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家宴第二天,添香收到澹台潇派人递进来的账册,翻开,赫然是那日她在永筠侯府批注过的,此番举动着实另她十分困惑,后面有新的账目记录,难道是让她算账?
瞅着这平整的账本,她突然脸一热,恨恨的往桌上一摔,“就知道没按什么好心,拿这个来消遣我。”挤兑她顾前不顾后才是真的。
瞅着神色又气又羞的准皇家公主,留了心的宫娥悄悄溜了眼案上的账本,不动声色的转身退出去,向太妃禀报。
出去个宫娥并不能引起添香的注意,她只盯着桌上的东西发愣,过了半晌就见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又转过身去重新翻开,头不抬的对旁边的宫娥道:“拿笔墨、朱砂来。”
宫娥连忙去取,结果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位准公主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账本瞧,看那姿势竟似一动没动,她忍不住也撩眼皮快速扫了一眼,恰这时添香翻页,让她看到几处用朱砂写上去的怪异符号。
添香梭到宫娥窥探的视线,心里一阵不舒服,就像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未经允许被人看去一样,脸一冷,扭身把账本护在臂弯里。
宫娥先是一哆嗦,继而晒然,眼中流露出鄙夷来,不过是太妃认下的义女,有什么可傲气的?sg2j。
“你去太妃那禀明一声,晚上我不过去用膳了。”背着身的添香语气冷淡的打发掉宫娥。
宫娥暗自撇嘴,应的还算恭敬,“是。”
添香捂住账册,贴在胸口,心跳砰砰,胸腔里流动着空落却又饱满的心酸,那感觉让她慌乱的想哭,好像这样一本东西记录了半生浮沉,她舍不得、放不下,却又不得不舍得、放下,当被勾起太多回忆,她多想自欺欺人的不撒手,可这样实在的东西就抵在心上,她疼。
西北的大漠白雪,如今可还苍茫皑皑?
出了依附与荷袁殿的东殿,宫娥走到离门远一些的僻静处,仿佛迫不及待的狠狠呸了一声,低声咒骂,“什么东西,还真是土鸡飞上枝头装凤凰。”
“玉彩姐姐说的是谁啊?”宫娥的话音才落,廊柱后转出一个面生的内侍。
“关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呆着去!”吓的捂住胸口的玉彩细细打量了,见衣着服饰确实无特别的地方,也不知哪来的刁滑的小子,顿时放下心,不予理会的转头就要走。
玉彩往前面去,那内侍也往前面去,慢悠悠的伸出一只手臂,玉彩才要呵斥,突然眼睛一亮,内侍手掌摊开,里面露出一个钱袋,塞的鼓鼓的,只拿眼打量猜足有五十两。
内侍见目露贪婪,暗暗嘲讽的撇了撇嘴,慢吞吞的将银子塞到她手里,玉彩发愣,就听他道:“凡是有关帛姑娘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我,说的好了,我另有酬谢。”
“你是……?”这皇宫里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还真看不出这个不起眼的内侍出手这么阔绰,玉彩惊讶的是自己眼拙了。
内侍压低嗓音,语气严肃中带着冰冷的寒意,“我只是个抬不上门面的奴才,玉彩姐姐无需多问,可若玉彩姐姐因轻视了我而不好好办事,我后面的主子却不是你惹的起的。”
废话!玉彩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这宫里甭管上头下头没一个白给的,更遑论那些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子,她还真就谁也惹不起。
内侍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盯着自己,玉彩稍有迟疑便点头,“奴婢懂了。”
交代妥了,内侍转身离开,脚步极快的闪出荷袁殿。
丽华殿乃是丽贵妃娘娘的殿宇,那内侍直接猫身进去,廊下,立着宝石蓝直襟锦袍的男子,内侍屈膝叩拜,低声回禀,“回六王子殿下,奴才挑了荷袁殿资历老却一直不得重用的玉彩做了内线,玉彩银子也收了,还向奴才说……。”
