驾轻就熟,由侧墙攀进去。十多所专用来招呼外宾的院落组群,设计划一,所以熟悉了听松院,等若对听竹院了若指掌。项少龙施展出特种部队的身手解数,忽快忽慢地潜过侧园,避过几起李园的巡逻手下,攀上可俯瞰前后院的主宅屋脊,仲孙玄华刚被人迎进主宅,可见他的攀援身手足如何迅疾快捷。不片晌仲孙玄华从主宅后门穿出,踏上通往东厢的回廊,项少龙忙借勾索滑下去,利用花丛草树的掩护,移到微透灯光的东厢西隅一扇窗下,蹲下身子静静窃听,由于内明外暗,故不虞会给人发现他的影子。

李园的声音响起道:“玄华坐下说。”接着是奉茶款坐的声音。

项少龙暗责自己思虑不密,自己这次第一次见到李园,他正与仲孙龙密谈,可知两人关系密切。清秀夫人先后两次警告自己小心李园,可是自己给他三言两语,骗得死心塌地,深信他而不疑。皆因自己总以己心度人,爱往好处去想。事实上无论李园、韩闯,甚或龙阳君,都是不折不扣的政客,凡事先顾实利,交情感情放在其次。龙阳君可能还好一点,但李园嘛,只看他当年在寿春可轻易抛开夺爱之恨,转而和他携手合作,该知他重视的只是权势功名,其他均为次要。假若这次一时偷懒没有跟来,可能被他害死仍懵然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李园最厉害处是把韩闯出卖他一事说出来,使他还以为这人是真的眷念旧情。下人退出门外的足音远去,响起品茶或喝酒的声音。

听声音该不止是李园和仲孙玄华两个人,果然仲孙龙的声音道:“项少龙有什么解释?”

仲孙玄华叹道:“事情可能不是吕不韦这老奸巨猾所说的情况,项少龙不但没有半分惊讶,还说那对夫妇早给嬴政接回咸阳……唉!”

另一人失声道:“吕不韦不是说那对夫妇落到他手上吗?”

项少龙浑身剧震,不但是因这句话,更因说话的人正是今天刚向他痛哭涕零、誓神赌咒的韩闯。

一阵阴柔熟悉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道:“玄华先把整个过程说出来,我们再下判断,看看究竟是项少龙说谎,还是吕不韦在胡言。”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因为他认出说话者是死敌郭开。现在已肯定清秀夫人含蓄和有保留的警告:李园、郭开和韩闯正互相勾结来对付他,只想不到还会有仲孙龙夹在其中。

想来仲孙龙父子和他们凑到一起,应是后来的事,甚或是吕不韦拜访仲孙龙后的事,如此才能合理地解释前此两父子对待他的态度。

想到这里,仲孙玄华已把事情交待出来,只听他道:“项少龙不但没有丝毫惶急之态,还似觉得极其可笑的模样,换了我是他,不立即色变才怪。”

厅内传来失望的叹息声。

郭开惋惜道:“若真是如此,我们将痛失一个扳倒嬴政的机会。这小子精明厉害,手段狠辣,野心又大,有他一天坐稳秦君之位,我们休想安寝。”

李园道:“项少龙最擅作伪,又有急智,说不定他心内震惊,表面却一点不泄露出来?”

仲孙龙苦恼道:“若非我收买的人全给他逐走,现在当可知他事后的反应。”

韩闯分析道:“看吕不韦向龙爷说话的语气,他该是在离咸阳前从嫪毐处得到那对夫妇在邯郸的住址,否则咸阳早闹得天翻地覆,他更没有闲情到临淄来。所以是否找到真的人证,他并不知道。”

仲孙龙颓然道:“那么说,项少龙该不是说谎。”

郭开狠狠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项少龙活着回咸阳,没有了他,嬴政就变成没牙的老虎,说不定会栽在吕不韦和嫪毐之手,那时秦室将永无宁日,无力东侵。”

仲孙龙忙道:“此事还须斟酌,吕不韦的意思是只希望将他的双眼弄盲,好让他活着回去承受欺君骗主之罪。”

窗外的项少龙听得又惊又怒,偏是毫无办法。

韩闯微叹道:“希望他在曹公剑下一命呜呼算哩,怎忍心看他变成瞎子?”

