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古代的竞赛中可以看到很大的差异:杰出的希腊人都是选手,罗马人仅是观众。奥林匹克运动会开放给家世富有、品学兼优和满怀抱负的人士,要是参赛者对自己的技巧和能力深具自信,就可以自称比肩狄俄墨得斯和墨涅拉俄斯,驾驭马匹拖车飞驰赢取胜利。10辆、20辆或者40辆赛车同时出发,胜者的奖赏是一顶月桂树叶编成的冠冕。他的声名连带家族和城邦的荣誉会被写进诗篇,配上歌谣的旋律发出异口同声的赞颂,将比青铜和大理石的雕像更为长久。但元老院的议员或是公民考虑到自己的地位,羞于让自己豢养的马匹在赛车场出现。赛车是由国家、官员或皇帝出资举办,管理的工作放手交给下贱的奴才,要是一名受到欢迎的御手得到的收益超过主办人,那只能被视为观众肆意挥霍的表现,成为低贱的职业所能得到的最高工资。
激烈的竞赛在最初创立的时期,场面和章程非常简单,只有两辆车彼此争先,赛车手分别穿着白色和红色的制服,到后来又增加了两种颜色,就是草绿和天蓝。比赛也要重复进行25次之多,同一天会有100辆赛车使得场地出现人潮汹涌的盛况。4个颜色代表了4种党派,他们很快形成了合法的组织和神秘的起源。梦幻的色彩代表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象,即红色天狼星的盛夏、白雪的寒冬、蔚蓝的深秋和葱绿的初春;另外一种解释不提季节而是自然的元素,绿和蓝的竞争是陆地与海洋的冲突,其各自的胜利可以预告谷物的丰收或海运的昌隆,因而引起农夫和船员的敌对情绪。这种做法比起罗马人民盲目的狂热,为了支持某种颜色不惜牺牲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显得不那么荒谬可笑了。
明智的君主虽然鄙视这种过于愚蠢的行为,但还是采取放任不管的政策;像是卡利古拉、尼禄、维特里乌斯、维鲁斯、康茂德、卡拉卡拉和埃拉伽巴卢斯这些皇帝的名字,都曾列进赛车场的蓝党或绿党之中。他们经常前往自己的马厩,为本派受到宠爱的赛车手喝彩,责骂其他党派的参赛者,并且在有意无意之间模仿英雄人物的举止动作,好获得群众的爱戴和尊重。血腥和骚乱的竞争扰得公共的节日不得安宁,一直延续到罗马公众活动时代的末期。狄奥多里克不知是出于公正还是偏袒,用他的权势插手保护绿党,免于一位执政官和一位大公的暴力迫害,这两位在赛车场热烈地拥护蓝党。
君士坦丁堡并未继承古代罗马的美德,反而因袭了西都城的愚昧,同样的党派煽起赛车场的动乱,在椭圆形竞技场引发的狂暴更加激烈。阿纳斯塔修斯在位的时候,群众的怒气为宗教的热情大肆鼓舞。奸诈的绿党把石头和短剑藏在水果篮中,在庄严的节日展开大屠杀,竟有3000名蓝党成员死于非命。暴乱像瘟疫一样从首都蔓延到东部的行省和城市,用作比赛识别的两种颜色,引发了拼个你死我活的强烈斗争,这动摇着一个弱势政府的基础。民众之间的冲突一般基于重大的利益或神圣的借口,都比不上出自恶意争吵的固执和坚持,不仅破坏家庭的和睦,而且还离间朋友和兄弟的感情,即使很少到赛车场的女性,也会拥护情人喜爱的党派,反对丈夫拥护的对象。法律甚至天理人情都被踩在脚下,只要党派得到胜利,受到蛊惑的追随者将个人的痛苦和公众的灾难全部置之脑后。姑息养奸是没有自由可言的民主,这些全部在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复活,任何想要获得行政和宗教职位的候选人,都必须支持一个党派。
绿党暗中和阿纳斯塔修斯家族或派系有密切的关系,蓝党热烈献身于正统教会和查士丁尼的大业。查士丁尼身为被感激的恩主,5年多来一直对不断在东部的皇宫、元老院和首都引起骚乱的党派给予保护。蓝党仗着获得皇室的宠爱,摆出一副傲慢的姿势,用奇特的蛮族打扮使人触目心惊。他们蓄起匈奴人的长发,穿上紧袖宽袍的服装,走路旁若无人,说话粗声粗气,白天身上暗藏着双刃的匕首,夜晚毫无顾忌携带武器聚会,分为许多小队随时准备进行暴力和抢劫行动。他们的敌手绿党成员以及毫无瓜葛的市民,会被夜间作案的强盗剥光财物或当场杀害。任何人要是戴着金扣环和金腰带,深夜在首都平静的街头出现都会非常危险。作奸犯科的风气因恶行受到赦免而日益猖獗,最后竟然发展到袭扰应受保护的私人住宅,聚众闹事的党派分子常用纵火发起攻击,或者拿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在他们的**之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所谓的神圣不可侵犯成为空话。他们为了贪财或报复,到处流洒无辜者的鲜血,残忍的谋杀玷污了教堂和圣坛。无法无天的凶手吹嘘自己的本领,说短剑一击之下可以取人性命。
君士坦丁堡的**青年喜爱破坏秩序的蓝色制服,法律对此噤若寒蝉,社会失去制约力量,债主被迫放弃应有的权利,法官只有延后推迟审判,主人要释放奴隶自由,父亲听任儿子放纵挥霍,贵妇受辱只得满足奴仆的肉欲,漂亮的男童被从父母的手里夺走,妻子除非不惜一死否则会当着丈夫的面被人强奸。绝望的绿党遭到敌手的迫害,官员弃他们于不顾,决定行使自卫或报复的权利。即使是在战斗中幸存的人员,被捕以后也会拖回去处死,可怜的逃亡分子藏匿在树林和山洞中,不时潜回驱逐他们的社会,到处杀人放火毫无愧意。一些有胆识的执法官员无惧引起蓝党的仇恨惩治罪犯,结果成为了不择手段的狂热分子的牺牲品。君士坦丁堡的守将逃到圣墓避难,东部一位伯爵受到羞辱的鞭刑。有两个蓝党谋害奇里乞亚总督的马夫,还要继续大砍大杀,因而受到总督处决,狄奥多拉竟然下令将总督吊死在凶手的墓前。
野心勃勃窥伺帝座的接班人过去想要借着社会的混乱建立伟大的事功;等到登上君王的宝座,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责任,他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查士丁尼首次颁布诏书,公开宣称要保护无辜的市民,任何名称或颜色的党派只要犯罪就严惩不贷;他之后还一再下诏提出警告。然而正义天平由于皇帝的个人情感、历史传统以及心怀恐惧,皇帝仍旧倾向于偏袒蓝党。他的不偏不倚经过一番挣扎,只有顺从狄奥多拉势不两立的仇恨情绪。女皇始终没有忘怀自己身为喜剧演员所受的伤害,绝不考虑宽恕。查士丁尼二世继位以后,公开呼吁要求严格和公正执法,等于间接谴责前朝的偏私:“你们蓝党要听清楚,查士丁尼已经过世!你们绿党也要知道,查士丁尼还是活着!不论哪派犯事,我绝不轻饶!”