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社会的自由与个人的不自由
“所以,部长,对于人类的自由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问雪之下这个看上去如此中二的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和这家伙单独待在一个教室中的这种气氛实在是太难熬了。
按理说,我不是一个太喜欢掺和到别人的事情当中的人,雪之下在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也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所以两个安静的人在一块,那就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好了。
但是,这种异常的安静的气氛,对我来说,反而显得有些诡异,尤其是今天的部长大人竟然破天荒的在我进门的时候给我准备了一个茶杯,自然而然地倒上茶的时候。
——要知道,虽然知道雪之下泡的茶很好喝,但是之前都是结衣姐看着我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忍心,然后把她的那一份分一些给我的,一开始这种做法还会受到雪之下的吐槽,当然慢慢地,她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这回主动地给我倒茶,这个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吧?我深切地觉得她是为我准备好了其他的“惊喜”大礼包。
难道是觉得今天结衣姐来晚的话茶凉了就浪费了?
还是说对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辛勤工作感到歉疚所以良心发现?
顺带一提,现在的结衣姐和比企谷应该留在他们的班级里做打扫工作——天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搭在一起做扫除的,估计又是结衣姐老好人的和某个不愿意和比企谷搭档的女生换了位置吧?
虽然我很愿意相信比企谷的节操,但是我还是觉得让他们两个呆在一起很不爽,尤其是比企谷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救的那只狗是萨布雷的情况下,这会让结衣姐一直欠他一个人情的好吗?
所以,大概这也是我现在心情十分诡异,迫切地想要打破和雪之下的说话的僵局的一个原因吧——如果让我一个人坐着胡思乱想的话,那么估计我现在会忍不住跑到二年F组去把比企谷拖出来,至于拖出来以后干什么,我们再说。
所以,拜托了,部长,回应我吧!
然后,雪之下回应了。
很遗憾,六月中旬的太阳的下山时间比两个月前晚了许多,所以,在雪之下抬起头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因为阳光斜射进窗户而笼罩起来的金光闪闪的背景,也让她的和姓名一样的雪白的皮肤表现得更加明显——话说,这里用雪白是一个褒义词,如果说的过分一点,我们也可以理解成有些病弱的苍白嘛!
所以雪之下这样的女生如果加上一个病弱属性的话,会不会对现在的这种形象有所改观呢?
“如果你想体验到人类的自由的可贵的话,由比滨同学,”雪之下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运作到隔壁半岛的北面去。”
呜,好可怕,果然是政治家族出身的人物吗?把我运作到隔壁搬到的北面这种话竟然能说的轻描淡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老爸只是县议员吧,还是说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他的建筑公司已经渗透进了那个神奇的国家的内部——然后可以把我伪装成钢材和水泥运到那边去?
“恩,怎么样,要考虑一下吗?当然我个人建议你不怎么做,”雪之下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发现我没有说话,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毕竟把你这么运作过去了,由比滨——恩,指的是你姐姐,会伤心呢,那个时候我还得想办法把你弄回来,这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情。”
“——谢了,当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为什么你要一本正经地觉得我真的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呢?
“那就是这样,所以好好呼吸你身边的空气吧!这里可是自由的空气哦——顺带一提,不要用像小狗喘气那样的吸气方式来呼吸,这会让我觉得你是在想闻我身上的味道所以觉得很恶心的。”
“所以说,为什么你要脑补出我的各种各样的奇怪的想法和奇葩的表现啊,我的一开始的问题也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自由的问题啊!”
“因为由比滨你的这个问题其实并不简单,如果要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康德、穆勒、黑格尔、贡斯当、伯林、哈耶克,呃,抱歉我暂时就想起这么多,总之有很多人论述过这个观点,但是这些人的想法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太难以理解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会比较好,所以想想也许还是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非自由的处境对你理解这个词汇有一定的帮助——”雪之下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但是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这肯定不是真正的为难,而是一种充满恶趣味的抖S行为。
“——我问的是你的个人看法啦!再说了,那些绕口的外国人的书,你自己都看过吗?能看懂吗?”
“没有看过。”
“没有看过就不要装逼啊——呃,没有看过?”
这个时候倒是挺诚实的啊,雪之下?
“对啊,没有看过这些人的书并没有什么关系啊,因为一般人也不会去考虑这种问题,考虑这种问题的人,不是那些真正进行哲学思考的人,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中二病晚期的患者了,当然我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见过第一种人。如果要考虑一般人的行为模式的话,看了这些书反而会因为他们的一些奇怪的观点而让自己畏手畏脚的吧?”雪之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地回答道。
“看不出来你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嘛——不过不对,刚才你是黑我了吧?你没见过进行哲学思考的人,那么有这种问题的我那就是中二病晚期的患者了?”
“当然啦,许多中二的人也会认为自己在思考的就是世界的真实和真理,所以也算是在进行哲学思考了才对,所以我觉得你要想当第一种人也不是不可以的啦!”雪之下终于把她手上的文库本给合上了,看封面应该是那种西方的古典小说。这似乎意味着和我进行这样的谈话对于她来说更有意思了?
“你这安慰了和没有安慰一样啊!或者说安慰了反而更加打脸啊!”