李园冷静地道:“国事当前,绝不能讲个人交情。怪只能怪他成了秦国的另一个白起,若他命丧曹公之手,就一了百了,否则我们怎都要将他毁了。我为这件事,没一晚睡得好。但想起我们东方各国的百姓子民,将以千万计的被虎狼之秦荼毒,所有友情恩情都要摆到一旁。”

郭开阴**:“小心龙阳君那小子,我看他不像李相和闯侯般明白大体。”

仲孙玄华道:“此事必须小心处理,假若嬴政仍稳坐王位,那项少龙在临淄出事,我们齐国就脱不了责任。”

郭开笑道:“只要设法把事情弄成是吕不韦做的,可使嬴政把仇恨集中在吕不韦身上,最好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我们便可举杯庆祝。”

李园提醒仲孙龙父子道:“此事切勿透露给二王子和解子元知道,否则恐怕有不测变数。我已着宁夫人向二王子暗示,他父王之所以不喜大王子,皆因不喜见他依附田单,所以二王子该知所选择,项少龙再起不了什么作用。兼且我曾对二王子说,有田单一日当权,齐楚都难以修好,二王子是聪明人,该不会再考虑田单的提议。而且大事已定,齐王刚下命令,要大王子在寿宴前离开临淄,不用明言,当知是什么一回事。”

仲孙龙父子连忙应诺道谢。

李园再吩咐道:“你们必须把项少龙骗得死心塌地,使他深信田单和吕不韦正合谋害他,又安排他与曹公一战后助他秘密溜走,再在途中使人暗袭,最好在暗袭时牺牲一些人手,又依吕不韦之言只弄瞎他,就可引起秦廷的一场大乱子。”

郭开道:“最好明白告知项少龙是吕不韦要让他活勾勾的回咸阳接受罪责,那更使事情扑朔难辨。”顿了顿续道:“此事必须把龙阳君瞒着,若泄漏了点风声给项少龙知道,以他鬼神莫测的身手,说不定能私下溜掉,放着他活在世上,龙爷那时亦不敢轻易打凤菲的主意。”

这回轮到项少龙心中冷笑,他已对韩闯和李园完全死了心,暗忖你们想动我项少龙,岂是易事。听到这里,知道不宜久留,忙悄悄溜走。现在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安全带走凤菲,因为在不想牵累龙阳君、善柔和解子元的情况下,他可信托的人,只有肖月潭一个人。

善柔娇呼道:“不打了!”收剑后退。

项少龙把刀背搁在肩头,微笑道:“想不到解夫人生下两个孩儿,身手仍这般了得。”

善柔疑惑地看他,奇道:“不要瞎捧我。为何你今天竟然比昨天更要利害,每一刀都能教人看不透摸不着。”

项少龙知自己是因眼前危机的激发和被朋友出卖的伤痛,涌起为自己生命和家人的未来奋斗的强大意志,决定把自己豁了出去,再没有以前的顾忌,在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情况下,发挥出强大的潜能。由于他的吩咐,今天再不若昨晨般有大批观众,对着曾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美女,项少龙特别精神。昨夜返来后,出奇地一睡天明,在善柔来前已练了一会百战刀法,所以使得特别纯熟。对后晚与曹秋道的比武,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对方恪守十招之数,自己便有把握过关。而知悉仲孙龙、李园等人的阴谋后,身边的形势较前明朗,使他觉得更有把握去应付。或者是清楚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又知小盘的身份危机不可幸免,反使他澄清疑虑,不用疑神疑鬼,故睡得安稳。那不是说他已有应付吕不韦和嫪毐的方法,而是隐隐觉得历史是不会改变的,小盘终于会成为秦始皇。后世既没有人提及他项少龙的名字,当然更没有人说及关于他偷龙转凤的勾当。可想见小盘的身世定能保住,没法保证的是他项小龙的性命能否在这连场斗争中平安保住而已。不知如何,项少龙愈想愈感心寒,幸好小屏儿来了,说凤菲请他们到她的闺楼进早膳。凤菲仍弄不清楚善柔和项少龙是什么关系,两人该是初识,但又是熟络得过了份。善柔不把项少龙当是东西的态度,尤使她大感困惑,不管怎说项少龙都是秦国权倾一时的当红大将。

没有肖月潭和仲孙玄华在,善柔更无顾忌,眯眼瞧瞧项少龙,又瞥瞥凤菲,向她道:“这小子很懂勾引女人,你有没有给他弄上手?”

凤菲立时连耳根都红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项少龙对善柔的肆无忌惮大窘道:“解夫人怎可说这种话。”

善柔“噗哧”笑道:“为什么人人怕听真话呢?只答我有或没有不就可以吗!”

