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是没有解释的,即便有也可以有很多种,例如科学解释不了的可以有神论,有神论解释不了可以太空论,太空论解释不了可以兜回去再科学论……,如此反复,反正某些东西就是要一个解释来解释去的乐趣罢了。
“你是说你是从一部古书上看到的?”陆白得到了一个神乎其神的答案。
“是啊,就在大漠,当沙尘暴过去,那书就暴露在太阳底下,我拾到后收了起来,看后发现书上记载的东西都很奇怪,那时担心母亲知道我看闲书会责怪,匆忙间就将书烧了。”添香边往外走边胡诌道。
“唉,可惜!”爱书的陆白真真是扼腕痛惜。
“别想了,抓蚯蚓去。”添香抿嘴一乐,拉着陆白的衣服袖子跑了出去。
直到两人在门外消失了好一会儿,陆白惋惜叹气的声音还能此起彼伏的传来,床帐静悄悄的动了动,陆烨亭的扇子探了出来,随即便是他那张邪魅的脸,细长的眼角轻挑着,渗出几许饶有兴致的光芒。
“她看过古书?真是稀奇的很呢。”看来他对名叫马添香还是帛添香的女人了解的不够透彻,难道是情报有误?他怎么记得龟兹国的那个帛添香不识字呢……。
“爷,有事?”吴言无声无息的自暗处走出来。
挑着床帐的陆烨亭晃了晃扇子,懒懒的道:“再查查马添香,这次我不想再看到假消息。”
吴言微显怔愣,转瞬道:“是。”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重查情况,犹记得第一次是六年前,爷重查了有关陆四夫人与亡夫的事,只那一次再无他例,然而此番重查马添香,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已然显见爷对这个女人的重视程度。
“闷死了。”陆烨亭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妩娘呢?”
“随瑾沐下去了,应该躲开了。”
吴言与子乙都是陆烨亭的贴身剑客,相对于子乙时不时的暴露喜怒、稍显冲动的性格,吴言却有大将风范,沉的住气,不苟言笑的性格总能让人吃瘪,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剑客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依仗。
陆烨亭在心里品评了自己的这两个得力属下之后就越发的对只会奉承敷衍的马添香产生了极度不信任感,而且这次还闹出她要逃跑的内幕,估计身为老板的他很快就会像上次在西北一样,被无情抛弃。
“你去约一下陆礼,明晚我要在惠宾楼宴请他。”
吴言难得又是一愣,一直以来避与陆礼打交道,今天真是太反常了。
“奇怪我为什么见他?”陆烨亭挑了挑眉,不用吴言应声,扇子展开,洒脱的摇着,轻笑道:“我要卖他一个人情。”
外面,添香拉着陆白兜兜转转的甩开仆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像偷儿似的背靠四.五人环抱的大树,拿着小木铲挖蚯蚓,边挖还边叨咕,“怎么没有呢?以前在乡下外婆门前的田里一挖一个准,这怎么没有呢。”
“外婆?”陆白与她同样撅着屁.股,闻言抬头。
“是啊,妈妈的妈妈叫外婆,我们那小孩子都知道。”添香咕哝一句,把小铲子往旁边一杵,左右寻觅着,最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波光粼粼的河面,随着那漪纹一圈圈荡开,她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一歪身子靠上树干,望着远处的水面,暖霞映照下,波光潋滟成辉,那颜色就像西北的沙子,炙热的如同一个男人的真心。
“我觉得我就应该是西北大漠的女儿,在风沙中成长,在夕阳里恋爱,不惧白昼的温差不停的行走下去,枕着爱人的腿惬意的听狼群仰月嚎叫。”
“大漠,大漠的环境不是很糟吗?你为什么会喜欢?”陆白无法理解马添香为什么会眷恋大漠,因为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走进大漠,又是怎么走出去的。
大漠,西北,夕阳,还有小乔和自己,添香眯着眼睛,水面似乎倒映着以往的一幕幕,车厢内相遇,人牙子手底下讨生活,小乔沐浴后的情动,被抓,被卖,逃跑,一路向北……。
在她来不及为穿越深深忧伤的时候生活已悄然改变,强势又自然的让她融入进去,这一切皆因有小乔的相伴,到底自己对他是爱还是情?每当要深究论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在扭曲这段记忆,其实只要脑海中出现小乔的笑脸,她就会从心往外充溢着踏实、安稳和甜蜜的幸福感,起码这样的感觉除了父亲、姐姐再没人给过,为什么非要深究爱或不爱?