“可是我之前就没有想要安慰你啊,是什么给了你我在安慰你的想法了?”
好吧是我错了,雪之下部长同学,我知道你很擅长在言语中打击别人,我也知道你很享受这一过程,但是说真的我可没有想过主动挑起一个话题然后被你用各种语言打击哦——话说回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养成对打击我的习惯的啊!
讲道理好像是你自己的锅的样子,从和她见面的第一天起就唱起了彻头彻尾的对台戏。
“咳咳,总之我所要强调的不是这些,”我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虽然问的问题是一个随口提出的问题,但是总觉得如果所谓的节奏完全被雪之下掌握的话,那也是很讨厌的啊,“恩,我是这样想的,我当然知道对面半岛北面的地方是多么糟糕啦,我想说的是,就像你说的这样,我们现在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但是这是否就意味着我们是自由的呢?”
“你是什么意思?”雪之下停了下来,似乎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然后认真地看向了我。
“自由这种事情,其实很难定义的吧?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像现在这样给我充分的自主选择的权利,而是规定好了我的人生的每一个步骤,告诉我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么,即使我在这个自由的国度里,我也是不自由的吧?”
“对,你说的没错。”雪之下罕见地点头赞同了我的想法,但是,她很快地又反驳道,“但是,给予你所谓的完全的自主选择的权利,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吧?毕竟父母的人生经验会更加丰富一些——”
“——我们这只是站在纯粹的自由角度的探讨嘛!最近我也意识到了人们不一定总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因为蒙蔽和知识的限制什么的,但是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自由社会中,人类依然有可能不自由,这是没有问题的吧?”
“行吧?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
和雪之下说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的时候,完全不用考虑对方会听不懂这个问题然后想要岔开话题,如果这个时候是结衣姐的话,肯定会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什么嘛,小和,想这么认真的话题干什么,还是来说但其他事情吧?”然后,话题就被她带跑了。
“所以,我们承认了自由社会不等于每个人的自由的前提,我刚才说的影响人的自由的方式,是一个比较明显的,粗暴的干涉的问题,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粗暴的干涉,我们就可以肯定,我们是自由的了吗?”
“你想说也不会吧?”雪之下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因为有些干涉并不是你能够明显感觉出来的,而是一种潜在的社会规范化的东西——但是,由比滨,你的这个想法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按照你的这种逻辑,人类的所谓的自然状态(注),才是最自由的状态,你问我对于人类的自由问题的看法,应该是觉得人类的自由事实上得不到保障吧?但是,如果推导到每个人都可以完全自主的理想的自然状态的前提下,那么这种自由是最难以保障的,不是吗,因为每个人的行为都是无限制的,无限制,也就可能产生对于其他人的行为的干涉,于是这种所谓的最自由的状态,对于每个人来说,又是最受限制的最不自由的状态——因为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来干涉你。”
“其实也没有这么极端啊!我所强调的只是在现代法律的允许范围之内,在其他人没有主动地,刻意地干扰你的前提下,你是不是能够彻底享受到充分的自由,因为正如你说的那种潜移默化,人类有的时候也会自己给自己加上一种先到为主的认知,比如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承担了一种所谓的责任,比如因为盲目地追随着相信着其他人所以不清楚自己的方向,从而阻碍了自己的自由选择。我是这样想的。”
呃,感觉话题有些进行不下去了,赶紧把我的结论抛出来吧?也只是最近的那种比较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但是,在我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雪之下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思路清晰地给予我反驳,她只是有些呆呆地楞在那里,甚至,她的脸色上,都带上了一丝惊讶,和一丝的,害怕?
我从来没见过雪之下的这种表情——不对,有过一次,这种厌恶的,逃避的表情,有过一次。
那是在我问雪之下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清泉中学的困境的情况下的表情。
所以说,刚才的那番话,有戳到雪之下的什么危险的地方吗?
“我确定一下,”经过了很久,雪之下才抬起头来,问道,“由比滨,你现在应该只是觉得太无聊了所以随便问了我一个问题,是这样的吧?”
“呃,是这样的!”
“那好吧!”雪之下从容地抬起头来,说道,“如果你觉得你被其他什么人阻碍了前进的方向的话,直接来问我吧,对于你这种迷路的孩子,虽然我没多大兴趣,但是你多少也是我的部员了,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指点一下迷津的。”
“喂,你要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最讨厌你的这幅万能先知的模样了啊!雪之下雪乃!”
“对待部长要尊敬,对待前辈也要尊重,这是基本礼节,明白了吗?”
“那麻烦前辈在后辈面前也表现出基本的谦逊好吗?”
注:霍布斯的自然状态,指的是在国家成立之前,人类处于自然状态,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权利和平等的自由,但是因为人类的逐利的本性,自然状态充满了战争,所以人类会让渡自身的一部分的权利给国家,形成契约,让国家来保护自己。
---PS---
过渡章节,之前群里有读者反映二小姐戏份太少了,一色存在感倒是爆表,但是说实话,我觉得雪乃的戏份是真不少了啦,只不过一色个性太明显所以显得存在感高一点。。。不过既然有人这么说了我就给一个单章好了,4k的1v1对话单章啊,我特么又不像肥渡那样可以玩千叶梗玩这么hi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