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揣测没有证据,添香说不得什么,便多留了个心眼。
闹哄哄的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玉顺与瑾依收拾线团放好,添香就坐在窗口发呆,不是说今儿要走的吗?怎么小昭这会儿了还不派人来送信,难道是要趁夜走?
兴许是的,毕竟是偷着回来,总不会明目张胆的走。
编好的金花生掖在腰带里,她无意识的瞅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这是一根拴住小昭的线,甭管他飞多高多远,只要自己还在这儿等他,他就必须生龙活虎的回来。
那么再相见的时候会不会孩子都呱呱落地了呢?
她莞尔,四月的风又暖又柔和,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平静中带着几缕祥和与温柔,不得不承认是小昭抚慰了自己低迷的心,也是肚子里正在孕育的孩子带给了她另一份女性的柔软。
用过晚饭,瑾依进来掌灯,一天了各个院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添香有些沉不住气的问,“怎么水榭这边这么静?”
瑾依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回道:“水榭四面环水,来往不方便,且四爷好静,所以相比其他院子要稍显冷清了些。”
“不是说这个,之前我在塔楼昏迷,这都醒了一天了大夫人也未曾传话过来,我总觉得怪怪的。”她这句说的倒是实话,她惦记小昭的同时也惦记周氏一整天,以周氏的性格岂能就不闻不问了之?
瑾依未及答话,门外端着果盘进来的和风接话道:“有四爷帮瞒着,主子什么时候醒还不是主子自己说的算,就是大夫人临时起意的遣人来探看,奴才们只说您才醒也是无可厚非的。”
“哦?还能这样?”添香一愣,看着和风撩到她眼皮底下的果盘,拈起一个梨子丢给和风,和风了然的拿起刀削皮,边削边道:“我娘说做人要懂得拐弯,主子就是心肠太软,还是一根肠子直到底,所以才会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
“我不是好好的嘛,被谁欺负了?”和风削梨子皮的手比那露出的梨肉还水嫩剔透,真想象不到,这就是每日做活的下人的手。她才想接过剥好的梨子,和风却执拗的非要亲手喂她。
添香有些许不自在,和风道;“侍候主子是奴才的分内事,主子现在可还怀着小少爷,更不能劳主子动手。”
添香挑了挑眼稍,到底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瑾依在收拾衣柜,玉顺在整理精细匣子,瑾乐在铺床,好像没一个朝这边看的,她扭捏了一下,一张口快速的将梨子含进嘴里,梨子多汁,她边咀嚼着边对和风不好意思的笑。
唉,看来想让自己像乔氏那样习惯侍从的贴身服务还有待加强心里素质,心里承受能力差的很可能被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动作窘死。和风显然比她专业,尽职尽责的把几乎整个梨肉都送进她嘴里才罢休。
这会儿工夫就是餐后果品也吃过了,最后一步大约就是上床休息了,可她怎么睡的着?干脆让人备了笔墨纸砚背摹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
“孙子兵法……始计篇……。”案上铺好纸,砚台里的墨汁已经磨的润腻,然而添香的字却远不如这些美好的东西,虽抄了好几卷经书,她的字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顶多速度能快点,写好一篇便放到一边晾着,和风在一边磨墨,见她写的吃力也跟着皱眉,有心帮忙自己却也写的不好。
“啊,手腕酸了。”添香嘟囔着把笔丢到笔搁上,转身瞅了瞅床,毕竟折腾一天一宿,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和风咬着唇瓣犹豫了半晌,嗫声试探道:“主子若不嫌弃,奴才帮您写吧。”
“什么?”添香一愣,蓦然想起和风出口成章,当即乐了,连忙道:“快快快,不早说,累的我手腕子发酸,我念你写。”说着把人挤到这边来,自己过去准备磨墨。
收拾好屋子的瑾乐见状沉默了一下,走过去默声不语的拿过添香手里的墨锭,恭谨的低低道:“奴才来。”
添香瞅了他一眼,瑾乐是这些侍从中年纪最大的,相对的更沉稳,不多言,遇事冷静,心思细腻,这样的人物按理说她应留在身边做帮手,可紫惠那件事……,她总觉得瑾乐身上有秘密,不可轻易信任。
添香一句句的念,风和写,风和的字很秀气,一笔一划写的极是用心,写好一张递给她校对,她不由的感叹道:“这才是正经的字嘛,干干净净的,瞧我写的。”她把自己写那张也拿在手里,蜘蛛爬,因为比划时粗时细,页面看起来好恶心。把自己写的往风和手边推了推,“劳风和重新抄一份。”
风和脸一红,腼腆的抿了抿小嘴,低声道:“主子要给何奖励?”