她“少女式”的纯真笑容,确使人很难真的恼怪她。

凤菲强忍娇羞,以她一向的老练世故回复冷静,低声道:“凤菲和上将军清清白白,没有男女之私。解夫人错怪上将军,他是真正的君子。”反问道:“解夫人和上将军是否素识?据闻解夫人的剑法比得上仲孙公子,可为我们女子争光不少。”

善柔毫不卖账道:“我就是我,为何要和男人比才有光采,哼!我要走了,我还要到王宫打个转。”

举袖拭嘴后,头也不回的走了。项少龙和凤菲两人愕然互望,均感好笑。

凤菲低声道:“听说解夫人本姓善,被田单害得家破人亡。不过现在她甚得宫中诸贵妃和王子妃所喜爱,央她传授剑法,兼之解子元当时得令,故田单虽常被她数说奚落,亦奈何她不得。”

项少龙方晓得善柔在临淄的地位,难怪仲孙玄华那么顾忌她。

凤菲又道:“我们是否后天晚上离开这里?人家对韩竭的纠缠非常厌倦,只希望尽快离开。”

项少龙犹豫片晌,仍决定不了是否可信任凤菲。女人感情的变化最难捉摸,今天她说讨厌韩竭,说不定明天又重投他怀抱,泄露出他的秘密,那时他就要瞎着那对招子返回咸阳。

凤菲见他脸色数变,吃了一惊道:“事情是否有变?”

项少龙点头道:“大小姐想不想在稷下宫那场表演后,离开临淄呢?”

凤菲呆了一会儿,道:“横竖要走,为何要多留五天?”

项少龙故意道:“主要是为了二小姐她们,大家一起走我会安心点。”

凤菲何等细心,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儿,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苦衷。”

项少龙知道若是否认,反会惹她生疑。点点头道:“我是有点担心郭开,此人心术极坏,倘我们成功溜掉,他可能把怒气出在淑贞她们身上。”

凤菲愕然道:“有仲孙龙照顾淑贞她们,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项少龙无奈之下,决然道:“不要追问,我决定待稷下宫那场表演后大家一起走,免得挂惦。你难道不关心她们的安危吗?”

凤菲没有作声,垂下头作无声抗议。

项少龙知自己语气重了,移过去搂着她香肩,柔声道:“是我不对,大小姐原谅。”

凤菲樱唇轻吐道:“上将军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坏哩?凤菲还是第一趟见你无原无故的发脾气。”

项少龙暗忖自己怎会有好心情,现在恨不得大砍大杀一番,以出积在心头的恶气,正要说话,凤菲愧然道:“凤菲知你是因人家昨天偷偷去见韩竭,所以再不信任人家。但就算分手,好应作个交待嘛!”

项少龙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生出奇效,使凤菲把见韩竭的事自动剖白的泄露出来,这么说,她本是打算瞒着自己的。

凤菲幽幽瞧着他道:“上将军是否想知道凤菲和他说过什么话?”

项少龙淡淡道:“他是否说你跟着我只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凤菲娇躯猛颤,骇然道:“你怎会知道的?”

项少龙见她连耳根都红了,故意诈她道:“我不但听到你们说话,还听到你们亲嘴的声音呢。”

凤菲无地自容道:“是他强来吧!人家是不愿意的。但那是白天啊!你躲在哪里呢?”

项少龙强撑下去道:“车底不是可藏人吗?”

凤菲信以为真,凄然道:“你该知我当时为了哄他,很多话是口不对心的。”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吕不韦昨晚去见仲孙龙,该是因韩竭由凤菲处探听到消息所引起,皱眉道:“但你怎可将我们何日离开临淄,且是由仲孙龙安排的事告诉韩竭?大小姐难道不知韩竭和吕不韦蛇鼠一窝吗?”

凤菲这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解释道:“韩竭原是嫪毐那边的人,这次来临淄是为了我,虽说他曾瞒着我关于他与仲孙玄华来往的事,但凤菲确曾倾心于他,更与他私下有密约,这么一下子撇开他,会令我很为难的。”又幽幽横了他一眼道:“凤菲本想借上将军来忘记他,可是上将军却不肯赐宠。”

项少龙明白到凤菲将是他今后与敌人周旋中的一只重要棋子,决意把她争取过来,冷笑道:“你可知道让韩竭知悉了我们和仲孙龙父子的关系,吕不韦和韩竭当晚去游说仲孙龙父子呢?”

凤菲色变道:“竟有此事?”

项少龙正容道:“不知你是否相信,假若大小姐仍不住把消息泄漏给韩竭知道,不但我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大小姐亦要面对悲惨的命运。韩竭对你或有爱意,但他这种人在利字当头下,说不定会把你忍痛牺牲。跟随吕不韦和嫪毐的人,谁不是自私自利之辈1

凤菲愧然道:“凤菲也该算是自私自利的人,现在该怎么办?”

