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严罗醒觉手臂上那一刀是小七插的之后,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坐起身子来,把胳膊交给小七,任她为自己包扎。刚刚似乎做了个梦,可是梦中经历却是那么真实。他想不透其中的原因。明明记得跟踪小七去了地下,为何突然又会从树上醒来?难道在喝过解毒剂之后,又睡着了却浑然不觉?
他越想越觉诧异,这么说来,陷入死循环不过是个梦。不过这一点并没教他高兴,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张大网网罗着自己,任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最关键的是,现在早已分不清是梦是幻还是现实。
“你好点了么?”小七关切地看着他,眼神无比的柔和。这使他忽然想到了梦中小七生育完后的笑脸,他忙扭头看向别处。
“我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刺我?”严罗虽看向别处,但是眼神空洞,他只想尽快弄清现在的情况,“我昨晚又有脱裤子的行为?”虽然难以启齿,但是只有面对现实,才能看清现实。为了真相,不管什么样子难堪的话,他相信自己都能冷静地问出来,哪怕是故作冷静。
“你已经仰卧了一天两夜,一动不动,我叫你也没反应,摇你胳膊、拍你大腿都没用,你刚刚的样子就跟个植物人一样。我没办法,只好拿刀子扎你。等等,你说脱裤子是什么意思?”小七脸上现出十分迷惑的表情,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忙扭头往别处看了看。
严罗暗暗心惊,小七的话就似一颗炸弹,使他脑袋一下子思绪紊乱,心潮起伏,难以宁定。她所说的症状是分离性木僵,顾名思义,就是僵得像根木头一样。分离性木僵是癔症的一个典型表现,为创伤性体验所触发,患者会出现较深的意识障碍。在相当长时间内维持固定姿势不动,或仰卧或坐着,没有言语和随意动作,对光线、声音和一般的疼痛刺激都没有反应。
癔症患者还会出现分离性遗忘以及分离性漫游等症状,主要表现为突然不能忆起重要的个人经历以及伴有个体身份的遗忘,出现突然的、非计划内的旅行。
严罗以前看过不少心理学书籍,所以对各种精神病症的发病症状都知道一二,突然知道自己可能换了癔症,不禁十分失落。不过有一点令他暗暗高兴,就是为何记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沙漠中。想来这都和癔症有关。被困在地底,多半只是个意外。
严罗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答道:“没事儿,不过做了个梦。对了,你说我在这儿躺了一天两夜?”随即扭了扭脖子,果然十分僵硬,背早已麻痹而没了知觉。
“对啊。”小七不断点头,“你睡了一
天两夜,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刺你的。怎么了?”
“我喝过几次解毒药?”严罗待她包扎好手臂,便扶着树枝试着站了起来。
“就一次。”小七将两段绳子连在一起,一头栓在树杈上,一端垂了下去。她也站了起来,活动身子骨。见严罗若有所思的样子,决定先下树。她往下爬了两个树叉,然后拉着绳子,滑到了地上。
严罗待身子恢复正常后,单臂吊住绳子,也跟着滑了下来。这时忽然看见树后的药箱,不是口老旧的大木箱,而是一个精致的医用药箱,白色的金属色泽配上前部的红十字,看到它就仿佛看到了白衣天使。他诧异地走到药箱前,伸手轻轻抚摸,如果说小七变成鼠后只是做梦,那么木箱变成金属药箱却是实实在在的。他隐隐意识到,因为癔症的关系,之前一直将金属箱看成了木箱。
如果是这样,那么其他事也可能发生认知错乱。他忙提过药箱来,打开锁,只见里面放着许多小药瓶,还有注射器、纱布、棉签等等。却无大药罐,也无各种毒虫泡制的药酒。看着这一切,他不禁颓然叹了口气,想不到癔症已如此严重。
“小七,你这儿有治癔症的药吗?”严罗随口问道,他知道她这个小药箱里面是不会有的。药箱中的药品不过是应急之物,出门在外时,用来应付跌打损伤、感冒咳嗽之类的小伤小病的。
“别叫我小七啦,我是刘菲。你从遇到我之后,就一直叫小七,小七到底是谁啊?”