小乔给她的已经够多了,人应该懂得知足不是吗?
“怎么不说话了?”陆白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河面很平静,没有船也没瞧见鱼,他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让她眸光痴痴的看那么久。
“没什么。”添香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带着暖暖的笑。
“你真的要和三爷一起离开吗?”
添香扭过看向陆白,“为什么不离开呢?我找不出留下的理由。”
“怎么没有,你已经嫁进陆家,陆大爷、二爷、三爷,还有我……我们四爷都是你的丈夫,是丈夫啊,你已为人妻……。”陆白立时抢着辩驳道。
“我想嫁的人只有小乔,跟别人没有关系。”这像是为自己跟小乔的走做了一个死结,添香比起他更急于表白着。
陆白愣住,看着因激动而脸色泛红的女子,突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被他握在手里却又止不住的滑落了。
“别想我,如果我离开陆家,有生之年都不愿再回来。”马添香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白,嘴角虽挂着笑,可看在陆白眼里却是隐隐浮着不安,她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他想问又问不出口。
日头落尽在水天一线,侍从挑着灯出来寻主子,添香和陆白费了一下午光景也不过捉了两条小鱼,还是陆白拿了干鱼饵才掉到的,不过添香也有出力,鱼到手便拖着陆白去灶房,亲自做了一道水煮鱼。
两人像偷腥的猫吃的不亦乐乎,鱼的鲜美和辛辣冲击着陆白的味觉,让他暂时忘了下午的忧虑。
待两人衬着煤油灯微弱的光吃个了钵干碗净,陆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微倾身,盯着添香的眼睛问,“这也是从古书上学来的吗?”
“水煮鱼?哈,是,你好聪明,一下就猜到。”添香觉得自己更聪明,杜撰一本古书,便把所有不能解释的都解释了,说话也就不用再担心颠三倒四。
“真是本奇书,可惜……可惜了。”陆白又是一阵扼腕痛惜。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这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理无时莫强求。古书总归是要做古的,你何必惋惜的死去活来!”她忙活着把水煮鱼的残渣毁尸灭迹,又把用过的碗筷都刷洗干净放到原处,尽量恢复到作案前的形态,然后转身拉着兀自沉思的陆白迅速离开。
夜色沉沉,一**的水声夹着空气中的潮气扑面而来,添香打了个冷战的搓了搓胳膊,边走边小声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陆家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与西北商豪陆烨亭熟识。”
“这个你算问对人了,陆家除了四夫人和四爷自己个,也就我知道的最清楚。”陆白顺嘴说出,随后抿了抿唇,声音放低的徐徐道:“这两个人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却是四夫人捧着老爷的书函提起的,老爷为人严谨,极少夸赞谁,偏偏说幼弟陆烨亭天资聪颖、全能奇才,将来必成大器,是以四爷虽小却记得清楚,常暗自把这位小叔比作最强竞争榜样,不觉间四爷看书、识字都大有长进,且在天文、周易上有些悟性,扎进去专研倒也误打误撞的博了个虚名,只遗憾的是边关传来老爷战死的噩耗,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四爷病了,这病便是嗜睡症,一睡不起。
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方士,总算是把四爷救下了,可四爷却觉得读书识字全是无用,学的再好也得不到老爷的称赞,无力、迷惑、倦怠一起涌上来,即便醒了以后也是病恹恹的没了志向。”
“你别说是因为陆烨亭的出现陆四爷才又好起来的?”添香觉得这故事很狗血,且隐含**,腐女伤不起。
“正是,这位叔老爷的出现改变了四爷。”陆白说这话时眼睛好像天上的星子,有黑又亮。
那是六年前的事,陆烨亭跋山涉水的来了,先去了祠堂拜祭父亲们,随后在老宅住了几日,除了慰问母亲,另外还要随两位长者一道处理生意上的事,那时候小叔十六,他十二。
小叔问他,“读的什么书?做的什么学问?”