项少龙道:“还是待稷下宫那场表演之后,我们一块儿离开,到了咸阳,你欢喜跟谁都可以。但在目前,决不可随便把我们的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凤菲道:“我明白了。由现在起,凤菲只信任上将军一个人。”

项少龙暂时仍想不到如何利用凤菲这着有用的棋子。再嘱咐她几句,告辞离开。这可算是意外的收获,弄清楚韩竭实是一条两头蛇,同时与仲孙家和吕不韦勾结。若他估计不错,表面上他虽然是嫪毐的得力手下,其实暗里早给吕不韦收买。而他对吕不韦亦非全心全意,至少在凤菲一事上瞒着那奸贼。韩竭究竟打算如何安置凤菲?恐怕他自己仍是举棋不定。男女间一旦生情,总会纠缠不清,难以一刀切断,他和赵雅何尝不是如此。际此明天就是寿宴献技的日子,院内出奇地平静,多天的排演歇了下来。项少龙虽心事重重,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还与费淳、雷允儿等一众比较友好的家将闲聊,才知道凤菲已亲自发放给他们每人一笔可观的遣散费,但大部份人决定留下来,继续追随一向比凤菲更懂收买人心的董淑贞。歌姬中只有幸月决定回乡息隐,云娘则仍未定行止,看来她是等待肖月潭的意向。更有人探听能否能追随项少龙,给他一一婉拒。现在他自身难保,不愿别人陪他冒险,更不想削弱歌舞团的保卫力量。他们对上仲孙龙那种人物虽毫不起用,但对付一般小贼劫匪,仍是卓有裕如的。

忽闻仲孙玄华来找他,项少龙心中有数,到大厅见他,仲孙玄华果然以几句过场闲话,如说二王子怎样欣赏他后,转入正题道:“我们已为上将军安排了一艘性能优越的风帆,后晚在稷下宫接了上将军,立即登船。只不知大小姐会不会和上将军一道走,还是大小姐迟走一步,待稷下宫的表演后始起行呢?”

项少龙装出苦恼的样子道:“这正是令人头痛的地方,她坚持要待两场表演完满结束后离开。我怎放心一个人先行呢?”

仲孙玄华显然已从韩竭处得到消息,知道凤菲定下比武当晚和项少龙一道离开,不禁愕然道:“你们不是说好的吗?”

项少龙正是要令他对韩竭疑神疑鬼,叹道:“本来是说好的,但不知如何今天她忽然改变主意。哼!她怎瞒得过我,一方面和我相好,其实又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她有眼线,难道我没有吗?”

仲孙玄华显然不知道韩竭和凤菲的真正关系,问言色变道:“谁是她的男人?”

项少龙摇头道:“这是大小姐的私隐,恕我不能透露。不过也差不在迟上几天,我就等稷下宫的表演后离开。”

仲孙去华立时阵脚大乱,急道:“吕不韦决定在上将军与曹公决斗后的翌晨起程回国,上将军不想先一步回去吗?”

项少龙知他死心不息,仍在试探自己,奇道:“早些回去干什么?何况我早遣人回咸阳,告诉储君有关我的情况,还告诉他我若在什么地方出事,就与该国有关,嘱他为我报仇。我才不信吕不韦和田单敢亲自出面动我,他们必是煽动其他人作替死鬼。”又冷哼道:“我乌家高手如云,谁害了我,必难逃被追杀的命运,想害我的人该有此顾忌,所以玄华兄请放心。”

仲孙玄华心中有鬼,怎能放心,听得脸色数变,欲语无言。李园等何尝敢亲自下手对付项少龙,只像吕不韦般煽动仲孙龙父子作替死鬼而已。自邯郸乌家堡一战,谁不知乌家战士的厉害。若事后泄出是仲孙龙父子干的,不但齐国王室怪罪,只是乌家复仇的死士,已足使他们父子寝食难安。

项少龙当然不会放过对仲孙玄华继续施压的机会,道:“若我是吕不韦,会找些像麻承甲那类的蠢人,教他来杀我。事成后,再把消息泄露开去,那时我们秦国会正式要贵国大王交出麻承甲的人头,你说贵国大王交还是不交呢?”