严罗一怔,随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脏如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心肌不停抽搐,极度紊乱地跳动着。没想到意识中的小七也错了,他这才注意到刘菲并没穿皮衣皮裙,而是一身白裙。他感到呼吸困难,小七身份的转变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种感觉就好比做梦梦到拥有绝世武功,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半身不遂。如果小七不是小七,而是刘菲,那么一直以来,自己都身在错觉之中,而且不能自拔。如果不是刘菲那狠心的一刺,只怕现在仍然搞不清状况。
他的左臂一直垂在体侧,已经完全做不了任何事。刘菲取出药箱中的布带,将他左臂挎到他的脖子上。然后扶他靠树坐下来。她知道他要休息一会儿。
严罗思绪混乱,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癔症患者会出现多种障碍,包括运动障碍、听觉障碍、视觉障碍……运动障碍表现为震颤、肌抽搐甚至截瘫、偏瘫,听觉障碍则多表现为听力的丧失。说不定以前和小七的对话,不过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小七既非小七,而是刘菲,那么刘菲又是何来历?他想到这里,忙问道:“我们
是怎么相识的?”
“就是在沙丘地带啊!”刘菲表现得十分诧异,仿佛傻子才会忘掉似的,“我和同伴不幸遇上腐骨蛆,在逃难的过程中,他们先后遇害。正在腐骨蛆快追上我时,你及时出现,并开枪打死了它们。这就是我们相识的经过。”
“你的同伴?他们是谁?”严罗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精神一振。
“一男一女,男的叫杜绝,女的自称小柳,无意中遇到的,他们似乎醒来时就在一起,并不是后来遇到的。”刘菲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说道。
“杜绝?”严罗心下沉吟,自己有个同学就叫杜绝,难道是同一个人?至于小柳这个名字,依稀记得,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不断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他们遇害,亲眼看到他们死了吗?”严罗不禁想起了死循环,或许他们也在死循环内不得解脱。
“没有,他们被腐骨蛆吃掉了,不过多半难逃一劫。”刘菲低沉地道。
严罗忽然想到了腐骨蛆食腐一事,这是小七告诉他的,既是小七说的,那么关于腐骨蛆的一切,是真还是幻呢?他忙问刘菲道:“你知道关于腐骨蛆的生活习性吗?”
“腐骨蛆只食腐肉,即便吃下活物,也会吐出来,直到死掉后才开始食用。腐骨蛆是几十万年前的一种动物,按理说早该灭绝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遇到。它们生下来后,在几个月内,身子便能长得十分巨大。它们吃腐肉,死掉之后腐肉里又会生蛆,就像鸡生蛋,蛋生鸡,像个循环。”刘菲一边说,一边收拾药箱。
一听到“循环”二字,严罗便是一震。关于腐骨蛆的生活习性倒是一点没错,如此说来,关于小七的幻觉,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假的。梦与幻之中的那个世界,自己陷在腐骨蛆与腐骨蝇长期斗争的死循环中不得解脱,那么现在的这个自己,是不是也陷在了死循环内?
他无法想清楚这个问题。一想到腐骨蝇,忽然想到了鼠后,他忙问刘菲道:“那么腐骨蝇是蝇还是老鼠?”他隐约觉得在对腐骨蝇的认知上,也出现了错觉。如果没有小七这个人的存在,那么很可能便没有鼠后。没有鼠后,那么腐骨蝇也许便不是鼠,也许真的是蝇,是腐骨蛆的成虫。
“这里没有腐骨蝇,你一直念叨的腐骨蝇,究竟是什么东西?说到老鼠的话,这里倒是有很多。”刘菲一边解释,一边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些想法都是从哪儿来的。她并非内科方面的专业医师,对于癔症,只有一点点的了解。在这一点上,她比严罗的认识要肤浅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