添香看着风和白净的和小姑娘似的小脸,有心开玩笑,便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轻佻道:“不如……不如主子给你找个小媳妇。”
闻言风和猛的抬头,很是怨念的深深看她,几秒钟后把某女看的直心虚,就见风和缓缓垂下眼帘似赌气道:“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想怎么着奴才无话可说。”
“耶?”添香怔愣,说要奖励的不是他自己嘛,这会儿怎么又不高兴了?哦,兴许是人家不想要什么小媳妇,逐道:“风和不愿意?那是想要大媳妇?”
“谁说要媳妇了?还不是主子自己说的!”风和气的两腮溜圆,眼圈有一丝泛红。
添香被噎在原地只咔吧眼睛说不出话来,在一旁的瑾乐忍不住的弯了弯唇角,将墨锭撩下,对和风道:“后厨备了银耳竹笙汤,你去取过来。”瑾乐是这些侍从中的管事的,因着添香没接话,和风正觉尴尬,闻言低着头就出去了。
眼瞅着和风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添香不乐意了,嗔道:“你把人放了,谁给我写?”
瑾乐恭谨且严肃的道:“只求少夫人别赏赐媳妇,奴才虽手拙,愿出力。”
噗……,若嘴里有水必然一口喷了,添香面上晒然,摆摆手,“好好好,不奖励媳妇,奖励什么你们自己说,上杆子不是买卖啊。”
烛火摇曳,光照在瑾乐脸上晦暗不明,似无意识的,悄悄扬起一侧嘴角。
在这个角度看,添香有一瞬的失神,瑾乐这样的笑和小乔真像,娇美中蕴着恬淡,很美,很静谧。
陆宅的夜很少有这般宁静的,过于安静困意便更肆无忌惮的袭来,添香终是抵不住周公的召唤蜷着身子伏案睡着了。
和风端来的那碗汤一动没动,瑾乐听不见她念便也不用再写,搁好笔,在和风想动之前先一步过去抱起添香走向床边。
和风恨恨的咬了咬唇,只得跟在旁边撩帐子,瑾乐将添香放好,脱了鞋子便去解腰带,腰带里掉落出金花生,他拿起来看了看,停顿了几秒后妥当的放在她枕边,回手娴熟的为她宽衣解带,此间他仍旧是一副恭谨的表情,只和风急促的涨红了脸,别开头不敢再看。
瑾乐为添香盖好被子,直腰撂下另一侧的帐子,轻转身,与和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一到门外,和风立时讽刺的道:“别以为有几分颜色就能得到主子的青睐,想都别想,你没那资格。”
瑾乐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开。py1m。
和风恨声的跺脚,“你怎么回事我们都知道,别以为长的与三爷有几分像就尾巴翘到天上,惹火了小爷将你那点子烂事都告到主子跟前去,看主子还愿意瞧你一眼不,恶心!”
瑾乐的身子一僵,顿了顿脚步,淡淡道:“别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不给和风说话的机会,疾步离开。
和风立在原地,愣了愣,随即像是有股寒气自脚底窜上来,直把他冷的打牙,虽脸色发白,却还倔强的抿住唇,低低呢喃,“我不是你……我不是你……。”
才放晴了没几日,今早起床又是阴沉沉的天,趴在窗口的添香就纳闷了,难道雒阳城入夏就是阴雨连绵天?太阳的出镜率还真低啊。
早饭随便吃了一口,胃里翻腾的厉害,她吃不下。
瑾乐几个照旧在她眼前转来转去的忙活,然今儿似哪不对劲,和风与玉顺两个平日跟说相声似的,一个逗哏一个捧哏,一早上了两人一句玩笑没开。
无聊啊无聊,只能待他们收拾的差不多就让瑾乐或者和风继续给自己写字。
其实照她看瑾乐的字更美一些,和风的只能算干净工整,不过对于自己来说无所谓谁写的,只要不是她动手就成。
没了和风与玉顺的调笑,屋子里更加冷清,陆四那个小骗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为什么认定他是小骗子?添香想起来就一肚子火,这院子的下人挨个的问竟没一个知道有陆四这个人的,她便说那天晚上还在屋子里,这些下人比她还迷惑,反问她,那不是少夫人的侍从吗?
