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吗?”精神科医生按惯例问了马库斯。
“孩子从我手里掉到地上以后,我做了一个噩梦。”
“你能描述一下吗?”
他们坐在带软垫的椅子上,围成一圈,膝盖碰着膝盖。这是派对上经常玩的游戏,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叫“击鼓传花”还是“抢椅子”,还是用膝盖或鼻子传东西,或者是用耳朵和下巴传网球不能落地之类的色情游戏,马库斯或多或少受到标签化思维的影响,统统称之为“派对游戏”。在梦中,所有人都很僵硬地坐着,穿着厚厚的围裙,他们的膝盖笨拙地张开着,你碰我我碰你。马库斯也在里面。他没接住他们传过来的东西。
然后,他成了她们的游戏标的,他蜷缩在中间,被一群人围着——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游戏时播放着儿歌《农夫的狗在狗窝里》,刚放到“我们打了狗”这一句,她们就重重扑到他身上,然后一起拽着他转圈子。她们没有脸,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棉线,像是灰色软线织成的仙人掌。
她们不停地旋转,然后,一条条臭气熏天的布条慢慢展开,接着,她们身上的肉露了出来,碰到水就会溶解。马库斯称她们为“木乃伊”。然后,她们把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的布条缠绕到他的身上。大家忙个不停。
“我被一群人围着。全是女人。她们一直往我身上挤,她们的衣服被一件件脱掉。我叫她们木乃伊。”
“也许,你不喜欢妈妈的存在?”
“也许吧。”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一周后,马库斯回家了。有一天,他出现在妈妈的厨房里,像往常一样,简单地说了句“我回来了”。妈妈为了迎接他,烧了一只鸡,比尔下班回家,一进家门,就握住他的手,久久都不松开。他只说了一句:“我喜欢白漆,回到家看见白漆真好。”接着,他们俩什么话也没说。斯蒂芬妮觉得,她的温柔、丹尼尔的耐心、罗斯先生的专业知识和温妮弗雷德的爱,都远不如奥顿太太和一块尿布的作用大。她感觉马库斯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了他从前的自己。可是,如果她想接着去思考《不朽颂》,谁来抱威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