他很恭谨的道:“承袭父亲遗志,读圣贤书,做道德文章。”
“切,我当什么神算子,不过是一个酸秀才。”陆烨亭说的很随意,眼角眉梢全是轻视。
“小叔你……。”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愤愤的想要揪辩。
陆烨亭摇摇扇子,一袭红艳艳的锦绣长袍歪靠着椅子,嘴角轻佻,态度慵懒而傲慢,“先别急着回话,只说你会的这些是能吃饱饭还是能穿暖衣?你无用也就罢了,还牵累着让你母亲担心的食不下咽,只怕圣贤书读到天边去了,不孝子还别谈什么道德文章。”
如果这些话是别人说只怕被他当作耳边风,偏偏是自己虚拟了那么多年的目标,他如何能不震撼?
而后几天陆烨亭每天都来找他下棋,每次都说些似无关痛痒又针针见血的话,总归不离现实境况,至他临走,陆白都觉得这辈子最难煎熬的就是那几天,可真当这个小叔走了,四周一片寂静后,他像是开窍了般,开始苦思和自责。
再后来无意中在母亲那里得到一本佛经,悟其深意,最终获解,自此才算是彻底治愈了心结,‘性不近世间道,未能淡然忘怀。’一旦忘怀便也了然。
寻思苦想两年,十四岁的他才真正成为世人眼中的谪仙公子,这不仅仅是外表,还有他内心的升华。
若论功德,首当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小叔,因他后来才知晓,那佛经也是小叔临走时送给母的。
“叔老爷几乎每年都会南下,而每次来都会来慰问四夫人,其次是见四爷解闷打发时间。”陆白绵绵不绝的喟叹着说完。
添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时两人都瞧见了主卧室,再走几步就能进屋,已有侍从挑着灯笼迎出来,有了光亮两人走的倒比刚才抹黑慢了,突然添香倒吸一口气,扭头问,“你是说,陆烨亭是陆家的叔老爷?”
“你是说,她会和小乔一起逃走?”同样是问句,陆礼的口气显然淡定的多,看着陆烨亭的眼神始终温和且瑞敏。
陆烨亭是欣赏陆礼这样的商人的,可偏偏是这样的商人让他欣赏之余还有厌恶,没办法,旗鼓相当的敌手总是最麻烦的。
“不信吗?”
“送这个消息给我,不知陆爷有什么用得上在下的地方?”陆礼聊下茶盏,静静等着下文,不可能把这么**的一件事搬到桌面上来说却什么好处也不讨的。
不过说起**,陆礼心里压不住的带着一股恼怒,这个不安分的女人,看来是后路留的太宽,以至于她都会付诸行动了,还有小乔,他就非得陪着一个女人疯的陆家容不下才肯罢休吗?
心里阴沉,面上却还保持着一贯的温润,陆礼觉得这一次他压制的有点难受。
“没有,就是想让你搭我一个人情,待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别闭眼装看不见就成。”陆烨亭低低笑着,那模样想极了得逞的狐狸。
陆礼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那也要看什么事了,只要不是强人所难,为商者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放心,决不是让你为难的事,更不会是违逆道德、丧尽天良……。”说完陆烨亭便是由低向高的不紧不慢的笑,眸光晦暗不明。
从惠宾楼出来,陆礼进车厢第一句就是吩咐小林子回去报信说他要去临郡办事,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
“这是报给夫人还是……少夫人?”小林子才走了两步折返回来问。
陆礼这会儿正缓缓闭合眼睛,淡淡道:“夫人、少夫人都只会一声,舍得不放心。”随即稍一顿又道:“你回院子后就说大爷买了几只鳄鱼回来养在后园,鳄鱼生性残忍,提醒大家别靠近。”
“鳄鱼?”小林字愣住,什么鳄鱼,在哪?