得,也崩费心的问了,根本就像没影的事,还把自己郁闷个够呛。
陆昭那边走是没走也没个动静,陆礼那送进去一个带气的尸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紫霞水榭好啊,闭塞的一点消息收不到。
她就像眼睛盲了耳朵聋了,无所事事的一个上午就背着孙子兵法让和风写,瑾乐没上前,一直在一旁侍候着磨墨,时不时的看着写好的兵法失神。什生了小。
玉顺侍候自己吃点甜品,像这样悠闲又有美男陪的好时光反而让她觉得心里不踏实,背兵法停顿的工夫便要溜号,目光是不是的看向门口。
这种脚不着地的漂浮感终于在用过午饭后落地了。
才用过午饭的添香正犹豫派谁出去探查一下,只怪手边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左右举棋不定的时候有人来了,整个头包着裹娇,急冲冲的进了院子,把才在门口通传的瑾依往旁边一推,上前二话不说的急道:“少夫人快跟奴才走,大爷病了。”
“你是?”添香虽惊诧却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就去了。
那人急急的拉了一下裹娇,是小林子!
添香这才站起身,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得的什么病?要紧吗?”
“具体的奴才不清楚,还是请少夫人快些去吧,大爷半是昏迷的档口断断续续的尽念叨少夫人的名字呢。”
小林子说的有板有眼还特急切,添香有一瞬的慌神,陆礼不能有事啊,不然陆昭不在,她孤身一人在陆家怎么混啊?等着被周氏捏死吗?
情急下什么都顾不上收拾跟着小林子就往外走,瑾乐等人要尾随,小林子只道:“船太小,你们另行船。”如此便是她和小林子先行,瑾乐等人另外找船。
一路上小林子都不曾多言,上岸后,他们步行了一阵到陆礼住处,不用通传,小林子直接在前引路进了院子。此时正有郎中忙前忙后,添香一眼看到席先生就在其中,看席先生沉翳的面色她这心也跟着一落千丈,到底什么病这么严重?
进屋,她因慌乱差点撞上一个外往走的下人,那人手里端着铜盆,身子堪堪躲过去,瞟了眼铜盆,里面水色殷红,面巾也染了重彩,这一眼真够触目惊心的,她这步子没停的疾步走进去,屋子里的血腥味浓重的让人想吐,胃里一阵阵翻腾,添香捂着嘴走到床边。
床帐一侧撩着,一侧落着,她看不清,小林子上前把侍候在旁边的仆从都撵了下去。添香探头往里看,就见陆礼面色发灰的躺在那儿,双眼紧闭,唇瓣翕合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把耳朵凑过去,就听他道:“别东张西看,小昭带回来的人我收下了,一会儿周氏必定会叫你过去回话,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你且细斟酌,小昭已经走了,你只专心对付周氏吧。”
添香僵住脊背,不敢扭动脑袋,却有一肚子问题要问,鼻尖上很快就出了冷汗。
“想问什么?”未曾睁开眼睛的陆礼像是能看见似的,极轻的淡淡问。
到底没忍住,她还是转动眼珠子扫了眼外面,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落一般床帐,半透的罗莎外面的人只能瞧见大概的影子,却看不真切两人是否在窃窃私语。添香明白过来,大起胆子嗫声道:“那人怎么处理?”
“被周氏的耳目发现血迹,只得有人受伤才能掩饰,无须担心,伤口不深,我没事。”
“原来如此。”添香恍悟,随即道:“谁担心你了?我是问那个人是生是死?”