澹意了里。“说了什么?”神思阴沉的澹台霁这才转过身来。
内侍据实以报,“帛姑娘收了维亲王的账本,帛姑娘显的很在意。”
澹台霁眉头微微一蹙,满是阴霾的眸子闪过不明的光,好一会儿才道:“继续留意。”
“是。”内侍再叩首,肃静的起身退下。
手扶廊柱,探出身子可远观青白天际下叠峦的宫宇房梁,那铄金般的琉璃瓦在日头下仿若林波碧水溢彩粼粼,荷袁殿东殿的一小角瑞兽恰能看到,他凝神注视良久,不知在想什么,竟站了半晌不曾离去。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烦忧,一去不回头。
四月时候,临武帝突然病危,阖宫上下人心惶惶,都在为各自的命途走关系、找门路,就连太妃这里也有微妙的变动,澹台霁本要回西本,因此事也未能成行,而关乎帛添香,临武帝那道赐封公主封号的圣旨始终没下来。
太妃有意去提,只可惜临武帝早已是风中残烛,因着凉而高烧后便昏迷不醒,就连侍疾在侧的姚贵妃也曾想提起,却不得机会。
临武帝于七日后撒手人寰,国丧未办,大臣已哄拥起立新君,姚贵妃只有澹台潇一个已经封了亲王的儿子,下位储君是谁与她没什么关系,自请去哭灵了,丽贵妃亦为了避嫌,对外称感念先帝恩情,久思成病,任何人都不见。
终于,整个后宫,那个当了半辈子摆设的中宫皇后有了人前露脸的机会,大包大揽,又让自己的儿子,二殿下对朝臣指手画脚,母子俩好不耀武扬威。
只可惜好景不长,临武帝灵柩停了三日,后半夜姚贵妃正在哭灵,正觉疲累打算回去休息,忽听殿外嘈杂的吆喝声,她心里咯噔一声,被宫娥搀扶着疾步走到殿门口,门口的侍卫明显增多,个个手持弓弩遁甲,盔甲锃明瓦亮,火把照的整个后宫亮如白昼。
若问此时宫宇中什么地方还宁静如昔,姚贵妃垫脚向中宫望去,皇后宫殿似照常,可却让她感到了阴森森的冷意,宁静吗?只怕是死寂!
如她所想,六王子澹台霁未大动干戈,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京城,兵权在手,又有四、七、八王子的支持,顺利稳定大局,而这其中最另她震惊意外的是自己的儿子,维亲王澹台潇竟然也以拥护之姿出现在朝堂上。
姚贵妃懊恼后,随即来的是抽紧心肺的沮丧、无力和酸楚感,当年自己走投无路改嫁给临武帝,彼时,从未想过有一天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会因自己模糊的身世而怨怪她,更不会想到,这一怨竟有十三年,至今母子两个已经越走越远,连夺宫这样的大事都不曾与她说,她这个母亲做的何等失败!
新帝登基,举国丧,百姓素服一日,文武百官素服三日,后宫妃嫔、皇室宗素服四十九天,宗亲子弟禁嫁娶,守孝三年。临武帝下葬皇陵,改国号显辉,澹台霁成了北国史又一位帝王,显辉帝。
显辉帝登基赐封后宫,姚贵妃晋姚贵太妃,皇后为东太后,丽贵妃为西太后,而以前的太妃则成了老祖宗,他内宅里那几个敦厚的妾侍皆有名分,只皇后、贵妃之位悬空。
这一日大臣谏言,国不可一日无后,后位者,母仪天下,方能阴阳协调,乾坤安定。
随即有人提了当日凤血之事,多位大臣上表博尔术之幺女,博尔术可朵。
立后不是家事是国事,而位子还没坐热乎的显辉帝却以强硬的态度将此事压下,造成朝臣间不小的震动。
少有上朝的闲散亲王澹台潇沉着深邃的眸子,眸光似能越过这些喧阗的声音直抵皇位上的那个男人身上,眸底泛着冷冷的嘲讽。
朝堂内外翻天覆地,仍在宫里住着的帛添香心底出奇的宁静,前世早在电视里看过夺宫、逼宫的戏码,并不以为意,且也没血流成河,国家平稳过渡到新一代君王的手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近晌午,她抬头往门口看了看,这些日子一直在她身旁服侍的玉云看见不由的抿嘴偷笑,凑趣道:“维亲王的生意做的可真好,账册没一天不得清算的,也亏了咱们这儿的门槛结实,不然都被踏平了。”
添香笑着瞥了玉云一眼,虽没笑,眼底却有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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