仲孙玄华忍不住抖震一下道:“确是借刀杀人的毒计。”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他终看穿吕不韦表面像是背弃田单,其实只是一石二鸟的先借他父子害项少龙,然后再利用此事除掉他们父子。举一反三,他们自该想到若出了事,李园等亦只会诿过在齐人身上。仲孙龙本非蠢人,否则不能挣到今时今日的财势地位,皆因以为嬴政和项少龙地位不保,才致乱了主意。怎知项少龙得到风声,又偷听到他们昨晚的密议,谈笑间立令仲孙玄华醒悟到被吕不韦、李园等人,甚至韩竭利用了。仲孙玄华忙赶回去与乃父商量,哪还有兴趣说话,惶惶然的溜了。

项少龙伸个懒腰,回头去找凤菲。若他猜得不错,仲孙玄华今天会找韩竭质问,而韩竭则会追问凤菲,吕不韦大后天清晨走,韩竭自须随行,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吕不韦,韩竭绝不容凤菲落到仲孙龙手上。现在他却知道尽管仲孙龙有天大的胆子,再不敢妄动凤菲。即使仲孙龙仍要对付自己,谅他不敢留此把柄,那等若明白告诉别人他是为凤菲来对付他项少龙的。事情像忽然生出转机,李园等骗得他死心塌地,他誓要以牙还牙,好好骗回他们一趟。

凤菲似乎对韩竭死了心,对项少龙的指示言听计从,两人出奇地融洽。到肖月潭来找他,项少龙离开主楼,在前院偏厅把昨天和今早的事详细向他道出。

肖月潭拍腿叹道:“项少龙毕竟是项少龙,对方稍有错失,立即被你把握到漏洞。仲孙玄华经验尚浅,被你几句话把底子抖出来。”然后盯着他道:“可是少龙真不担心吕不韦找到那对养育嬴政的夫妇吗?”

项少龙知他在怀疑小盘。不过此事现在除乌廷芳、滕翼外,亲如纪嫣然亦不知晓。故心理上实不容他再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肖月潭亦难例外。遂装出坦然之状,若无其事道:“找到又如何,除非他们被吕不韦重金收买,捏造诬告,否则有什么须担心的?”

肖月潭讶道:“其实老哥一直想问你,图总管写给我的信中,提及你曾与秦国军方元老合作,对吕不韦和储君进行滴血辨亲,证实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储君和你方得到军方元老全力支持,压制吕不韦。可是少龙为何那么有把握,肯定储君不是吕贼的骨肉?”

这是当日图先的问题,亦是项少龙最怕面对的问题,毫不犹豫的答道:“我曾亲口问过朱姬,储君究竟是谁的孩子?她说自己都弄不清楚,那即是说有五成机会是吕贼的,但也有五成机会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若我拒绝鹿公的提议,岂非立即失去秦国元老之心,所以咬牙博它一铺,岂知竟押对了。”

肖月潭点头道:“一赔一的赌率,确是博得过。但现在你的情况不是如此乐观,仲孙龙给你这么唬吓,可能再不敢作别人的行凶工具,但你也不可依靠他。”又微笑续道:“幸好我们的关系尚未给人察觉,人人以为我是凤菲的知音人。目下唯一之计,仍是少龙你一个人先走为妙。只要你可安然离开,凤菲她们就安全了!”

项少龙暗忖凤菲等可交由善柔和龙阳君两人联手维护。若齐王明晚宣布田建成为新太子,解子元的地位自然大是不同,仲孙龙父子更要巴结他,而田单则更顾忌他。李园等乐得做顺水人情,免与他撕破脸皮,大家没有好处。若郑国渠一事给抖出来,韩闯的大功立时变成大祸,所以关键处只是他如何活着离开*咸阳。

肖月潭老谋深算,提醒他道:“韩竭大不简单,本身是韩国贵族,又拜在曹秋道门下学艺,看是嫪毐一党,却与吕不韦关系亲密。现更加*上因凤菲而来的嫉忌因素,说不定会铤而走险,纠集稷下感到受辱的剑手向你偷袭,此事倒是不可不防。”

项少龙断然道:“与曹秋道战后,我立即远遁,好在稷下宫是在城外,方便得很。”想起逃生的必需工具滑雪板,压低声音道:“时间无多,肖兄可否为我张罗一块上等木材,让我制作一对在雪地逃生的工具。你到时把它与干粮埋在稷下宫附近某处,我起出来便可迅速逃生。”

肖月潭本身是妙手巧匠,大讶之下追问详情,到项少龙把滑板滑杆描绘出来,他惊讶得合不拢起嘴,愕然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是雪车的原理。老哥我立即动手找材料赶制,保证比你画出来这对更实用,时间该仍来得及。”

肖月潭前脚跨出听松院,解子元来了,兴奋地道:“上将军若没有特别事,不若一道去凑热闹,看柔骨美人彩排小弟编作的歌舞。”

项少龙本全无兴趣,但想起得装作充满闲情逸致,一点不担心有任何事会给吕不韦揭穿,正是重要策略之一。遂摆出欣然之状,陪解子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