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伊娜城下了第一场雪,满目的纯白,把维亲王府的院落显的更加空旷,雪地上寥寥几个脚印,那是玉云为了摘红梅小心翼翼留下的。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添香瞅着铜镜里自己依旧年轻的容颜,微微弯了弯眼角,立在她身后的澹台潇顺手拈了一朵红梅簪在她的发迹间,红梅旁一溜排的莹白珍珠,越发衬的红梅莹润高贵。
他的下巴轻轻搁置在她肩头,两人的脸挨在一块儿,镜中的他们郎才女貌,哦,不,郎更有貌,添香这么想着呵呵笑出声,澹台潇伸手扶正她因笑而偏向一侧的脸,蛊惑的低语,“年华逝水,我怕留不住你。”
“嗯?”正视前方铜镜,添香双眼不解的眨了眨。
“画下来吧。”他的话语夹着一声不可闻的微叹,表现的郑重其事,“待我人老珠黄,只怕娘子会抛弃我,留下一幅画以寄相思,也是好的。”
“你……”眼看着他嘴角有绷不住的笑意,添香回首垂他一拳,用自己都快忘了的撒娇神态,嗔道:“你就挤兑我吧,到时不知谁先丢下人老珠黄的……。”她的话还没说完,澹台潇探头在她脸颊啄了一口。
旁边还站着玉云,添香的脸顿时火烧云般红了个透,可又抑制不住的满眼、满心都是甜蜜,染的她双颊娇艳,眸子晶亮。
澹台潇看的失神,转瞬却突然站直腰身,“咳咳……”蜷手掩嘴咳嗽了两声,扫了眼垂着眼帘低头盯脚尖的玉云,又看了眼俏皮的望着他笑的添香,不自然的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下雪了天冷,你若闷的无聊就在园中走走,千万别再出府了,外面……。”他顿了顿,看到她随着自己的话而泛起的忧虑眸光,不觉间温柔下来,拍着她的肩头低语,“别担心,有我呢。”
她依旧瞠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澹台潇只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转而自我调侃的道:“你家夫君是什么人,往高贵了说是凤子龙孙,往本事上说,娘子切勿忘了,爷可是走南闯北的人,什么没见过,什么事没摊上过,伊娜城的这些刁民只管收拾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不是欠收拾,是太贫困,雪一下就一天比一天冷,只怕他们不是冻死也要饿死,往往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何刁蛮?无非是生存艰难。”添香捧着他的手缓缓站起来,仰头担忧道:“对症下药方可,你千万别大意,遇事三思。”
听她的语气已然知道这种局面是显辉帝的恩赐,澹台潇不由的两眼倏亮,笑容里添了一抹欣赏,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不以为意的表情,仰头挺胸道:“只要我有你,他就永远都是输家!”
“你呀。”忍不住的跟着他扬起嘴角。
白雪莹莹,红梅初绽,衬着男人自得意满的明媚笑颜,其实日子就应该这么过,不管好的坏的,只要两人同心,总有愉悦乐趣在里面。
近年关的时候,澹台潇从西北运粮回来,一个月前才发放了棉衣棉被,开仓放粮的事添香也是知道的,澹台潇从不瞒她什么,两人还时常在一起商量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以及关于伊娜城以后如何治理的问题,可有一件事添香并不知情,就是在此次从西北来的除了粮食还有七位美人儿。
美人入住,维亲王府一下就喧阗起来,以往看似冷清实则安静的王府彻底变了样,连院中的红梅也被那阵阵飘来的胭脂香气压的没了芬芳。
玉云撇着嘴恨恨的在门口顿足,转头见添香就在身后,不由的脸一热。
添香没去理会小姑娘的面部表情,只凝神望着灯火通明的前院,今晚澹台潇宴请新到任伊娜城守备大人,宴上还有知府作陪,如此便少不了歌舞助兴,那些美人儿有了用武之地,此时丝竹声声,夹着一阵阵男女笑声,直让人心头泛酸。
她怔怔的看了一阵,转身失落的回屋里,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染指,一阵烦闷一阵慌乱,还有一点……恶心。
以前她在陆家,被当做亲人的人伤害,可无论是陆礼还是陆乔,无论是哪一种伤害,都与此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她忘了,这是个男尊的社会,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样的认知让她如嚼石蜡,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方。
这一晚澹台潇没来她的房间,以前的每个夜里,即便再晚他也会回来。
顶着黑眼圈醒来,添香发现玉云也是哈气连天,显然这一宿她也没怎么睡,不由的想起她是老祖宗的奴婢,按理说老祖宗亲信的人到了年龄出宫总会配个好人家,可却拨了她跟自己到这儿穷山恶水来,难道就没有给澹台潇收房的意思?