陆礼的嘴角一僵,偏偏不说,顾左右而言他的道:“你就不怕我死了你在陆家难独活?”
哪能,我还有小昭呢,她张口就想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这么说不妥啊,不管陆礼和自己是以什么目的建立成了‘夫妻’关系,都不好挑拨,还有紫惠说的也很有道理,丈夫不能依靠却可以借用,以她的处境只怕以后借用他的地方很多,万不可得罪。
暗暗唏嘘,添香很是别扭的换了一张脸,声音放柔的关切道:“大郎伤哪了?痛不痛?”
“咳咳……”陆礼忍不住的咳嗽起来,这一下可好,小林子身子僵住,在一边研究药方的席先生手一哆嗦,其他几个郎中纷纷朝帐子这边看过来,仆从们更是诧异满面奇色。
怎么了?什么情况?
添香透着帐子悄眼看着,隐约感觉到屋子里的诡异,就见陆礼灰白的脸颊此时有些发红,小林子适时的惊喜嚷道:“大爷醒了!大爷醒了!……是少夫人唤醒了大爷!”
陆礼只得骑驴顺坡下的又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抬起手,狠狠的抓住添香的手,低声道:“夫人一声大郎叫为夫受宠若惊。”
“呃……”她只是想表现的更狗腿一些,没多想,真的。
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没办法,席先生只得捏着药方子缓慢的走过来,添香忽然觉得这位老先生苍老了许多,连拿着纸片的手都颤颤巍巍的。
“席先生……”陆礼的声音比席先生的神色还苍老,这一声好比黄花菜,无尽苍凉……。
她突然觉得心里发冷,随着席先生的靠近,赶忙向后撤退,已经确定,自己是破坏了陆礼的一些计划,可同时也能确定另一件事,席先生是陆礼这条战线的。
屋子里一时又热闹起来,端血盆的仆从开始端药碗,陆礼与席先生模棱两可的说了两句,席先生道:“还好未伤到要害,慢慢养着吧,千万别乱动,小不忍则伤口不易痊愈。”
呦西,这是让陆礼别轻举妄动吗?
添香觉得自己到陆家别的没学会,一切行为都靠猜就绝对错不了。
屋子里人来人往的看的她眼晕,刚想出去透透气,陆礼道:“过来,坐这儿。”看过去,是床边。
添香不想过去又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坐下后,她就盯着他,咳嗽两声这人的气色就好转了,真神奇啊!陆昭握住她的手,“这几日就留我这儿吧,你想建私院的事二娘已经和大娘谈了,四娘也没意见,如无意外应该能成。”
“真的?”结果让添香出乎意料,没想到打打破惯例的事这么快就解决一件,那么轮宿的事也应随之解决了,这个才是重点,她不想面对尴尬的人。
“嗯。”陆礼喜欢看她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别是现在,闪闪发亮,就像在奴隶市场时散发着他羡慕的青春气息。
“选在哪?什么时候建?还是已有的辟出一个院子来给我?”添香激动的忘了陆礼正握着自己的手。
“你想在哪?”陆礼温温雅雅的问,谈话似乎很轻松。
她想在哪?添香寻思着东盛宅各个宅子的地理情况,东西南北正院夹着各处夫人的住所,大的宅院是八处,如果让她选自然是希望在小昭西苑附近,最好是一开窗子就能闻到柿子林的味道,可这要怎么开口说呢?
添香正犹豫,小林子靠上前来,道:“大夫人派人送了药材和滋补品,另吩咐……请少夫人去一趟。”
陆礼明显感觉到添香的手一哆嗦,自己好像也跟着一僵,随即握紧她的手,轻柔的包裹住,慢条斯理的淡淡道:“没说什么事吗?”
小林子眼皮跳了两跳,这不是心知肚明就点事吗?大爷怎么还问?
添香瘪了瘪嘴,闷声闷气道:“准没好事。”
陆礼狠狠瞪了她一眼,立时明白自己多嘴了,添香习惯性的吐了吐舌头,缓缓从陆礼手里**手,这一刻谁也不用怀疑,她对他有多么的难分难舍,只恨躺在**装病的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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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是更上了,k比添香活的还不易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