“就照这么说,去吧。”陆礼这会儿连话也不愿多说了,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办。
带着疑惑的小林子回了陆家,虽不是大爷官方印证,可小林子这个大爷身边红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具权威性的,愣是把仆从们吓的不敢往后园去干活,只一些年轻的仆从惦记着偷偷去看看鳄鱼长什么样。
这话说的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添香从陆白这里出来,直到她出紫霞水榭也没听说郎中配了药膏来,只有陆四立在侍从堆里一并恭送少夫人离开。
清楚的看了眼紫霞水榭的牌匾,马添香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一劫,可再一想稍后要去陆礼的院子,她这气还没顺畅就又堵在胸口了,陆礼倒像个洁身自好的,可陆昭那呢?
尤记得陆昭说的约定,‘三天后见。’
三天?还真是快,眼瞅着又要见面了……。
原来陆礼的后园有靠岸的地方,只是没等他们下船就听有人远远的吆喝,“后园养了鳄鱼,所有船只绕路走别的门。”
每日里来陆家拜访的人很多,四位爷与四位夫人就算足不出户也有应酬不完的人和事,所以在陆家的锦玉河上行船就显的很平常了,那人远远的喊,想必不知道这船上坐的是陆家少夫人。
没办法,只有多绕行半圈从别处登岸,再行坐轿辇去东苑。
一路行来就听下人们都在低声说着后园养怪物的事,有人说一丈长,也有人说三丈长,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细问又没去亲眼见过,添香这少夫人本就没什么威严,她的出现也只是让这些人讪讪的躲开而已,没一个向前告罪的。
紫歆一连瞪了好几个下人,眼睛都瞪酸了却只因她一个丫鬟没什么气场。
添香心里有事也没怎么在意,轿辇刚要进院子,忽有仆从拦截在门口,道:“禀告少夫人,大爷外出,这几日不回院子,还请少夫人移轿辇去二爷处。”
“陆礼不在?”难道是天公作美?陆白犯旧疾,陆礼出门,若一会儿去陆昭公干没回来起不是就顺利回到小乔那了吗?
添香立时收起烦乱的心思,二话不问的道:“去二爷那儿吧。”
轿辇只得转路去陆昭那,照样穿过柿子林,过草坪和杜鹃园,陆昭这里和陆礼那边大相径庭,今天像办事情似的热闹,前庭会客厅人声沸宇,门口丫鬟们出出进进的端茶送水,添香从轿辇上下来,就见一男客正大刺刺的从里面走出来,一把揪着一人的脖领子,一甩胳膊丢到地上。
虽是青砖铺地,可也就一下,那人满脸、满身尽是灰土,鼻子适时的流鼻血,顺着人中下来两道血线比赛似的往外冒。
添香看的眼角一哆嗦,正想低声问瑾泷这些都是什么人,那个打人的这时也正好抬头看她,两人目光一对,当即都愣了几秒钟,她只觉得这人眉眼有点面熟,不是因为俊朗,真的是好像似曾相识。
而那人却没再思考,指着马添香就嚷道:“怎么是你,臭丫头!”
“臭丫头……哦,是你,强盗!”马添香瞬间闪过在西北街上唯一的一次和人打架,不是这小子是谁?貌似是柳家大娘子的什么七哥。
“真是冤家路窄啊,你给爷下来。”男子上来就拉住了添香的手腕子,完全无顾忌的就把她往轿辇下拽。
“柳七爷,柳七爷,您这是做什么?”马添香身后的八仙呆愣的反应不过来,还是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上来打算拦一把。
柳七爷一只胳膊就把那小厮兜了出去,预夹着添香的身子拖走,那小厮比刚才被丢到地上的男人叫唤的声音还惨,“哎呦!”,转瞬间,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数倍,余光里可见会客厅陆续有人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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