越想越郁闷,不小心打翻玉云递过来的漱口水,玉云一愣,却没像初时那般动不动就跪下认错,只是愣愣的看着她,若她没看错,玉云眼里快速的闪过的是一抹不服气。
不服气?是了,自诩模样不俗,凭什么甘居人后?
这股子不服气不也是自己需要的吗?她马添香一个现代人,容秀丽,性温和,凭什么屡番自己让自己不好过?t3lb。
洗漱妥当,她让玉云帮她梳了一个清丽的发鬓,特意留出空当未插发簪,也未点绢花,院里红梅开的正好,她要约澹台潇赏梅,最好能在他亲手为自己簪花的时候让那些美人们瞧见,压压她们的气焰。
许是玉云也瞧出她特意而为的斗志,不禁也是面上一凛,反而比她还斗志昂扬的道:“伊娜城连个正经做绣活的铺子都没有,奴婢给主子预备的帕子渐少,听闻妩娘的贴身小婢绣工不错,不如奴婢去找她摊牌绣活,这样也算物尽天择。”
添香知道她是故意去耀武扬威,可不知怎么地,她也想任性一把,点头道:“早就知道北国女子善绣工,别是有些卧虎藏龙的咱们没留意到,不妨让她们都露一手,看看谁的手艺好。”说着对镜抚了抚发髻,别有深意的冷笑,“咱们王府不缺乐坊,倒是可以添个绣工局。”
玉云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先是一愣,随即笑的解气,拍胸脯保证,“主子放心,奴婢保证把事办妥。”
玉云去后院选拔绣女了,添香则往前厅去,澹台潇就睡在书房,门外立着随侍的随从,她一露面那随从立即迎上前,“夫人。”
往常他们叫她夫人她还纠正一下,今儿倒觉得增加了底气,满意颔首,颇有当家主母的姿态问,“王爷起了吗?”
随从道:“王爷一早就出门了,今儿是放粮的最后一天。”
“哦……”她倒忘了,只怪自己打翻了一地的醋坛子,才涌起的斗志瞬间消弭,暗暗吐了一口气,恍惚的转身往回走。
添香回自己院子,玉云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进来就扬眉吐气的向她回报,“主子,奴婢把布料都送过去了,保证让她们做的没时间哼哼唧唧。”
明明挺解气的事,可她一点都没觉得痛快,这几天憋在胸腔这口气还是那么难受,玉云见她脸色不好才收起脸上的高兴劲儿,站到她身边担心的问,“主子,您不舒服啊!”
“可能是没睡好,头痛。”添香歪着身子单手杵着一侧脑袋。
玉云想了想,道:“再不奴婢陪主子去进香吧,给菩萨上柱香,祛祛近来的晦气!”她说着,眼见朝西边的院子瞄了瞄。
添香顺着她的目光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她在意的不是她们,而是澹台潇的态度,她怕……怕他风流本性不改,若真是那样,她要怎么办?
“也好。”出去走走也好,顺道去看看放粮的情况。
只是主仆俩没想到伊娜没有寺庙,倒是在郊外有一间三清观,因伊娜贫瘠,道观也有些破败了,不过……,赶车的御夫兴致勃勃的介绍道:“最近观里来了位仙家,能掐会算,香火也跟着旺盛起来,听说很是灵验,夫人不妨去试试。”
回了就添。反正只是想散散心,她本身也没什么宗教信仰,便道:“那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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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某位仙家。。。。你们懂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